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小说网 > 看一场大戏 > 第十四章 雨后彩虹

第十四章 雨后彩虹

    “哎,小先生。你读过书吗?”曹木花眨着眼睛,背着手坐在小土堆上。

    张诗仁坐在她的旁边,本来已经跟她隔开两个身位了,有些不好意思,便又错开半个身位,然后又不自觉地坐了回来。他斟酌后,笑着回答说:“是的,我读过一些书。”

    “哦……你在教书吧?”曹木花双臂环绕着双腿,把头搭在腿上,侧着脸看着张诗仁。

    “不算是教书。”张诗仁盯着前方说道。

    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也算是。教导喜春一些诗词,文章之类的。”张诗仁连忙补救,又哈哈哈笑了起来。

    然后,气氛又开始尴尬。

    “对了!我想起来一句诗!叫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是什么,李商人写的吧。是讲教书的,把先生写的真好。”曹木花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农田,这样说道。

    “是有,确实可以用来写先生。”张诗仁笑着说:“其实,最开始是写爱情的。而且,作者是李商隐……”

    “哦,原来我记错了。我又不喜欢读书,不过呢,诗唉,多美啊!”她失去了精力,又低下了头,说道:“可是我不喜欢读书,一听先生教课就想睡。先生常常让我们被各种解释,又不跟我们细细地讲,我读不懂。可是我喜欢诗哎,当时书上说是写先生们的,我不知道是写爱情的,你可别怪我。我是不是很笨?”

    “不是这样的!”张诗仁有些激动,他看着她转过头后,自己又连忙转回去,咽了口水,说道:“其实,理解为对先生,当然可以!诗歌的字词不过是个形式。你知道吗,关键是其中含有的真正的温情。结构也好,用词也罢,甚至韵律都没那么重要,那些只能为诗歌填充血肉,只有韵趣才是骨架。不可为形所累!”张诗仁越说越开心,不自觉地昂起头。

    这可以说是,张诗仁在村子里第一次真正昂起头。

    张诗仁转头看去,只看到一双闪亮亮的眼睛。曹木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一点儿,张诗仁也没有挪动。他们享受着安宁。

    “小先生,原来你这么厉害啊!请在给我讲一首诗。要写爱情的!嗯!”

    “好好。”张诗仁又看向她,只看到一道明媚的阳光。

    “有首词,我喜欢。就是读起来会伤心。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张诗仁有些说不下去,曹木花也有些低沉,他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他终于看清姑娘的长相了,果然跟阳光一样,他接着说:“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的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他不再难过,可是他身旁的姑娘却把头埋进膝盖里。张诗仁就这么看着姑娘。

    当阳光为你镀上金色的光芒,

    那是夏日在为你歌唱。

    当白云为你盖上圣洁的头纱,

    那是我在祝福着希望。

    阳光下的姑娘,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长相,

    庄稼会告诉我你的心灵,

    开在泥土上的清香,

    干净清澈。

    “我听不懂,但是我不舒服。”曹木花说着。

    “每次我读这首诗,我都会想起我的母亲。木花,我不记得我父亲的模样了。”张诗仁微笑着回答道。

    “你不难过吗?”

    “现在不难过。”

    两人就这么坐在小土堆上。张诗仁的额头突然开始冒出汗水,原来天这么热!

    突然,一个小石子砸中了张诗仁的头,他转过去一看,看到了三个邪笑的脸。是曹喜春和张风,还有虹日。

    曹喜春快步奔跑过来,用上《隐》的法门,跑起来竟无声音,他迅速往张诗仁手中塞一支花,又迅速跑开,脸上的邪笑幅度更大。

    而在稍微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邪笑的人躲在墙边,是村长。

    张诗仁懵了,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慌乱被曹木花捕捉到了,然后她抬头先看见人脸,再看见花。她有些惊讶。

    张诗仁不好意思说:“送……送给你。”

    曹木花看着张诗仁,有些惊讶。

    “哎。不喜欢吗?是我有些冒昧了。”张诗仁快速地说完,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清,赶紧把花放在旁边。

    远处的村长扶额无语,张风,曹喜春还有虹日也有些踉跄,身体一坠,差点被无语到跌倒。

    “呵呵哈哈哈,哪有女孩不喜欢花的!”曹木花笑着眯起眼睛,小小的却装满了张诗仁整个夏天。

    曹喜春吃瓜一样看着两人,连村长都回忆似地摇起头。虹日直盯盯地看着他们,眼神有些难过,又带上些光芒。

    只有张风的眼神在缓缓变化,带着戏谑,无趣。

    “或许还真有女孩不喜欢花?”

    “小先生,请你明日陪我做农活!”

    “当然可以!”

    ……

    张风训练着曹喜春。

    曹喜春嘿嘿叫嚷道:“我以后要当大侠!手里头拿着剑,再骑着我的老虎兄弟!浪迹天涯!”

    张诗仁坐在不远处,看着张风和曹喜春对练。他稍微有些咳嗽起来,只当是夏天太热。

    曹喜春手中墨气变化,逐渐成剑。他双手怀抱剑于胸前,意气风发,朗声说道:“张风师傅,得罪——”他整个人被瞬间奔袭过来的张风撞飞,所幸他用墨气护体,这才没有丝毫受伤,只是屁股摔得有些疼。

    张风不吝啬眼中的赞赏,赞美着其反应之快,用手比划着他的墨气护体,伸出大拇指。

    “那可不!就是,张师傅,我大意了,没有闪!再来——”话音未落,他人一下子跳过来,手里头握着剑灵巧地攻击。

    曹喜春身型远远超过同龄人,可还是不及张风。张风借着力量和防御优势,大开大合。曹喜春也不甘示弱,巧妙地扭转着攻击,躲避。

    这是曹喜春的天赋,他能感受到墨气的流动,张风曾表示这需要很长久的修行才能达到。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张风,就让身子跟着剑,跟着墨气流动,时不时如同大浪一样冲击,他进入忘我之境界。他最开始看不清动作,然后慢慢看的清楚张风的攻击,紧接着他看是看到的不只是张风,甚至看到了因战斗而被卷起的叶子,最后他好似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他已经不再思考。

    张风顺应着他的变化,不断增加攻击速度,调整攻击节奏,帮助他进入忘我之境界。

    突然!

    曹喜春一个踉跄,剑竟被他握碎!他瞬间恢复意识,可是发现自己所能调动的墨气不再能引导自己,而是被自己的身体粉碎!

    张风却不留情,突然打出一式拳招,虽然曹喜春本能似地护住身子,可还是被打飞。

    后面观战的村长和张诗仁,赶紧冲了过来,两人都有些咳嗽,可还是先顾上曹喜春。村长更是有些不舒服,说道:”“怎么能下手这么重呢!”

    张风憨憨地摇了摇头,先做出打架的动作,然后做出了虚弱状,最后又用手刀给自己抹了脖子。

    “哎,张先生说,要是日后与人对敌,敌人会趁虚弱要命的。”

    张风欣慰地对着张诗仁点点头。

    “那......那这也不是对敌,怎么能真打春娃呢。”村长还有些不舒服。

    曹喜春揉揉胸口,坐起来,扶着村长的手臂,表示没事。又不解地问道:“张师傅,为啥我感觉我控不住剑了?”

    张风想了想,拿起一节削得干净,圆滑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特别大的人,和一个特别小的剑。

    “您是说,我的身体太强了,墨气的剑又太弱了?”

    张风嗯嗯地点着头。他接着画一个比剑还小的小人,又画了个箭头,指向大的人。在箭头上画了个跟剑一样大的人,在这个人的头顶画了一片云。

    “这个意思是,我的身体在不断增强,直到和剑相等,这时我就进入忘我之境,可是我又增强了,然后我就控不住了?”曹喜春疑惑问道。

    张风接着点头。

    “可是,为啥我的身体会变强?为啥我强了控制不住剑了?我又要怎么办?”曹喜春三连问。

    张风摇了摇头。可是,他看着曹喜春难过的表情,又罕见地不好意思。于是,他又拉起曹喜春,对他做出出拳踢腿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曹喜春。

    “意思是,我只能练拳了吗?”

    张风点点头。

    “哦。”曹喜春还是有些难过,嘴角已经开始弯弯胜月牙儿。

    “没事,喜春,问题总能解决的,你以后只要养气功夫练到家,问题一定......咳咳......一定能解决。”张诗仁温柔地说道。

    “是啦,是啦。春娃肯定没事,已经是好孩子了。”村长关心地说到。

    “我不是在乎那个。我只是觉得.....觉得打拳没有用剑帅。嘿嘿”曹喜春又呵呵笑了起来。

    另外三个人无奈双手扶额。

    “嘿嘿嘿——”

    ......

    “嘿嘿...咳咳...嘿——”

    傍晚时,曹喜春回来了,从南诚仁和虹日那里回来了。

    他依旧有些疲惫,眼神有些暗沉,似乎长高了一些。可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似的笑容。

    “爷,先生我回来了。”曹喜春说道。

    “春娃,回来了。过来吃饭!”村长笑着喊道。可是他有些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于是就开着玩笑说:“春娃是不是长高了?”

    “有吗?爷,我不知道。”曹喜春提起心气,回答道。

    张诗仁正准备接话,张风却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

    张风握住张诗仁的手,曹喜春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平静。张风凝视着着他的眼睛,甚至上前一步,凑的很近,表情严肃。

    “张先生,春娃怎么了?”村长有些关切,又有些不知所措错,右手五指摩擦着手心。

    张风皱着眉,摇了摇头。然后他围着曹喜春转起了圈,又摇了摇头。

    张诗仁咳嗽起来,连带着张风和村长都咳嗽起来。

    三人盯着曹喜春。曹喜春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人。过了一会儿,张风只得指了指曹喜春,自己作出睡觉的姿势。

    “意思是,让我多休息?”

    张风点了点头。

    村长还有些不放心,于是拉起曹喜春就往外头赶,边走边说:“两位先休息,我带春娃看看南医生。”

    “爷,我没事的。”

    “没事,没事,咱们让南医生开些养神的药也成。”

    在南诚仁家里。南诚仁一脸疑惑地说着:“村长,喜春的身体很好啊。我今天下午带他修行,还没有问题。喜春,是不是吃过什么?”

    还没等曹喜春接话,村长就焦急地回答道:“哪来得及吃!南先生,春娃到底怎么了!”

    “没有问题。春娃,你有没有什么感觉啊?”南诚仁看向曹喜春。

    “没有感觉,要是说,就有些力不从心。”曹喜春说道。

    “估计,我估计是喜春进步太快了。身体负荷有些大。”南诚仁转头开始抓药,说:“这样吧,我来抓调理的药,这两天就别修行了,做些身体活动就行。”

    配完了药,南诚仁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着,拿出了个香包,笑着说道:“这个送你,可以清心养神,帮助恢复精力。记住要随身佩戴,尽量每天都带着,一个月后找我换。”

    曹喜春晃了晃腰间的香包,说道:“谢谢南先生,不过您已经送过我一个了。”

    “哦哦——我知道,我再送你一个。”

    “谢谢南先生。”

    南诚仁笑着送他们离开,然后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里屋挪了过来,手里攥着一袋子药。

    “其实你没必要躲的。”南诚仁不转身退进屋里头,关上了门,说:“药已经开始起效了。”

    “没事,万一有影响呢?”虹日嘴唇有些发白。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虹日为什么躲起来,虹日有些过不了心里的关。

    “你我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必须要采取行动了。”南诚仁也开始咳嗽起来了,他转身去喝茶,不管不顾虹日,自己坐在椅子上,慢慢恢复过来,接着说:“跟我估计的不一样,病情加重的速度快了些。我记东西开始模糊了。”

    “好。早做完……早结束。”虹日透过窗户纸看向模糊的星夜,他什么也看不清楚,才有了些许的感叹,嘴角微微扬起,说:“还记得,二十年前,你跟我被派到东山吗?”

    “呵呵,怎么突然想起来往事了?”南诚仁笑着说,可还是接过了话:“当然记得,你小子当时还喜欢上了一个做农活的小姑娘!叫什么语月来着?”

    “哪有,哪有!”虹日转过身,眉头舒展开来,看着南诚仁笑骂道:“你硬要说,我哪里对人家有意思?”他终于看清南诚仁的眼神,微眯着,却又闪烁着怀念和留恋。

    “呵,你啊你啊,还是不承认。”南诚仁起身,一拳打在虹日肩膀,却被其错了过去。他笑着说:“眼睛当时都快贴上去了,连任务都忘了,哈哈哈!你再和我说你不喜欢?”

    虹日有些犹豫,可还是说:“是有些,不过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哟!怎么承认了!以前不是一直嘴硬吗?”南诚仁嘲笑道。

    “怎么!我,我的喜欢就那么廉价吗?喜欢她又不丢人,再说了,早不在乎了。”虹日有些害羞,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脸红。

    “可惜啊,最后也没在一起。”南诚仁有些感叹,说道:“任务真就那么值?”

    “嗯……”虹日有些伤心,他低着头,沉默着,突然又开口说道:“值!至少要是让我现在选择,肯定还是任务值!”他鼓起心气来,有些激动,面色红润。

    南诚仁笑着迎合道。

    “哎,可惜,要是当时在勇敢点儿,说不定……现在也不用这样了。”虹日,笑着说,转而又低下头,看不清眼神。

    两人又有些沉默,都不再说话。骗别人容易,骗自己难。

    两个中年男人突然感叹起过去,可是时间不等人,星星眨眨眼睛,就是一夜。

    天上要真有神仙,该是多残忍?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的爱与不爱,不过是天上的转眼之间。天上的七情六欲,却是人间长长永恒的江河。人,多么渺小,挣扎地活着,不愿意死,不敢死,有时候却觉得死了才好。

    有些事,得不得的到,非人力所能为之!日月不见,天地不亲,生死不得。

    可是大雨之后或有彩虹。

    可是大雨之后会有彩虹。

    可是大雨之后必有彩虹啊!

    “诚仁,我听说,人之将死才会突然回忆起过去,是真的吗?”虹日问道。

    “说什么胡话呢!”南诚仁又是一拳,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虹日身上。他有些惊奇,问虹日:“为什么不躲?”可当他看着虹日有些佝偻的背,他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别说胡话,你的心,我的肾都可以换成的。放心吧,没事的……”南诚仁安慰到。

    “好。我们一起做。”

    ……

    夜里,当人们都已经睡去。看完星星的张风却没有回到房里。反而走进了曹喜春的屋子。

    张诗仁和张风各睡一间,曹喜春和村长挤一间。

    张风抚摸着曹喜春的头,轻声说道:“没事,孩子,会过去的。”

    村长睡的很安详,没有丝毫转醒的痕迹。

    张风就这样抚摸着曹喜春的头,一脸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