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正式讯问
霍叔他，死了？
陆为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掉这一事实。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用力掐在女警的胳膊上，慌忙缩手道：
“对不起，方警官，我不是故意的。”
对于像他这样生活在边缘区的人来说，跟安保公司的干员发生肢体冲突一般不会有好结果。
“小弟弟，别紧张，别看这位‘方美丽’大姐姐总是板着个脸，其实她很好说话的。”
一旁的阿曼莎医生插话道。
她手里捏着一根密封的试管，里面装着刚从陆为身体里抽取的心包液。
“去去去，忙你的去，别添乱。”
方美丽从背后贴在她耳边碎碎念。
这位女警似乎不大喜欢别人直呼其名。
“哼，就知道凶人，你这样迟早会把好男人全都吓跑的。”
阿曼莎不情不愿地一路被推到实验台前，回头抱怨道。
“先管好你自己。”
趁其不备，方美丽轻轻给了阿曼莎一巴掌，拍得她那对包在短裙里的臀儿一阵摇动。
“哎呦——”
后者十分配合地从嘴里漏出一声娇媚的呻吟，赶在第二个巴掌到来之前，识趣地逃到了实验台的工位上。
女警从实验台前单手抄起一只高脚凳，摆在手术台旁边大约一米的位置。
她一步跨坐上去，翘起二郎腿，举着平板终端向陆为说道：
“这只是一次非正式讯问，不用紧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非正式讯问是安保公司干员从涉案人员身上获取信息的常用手段，原则上无需征求对方同意。
“方警官，您在录像吗？”
半卧在手术台上的陆为问道。
他注意到平板终端背面的镜头下方有个长亮的红点。
“为了保障你的权益，即使是非正式讯问也要留下影像资料，不好意思，这是规定。”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我穿件衣服吗？”
此时的陆为仍旧保持着一丝不挂的状态，尽管房间里还算暖和，但身上凉飕飕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方美丽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想起要错开目光。
“你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她脱下穿在身上的半截外套，朝陆为丢了过去。
这件尺寸偏小的外套不足以遮蔽全身，陆为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很快在遮住脸和遮住下半身之间选择了后者。
脱去外套的女警把碍事的单马尾甩下肩头，一身无袖贴身制服将她紧实而富有弹性身形强调得淋漓尽致。
见陆为已经准备好，她重新拿起平板终端，手指一划，解除了屏幕锁定。
讯问开始了。
“姓名。”
“陆为。”
“年龄。”
“18岁。”
“出身。”
“边缘区。”
平板终端完成了对陆为的面部扫描，结合早些时候提取的指纹和DNA样本，综合成一份个体情报档案。女警按下屏幕上的“开始查询”按键，将这份档案投入到犯罪记录数据库中进行相关性检索。
顺带一提，这个数据库是由城市安全合作部（CSO）负责管理的。
任何人，只要涉嫌犯案或是被安保公司羁押过，都会在数据库里留下记录。
而CSO就是与安保公司签约，向干员发布治安委托任务的甲方。
方美丽一边等待着查询结果，一边继续问道：
“犯过事吗？现在坦白的话，算你自首。”
“没有。”
“真的没有？”
“至少没被抓到过。”
“呵，算你小子走运。”
查询结果出炉，屏幕上显示“未找到匹配的记录”。
这说明她面前的年轻人确实没有撒谎。
“你的右手和左眼是怎么回事？”
“很久之前被人拿走了。”
除去右手，陆为刘海之下的左眼也是缺失的。
“活体器官买卖？”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获利的一方。”
“植入过义体？”
通过正规途径售卖的义体，商家都会要求客户登记使用者信息。
而女警从登记在案的义体使用者中查不到陆为的相关记录。
这意味着，他涉嫌非法持有义体。
鉴于许多义体都具备伤害他人的能力，非法持有义体与非法持有武器一样，都是严重到足以被拘捕的罪名。
“如果这也算是义体的话。”
陆为回应道。
说着，他取出左眼眶里的义眼交到女警手上。
与市面售卖的眼部义体不同，这纯粹就是一个实心的树脂球体，没有安装任何视觉传感器。
他又向对方展示右臂，断裂的腕部连接处空荡荡的，连手的影子都见不到。
“的确不算。”
不过，女警更在意的是这孩子为什么偏偏失去了右手和左眼。
右手指纹和左眼虹膜是确认居民身份时最常用的生体识别标识。
很多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正是因为无法取得居民身份才被迫留在边缘区。
她望着终端屏幕上“无法识别”的弹窗提示，若有所思。
“平时靠什么维生？”
“帮人送货。”
“送的什么货？”
方美丽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
打击违禁品走私活动，一直都是让各家安保公司颇感棘手的常驻任务。
这些地下物流的经营者狡猾得很，懂得如何钻空子规避风险，即使人赃俱获，也只能抓几个做事不小心的小毛贼，难以溯及他们背后的老板。
“不清楚，我们是‘骡子’，只负责运送，不晓得货物的内容。”
“你们送的货来源是哪里？”
“进货的环节一直是霍叔负责的，他不让我们插手。”
“霍叔？”
“霍勒姆，锈锚帮，巴巴耶夫的手下。”
女警手指在平板终端的屏幕上飞速敲击，从犯罪记录数据库捞出四十多条行为记录：
非法持有武器、斗殴、公开诽谤、违禁品交易、扰乱公共场所秩序、违规集会、偷逃税款……
这些记录无一例外地都指向【霍勒姆】，录入者还在备注一栏贴心地添加了关联词条【锈锚帮】和【巴巴耶夫】。
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条记录是在六年前录入的。
“你跟霍勒姆是什么关系？”
“六年前，他从街上把我捡回家，还分了两块方面包给我。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过活。”
陆为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回答。
如果没有霍叔，我肯定活不到今天。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所以，你也加入锈锚帮了？”
“不，还没有，霍叔一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前天早上，你们为什么要去见巴巴耶夫？”
“前天？”
陆为闻言一惊，他这才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
“是的，说起来你该感谢阿曼莎医生，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你还活着，恐怕你现在是跟其他人的遗体一起冻在冷柜里。
“这两天她一直在留意你的生命体征，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她这两宿就白熬了。”
方美丽将陆为的目光引向不远处正在实验台工作的阿曼莎，
这位丰满圆润的女医生抵在桌边，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显然一副疲惫的样子。
然而，一个巨大的疑惑却在此刻浮上意识表层，让陆为无法思考除此之外的事情。
从刚醒来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漆黑的海面上只能望见冰山一角，明明知道海面下肯定有东西，却怎么也看不到。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弄清楚海面之下的部分，因为它才是支撑起结果的原因。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便是那个疑惑。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胸口被怪物的刀刃贯穿了，伤口是个大窟窿，血流得到处都是。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在受到这种程度的致命伤之后还能幸存。
难道是那位女医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不可能。
可就算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本事用在一个一无所有的边缘人身上？
想不通。
如果真的有办法让人起死回生的话，霍叔他是不是也可以……
“怎么，不舒服吗？”
看陆为手扶额头，长时间没有反应，女警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方警官，您请继续。”
陆为本想打听自己在现场被发现时的情形。
但长年混迹边缘区的经验提醒他，不要轻易向陌生人暴露自己的弱点，
而困惑也是弱点的一种。
“那我换个问法，你和霍勒姆为什么会出现在巴巴耶夫的事务所？”
方美丽见他并无大碍，继续提问道。
“我们去事务所，是为了把一个手提箱送到巴爷那里。”
“手提箱？什么样的？”
“对，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大概……这么大。”
陆为眼神四下寻觅，指着房间里一个尺寸相近的箱子说道。
这个箱子是专门用来存放、运输生物试剂的恒温保管箱。
“那个手提箱不是我们的货，而且我们怀疑它可能跟大公司有关，所以保险起见想先把东西带到事务所，拜托巴爷以锈锚帮的名义出面交涉。”
“你看看，是这个箱子吗？”
女警把平板终端递到陆为眼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手提箱和他在废弃仓库里发现的那只一模一样。
陆为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它现在在哪儿？”
女警马上追问道。
“一开始我把它带在身上，后来被一只怪物抢走了。”
“怪物？”
“是的，那东西是黑色的，有一颗大眼珠，还长着十几把锋利的刀刃。”
陆为回忆起怪物的样貌，胸口被刺的位置隐隐作痛。
然而那里除了阿曼莎医生留下的心形创可贴，连伤口的疤痕都看不到。
“仔细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在女警的要求下，陆为把他和霍叔在事务所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门厅地板上的血迹，
搁在壁炉上的开水壶，
满是刀痕的楼梯、走廊、房间，
整齐排列在屋子里手拉手的尸体，
以及向他们发起袭击的怪物，
但唯独略去了怪物在他身上留下致命伤的事实。
方美丽偶尔会叫停他的叙述，有时是追问一些细节，有时是等她做完笔记。
随后，她又在平板终端上启动了一个应用，要陆为输入几个描述怪物形貌的关键词，再让他从几个生成结果中挑选出与怪物最相像的一张图片。这样的操作重复了三轮，屏幕上显示的速写结果便与陆为印象中的怪物大差不差了。
女警把手提箱照片、怪物速写、讯问笔记拼合在一张电子画布上，一言不发陷入沉思，像是在试图寻找线索之间的关联。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过了半个多小时。
“方警官，讯问结束了吗？”
被晾在一边的陆为试探性地问道。
“结束了。”
方美丽被打断了思绪，有些不耐烦。
“那个，我能再见霍叔一面吗？”
“不行，根据规定，只有安保公司的相关人员才能调取和查看证物。”
霍勒姆与事务所里其他人的遗体，都被归在了证物一类。
“那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至少要快点回去跟丫头、阿明还有花姨见上一面，把霍叔的消息带给他们，陆为心想。
“恐怕不行，你还不能走。”
阿曼莎医生忽然现身。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陆为与女警之间，向二人展示自己手中的试管。
液面之下，细如沙粒的黑色晶体正源源不断地从溶液中析出，沉积在试管底部。
这是一种被称为“晶尘”的可怕物质。
陆为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掉这一事实。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用力掐在女警的胳膊上，慌忙缩手道：
“对不起，方警官，我不是故意的。”
对于像他这样生活在边缘区的人来说，跟安保公司的干员发生肢体冲突一般不会有好结果。
“小弟弟，别紧张，别看这位‘方美丽’大姐姐总是板着个脸，其实她很好说话的。”
一旁的阿曼莎医生插话道。
她手里捏着一根密封的试管，里面装着刚从陆为身体里抽取的心包液。
“去去去，忙你的去，别添乱。”
方美丽从背后贴在她耳边碎碎念。
这位女警似乎不大喜欢别人直呼其名。
“哼，就知道凶人，你这样迟早会把好男人全都吓跑的。”
阿曼莎不情不愿地一路被推到实验台前，回头抱怨道。
“先管好你自己。”
趁其不备，方美丽轻轻给了阿曼莎一巴掌，拍得她那对包在短裙里的臀儿一阵摇动。
“哎呦——”
后者十分配合地从嘴里漏出一声娇媚的呻吟，赶在第二个巴掌到来之前，识趣地逃到了实验台的工位上。
女警从实验台前单手抄起一只高脚凳，摆在手术台旁边大约一米的位置。
她一步跨坐上去，翘起二郎腿，举着平板终端向陆为说道：
“这只是一次非正式讯问，不用紧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非正式讯问是安保公司干员从涉案人员身上获取信息的常用手段，原则上无需征求对方同意。
“方警官，您在录像吗？”
半卧在手术台上的陆为问道。
他注意到平板终端背面的镜头下方有个长亮的红点。
“为了保障你的权益，即使是非正式讯问也要留下影像资料，不好意思，这是规定。”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我穿件衣服吗？”
此时的陆为仍旧保持着一丝不挂的状态，尽管房间里还算暖和，但身上凉飕飕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方美丽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想起要错开目光。
“你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她脱下穿在身上的半截外套，朝陆为丢了过去。
这件尺寸偏小的外套不足以遮蔽全身，陆为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很快在遮住脸和遮住下半身之间选择了后者。
脱去外套的女警把碍事的单马尾甩下肩头，一身无袖贴身制服将她紧实而富有弹性身形强调得淋漓尽致。
见陆为已经准备好，她重新拿起平板终端，手指一划，解除了屏幕锁定。
讯问开始了。
“姓名。”
“陆为。”
“年龄。”
“18岁。”
“出身。”
“边缘区。”
平板终端完成了对陆为的面部扫描，结合早些时候提取的指纹和DNA样本，综合成一份个体情报档案。女警按下屏幕上的“开始查询”按键，将这份档案投入到犯罪记录数据库中进行相关性检索。
顺带一提，这个数据库是由城市安全合作部（CSO）负责管理的。
任何人，只要涉嫌犯案或是被安保公司羁押过，都会在数据库里留下记录。
而CSO就是与安保公司签约，向干员发布治安委托任务的甲方。
方美丽一边等待着查询结果，一边继续问道：
“犯过事吗？现在坦白的话，算你自首。”
“没有。”
“真的没有？”
“至少没被抓到过。”
“呵，算你小子走运。”
查询结果出炉，屏幕上显示“未找到匹配的记录”。
这说明她面前的年轻人确实没有撒谎。
“你的右手和左眼是怎么回事？”
“很久之前被人拿走了。”
除去右手，陆为刘海之下的左眼也是缺失的。
“活体器官买卖？”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获利的一方。”
“植入过义体？”
通过正规途径售卖的义体，商家都会要求客户登记使用者信息。
而女警从登记在案的义体使用者中查不到陆为的相关记录。
这意味着，他涉嫌非法持有义体。
鉴于许多义体都具备伤害他人的能力，非法持有义体与非法持有武器一样，都是严重到足以被拘捕的罪名。
“如果这也算是义体的话。”
陆为回应道。
说着，他取出左眼眶里的义眼交到女警手上。
与市面售卖的眼部义体不同，这纯粹就是一个实心的树脂球体，没有安装任何视觉传感器。
他又向对方展示右臂，断裂的腕部连接处空荡荡的，连手的影子都见不到。
“的确不算。”
不过，女警更在意的是这孩子为什么偏偏失去了右手和左眼。
右手指纹和左眼虹膜是确认居民身份时最常用的生体识别标识。
很多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正是因为无法取得居民身份才被迫留在边缘区。
她望着终端屏幕上“无法识别”的弹窗提示，若有所思。
“平时靠什么维生？”
“帮人送货。”
“送的什么货？”
方美丽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
打击违禁品走私活动，一直都是让各家安保公司颇感棘手的常驻任务。
这些地下物流的经营者狡猾得很，懂得如何钻空子规避风险，即使人赃俱获，也只能抓几个做事不小心的小毛贼，难以溯及他们背后的老板。
“不清楚，我们是‘骡子’，只负责运送，不晓得货物的内容。”
“你们送的货来源是哪里？”
“进货的环节一直是霍叔负责的，他不让我们插手。”
“霍叔？”
“霍勒姆，锈锚帮，巴巴耶夫的手下。”
女警手指在平板终端的屏幕上飞速敲击，从犯罪记录数据库捞出四十多条行为记录：
非法持有武器、斗殴、公开诽谤、违禁品交易、扰乱公共场所秩序、违规集会、偷逃税款……
这些记录无一例外地都指向【霍勒姆】，录入者还在备注一栏贴心地添加了关联词条【锈锚帮】和【巴巴耶夫】。
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条记录是在六年前录入的。
“你跟霍勒姆是什么关系？”
“六年前，他从街上把我捡回家，还分了两块方面包给我。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过活。”
陆为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回答。
如果没有霍叔，我肯定活不到今天。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所以，你也加入锈锚帮了？”
“不，还没有，霍叔一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前天早上，你们为什么要去见巴巴耶夫？”
“前天？”
陆为闻言一惊，他这才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
“是的，说起来你该感谢阿曼莎医生，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你还活着，恐怕你现在是跟其他人的遗体一起冻在冷柜里。
“这两天她一直在留意你的生命体征，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她这两宿就白熬了。”
方美丽将陆为的目光引向不远处正在实验台工作的阿曼莎，
这位丰满圆润的女医生抵在桌边，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显然一副疲惫的样子。
然而，一个巨大的疑惑却在此刻浮上意识表层，让陆为无法思考除此之外的事情。
从刚醒来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漆黑的海面上只能望见冰山一角，明明知道海面下肯定有东西，却怎么也看不到。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弄清楚海面之下的部分，因为它才是支撑起结果的原因。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便是那个疑惑。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胸口被怪物的刀刃贯穿了，伤口是个大窟窿，血流得到处都是。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在受到这种程度的致命伤之后还能幸存。
难道是那位女医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不可能。
可就算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本事用在一个一无所有的边缘人身上？
想不通。
如果真的有办法让人起死回生的话，霍叔他是不是也可以……
“怎么，不舒服吗？”
看陆为手扶额头，长时间没有反应，女警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方警官，您请继续。”
陆为本想打听自己在现场被发现时的情形。
但长年混迹边缘区的经验提醒他，不要轻易向陌生人暴露自己的弱点，
而困惑也是弱点的一种。
“那我换个问法，你和霍勒姆为什么会出现在巴巴耶夫的事务所？”
方美丽见他并无大碍，继续提问道。
“我们去事务所，是为了把一个手提箱送到巴爷那里。”
“手提箱？什么样的？”
“对，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大概……这么大。”
陆为眼神四下寻觅，指着房间里一个尺寸相近的箱子说道。
这个箱子是专门用来存放、运输生物试剂的恒温保管箱。
“那个手提箱不是我们的货，而且我们怀疑它可能跟大公司有关，所以保险起见想先把东西带到事务所，拜托巴爷以锈锚帮的名义出面交涉。”
“你看看，是这个箱子吗？”
女警把平板终端递到陆为眼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手提箱和他在废弃仓库里发现的那只一模一样。
陆为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它现在在哪儿？”
女警马上追问道。
“一开始我把它带在身上，后来被一只怪物抢走了。”
“怪物？”
“是的，那东西是黑色的，有一颗大眼珠，还长着十几把锋利的刀刃。”
陆为回忆起怪物的样貌，胸口被刺的位置隐隐作痛。
然而那里除了阿曼莎医生留下的心形创可贴，连伤口的疤痕都看不到。
“仔细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在女警的要求下，陆为把他和霍叔在事务所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门厅地板上的血迹，
搁在壁炉上的开水壶，
满是刀痕的楼梯、走廊、房间，
整齐排列在屋子里手拉手的尸体，
以及向他们发起袭击的怪物，
但唯独略去了怪物在他身上留下致命伤的事实。
方美丽偶尔会叫停他的叙述，有时是追问一些细节，有时是等她做完笔记。
随后，她又在平板终端上启动了一个应用，要陆为输入几个描述怪物形貌的关键词，再让他从几个生成结果中挑选出与怪物最相像的一张图片。这样的操作重复了三轮，屏幕上显示的速写结果便与陆为印象中的怪物大差不差了。
女警把手提箱照片、怪物速写、讯问笔记拼合在一张电子画布上，一言不发陷入沉思，像是在试图寻找线索之间的关联。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过了半个多小时。
“方警官，讯问结束了吗？”
被晾在一边的陆为试探性地问道。
“结束了。”
方美丽被打断了思绪，有些不耐烦。
“那个，我能再见霍叔一面吗？”
“不行，根据规定，只有安保公司的相关人员才能调取和查看证物。”
霍勒姆与事务所里其他人的遗体，都被归在了证物一类。
“那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至少要快点回去跟丫头、阿明还有花姨见上一面，把霍叔的消息带给他们，陆为心想。
“恐怕不行，你还不能走。”
阿曼莎医生忽然现身。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陆为与女警之间，向二人展示自己手中的试管。
液面之下，细如沙粒的黑色晶体正源源不断地从溶液中析出，沉积在试管底部。
这是一种被称为“晶尘”的可怕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