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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梦的“解析”

    一阵冗长的下课铃声响起,将扬子从沉睡的记忆中唤醒。

    微微地睁开双眼,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讲台上早已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没有流泪,但心底还是泛起了一层酸涩的感觉。

    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将一包纸巾放在了她面前的课桌上。

    “柯桥东,你别再跟着我了。”扬子没好气地看了看他,却拿起了桌上的那包纸巾,打开擦了擦眼角。放下纸巾,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掩藏自己左侧嘴角的疤痕。

    “课都开始一半了你才回来,他们没为难你吧?”

    扬子摇了摇头,目光不太自然地在地面游走。

    “这是你的东西,刚才掉在操场上。”柯桥东将攥在手里的一团白色的线放在了桌子上。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回宿舍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在的。”柯桥东挤出了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别别扭扭地走了。

    扬子抓起那团白色的耳机,扫了一眼,装进口袋。

    不知她有没有注意到,耳机的那两只听筒上,此时已光滑无比,两只鹰嘴的图案早已消失不见。

    黑色的灶台上,一股食物烤焦的味道窜入纪同的鼻孔。

    昨天接到韩峰来电时,自己也在这里做饭。韩峰报告案情仅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没想到就是这半个小时,纪同再回到厨房时,就发现羊排已经被烤焦了。

    今天,他想再烤一个马铃薯,却发现,烤箱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什么玩意。作为天生的“肉食主义者”,纪同感到无比郁闷。

    没有肉,几乎无法思考。纪同想起了在珠海那段日子,大部分时间靠方便面为生。每当他怀念起康师傅的味道时,心底却同时泛起了一股防腐剂的恶心味。从大学到现在,吃了快要十年的方便面,终于达到想一下就反胃的境界。

    纪同打开了抽屉,扔掉了几袋已经过期的方便面。

    昨天在电话里,他始终都没告诉韩峰,自己把他家的烤箱给用坏了。以为自己还能修好,看来是徒劳无功。这个叫韩峰的,生活比以前的自己还要将就,纪同在心里默默想道。

    抚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纪同走出了门,吃了一碗拉面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转,直接来到了国科大。

    好巧不巧,他才刚走进教学楼,一阵雹便铺天盖地地砸来。他听着操场上尖叫的声音,内心却不知不觉地感到酣畅淋漓。如果此时能像学生时代那样,去操场上痛快地淋场雨那就好了。

    哦对,那不是雨,而是雹。纪同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在内心自嘲。

    好在雹下了一会儿就停了。顺着楼道朝窗外望去,本应空无一人的操场多出了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女学生。她正在弯腰捡什么东西。

    纪同仿佛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看了几张韩峰发过来的照片。

    陈国栋的学生,扬子,陈死之前最后一个联络人。扬子成绩优异,性格却十分孤僻,单亲家庭。平时也不怎么和同学说话,了解她的人不多。但是,陈国栋却对她照顾有加。可以说是她的恩师。韩峰并未让纪同在扬子身上做任何文章,但是纪同却觉得,有必要接触一下这个看起来“有故事”的女同学。

    “喂?马骕吗?帮我出一张传唤证。”

    挂了电话,纪同径直朝图书馆走去。当他将马骕发来的传唤证从传真机里取出时,忽然背后被人大力地撞了一下。纪同一个趔趄,幸好稳住了身体。

    这个人力气很大。

    纪同看了一眼被挤皱了页的传唤证,抬头看了一眼背后,皱眉顺着挤人者离开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双白色的耐克球鞋。

    今日天气破天荒的晴朗。若不是头顶上片片浮动的白云,清澈到碧蓝的天空,人们恐怕几乎忘记了很久以前大自然没有污染的模样。

    凌晨五点钟,已进入冬季的绍阳市迎来了淡淡霞光。绍阳市看守所内,微弱的阳光透过监狱窗的缝隙照射在秦霜苍白的脸上。

    简陋的监房内,秦霜长长的睫毛在淡淡霞光的照射下,不安分地翕动着。

    忽然,那缝隙被一只鸟的身影遮住了。那是一只麻雀。此时它正意图从狱窗之间的缝隙飞进来,却不料死死地卡在了隔栏之间那小小的缝隙当中。

    这时,秦霜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窗上的那只麻雀,呼吸急促。仿佛她就是那只被卡住的麻雀,喉结在不停地滚动着,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痛苦不堪。

    麻雀挣扎了一番,终于脱离束缚,重新回到了蔚蓝色的天空中。

    秦霜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随着麻雀的离去,她也从噩梦中慢慢转醒过来。方才的噩梦已经不记得细节,但恐惧感犹在眼前。

    秦霜看了看窗外,好天气固然与恼人的梦境自然极不相符,却又无法冲淡那种恐惧的感觉。

    算下来,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五次了。每一次被噩梦惊醒,贴身的衣服都会被汗水浸得透湿。现在已是冬季,洗澡本来就很需要勇气,自己又是在这个不方便的地方,这使得一向爱干净且养尊处优的她十分苦恼。

    而现在,最大的苦恼却是无法安然入睡。精神恍惚了近一个月,秦霜终于忍不住了。她想来想去,终于顶着乌黑的熊猫眼向看管提出了见心理医生的申请。

    在看守所内,在押嫌疑人要找心理医生聊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对于秦霜,她深知这一举动除了能够缓解自己对噩梦的恐惧,也会再次见到自己不再想见到的林蜀康。

    而今天,就是她约定见林蜀康的日子。秦霜将脸盆里的毛巾拧干,擦了擦被汗水浸湿的后背。虽然她还未调整好思绪,但是,接见的时间已经到了。

    狱警将秦霜带进了一个小房间,坐在了林蜀康对面。二人中间隔了一个木桌,林蜀康用手托着下巴,头微垂,仿佛在休息。听见声响,他迅速抬起头,睁开了双眼。

    秦霜在对面的木椅上坐定后,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熟悉”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是,林蜀康的状态显得比她还要憔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面色也有些黯淡,幸好他没有穿白大褂,否则将会与他的憔悴的形象格格不入。

    “最近……很累吗?”没想到,二人僵持了一会儿,竟然是秦霜先开了口。

    林蜀康捋了捋头发,点头。现在的场景有些滑稽,他和秦霜似乎被调换了角色,他更像是病人。

    不过,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很久,在马骕的催促下,林蜀康示意秦霜躺在已准备好的躺椅上,准备开始催眠治疗。看守所不比诊室,环境阴暗潮湿,躺椅也不那么舒适,秦霜努力了很久才开始放松进入状态。

    一扇透明玻璃之隔的外围,纪同,马骕和两名狱警时不时地朝里张望着。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看到林蜀康张嘴在说些什么,秦霜一直闭着双眼,时而嘴唇噏动,眉头紧蹙,似乎在梦中回忆着痛苦与不快。

    终于,她失控了。

    一声惊叫,响彻整个房间。玻璃门的另一头,几名狱警冲了出来,按住歇斯底里的秦霜,并试图将她叫醒,却没有任何用处。秦霜依旧紧闭着双眼,嘴里发出混沌的呢喃声,双手在空中乱抓,仿佛在驱赶着什么人。狱警们没了办法,他们把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林蜀康。

    纪同盯着林蜀康的脸,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错觉,纪同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状态和前两次见到的不太一样。但他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眼前的林蜀康。

    呆若木鸡。

    不在状态。

    眼神涣散。

    林蜀康的目光仿佛没有焦点,即便在说话时,眼神也在不停地游走。

    “林医生,快把她叫醒!”马骕忍不住喊道。

    林蜀康这才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好像被人从睡梦中突然叫醒,迷蒙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他迅速打了个响指:“秦霜,快回来!”秦霜顿时浑身一软,倒在躺椅上,慢慢地睁开双眼。

    也许是现场的混乱令已经苏醒的她意识到了什么,秦霜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

    纪同走上前,递给她一杯热水,柔声问道:“别怕,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秦霜一口气喝完了水,茫然地看了一眼纪同,似乎还没做好准备,语无伦次道:“噩梦,全是没有逻辑的噩梦……”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开始蜷缩,并飞快地看了一眼纪同身后的林蜀康。

    纪同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转身丢进垃圾桶。回头时,他瞥到了林蜀康又恢复了方才呆若木鸡的神态。

    昏暗的审讯室。

    头顶上悬挂着的风扇有节奏地转动着。四周黑乎乎的墙壁上,倒映着三个斑驳的人影。

    纪同、马骕的对面坐了一个女孩,扬子。

    她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动作,美丽的凤眼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眼神虚无而空洞。

    “那……”马骕翻动着手中的资料:“那也就是说,十月十八日那天下午,你依照死者的委托,将讲义放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知道死者不在本市吗?”

    扬子点头:“知道。他在BJ参加研讨会。他和我说下周回来,让我帮他把下堂课的讲义内容打印出来,到时候课堂上直接发给同学。”

    “然后你就照做了。”很明显,马骕接了一句废话。

    扬子再次点头。她打了个瞌睡。心不在焉的情绪表露无遗。

    一直不做声的纪同问道:“陈教授是你主修课的老师吗?”

    这次扬子摇头:“不是。我主修世界历史,辅修文学。他是我的文学老师。”

    “你是这门课的课代表?”

    “我……不是。”扬子回答。

    “那他为什么找你送讲义?要知道,陈教授的办公室是独立的,如果他要求你给他送东西,还是在他不在本市的时候,那一定会把钥匙交给你。但你又不是课代表,那他凭什么那么信任你?”纪同的目光开始集中在了某个点,瞳孔不断地放大,发出鹰一样的目光,映射在扬子的眼中。

    扬子被那道光照得不敢直视。她仍旧保持着平静,眼神却开始游离,这一点点的变化早已让纪同那双敏锐的“鹰眼”捕捉到。

    就好像是设了一个坑,等着猎物往下跳。

    但很可惜,扬子也许不是他的“猎物”,但却一定是一块“敲门砖”。

    陈国栋教授的死,从表面来看是一起令人惋惜的意外,但韩峰斩钉截铁地和纪同说:“那一定是他杀,是有预谋的灭口。”

    因为215特大贩卖人体器官案,并没有就此结束。现在发生的一系列命案,或许是老鹰组织成员重出江湖的前兆。而眼前这位单纯的女大学生,和几起案件的主人公,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瓜葛……

    然而今天,纪同却失败了。面对他锐利的目光,扬子的窘态却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很快,扬子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一个点上,那就是——纪同的双眼。

    她在与他对视。毫无畏惧。

    接着,她给出了一个让纪同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的答案:陈教授在高中时曾是扬子的家教,扬子的父亲是陈教授曾经的得意门生。只是这件事,除了扬子的家人和陈教授本人,就再也没人知道。扬子性格孤僻,成绩一般,能进入国防大学,自然也少不了陈教授的支持。而那些支持,都是建立在合理程序上的。现在扬子的成绩,也有目共睹。

    一段回忆,说得纪同哑口无言。那么自己之前的推断,难道都错了吗?

    看纪同那双鹰眼慢慢褪去光芒,马骕会意,对扬子说:“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配合。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找你。”

    扬子像一具木偶似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一滴眼泪,随着她站起转身的动作,滴在了木椅上。

    扬子走后,审讯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纪同眉头紧蹙,盯着前方空荡荡的座位,而马骕在一旁将讯问笔记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等不到纪同开口。

    他偷看了纪同几次,对方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紧蹙着眉头一动不动。

    马骕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纪队,那个……我想去个洗手间……”

    “等会儿再去!”纪同的反应之快,让马骕吓了一跳。

    似乎是马骕“唤醒”了纪同,他扭过头,一把抢过了马骕的本子,粗略地翻看了一遍。

    “小马,你难道不觉得,最近这三起案子,扬子极有可能是核心人物吗?”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纪队。今天下午韩队发来了他对于死者陈国栋的调查结果,他发现,陈国栋一年多以前教过一个学生,叫蓝宁。韩队说,对这个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纪同会意:“太好了。这个调查结果很有用。那个蓝宁,我从没放弃过对他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