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辟水城（三）
武凤坐定之后，便开始说话：“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地，并非是辟水城，而是继续北上逐鹿原，引高原人南下森林，和我们南北夹击进攻东北部黑森林，把我们的势力逐渐扩张开去。根据盟会中萧城主的担忧，北境辟水城所面临的，也是王城将面临的困境，我相信这是我们的共识。敌人几乎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已经没有停下来等待的时间了，即使是这个冬天，也不容我们歇息。我们要在这个冬天赶到逐鹿原，和他们组成联盟，共同抵御面具人势力的扩张。”
萧城主正要说话，但是文总管抢先一步，说道：“这是一个难题。高原人通常只是在高原上活动，不怎么愿意南下，最多也就是到黑水河边的城镇和我们进行交易，而不会越过黑水河进入森林之中。我们要如何和他们合作抗击面具人的扩张，又如何能够说服他们？另一方面，我们能否保证这对我们没有伤害？”
武凤说道：“一旦面具人统治了整个森林，不仅仅是我们被消灭殆尽，高原也迟早会落到他们的手中，毕竟谁也保证不了面具人不会登上高原。另一方面，如若我们被灭，来自南方的物资，森林部落的猎人无法到达黑水河集市，即使他们能够苟延残存，他们又如何做生意，如何获取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呢？在我看来，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与我们合作，这是他们此后能保持稳定安宁的唯一机会。当然，要说服他们，必须得给予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开通从辟水城到黑水河的大道，这样，一来可以方便货物的北上和南下，尤其是冬季河流封冻之后。另外，这样也可以使他们和我们共同深入黑森林，加强对黑森林的控制。”
文总管说道：“可我始终有一个担忧……”
萧城主问道：“你担忧的是什么？”
“鸠占鹊巢！他们虽然是草原人，但继承了雪山人的贪婪，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把所有他们目之所及的东西占为己有。”
“并不见得他们会同雪山人一样，他们已经改变了许多，比雪山人有了更多的智慧。就算贪婪是他们的缺点，那也正是我们能够说服他们的一个因素，正因为他们贪婪，不愿意失去自己的所有，他们才会冒险跟我们进入黑森林。你要知道，他们能够在草原上活下来，必定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民族，他们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武凤坚定地说。
“待尘埃落定之后呢？”文总管反问。
“唉，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我的一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即使是集中所有力量，我们未必能挺过来。文总管，我们别无选择。我们要找到和他们彼此都珍视的同一样东西，然后，大家会为此而放下私心，我相信存在着这样一种东西，能凝结所有民族的力量。不仅仅是两个北方民族之间，更是整个大陆的所有人所要寻找的东西。”萧城主苦心孤诣地说。
“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是财富？是权力？还是慈悲与爱？或者虚无缥缈的幸福感？”亚丹这时候插嘴问道。
“不，都不是，理应还有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东西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这是一种不分民族的存在，一种普遍的存在！”
“是正义吗？若是，那正义又是什么呢？我们的正义与他们的正义是否是一样的？”亚丹又问。
萧城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那是一样在我的心头存在已久的东西。我无法把它说出口，我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思维边缘游荡，在我的舌尖停留，但是就是无法让我表达出来。咸安君所作出的决定也是我日夜思虑的一个想法，不管怎样，既然国君为了辟水城而作出了这一决定，辟水城是应全力支持的。若不疯狂，终将灭亡！”
武凤一边听着萧城主和亚丹的对话，一边向窗外看去。他的目光一直沿着那些洞口看向远处，停留于远处那一个白点良久。他想，原来，所有的东西在人眼里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点而已。他说道：“既然这样，我们明朝就出发，请文总管为我们稍作安排，装点行装，除了生病的士兵，我们剩下的全员出发，只不过我们对森林并不十分熟悉，还请萧城主为我们作出指点。”
萧城主说道：“武将军，接下来路途尚且遥远，不应派遣大部队行进，应尽量精简行装，最好另外挑选二三个较为勇猛的士兵随行，另外我再派遣一个猎人作为向导，坐两条船轻舟而下，加快行进速度。”
萧城主又取出一张又旧又黄的地图，铺开在台面上。他指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说：“从这里到达集市有两条路。一条水路，沿着辟水顺流而下，即可到达。虽然是顺流而下，但由于河流弯曲，需要较长的时间，如果不能在冰冻之前到达，便有被困在河上的风险，到时候将进退维艰。而另一条则是陆路，是以往商人走的路，道路虽然尚算平坦，但这条路穿越黑森林的最深处，如今没有士兵的巡逻，那里面危险重重，尽是猛兽盘踞，如今又是面具人的地盘，是万万走不得的。”
这时候，武凤又想到了那个呼唤的声音和那个诡异的梦。那个声音好像又在耳边，从窗外，从一层层的洞口，从那远处的白点传来。他问道：“如果快马加鞭，走陆路需要多长时间到达？”
文总管回答说：“过了河之后便是黑森林，穿过黑森林便可直达黑水河畔，如今雪尚浅，如果一切顺利，在一个月后便可到达。但是……”
“但是什么？”武凤问道。
“但是，谁知道未来还会不会下更大的雪呢，一旦大雪下起来，马迈不开蹄子，同样会被困住，这样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最近半年，走陆路进入黑森林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要不是失踪，便是被剥去了脸皮，尸横荒野，你们还是远离黑森林为好，离得越远越好，即使走水路，亦要尽量靠左岸行船。”
“真的就只能走水路了吗？”
“难道你想走陆路吗？武将军？你曾去过那里，难道还想进去吗？一切都已经过去，再进去黑森林也是枉然之举。”萧城主看到武凤看着窗外出神，便知道他心中所念之事。
武凤说道：“我此次北行，除了带着所谓的任务，更想要的是找到我的父亲，是死是活也知道个究竟，即使是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尸体，而不是让之曝尸荒野。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价值，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残躯毁掉，心安理得地……”
“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派人进入黑森林中，期望能够带回来一点关于武大将军的信息，可是一直没能如愿。我想，等你明年开春回来之际，可从陆路穿过黑森林回来，那时候冰消雪融，或许……虽然这极有可能是一无所获的……”
武凤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面向窗外，看着天空中的雪花飘落。在这个昏暗的傍晚，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唯独那一株红梅在鲜艳地绽放。他尽力驱逐心中的那个声音，让自己的回到现实中来。
萧褚在他身后说道：“那是从王城移植来的红梅花，一见雪便开花，以为是寒冬已至，却不知道，现在才刚过中秋……”
在这一段谈话过后，众客人便跟随萧城主来到一个宴会大厅。萧城主在这里举行了宴会，来迎接使者们的到来。
在用过晚膳之后，乐队开始奏乐起舞。这里的钟鼓之声充满了森林人独特的韵味，高亢而冷淡，节奏急促而又充满着一种无可释放的压抑。这种压抑凝成一阵悲哀，在一声声的乐声中弥漫。客人们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悦耳的声音，但是不一会，他们便被这种悲伤击溃，潸然泪下。
舞女们在台上翩翩起舞，北方女子的豪迈之情尽然地展示在南方男人面前。虽然舞女们极力想用胭脂粉黛去装饰面容以及手脚，但是客人们还是从她们跳跃起来的舞步中发现了他们粗糙皲裂的双足和被风霜浸染的眼睛。
武凤一向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合，没过多久，他便借口离席而去，他迈过积雪走出萧王宫的大门。
萧城主正要说话，但是文总管抢先一步，说道：“这是一个难题。高原人通常只是在高原上活动，不怎么愿意南下，最多也就是到黑水河边的城镇和我们进行交易，而不会越过黑水河进入森林之中。我们要如何和他们合作抗击面具人的扩张，又如何能够说服他们？另一方面，我们能否保证这对我们没有伤害？”
武凤说道：“一旦面具人统治了整个森林，不仅仅是我们被消灭殆尽，高原也迟早会落到他们的手中，毕竟谁也保证不了面具人不会登上高原。另一方面，如若我们被灭，来自南方的物资，森林部落的猎人无法到达黑水河集市，即使他们能够苟延残存，他们又如何做生意，如何获取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呢？在我看来，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与我们合作，这是他们此后能保持稳定安宁的唯一机会。当然，要说服他们，必须得给予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开通从辟水城到黑水河的大道，这样，一来可以方便货物的北上和南下，尤其是冬季河流封冻之后。另外，这样也可以使他们和我们共同深入黑森林，加强对黑森林的控制。”
文总管说道：“可我始终有一个担忧……”
萧城主问道：“你担忧的是什么？”
“鸠占鹊巢！他们虽然是草原人，但继承了雪山人的贪婪，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把所有他们目之所及的东西占为己有。”
“并不见得他们会同雪山人一样，他们已经改变了许多，比雪山人有了更多的智慧。就算贪婪是他们的缺点，那也正是我们能够说服他们的一个因素，正因为他们贪婪，不愿意失去自己的所有，他们才会冒险跟我们进入黑森林。你要知道，他们能够在草原上活下来，必定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民族，他们会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武凤坚定地说。
“待尘埃落定之后呢？”文总管反问。
“唉，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我的一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可怕的对手，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即使是集中所有力量，我们未必能挺过来。文总管，我们别无选择。我们要找到和他们彼此都珍视的同一样东西，然后，大家会为此而放下私心，我相信存在着这样一种东西，能凝结所有民族的力量。不仅仅是两个北方民族之间，更是整个大陆的所有人所要寻找的东西。”萧城主苦心孤诣地说。
“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是财富？是权力？还是慈悲与爱？或者虚无缥缈的幸福感？”亚丹这时候插嘴问道。
“不，都不是，理应还有一种更加刻骨铭心的东西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这是一种不分民族的存在，一种普遍的存在！”
“是正义吗？若是，那正义又是什么呢？我们的正义与他们的正义是否是一样的？”亚丹又问。
萧城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那是一样在我的心头存在已久的东西。我无法把它说出口，我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思维边缘游荡，在我的舌尖停留，但是就是无法让我表达出来。咸安君所作出的决定也是我日夜思虑的一个想法，不管怎样，既然国君为了辟水城而作出了这一决定，辟水城是应全力支持的。若不疯狂，终将灭亡！”
武凤一边听着萧城主和亚丹的对话，一边向窗外看去。他的目光一直沿着那些洞口看向远处，停留于远处那一个白点良久。他想，原来，所有的东西在人眼里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点而已。他说道：“既然这样，我们明朝就出发，请文总管为我们稍作安排，装点行装，除了生病的士兵，我们剩下的全员出发，只不过我们对森林并不十分熟悉，还请萧城主为我们作出指点。”
萧城主说道：“武将军，接下来路途尚且遥远，不应派遣大部队行进，应尽量精简行装，最好另外挑选二三个较为勇猛的士兵随行，另外我再派遣一个猎人作为向导，坐两条船轻舟而下，加快行进速度。”
萧城主又取出一张又旧又黄的地图，铺开在台面上。他指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说：“从这里到达集市有两条路。一条水路，沿着辟水顺流而下，即可到达。虽然是顺流而下，但由于河流弯曲，需要较长的时间，如果不能在冰冻之前到达，便有被困在河上的风险，到时候将进退维艰。而另一条则是陆路，是以往商人走的路，道路虽然尚算平坦，但这条路穿越黑森林的最深处，如今没有士兵的巡逻，那里面危险重重，尽是猛兽盘踞，如今又是面具人的地盘，是万万走不得的。”
这时候，武凤又想到了那个呼唤的声音和那个诡异的梦。那个声音好像又在耳边，从窗外，从一层层的洞口，从那远处的白点传来。他问道：“如果快马加鞭，走陆路需要多长时间到达？”
文总管回答说：“过了河之后便是黑森林，穿过黑森林便可直达黑水河畔，如今雪尚浅，如果一切顺利，在一个月后便可到达。但是……”
“但是什么？”武凤问道。
“但是，谁知道未来还会不会下更大的雪呢，一旦大雪下起来，马迈不开蹄子，同样会被困住，这样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最近半年，走陆路进入黑森林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要不是失踪，便是被剥去了脸皮，尸横荒野，你们还是远离黑森林为好，离得越远越好，即使走水路，亦要尽量靠左岸行船。”
“真的就只能走水路了吗？”
“难道你想走陆路吗？武将军？你曾去过那里，难道还想进去吗？一切都已经过去，再进去黑森林也是枉然之举。”萧城主看到武凤看着窗外出神，便知道他心中所念之事。
武凤说道：“我此次北行，除了带着所谓的任务，更想要的是找到我的父亲，是死是活也知道个究竟，即使是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尸体，而不是让之曝尸荒野。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的价值，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残躯毁掉，心安理得地……”
“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派人进入黑森林中，期望能够带回来一点关于武大将军的信息，可是一直没能如愿。我想，等你明年开春回来之际，可从陆路穿过黑森林回来，那时候冰消雪融，或许……虽然这极有可能是一无所获的……”
武凤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面向窗外，看着天空中的雪花飘落。在这个昏暗的傍晚，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唯独那一株红梅在鲜艳地绽放。他尽力驱逐心中的那个声音，让自己的回到现实中来。
萧褚在他身后说道：“那是从王城移植来的红梅花，一见雪便开花，以为是寒冬已至，却不知道，现在才刚过中秋……”
在这一段谈话过后，众客人便跟随萧城主来到一个宴会大厅。萧城主在这里举行了宴会，来迎接使者们的到来。
在用过晚膳之后，乐队开始奏乐起舞。这里的钟鼓之声充满了森林人独特的韵味，高亢而冷淡，节奏急促而又充满着一种无可释放的压抑。这种压抑凝成一阵悲哀，在一声声的乐声中弥漫。客人们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悦耳的声音，但是不一会，他们便被这种悲伤击溃，潸然泪下。
舞女们在台上翩翩起舞，北方女子的豪迈之情尽然地展示在南方男人面前。虽然舞女们极力想用胭脂粉黛去装饰面容以及手脚，但是客人们还是从她们跳跃起来的舞步中发现了他们粗糙皲裂的双足和被风霜浸染的眼睛。
武凤一向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合，没过多久，他便借口离席而去，他迈过积雪走出萧王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