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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战事起

    “师父!!”

    刘菁见到重伤回营的耕读剑,难掩惶恐,不想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虎娘们,听到弟子声音,睡眼朦胧:“咦?这么快?便回来了?”

    耕读剑突然对踏雪马刮目相看,却不提血肉模糊的伤口:“菁儿,我赢下第一战,西秦必占洛北之地,下面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为师这便回返门派。”

    刘菁眉头喜忧参半,却不漏孱弱:“师父,您且快些养伤,区区俗务弟子自会处理。”

    耕读剑点头,忽的想起一人。那青竹也算人物,就是不知岐黄之术如何,此际心脉稍损,不易长途跋涉,可若寄希望青竹,似乎更加冒险。

    罢!

    耕读剑下定决心,抛下刘菁不管。这凡俗争夺,不过是宗门势力争夺人望的工具,此际征战难料,任务完成,还是早回门派最佳。

    “且寻一安稳牛车,为师这便走了。”

    于丽丽听闻,赶紧准备,这五姐妹与刘菁关系颇好,但此时此刻,定是要先护师父。

    刘菁送走耕读剑,看向青城,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巧看到那方有数百响箭冲天而起。县主大人一黯,便明白此际该当如何。

    “络师兄,原本允了列位先天灵物,却不想战事骤起,怕是无力兑现。诸位且随我来,小妹另行补偿,不管师兄满不满意,却只有这法子了。”

    络子悠想要客套,可看着远处响箭,军心忽然散漫,多少猜到缘由。

    矿洞,青山矿穴开采多年,不知深入地下多少米。一路曲折蔓延,也不知刘菁如何记得路途,但随着渐渐深入,却忽然有一股平静意境。

    络子悠疑惑之意更重,却静心跟着,路转峰回处,正是一处小潭,两尺方圆,深不过三指,其中水滴重蓝深邃,凝如酱乳。

    络子悠恍然,难怪此处水元精华如此厚重,却偏偏宁静异常:“7品水脉沉浆,水元灵物之中,此物最是怪异。虽入先天,却灵性沉静,极难提炼,据闻只有某些特殊体质才可使用。”

    刘菁点头,此时此刻,也不再隐瞒:“师兄当是看到,青城已破,王府府库怕早被劫掠一空,小妹此时仅有此物可酬。”

    络子纯笑笑:“如此还要多谢县主,此天品灵物不下五份,我等跟着师父回归十万雪山,定能换来不少合用之物。”

    络子纯这憨子笑,刘菁勉力笑笑,也不点破。水脉沉浆需要特殊体质才能熔炼,虽然被定为天品下,实际价值连玄品都不如,否则也不会扔在此处,为矿工除洞穴燥气。

    不能熔炼的先天灵物,还算什么灵物?

    见四师弟发话,络子悠也不纠结:“如此,子悠谢过县主。我等取了此物,便要离开,只是有一言不吐不快,望县主三思。”

    络子悠叫刘菁县主,却不是师妹,划清界限之心昭然若揭。此时两国混战,修士遨游天地,但终归力有尽时,斩将夺旗自无不可,若混迹军中,难免阵亡万军之前。

    刘菁点头,自不揭破,修士多方外之人,不喜俗务,也不是秘密:“我明白的,凡俗富贵起落,不过转眼之间,以我的资质,只要潜心修炼,日后要什么都有。”

    “唉~”络子悠无奈叹息,刘菁之才,便是一国贤君都可胜任,奈何天意如此,青山郡夹在两国之间,实难有所作为。

    三师兄弟将石潭直接掀起,用石盖封好,络子纯做完这些,却突然站在刘菁身边,似乎有了决断:“大师兄,我想跟县主历练一段时间,你们先回去吧。”

    络子悠看看四师弟,求助的看向刘菁。刘菁了然,却十分愿意做这个坏人:“子纯师兄,小妹这便要跟着师父回犁剑宗,从此天涯两隔,我等还是就此别过吧?”

    络子纯憨直站在刘菁身边,话到此处,更加无所顾忌:“我送你!子纯不够聪明,修为也不高,就一把子力气,想着能为县主做些事,此生便心满意足。”

    络子悠无奈苦笑,自家四师弟这性子,怕是谁来也没用。当初不顾师父托付,便跟了刘菁行事,七分落在这憨子身上:“县主,我二人告辞。”

    刘菁点头,也不争辩,任由络子纯做了跟屁虫。刘义一去,不成想多了络子纯爱慕,随身保护。

    送别络子悠,刘菁不免身边空荡,昨天,她还是姐妹兄弟簇拥的青山县主,这才一天,青城被破,下矿洞片刻功夫,军营就空了大半。

    “县主,青城被破,那些兵卒……”刘菁近卫之中走出一人,刘义“失踪”之后,便是他最亲近刘菁。

    刘菁并不纠结,拍拍亲卫肩膀:“把营地的钱财分一分,让大家散了吧。”

    “可是郡王……”

    刘菁看看青城方向,神情却没有多少伤感,显然下定某种决心:“百箭齐发,王府尽没,我师父的伤你们也看到,定是有漏网之鱼报复。”

    猜的对,那曲儿不忿双双伤重,路过之时,以魅术使青城守军自相残杀,片刻便被赵虢攻破。似这般注定属于敌国的城池,入城之后,必是劫掠三日,屠戮殆尽。

    刘菁伤心家人,但若她为父王流泪,那些妄死的百姓,又该如何?

    亲卫面面相觑,顿时又有大半离散,刘菁看眼前不过十几骑,不禁心灰意冷。她自认对这群亲卫铁骑极为关照,大难来时,不过是各自离散,至于剩下这些人……

    “县主,我等家人皆在青城,无处可去,请县主赐我等最后一令。”

    刘菁拍拍亲卫:“我记得你,刘知。对不起,是我害死刘义,是我郡王府害死青城百姓,我欲夜袭青城,尔等可敢同战!”

    余下十几骑轰然领命,许是不少亲卫家人亦在青城,听闻县主要为他们报仇,片刻之间,竟是又聚起将近八百精骑。

    刘菁眼中看不出喜乐,也不愿浪费表情:“饱餐战饭,喂饮战马,此去只为父老报仇,有死无生,无需辎重累赘,若得天之幸,自有青城父老奉浆相迎!”

    “诺!”

    军士轰然领命,络子纯只是痴痴看着,刘菁回望憨子,无有言语。江湖儿女恣意恩仇,一切皆在不言中,此时规劝,反落了下乘。

    军士餐饭尽饱,稍作歇息,趁着夜幕稍降,八百近卫精骑,一人双马,裹蹄衔枚,只待刘菁一声令下。

    刘菁披挂精甲,一身血红,却是把仪祭礼甲披在身上。这是她作为青山县主最后一战,也是最后一次穿这礼仪祭祀之物。

    默然举剑向天,精骑默默发动。几十里路程,以健马之力,不过半个时辰,刘菁一路根本不避斥候,只管驱马狂奔,直奔青城。

    此际青城,早已是赵虢的天堂。他一击而下青城,听闻曲儿大败,青山不保,偏此时又探得,刘菁遣散士卒。王府娇妻美妾,赵虢又接了赵涛屠城令,自是……

    说这赵虢,也是名将之姿,虽然放纵大军屠城,但也撒了全部斥候出去,免得刘菁反复。

    哪晓得,这刘菁根本躲都不躲,仗着踏雪马脚力,一路在大道狂奔。那斥候遇到,走大路自是被乱箭射死,走小路,不熟悉地形不说,马力不济,也只能跟在刘菁屁股后面吃灰。

    屠城令下,士卒恣意掠夺,青城郡守之地,只有军士淫笑与满城哀嚎。八百精骑狂奔,声势自然浩大,然此时军士多沉浸淫乐,便是有些声势,也被满城悲怆掩埋。

    许是上天怜见,刘菁骑军到时,正青城百姓逃难,恰好重开城门。那城门兵卒正趁机杀戮淫乐,铁骑声势,他们自然看到,但同时看到的,还有百姓。

    “是县主!县主来救我们啦!苍天保佑,县主来救我们啦!”

    刘菁威望素铸,百姓见铁骑狂奔,多有舍了性命,将贼寇扑倒在主街之上。刘菁眼中含泪,她若此时纵骑狂奔,踏雪宝马自然无惧些许障碍,可马踏之下,定是寇与民同亡……

    “全军听令,不得负百姓恩德,与我马踏敌阵!冲锋!!!”

    此际正军民同心,虽不足千骑,然满城父老妇孺,皆是天军臂助。壮儿与寇同亡,妇子牙咬脚踢,县主万金之躯,尚且千骑冲城,天降生机,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百姓声势浩大,刘菁顾不上散乱敌寇,只在主街狂奔,数过家门而不入,只在青城主道犁出一条条血河。

    县主不顾家眷,只救百姓苦难。军士马踏百姓,泪血如注,然主帅如此,如何不肯用命?

    全城勠力同心,那赵虢虽在第一波冲锋便响了聚将鼓,奈何淫乐半日,这兵将腿脚早就不听使唤,不说听没听到将令,便是听到了,到了主街也是送死的命。

    赵虢亦是名将,如何不知无力回天,哪里顾得上军卒,待刘菁第二次犁过主街,夺路而逃,只留下一把大火。

    王府火光不能动摇刘菁,八百骑来回纵横,夜色之下,隐隐约约只能见到,大抵三两百人还能端坐。

    赵虢大军散乱,但到底有些抵抗,况且兵卒不是铁打的,来回奔驰、见了太多惨状,身心俱疲这下,也不知多少人不堪马踏家亲,自戮军前,只留健马继续被大军裹挟,来回冲杀。

    直待到满城欢呼,刘菁方才双眼空洞,驱马立于王府门前。

    父母兄弟的尸首就被吊在正门,满院姬妾侍女狼藉,即便没被割了喉咙,心也早就死了,即便烈火烧身,亦无动于衷。

    刘知、络子纯满身血肉,尤其络子纯,仗着蛮力,一路为刘菁割裂贼寇,更是浑身模糊,不成人形。

    见刘菁悲戚,络子纯正要为她收敛父母,却被刘菁咬牙切齿,厉声止住:“谁也不准下马!随我追杀贼寇,不杀赵虢!谁也不准下马!”

    刘菁不等军士,继续纵马狂奔,直奔南门,络子纯无有二心,转瞬跟上。

    刘知看看左右,军民可用,但县主用命,他却不能真让郡王夫妇,这般赤裸挂于火海之前。

    “父老乡亲,我等必杀贼将,请列位为郡王家小收尸。”

    刘知一拜,卷起坐骑紧跟刘菁而去,百姓初遭大难,心下彷徨,见到郡王尸首,悲戚更是难忍,不免痛哭哀嚎。

    刘菁听到背后满城悲戚,心下悲凉,追不过五里,虽然知道赵虢定然南逃,但那家伙得了先机,如何追得上?

    仅剩的几百骑跟着县主,都猜到结局,可惜,谁也不敢开口规劝。刘菁并非无谋,圈马北转,清理山间斥候,就算杀不尽,也要让他们惊惧之下,不敢在青山停留。

    一夜奔袭,夜色似都染了血红,刘菁血色朝阳之下,南门出,又从北门入,面对空荡的城池,不发一言。

    剩下的百姓见到刘菁,默默跟着,皆在王府之前聚集。

    八百骑,战死的,自杀的,掉队的,累死的,一夜之间便只剩下不足五十骑。青城百姓十万,一夜之间逃的逃、死的死,便也只余下不过千把人,以及满城血肉……

    刘菁终于舍得下马,却再也站立不稳,好在络子纯手快,及时扶住。其实不止她,累了一夜,仅剩的这五十骑,早就没了自己下马的力气。

    百姓眼中悲戚,却也更加同情,同情自己,也同情八百骑就敢冲击两万大军的军卒,默默将英雄们扶下马,细细照料。

    刘菁瘫坐父母之前,默默等着百姓向她汇聚,待到大家照顾好兵卒,都聚到身边,曾经的县主大人,才勉强聚起一丝力气,扶住膝盖,在百姓面前跪稳,缓缓弯腰,头心向地。

    百姓彷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五体投地,默默不语。

    刘菁强提气力,缓缓抬头:“青山府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大家信任,对不起大家寄托。今日刘菁屠戮贼寇,奈何兵力溃散,再也无力面对外敌,为大家守护家园。甚至……”

    刘菁一脸歉然:“甚至,无力为父老收尸立坟。刘菁在此拜求诸位,请大家为刘菁寻些草木火油,将青城付之一炬,便让这城墙,做乡亲父老坟茔。”

    百姓面有难色,好不容易保住命,却要把家烧掉,自然不舍。

    刘菁面上凄苦,缓缓劝导:“刘菁知乡亲立业不易,然此处尸首太多,若不焚烧,必惹来瘟疫,介时,我青山郡全郡休亦。不过,请乡亲们放心,我会命青山诸城放开府库,安置诸位。”

    百姓面面相觑,缓缓低头:“县主,这青山郡之后……”

    刘菁知道,这些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愿再战:“世间再无青山郡王府,西秦十二万大军不日便到,请诸位暂躲山林,保住性命为上。刘菁,只能为大家做这么多了……”

    见大家默默不语,刘菁知道故土难离,看向尚有余力的络子纯,有些歉意:“师兄,能不能请你寻些引火之物,帮我把父母兄弟的尸首烧掉?”

    洛周最重死后之事,无不风光厚葬,刘菁为防瘟疫,势必要焚城毁尸。此时若不做表率,百姓更加不会从命,只能忍痛将父母付之一炬。

    好在,青山郡王府经营青城千年,始于此、终于此、葬于此,死后还有数万百姓跟随,也算风光大葬,有始有终。

    县主尚且如此,百姓无话可说,一边寻草木火油,一边收拾房屋中残余财物、口粮,安置他城,哪里比得上自己手里有粮?

    待到火起,一城狼烟百里可见,却也点了万里杀机。

    却说赵虢,刚得了斩王夺旗的大功,还没享受够王爷的娇妻美妾,却被刘菁反杀,身边只剩不到十骑,凄惨比之刘菁,不遑多让。

    估摸了手中这点财宝,赵虢寻来几位生死不曾离弃的亲卫,将最值钱、最好的先天灵物一一下发。这些东西寻常人家用不到,但是卖给修士、留给后人,都可算是极好的传家之物。

    “你们几个,把剩下这些先天灵物散到江湖上,传出消息,刘菁手里有无数绝世灵物,让他们不要错过机会。我对付不得那犁剑宗,自有人能对付!敢对付!”

    亲卫领命,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伸手,什么时候最好乖乖听命,最好的灵物已经下赐,也到了该办事的时候。

    至于刘菁,愿她厄运缠身,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