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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纷乱之火

    青城狼烟起,万里起杀机。

    西秦大将军刘贺尽起大军,不管青山,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奔罗摩。焦王开城投降,刘贺假意接受,却暗设刀斧,尽杀焦王一脉。

    这般位高权重的墙头草,今日可叛洛周,明日便会叛西秦,留之无用,还是死了省心。

    青罗防线不攻自破,刘贺转瞬兵临洛江,此际赵涛伤重,四位水军副将争功,欺负刘贺不通水战。

    不想刘贺将计就计,假意水军溃败,将其引到陆上,一通好杀,甚至还乘胜追击,焚了赵涛的水军大营。

    洛周战船损失大半,无力威慑洛北。刘贺好不容易训练了些水军,也被当做诱饵消耗掉,双方隔洛江相望,谁也奈何不得谁,只能各自舔舐伤口,训练水军。

    偏的此际,西虞听闻洛周水军大损,过洛江支脉濯水,杀奔而来。洛周本意借赵涛之败,削掉这位大将军、大都督的兵权。

    偏偏偏安一隅的西虞突然发疯,洛南沃土转瞬丢了三成,只得重启大将军赵涛,水陆并进,夺回失地。

    银甲赵涛不负众望,虽伤重动不得银枪,可计谋百出,依旧是给西虞好一通杀。西虞虽败,然其前将军项雍也不是易于之辈,陆路吃亏,却利用赵涛水军副将立功心切的心思,濯水之上又是一通收拾。

    这一下,诺大洛江之上,西秦、洛周竟是水军全没,被一个山岭之国西虞逞能。

    得了水利,项雍陆路虽败,有水军往来补给,洛南之地,终还是被他立住跟脚。

    此际,洛周老太后又对新帝心生不满,认为其天生丧气,致使洛周失地,便代立为帝,号为凤皇,暂行皇帝事。

    凤皇元年,女帝初立,左将军赵虢因青山之功,擢为征西将军、平虞王,代替“作战不力”的赵涛,征伐西虞。赵涛独领水陆大军,被这般猜忌,也不算意外,便交了陆路兵权,领命回到洛江前线,跟西秦刘贺大眼瞪小眼。

    气人的是,大江之上游弋的并不是两国水军,而是西虞小船……哦~还有洛江另一支流剑川,新近崛起的一家三江水匪。

    中州西北边境几个小国,战事似乎有了些停息的势头,但江湖却是风起云涌,甚至渐渐烧到修仙门派身上。

    时间稍退,回到青城火起那日。

    青山溪谷之间,多年来,居然有了一丝烟火气。袅袅炊烟歪歪斜斜,自是比不得青城浩荡。

    青竹遥望南方,刘义那厮裹着浑身绷带,竟也不忘关心他家县主,满脸愁容:“先生请救青山危难,助县主一臂之力。”

    青竹扶刘义坐下,却不管嘀嘀咕咕的刘义:“不是跟你说过,青山乃浴火重生之相。现在,这火既然烧起,你啊,就乖乖养伤,待到伤愈,回家过自己日子便好。你那县主福缘深厚,不需要我掺和,倒是你,既然经历波折,可有意得偿心中所愿。”

    刘义一愣,注意到空空右臂,略带惆怅:“是啊,刘义没了持刀之手,再也帮不上县主,是该回家与家人团聚了。也不知我那青梅竹马,是否…婚嫁……”

    刘义失血极多,偏偏青白脸上有些通红,偷偷看向青竹。

    青竹淡然一笑:“只要心愿,我自等着你的喜酒。呶!这二十片金鳞,二九归我,剩下两片就是给你们夫妻准备。”

    刘义许是失血过多,愣愣不知如何言语:“先生…先生竟是神算如此?便是金鳞都算的这般明白,那…那两筐铜钱,是不是也可以…可以回报一下县主?”

    青竹一通忙活,许是有些饥饿,取了一瓣新鲜荷花用下。这才不急不缓,踱向院外炊烟,盛来一碗肉汤:“我素来不举火,可你需要养伤,便用那钱置办了些油盐。你且快些滋补,我这清净之地,可不愿日日举火。”

    刘义端的对青竹心服口服,扫了眼已经止住血的右臂:“先生竟是精通医术,刘义强用血术,不过一天,竟觉得身体轻盈,似乎未有亏空。”

    青竹好不容易有个伴,许是话也多了些:“你即将进入炼气,放江湖也算二流人物,溶血之术激发潜能,虽妨碍日后修为,却拖不垮百战之身。至于你这伤倒也容易,我路过山涧,恰好遇到一株草药,秉一丝天地灵气,原本想着好好培育一番,不想你一惊一乍,在我屋外喊救命……”

    刘义脸红不知如何自处,只得讷讷:“先生神算。”

    一位凡境溶血,用灵境修士都觉珍贵的灵药救命,些许血气亏损,自然药到病除。刘义自知无力偿还,便只能憋出四字,心中切记恩情。

    青竹虽图清净,也有视万灵如草芥的淡漠,只是某人哭喊求上门,万无不救之理。

    “且好好睡下,我却不能留你太久,稍作休息,便回家去吧。此际正你逞勇之时,莫要辜负小道灵药。”

    刘义对青竹信服,自是无有不可。虽少一臂,用不得力,想来凭他健壮,走回家的力气还有余。况且,战乱之下,便是青竹想留,他也不愿的。

    也不知是不是青竹故意,就一锅肉汤,一只山野小兔,来来回回加汤数遍,待到骨肉分离,化入汤水,被刘义尽数服下,小将竟就精神抖擞,告辞离去。

    望着刘义远去,青竹清淡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痛惜:“可惜我一株乙木赭茱,时也!命也!不想为了些许金鳞,竟也伤了运数。”

    无奈之下,青竹叮铛继续敲打金鳞。刘义养伤三天,他只敲好一片,这般算来,最近几天也是该加快些手脚。正好,那野兔还剩点骨头,熬些汤水,也能补充体力。

    山间清净不知岁月,山外纷扰半日如年。

    家国一炬,刘菁正立烟云之前,默默等着一切化为灰烬。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身边百姓、士卒领了财物,各自悲戚离去,刘菁坚强许久,黎明之下,终是托不住万钧咸水,缓缓砸落。

    许是,露水太重?

    大概吧……

    “子纯师兄,此般事毕,你这便回门派吧。小妹凡俗已了,那赵虢杀与不杀,亦无甚念想,决意入那净门,一心修炼了。”

    刘菁不见喜怒,最后一滴泪水,没能带来解脱,只有平静下如死水绝望。将军不免阵前亡,刘菁恨他,可杀了又如何?

    赵虢不过听命行事,杀了赵虢,赵涛杀不杀?

    杀了赵涛,恨不恨洛周?

    便是灭了洛周,平了大江书院,父母可能重生?

    便是父母重生,只要还有一丝贪恋权势,在西秦、洛周间来回摇摆,又怎能免了毁家灭族之祸?

    念及此处,刘菁心中烦闷难止,忧伤难拒,心灰意冷,便是回犁剑宗的心思也熄了,只愿归无秽净土。

    络子纯在刘菁背后静立,不知如何规劝。他师父说过,无秽净土虽号称无为清净之地,不过孤立道门之外,另一个修炼体系。修士与天争命,清净也罢、逆天也罢、功德也罢,所求不过是个灵气加身,徒增寿数而已。

    “我送你吧!”络子纯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讷讷尽最后一丝心力。刘菁回犁剑宗,他便送到犁剑宗;刘菁雕木求心,青灯沐影,他便看着青丝落地。

    络子纯明白,刘菁一定会拒绝,抢在刘菁欲开口之前,补充道:“师妹不要拒绝,昨日,这青城附近便多了些隐晦,一路怕是不太平。”

    刘菁刚要转身,看看又是哪位大爷,想要了自家小命,却不想腿下一软,险些瘫倒。万幸络子纯手快,这才堪堪扶住。

    苦战一夜,又城前站了一天一夜,彷徨时,尚不觉虚弱,此际内心归净,有了决断,方才发觉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刘菁的虚弱仿佛讯号,山林之间忽的冲出数道疾影,脚下或尘土四溅,或草尾虚渡,修为高低之间,尽是些练气之上,凡劫之中的凡境修士。

    修士争先,络子纯挡在刘菁面前,凝神戒备,却也不敢离了半步,抢先出手。

    “刘菁县主,小生山间野人,近来听闻王府先天灵物多有剩余,不知可否借上一件,助小生渡过大劫,日后定当厚报!”

    “切!白秀才你酸什么酸,这刘菁没了大军守护,且拿来拷问一番,不怕她不就范!”

    刘菁抓住络子纯衣角,扶着肩膀,勉力站起:“我当是谁,这不是白纸书生褚才秀,吞玉山上楚大王?倒是不知这位红衣娘子之后,个个神俊逸郎,却拿我士卒出气,又怎个出处?平夏也算耕读剑门下,怎就被这般惦记?”

    那红衣娘子见刘菁浑身血污,虚弱异常,偏的气势骇人,不免心中弱了三分:“好叫县主知晓,奴家与几位兄妹乃是洛江上讨生活的散修,平日里大家给些颜面,便给了三江五妙的宝号。近来听闻,县主手中绝世灵物不缺,便也想讨上几件。”

    红衣娘子身后,一蓝衣俊朗青年,草鞭捆着甲胄精卒,当是夜袭青城时掉了队,不知怎的被这位擒到。

    “县主无须狡辩,您这位亲卫嘴硬,万幸在下精通刑讯之术,些许惑心酒便招了。八份绝世灵物,我三江五妙也不多求,两份足矣!”

    “草鞭子说的不错,我吞玉山家大业大,也不多求,三份就够!”

    “小生修为稍长,便也汗颜求三份吧。”

    八份绝世灵物,转头便分了去,这几位身后,还有不少前来凑热闹的炼气期。争不过这些凡劫大先天,便是稍微混上件天品、地品也不错。

    刘菁有些想笑:“这赵虢端的下作,抢我王府宝库,却要我来背锅。那绝世灵物被我师父耕读剑带回门派,尔等怎的不去犁剑山讨要?”

    白纸书生褚才秀,手中白纸扇轻点眉心,有些惆怅:“县主说笑了,那犁剑山我等惹不起,还有那三鹤真人即将回归圣地,我等更不敢惹。故而,今日只是求借,有借有还,便是没有绝世灵物,县主家大业大,多给几件天品灵物便是。”

    论口才,楚大王一介山匪,自不掺和,便只跟着附和:“不错!我家儿郎众多,地品、玄品也不嫌弃,只是那垫底的黄品,县主就休要拿出来糊弄人了。”

    先天灵物何等珍贵,一等下的最差黄品灵物,也能用来培养亲近侍卫,便是大门派用来培养洒扫弟子,也是缺口不小。

    奈何,墙倒众人推,刘菁自然明白,青山郡王府没了往日威势,便要有人捞上一笔。但若有人觉得她好欺负,怕是不行:“没有!王府府库被赵虢劫掠一空,我哪里来的灵物给你们。想要,自己去各城抢!”

    郡王府君临青山,但不代表郡城之下,乡里小城便没有修士家族。他们同样把持一些修炼资源,此际没了郡王府庇护,也正动荡。

    赵虢一则消息,青山也算遍地争斗,一来争人才底蕴;二来,争之前把控在郡王府手中的各种矿点资源。三江五妙此类,便都是些没本事的,守不住家业,便想在刘菁手里讹几个王府秘密宝库。

    刘菁一言,算是点了火,楚大王可没有那许多好脾气:“不配合,便擒了喂上毒药,蚀骨腐心之下,我倒看你这小娘们,还有没有这么横!”

    络子纯一狠,忽的暴起,一拳轰在毫无防备楚大王身上。这山匪头子端的倒霉,几十人围攻,他是万万想不到愣子敢暴起伤人,失察之下,一击便胸口塌陷,眼见是不活了。

    络子纯反应不可谓不快,一击杀人,便爆退回刘菁身边,正正让站立不稳的刘菁扶住。

    白纸书生咽咽口水,心下有些惊恐:能被大门派收为弟子,交友真就没一个简单的。

    白纸书生被骇住,却不代表那群山匪会罢休:“上!都他娘的给我上!擒了这小娘们,给老大报仇!”

    哄闹几十个山匪就要一哄而上,刘菁冷笑:“七连峰松海,盛产木元先天灵物,有几株千年古松灵性还在孕养,若是找找,当有几件4品以上先天灵物。这群山匪死光,我或许能多想起点什么……”

    人群一阵骚动,看山匪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县主大人不用想起太多,灭了土匪,再想起两处,剩下这些人大概就够分了。

    “且慢动手!”骇然中的白纸书生赶紧喝住众人,“楚老二,那松海归你,你且走吧!”

    山匪看看自家老大,隐隐还有些呼吸,救,大概救不活,不过也可以废物利用:“再说!我家老大这般伤重,我吞玉山还要一处!”

    剑拔弩张瞬间一盘散沙,刘菁有些想笑。这群人莫不是觉得,她说了,这群人就争得过那些当地家族?

    “白石山矿洞,盛产白玉,多土元灵物;乾青山矿洞,多土元、金元灵物;青山主矿洞,多金、水、土灵物。你们若是有本事,敢惹那穷算命的,他那溪谷竹海,亦是不缺木元灵物。哦~我想想,甲城地底有一条水脉,时常有妖灵作祟,多水元灵物。诸位,够了嘛?”

    想着占便宜的诸散修越听越不对,那楚老二早就一溜烟跑了,明显想趁着纷扰,赶紧分上一杯羹。偏偏,白纸书生面上越发不好看,吞玉山土匪人多势众,还算有所作为,他们这些闲人散修,便是知道矿洞出产,也没有手下为他们开采。

    三江五妙一动不动,白纸书生面色纠结,却没有注意到,那些看热闹的炼气期,却也搭帮结伙,随着楚老二去了。

    即便刘菁说出王府秘密宝库,他们也抢不过三江五妙,还不如去碰碰运气。可惜,他们这一走,白纸书生身后空空荡荡,单他和三江五妙六人,面对络子纯,还真就缺了底气。

    事已至此,白纸书生忍不住折扇挠头:“县主好手段,小生佩服,这便告辞!”

    三江五妙面色多变,那红衣女子亦是领着兄妹缓缓后退,把甲卫丢给刘菁。

    刘菁笑笑,对付这些江湖客算不得本事,可也麻烦。扶住络子纯,有些歉意道:“师兄,且扶我看看那兄弟,我见他还有气息,若是能救,小妹断不敢舍弃生死兄弟。”

    络子纯轻轻扶着,生怕美人破碎:“师妹,你这几天太累,伤了元气,且先休息,我去看看那兄弟便好。”

    刘菁浅笑点头,似乎总算有了些生息,偏偏隐晦不堪:“多谢师兄。”

    络子纯小心扶下刘菁,这才去看。甲卫气息微弱,眉眼紧皱,却也如二人一般,浑身血污,当是几经战阵,体力耗尽。

    络子纯小心翼翼探过气息,这才放心:“师妹放心,他应该只是太累,饿晕……”

    “师兄!”

    刘菁忽的骇然,那甲卫暴起,哪里有半分虚弱样子。络子纯心系刘菁,一骇之下,下意识看向刘菁左右,生怕她被偷袭,却忽略了背后甲卫,竟是被一拳轰中脑耳,七窍血流,摇摇晃晃如饮醉一般,终是不甘倒下。

    “哈哈哈!还是铁前辈周全,我等小辈好生敬仰!”

    那白纸书生与三江五妙去而复返,将刘菁团团围住,女孩儿爬到络子纯跟前,缓缓抱住:“铁镇山,你堂堂凡劫7重,偷袭一个小辈,我刘菁看不起你!”

    刘菁仿佛枯枝朽木,刚刚那智退千军的县主大人,随着络子纯陨落,被抽走最后一线生机。

    铁镇山自是不在乎别人眼光,更不在乎刘菁死活:“少废话,我知道你身上带着三份绝世灵物,交出来,免你一死。不交,我倒是不介意尝尝县主味道,想来草鞭子那里,不缺良药。”

    “哈哈哈哈……”刘菁虚弱摇头,不断苦笑。不,应该是嘲笑!

    素手一扯红甲,甲胄裹着血污凝结的血块,竟是整个从身上揭下,便是内里衬衣,都被扯碎大半。

    刘菁全然不在乎春光乍现,为络子纯盖上红甲,仿佛想让他死后能有个陪伴。伸开双手,等着这群满脑色肠的废物上门:

    “来啊,我就在这!用什么劳什子药,老娘便在此处,皱一下眉头,不是青山郡王之后!”

    铁镇山说的淫荡,面对这般美人,却没有丝毫兴致:“交出绝世灵物,给你情郎留个全尸。”

    刘菁用甲胄盖好络子纯七窍流血的脸,带着依恋:“我认识子纯师兄不过三日,却也没想到,他会为我身死。师兄是三鹤真人高徒,不日便要回归十万雪山,你们杀了他,那群狼蛮子,想来不介意屠了整个洛周。铁镇山,回家跟你的姬妾亲热亲热,然后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白纸书生几人这下真的怕了,圣地再传弟子开设的犁剑宗,他们都惹不起,这下直接杀了第八圣地弟子,还是以不讲理出名的十万雪山……

    红衣娘子转念,笑道:“县主说笑了,明明是这位圣地弟子觊觎您美色,被您反杀,我等替他报仇,十万雪山怎会怪罪?”

    铁镇山几人听闻,脸色好了不少,干脆懒得废话:“交出绝世灵物,我等给你个痛快!反正是个死,你若不想多遭苦难,便痛快些,我等也不愿浪费时间。”

    “我的踏雪马呢?灵物就在鞍包里。”刘菁当真配合,一句废话也没有。

    铁镇山看一眼白纸书生,看看三江五妙。去找马,他怕被骗;不亲自去找,又怕其他人得了先机;背着刘菁,又怕被偷袭。

    “草鞭子,废四肢,卸下巴,但又不能下手太重,灵物到手前她不能死,可有办法?”

    草鞭子叹息:“对这般美人下手,我还真不舍得。也罢,为了修仙大道,便辣手摧花一次。县主大人,我乃医妙曹汴,今日为了修仙大道,不得已为之,待到轮回转世,草鞭子随时等你报仇。”

    刘菁毫无意动,早已心如死灰。草鞭子却不放松警惕,一指点向肩关节,显然不准备丝毫留手。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