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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权游戏(第三十四章 拔刀相助)

    海纳百川,万国归宗,龙腾亚夏,傲视天地。

    如果倒退一百年,亚夏大陆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皇冠,银夏帝国则是皇冠上的明珠,打造这顶皇冠的人便是庄帝。

    一个帝王的成就与荣誉,往往得益于后世传颂,自然少不得有些添油加醋的水分。

    庄帝则是一个例外。

    对于这位统治帝国四十年的君主而言,用任何溢美之辞褒奖也不为过,也没有任何荣誉足以褒奖庄帝。

    有的人足够伟大,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定义了伟大。对于亚夏族人而言,庄帝代表一切。

    盛年之时,庄帝已经享誉亚夏大陆,亦名扬于仙莱、尘服大陆,成为世间三大陆神明般的存在。亚夏族称颂其为最伟大的帝王,尘服大陆人将庄帝誉为“中土玄天大帝”,仙莱大陆贵族甚至认为,庄帝是伏易大神转世。

    为了颂扬庄帝的功绩,接纳来自域外各国的朝拜,使异域文明与亚夏文明碰撞交融,万国馆应运而生。

    万国馆在朝阳大路的东侧,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高大的墙壁上抹着天蓝色的墙灰,其间还嵌入大大小小的贝壳。墙壁顶端是一圈方石,托起万国馆高高隆起的圆形拱顶,白色岩浆覆盖在外层,使得万国馆在周围众多建筑中脱颖而出,如同一朵飘浮在天空中的白云。

    万国馆内正中央,立着一座庄帝的雕像,通体白玉打造,给人一种飘然如仙的感觉。

    柏氐与墨白站在雕像前,仔细地观察那些细节。

    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走来走去,对着庄帝雕像指指点点,再汇入络绎不绝的人流,到其他馆欣赏域外各国精巧技艺。

    “一个帝王若是能够获得万民敬仰,历经千百年而屹立不倒,那是多么幸福而困难的事啊!”

    “大司说得极是。”

    “你知道庄帝伟大之处在于哪些地方吗?”

    “我听墨老说过,庄帝改变了银夏帝国,也使亚夏大陆改天换地,进入到被后人铭记的‘中土时代’,这是亚夏族最辉煌的时代。”

    “没错。不过,任何改变都需要循序渐进,绝不是一朝一夕的成功。”

    “墨白愿请大司赐教。”

    “政治方面,庄帝弥合了国内贵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他们同心协力尽弃前嫌,襄助自己共建帝国基石。同时,庄帝使臣服王国纳贡献表,诚心诚意地尊他为天下共主,即使是天域雪山、沙罗半岛与大柏岭雪国,都曾派出使节献礼称臣。”

    “天下归心,万邦来朝。只是这一项成就,庄帝就已经是千古一帝了。”

    “没错。军事方面,庄帝主动减少帝师军队,限制军事力量对国家民力的消耗。”

    “据说,庄帝时期的帝国精锐叫天朝铁卫军,乃是整个世间无敌一般的存在,人数还不多。”

    “那是因为天朝铁卫军骑士皆是贵族,从小便接受剑术训练,若是行走江湖均是武林高手。”

    “原来如此。”

    “当然,庄帝最大的功绩在于经济方面。他大力地促进农耕,极力推动商业发展,使天下万民自由流动。”

    “这比如今封城固化百姓的办法强太多了。”

    “是啊!”

    “大司带墨白来到万国馆,令我受益匪浅。”

    “墨白可否知道,万国馆曾在昭阳地位很高,一度是银夏帝国彰显国威的旗帜。”

    “这不就是供各国交流技艺的平台吗?”

    “无论亚夏大陆多么繁荣,不能够把亚夏文化输出到仙莱、尘服,都不足以证明银夏帝国的强大。”

    “大司的意思是,只有控制了海上贸易,帝国才是真正的帝国?”

    “墨白一点就透,不错,不错。”

    “那么,庄帝是如何控制海上贸易的呢?”

    “为了奠定银夏帝国在海上贸易中的主导权,庄帝首先在帝国朝堂创建航海部,主抓帝国水师与远航船队。首位航海部大臣名叫都盛,乃是萧苍都蕃镇人,父亲都云常年做水运贸易。都盛受到父亲的影响,在学城学习古籍时,亦经常跟随船队出海,曾经远航到达过十二兽岛与中途岛。”

    “据说,由于有了十二兽岛与中途岛,仙莱大陆与亚夏大陆通航才畅通无阻。”

    “阻力当然是有的。篷冲列岛海盗经常劫掠,导致不少仙莱船只受损,一度不敢远航亚夏。都盛出征多次,最终平定海盗,才保障了航线通畅。”

    “都盛真是厉害。”

    “比海盗更可怕的是,航上变化不定的风向与鬼魅海域。好在都盛广泛听到意见,在许多小岛构造灯塔,最终建立一条真正的可靠航线。有了这条海上贸易航线,帝国影响力远至仙莱,使域外万邦来朝。”

    “墨老说过,借助于庄帝的航海国策支持,东方沿海各国大力发展海上贸易,配合帝国商船扬帆远航。”

    “是啊!亚夏商船千帆竞航,那是何等壮阔的场面。”柏氐一边说,一边赞叹,脸上洋溢着一种异样的光辉。

    “正是在那一时期,七子之教、亚夏纪年、亚夏历法、大陆通用语与诸多亚夏文化才进入仙莱大陆吧!”

    “仙莱大陆文明进程得以突飞猛进,与那时亚夏文化输入密不可分。我听学城太学士说过,仙莱大陆强邦均在彼时崛起,通过建立学院教授亚夏文化,还将亚夏通用语作为贵族语言,讲解亚夏特产、技术、文化以及神话传说。”

    “这真是令人振奋的往事。”

    “当然,仙莱大陆特产、技术与文化亦随着商贸往来,源源不断地传入亚夏大陆。当时,仙莱匠人、祭神师与贵族来到亚夏大陆,多选择定居在帝都昭阳,以至于帝都域外人士极多。”

    “所以庄帝才打造万国馆?”

    “域外文化自有精巧之处,可与亚夏文化融合共生,打造万国馆正好彰显出帝国的天下雄主地位。”

    “大司,建这么一座造型奇特的大馆,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吧!”

    “当然。为了建好万国馆,庄帝最终选择仙莱匠师主造,由帝国名匠丘古协助。两人融合两个大陆建筑风格,确定了仙莱穹顶模式为主,以亚夏八方根基为辅,最终耗时数年才建造完毕。”

    听了柏氐的话,墨白再次打量万国馆。

    万国馆内有近百个小馆,穹顶的石头梁柱一起指向顶端,汇聚到一点后,搭在一根粗大的从地面竖起来的四方石柱上。那些梁柱上,悬挂着各种各样颜色不一的旗帜,旗帜的下方便对应着各座小馆。

    “如果能够在昭阳多留些日子,墨白一定要好好在万国馆转转,多学习一些本事。”

    “我为乾国奔忙的这几日,墨白难道没有来万国馆?”

    “那倒不是,只是我被篷冲列岛的幻影术迷住了。”

    “幻影术?”

    “就是亚夏大陆说的易容术。”

    “你虽然只是乾国小吏,但是受墨老多年调教,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墨白铭记大司教诲。”

    “好!我要到项公府邸拜访,你自己在万国馆再转一转吧!一会回到客栈后,你就收拾行囊,明后日咱们就启程回乾国。”

    “嗯!”

    柏氐说完,穿过馆中的人流,离开了万国馆。墨白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向西南角的小馆。

    这是一座八角形的小馆,每个角里都是一间小型的暗室,小馆中间是一个大平台。

    “墨兄弟,你今天可晚了些。”

    “刚才被人耽搁了。”

    墨白一边说着,一边跟随一个长相丑陋的男人,钻入一个昏暗的暗室。

    男人鼻子下面是一小撮胡子,正是篷冲列岛的幻影团易形者,大约于五年前乘船渡海到了望海。后来,他辗转来到了昭阳帝都,便以幻影术糊口。

    墨白之所以对幻影术感兴趣,还是源自于墨老。

    早在学城求学之时,墨老与一位篷冲列岛土著相识。那人原是篷冲列岛蕃镇奴隶,尽管学了幻影团易容术,但还是在本岛无法容身,于是乘着一年寒冬之季,踏上翰海坚冰前往亚夏。

    也许是天意安排,这个人耗时两个多月,仅靠捕食冰缝死鱼求活,居然竟挨到了亚夏大陆。从此,幻影团人韧性的观点,就深深扎根在墨老心中。

    幻影团出现的时代很早,大约形成于元世纪中期,与浪人团并称篷冲列岛双团。那时,有人为逃避沦为奴隶的命运,逃进贵士山中的山洞,练出了适于在各种条件下逃亡的技巧,后来逐渐形成了幻影团三大流派。

    三大流派分为上隐、中隐和下隐三派,上隐讲究谋划布局,中隐强调策反与潜伏,下隐则更注重侦察、暗杀。据说,如今篷冲列岛幻影团以下隐大行其道,进行谍报、侦察和暗杀等秘密活动,甚至受雇于亚夏贵族。

    在一张小小面具之后,审视这个花花世界,应该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墨白觉得若是学会幻影术,自己就可以尝试各种不同的身份来生活。正因如此,每当柏氐离开客栈,墨白就跑到这里,向这位叫织田的易形者学艺。

    “墨兄弟,今天我重点讲讲易容术的小技巧,掌握这些小技巧对你学习易容有很大的帮助。”

    “多谢织田兄。”

    “易者易改,容者不容。易容术无外乎就是改变人容貌的小技术,最重要的第一步是观察,观察所易者的容貌,注意细节把握神韵。”

    “嗯。”

    “第二步是为所易者塑型,用树桩刻画出所易者的样貌,然后用收集来的断肢,剥落的完好皮肤,混合一定量的异域胶树汁液,在树桩上定型后吹平褶皱,点上我们特制的水,贴附在装扮者的脸上便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用来为易形者定型的树桩属于阴模,树柱多用橡树树桩,其造价不高,成材相对容易。”

    织田一边,一边从坐着的桌子下边,抽出一个橡树桩。桩上刻了一个女人的脸型。

    “如果要想掌握易形术,勤学苦练是避免不了的,不过即便是学习很久的异形者,在短时间里,做到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容貌也不容易。”

    “我会勤学苦练的。”

    “将易形皮覆盖在脸上前,还要将眉毛、眼睛等重点部位涂抹轻油,以防揭开时把面部毛发连根拔掉。如果想掌握被易形者的神态,易形者还需要放松面部,多做表情练习,争取达到神形兼具。不过,扮一个易形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且对于其化装能力,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不仅要是一个美术家,还得是一个雕刻家。如果不想精益求精,也有一些简易的易容术,更容易在短时间里掌握,主要是结合化妆,在脸部上色、粘上眉毛、胡须等,不过晚上是最佳的易形者外出时间,而白天则尽量要多躲在阴影里。”

    织田利用暗室里微弱油灯的亮光,在橡树桩上贴贴画画,为墨白讲解化妆技巧。墨白靠在桌前,认真地看着、学着、记着,大约掌握了技巧之后,易形艺者从桌子下边又掏出来一个小包布,从里面取出来一只小瓶子,里面有些液体。

    “墨兄弟,这是定型用的异域胶树汁液,只需要一小滴就可以使用,它可以使装扮的皮肤柔顺服帖,让人看不出造作之态。现在,它是你的了。”织田将小瓶子递给墨白。

    “多谢。”墨白将小瓶子揣进自己的怀里。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织田说完,消失在昏暗之中。

    墨白松松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肩背,走出暗室。他信步走出八角小馆,穿过万国馆敞开的红色松木拼装而成的南大门,站在馆门前横穿昭阳城的银露大街。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一扫两天来的冬雨和小雪的寒意,显露出冬日暖阳少有的热烈,照得墨白身上暖暖和和。这几天,大司柏氐一直往来于昭阳城内各府,拜会相熟的伯爷,求见帝国有势力的朝臣。

    初来昭阳之时,柏氐脸色一直很难看,近两日则大有改观。难得的是,今日柏氐带自己到了万国馆,可见此次来昭阳的目的快实现了。为了乾国,柏氐确实付出了不少。

    有了柏氐的努力,乾国能够自强吗?魏武现在忙些什么呢?我的出身到底有什么奥妙呢?想起了这些,墨白不免有些头大。

    柏氐大司似乎对魏武很重视,还谈到关于济国的预言,显然认为济国未来可期。不过,在昭阳待的这段时间里,柏氐从未再谈论魏武,更没有接触黑鹰铁卫军,明显是有意忘却魏武的存在。

    忘却未必有用,该来的一定会来。墨老一直告诫墨白,人不可以选择逃避问题,必须迎难而上。

    墨白抬起头,仰望天空。

    空中的浮云越来越密,压得昭阳城喘不气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正在走向各自想去的地方。我该去什么地方呢?墨白心中暗自想道。

    “看样子就要下雪了吧!”墨白自语自地说着。

    就在这时,皇城里传来击鼓之声。

    墨白听到那击鼓声不同寻常,知道皇城一定出了大事,于是扭头望着皇城方向。路人散落到四周,躲在朝阳路两侧,使墨白轻而易举地看到,一个少年被一群人围在中央。

    少年长着宽阔额头,生着两道浓密剑眉,嘴角上有些粗重的绒毛,身上穿着淡蓝色的粗布衣裤,外面套着一件黑色斗篷。他气定神闲,旁若无人,那种气度令墨白不由得赞叹。

    墨白再次仔细地打量,感觉这个少年似曾相识。

    突然,墨白记起这个年轻人是和自己一起进入昭阳,住在同一家客栈。想到这里,墨白慢慢地走过去,在距离尚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躲在一株大树的后面。

    人生是奇妙的旅程,过客则是旅途中的风景。

    毫无疑问,朝阳路上正在上演的一幕,比墨白见过的任何风景都不同。墨白眼睛珠不错地看着,不自觉地为年轻人捏了一把汗。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对这个少年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拔刀相助。墨白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这四个字。

    恰在此刻,少年的身形倏忽一动,单掌直劈挡在身前的灰衫人。灰衫人闪身躲过,手中的刀舞动如风,竟将少年裹在其中。同时,另外一个灰衫人刀光一闪,与其他十几个刀客一起出手,组成了一个刀阵,将少年罩于刀光之中。

    眼见少年无处闪躲,墨白心中暗道不好。他将眼睛闭上,不想看到少年横尸街头。待他再睁开眼睛,墨白一下子愣住了。那些刀客组成的刀阵竟被少年破了。少年乐呵呵地站在路中央。

    “前辈该出手了吧!”少年说道。

    尽管距离很远,但少年的声音仍传入墨白耳中。这个少年中气十足,没想到竟是一位武林高手。墨白不禁叹息,悬着的心也落下来。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武功已经颇有造诣,看来泰氏一族果然了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墨白定睛看去,发现街角出现一个黑衣人。黑衣人年过四十,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上身未动,身子竟飘然而起。他手中有一只小风车,缓缓飞出,飘向立在街心的少年。

    眼见那风车抵近少年面门时,黑衣人竟后发而先至,以手为刀直劈少年的头顶。少年不再微笑,神情凝重地严阵以待。墨白明白,这个黑衣人才是围堵少年中的高手,于是紧紧盯着黑衣人。

    突然,朝阳路上飞来一道寒光,正中那只尚在旋转的小风车。

    轰!

    一阵巨大的烟雾升腾起来,半条朝阳路居然难辨人影。

    烟雾迷蒙,不辨方向。

    泰平的剑未等出鞘,身子还没有纵跃升空,整个人就完全被烟雾笼罩。那黑衣人不再出掌,显然忌惮掌风泄露身位,被泰平的剑刺中。

    尽管没有交手,泰平仍然感受得到,这个黑衣人的武功极高,绝不亚于京山四怪的老大。至于灰衣人与那些刀客,必然是黑衣人的手下,将自己拦截在此地,就是为了让黑鹰铁卫捉住他。

    黑衣人是谁呢?莫非他是拜神堂的人?抑或他来自盐商帮会?他是为了对付我,还是对付北靖泰氏?泰平脑子快速转动,却没有忘记自己仍身处险境。

    他屏住呼吸,正准备逃离刀客们的围堵,肩头不知被谁轻轻拍了一下。泰平自认为剑术不俗,轻功虽未迈入顶尖高手行列,也绝不是普普通通。可是,这个人用手拍了自己,泰平事先竟然没有一点察觉,可见对方轻功多么了得。

    迷雾之中,泰平看到一个身影晃动,朝着他招了招手。泰平看出此人没有恶意,便跟着对方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到朝阳路旁的一道院墙上。三蹿两纵之后,泰平已经远离朝阳路,身子隐没在一条小巷中。

    朝阳路上烟雾尚未散去。等泰平再回头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着实令泰平暗自佩服。

    恰在此刻,一棵大树后露出一个人的脑袋。

    “小兄弟,别在这里愣神了。”

    这个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泰平听来有点熟悉,定睛仔细一看,竟是与柏氐同行的乾国小吏。

    “刚才救我的人是你?”泰平跳到树旁,小声地问道。

    “不是我。你要是想活命,先跟着我走。”小吏说完,钻入一条陋巷。

    泰平没来由地感觉到,这个小吏是自己的贵人。他不再犹豫,紧跟在小吏身后。两人三拐两拐,来到万国馆的一个侧门。

    这时,乌云将昭阳完全笼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天色越来越阴沉。

    他们闪身进了万国馆。小吏轻车熟路,带着泰平左拐右拐,避开馆内的老百姓,进入了一个八角小馆中。八角小馆昏暗异常,外面人声如浪,两人好像藏在礁石堆里一样。

    “兄弟叫什么名字?皇城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人当街追杀你?黑鹰铁卫为何要缉拿你?”

    “多谢朋友拔刀相助。我叫泰平,是银夏帝国北靖抚司泰德的次子。我也不知道皇城发生了什么事,至于那些围堵我的人,泰平自然不晓得为什么。”

    “哎,现在这个世道太乱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惹了麻烦,这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兄弟如何称呼?”

    “我叫墨白,来自廊中的乾国。”

    “泰平知道兄弟来自乾国,还知道你陪着的人是柏氐大司,而且还曾去求见过首辅芮隐。”

    “什么?你怎么知道柏氐大司与首辅芮隐有来往呢?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昭阳到底有什么目的?”泰平的话显然引起墨白的警觉。

    “我确实就是北靖抚司的次子,只不过是偷着跑出来。我原本与熊族人的马戏团一起离开北靖,后来阴差阳错地分手,各自进入昭阳帝都。你们进入昭阳的当天晚上,我到昭阳城里随便转转,碰巧看到大司从桂花大街出来。”

    “是吗?”墨白狐疑地看着泰平。

    “不仅如此,柏氐大司与首辅总管分手后,还曾被一个黑衣人偷袭,恰巧被泰平救了下来。”

    “那我倒是替柏氐大司谢谢泰兄弟。”

    “刚才墨兄不是也救了泰平一命,咱们算是扯平了。”

    “泰兄弟想要离开这里?”

    “万国馆毕竟不是安全之地,我得尽快离开,了解一下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泰兄弟,要不你先在这个八角小馆里待一会儿,我出去打探一下。”墨白说完,准备返身离开八角小馆。

    “墨兄,你我素不相识,怎么能让你替我冒险呢?”

    “泰兄弟是不相信我?也是,毕竟你刚刚逃离险境。这样吧,我替你化个妆,眼下又下了雪,估计别人难以分辨。”

    “你会化妆?”

    “刚学会。”

    墨白说罢,找出身上带着的火石,点燃了暗室中的一盏小油灯。泰平看着墨白在暗室里翻找,选了一些丢在地上的旧皮、羽毛。随后,墨白借着淡淡的油灯光,为泰平化起妆来。

    过了不久,一个长着灰白胡子,脸上长着疤痕,眼睛上多了一个粉瘤的老人,就站在墨白的眼前。

    “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一般人是很难一眼看穿的。”墨白一边端详,一边面露笑容。

    “没有人能够认出?”泰平有点不相信,用手摸着自己的脸。

    “至少刚才追杀你的黑衣人认不出。”

    “好。我再出去会会他。”

    泰平两个人又在暗室里收拾一番,便一起走出了暗室,穿过八角小馆的大门,来到万国馆的外面。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银露大街上行人稀少,雪花仍旧纷纷扬扬,不徐不急飘落。寒冷的冬风卷起了裸露的沙土和枝叶,在空中打着旋,直扑向墨白和泰平两人。他们用手捂住衣襟,快步走到朝阳路。

    刚才路人围观之处难觅人迹。那只小风车碎了一地,被雪轻轻地掩盖,找不到一丝痕迹了。那些刀客也不见了,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此刻,一小队黑鹰铁卫仍在路上。他们左右张望,脸上显得有些失落。

    “老头,你们看到一个穿着蓝衫的年轻人吗?”

    “没有啊,咳咳咳。”泰平故意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走远点,真晦气。”那个铁卫气呼呼地说道。

    黑鹰铁卫们见没有什么发现,只好陆续返回皇城。其中,几个人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剩下的铁卫之中,有两个人不死心,钻到万国馆旁边的胡同,什么也找出来,也只好无奈跟着往回走。

    泰平与墨白向朝阳门走去,听着落在后边的两个黑鹰铁卫赶上来。

    两个铁卫中的一个脸上有大片冻疮,可怕得如同魔鬼,如果再被其抓搔一番,恐怕那就是地狱了。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也令人生厌。

    “泰姝的侄子泰平真不简单,居然能逃出陌刀阁的刀阵。”

    “要不是咱们没有注意,他能跑得到哪去?”

    “你别说这种大话,如果陌刀阁不出手,这小子一眨眼就能没影了。不过说实话,我可不相信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敢为北靖抚司泰德传信谋反。”

    “反正泰姝和北方雪国熊族人暗中联合,为泰德联系昭阳伯爷、爵爷的事已经坐实,也就不在乎那个小子了。”

    “不知道娥后会怎么处理扶垚爵爷呢?”

    “扶爵爷平时对咱们都不错,为人也嘻嘻哈哈,自己已经有了那么大的家业,他怎么可能参与谋反的事?再说扶爵的哥哥扶圭是耀津的城主,他又有不少伯爷、爵爷好友,估计不会出什么事的。”

    “话虽如此,和谋反沾上了边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虎团二营主将蒙哥的骑兵营出发多日,应该已经快到北靖了吧,真不知道这些专门为北靖调拨的铁器、布匹、辎重和战马会怎么办?会不会自投罗网,帮了北靖泰德雪地熊团的大忙,成了他们反叛的利器呀!”

    “那怎么会呢?蒙哥的骑兵营可是虎团王牌军,如果泰德想要硬抢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估计现在通知蒙将军的飞鸽书信已经发出了,蒙哥将军的骑兵营兵至北靖,倒可能一下变成利刃制止叛乱呢!”

    “这倒是没有想到,不过单靠蒙哥一营骑兵,恐怕难以一击必中。”

    “就算他们已经赶到北靖,没有收到通报的飞鸽传书,以蒙哥将军的机敏和能力,至少会保持均势和不败。”

    “哎,咱们还是不要瞎操心了,北靖弹丸之地,谋反的事又已经提前败露了,相信不会给银夏帝国造成太大的危险。反倒是金亭王已至昭阳,黄金战团陈兵银河南岸,随时都可能和昭阳城外的封城联军冲突,以联军的战斗力对抗肯定是以卵击石,到时候免不了又得动用咱们黑鹰铁卫军。”

    “光听说黄金战团的骑兵战斗力极强,咱们还真没见识过,我的剑好久没有见血了,正想试试锋不锋利呢!”

    “我劝你还是别有这个想法。金亭王能够在仙女湖畔逞威,以四千黄金骑士完胜数万威、武两国联军,毙敌无数,俘虏万人,绝对不是巧合。咱们黑鹰铁卫军成名虽早,也未必能够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况且黄金战团胜得那么轻松写意,咱们绝不能小瞧。多亏当年昭皇的黑鹰铁卫军征战四方时,黄金战团尚没有形成规模,否则一直未遇敌手的黑鹰铁卫军,恐怕就要栽跟头呢!”

    “我倒不信了,咱们黑鹰铁卫军整整五个精锐骑兵团,会拿不下一支黄金战团?”

    “老弟啊,关键我们黑鹰铁卫军又何尝是铁板一块?你别忘记了,黑鹰铁卫军的五大战团主将各自为政,分别与昭阳城里的势力暗中往来。龙团将军伏绪接替暇瑜,应该是首辅芮隐一党支持者;凤团将军周滑是军部次臣周狡之弟,与军部大臣郎玄往来甚密;彪团将军赵阔为人豪爽,倒是没有太明显的倾向;豹团将军哈森是一个有敕胡血统的猛人,和桑楠、赵伯以及铁铎王关系不错;咱们虎团将军筚顿更不用说了,是律政使筚籍的族人。这五大战团相对独立,筚顿将军虽然名义上黑鹰铁卫军的统领,却调动不了另外四团,如果真和黄金战团打起仗来,谁会拿自己团的兄弟打头阵?”

    “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黑鹰铁卫军会这么设置统领制度,看来是人为的力量分散,而不想集中起来啊!”

    “没错,如果黑鹰铁卫军的权力集中在一个统领的手中,那么昭阳的局势就会大大不同。假如统领听命昭皇还好说,如果不听命或者有了异念,那不随时都会出现兵谏皇城的情况吗?”

    “嗯,那可真不一定呢!银夏帝国的血王座谁不想坐?老兄对时局了解不少,你看最后谁会做上帝国新皇呢?”

    “西伯镇守西京多年,和西南、西北诸多国家之间有所来往,具备一定强劲的势力。不过,他和昭阳的氏家、贵族们关系并不好,又刚刚联合敕胡攻下苍陵都城函陵,这样的做法会引起更多人的不满;东伯刚成年时就因为一桩疑案,被当时担任昭阳执政的昭皇派作特使出海,游历翰海另一端的蓬冲列岛和更远方的仙莱大陆。虽然他年少时长袖善舞,和如今已经掌握产业的众多伯爷关系很好,但毕竟远在千里之外,力有未逮。娥后现在的支持者明显增多,又有金亭王的黄金战团加持,恐怕看形势占了点上风。不管是谁登上皇位,失意者都不能轻易俯首称臣,搞不好还会有一场内战要打啊!”

    “真要是那样,昭阳可就要乱套了。再说金亭王提出比武大会,悬赏黄金招揽天下勇士,‘战神’之名又引来这么多亚夏大陆的武士,万一控制不好定会生乱。郎玄不会坐视金亭王壮大势力,双方肯定都会对武士们加以拉拢,搞不好就会大打出手,血流成河。”

    两个黑鹰铁卫一边说,一边超过了泰平与墨白,追上了其他出城的黑鹰铁卫。这时,一条小巷走出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黑鹰铁卫侧过身看着,壮汉们则从他们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毫无畏惧之色。

    “泰兄弟,咱们往回走吧!”

    “好。”泰平脸色异常阴沉。

    两个人回到万国馆的时候,天色更加阴暗。万国馆里的人已经散尽,八角小馆里也是空无一人。泰平呆呆地坐在暗室的椅子上,脑子一片混乱。

    “泰兄弟,你听明白了?”

    “我父亲泰德对银夏帝国昭皇忠心耿耿,姑姑泰姝入宫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熊族言答和鄂普也是为了自己的族人生活才来到昭阳。他们怎么会被安上反叛的帽子呢?”

    “可是眼下来看,他们反叛的事已经坐实。”

    “没想到扶垚爵也受到牵连。”

    “泰兄弟有什么打算?”

    “说实话,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有点不知所措了。”

    “泰兄弟,不如我想个办法,替你传递昭阳的消息。可惜,我的信鸽都用完了。”

    “墨兄有这份心,泰平已经感激不尽,何况墨兄若真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你没有必要因为我担惊受怕。”

    “泰兄弟不用客气,你我应该是有缘人,我看你也是一个正直之人,不像是心怀邪恶之徒。”

    “我希望墨兄弟相信,泰氏一家绝不是叛逆之徒。”

    “实不相瞒,柏氐大司在路上曾谈论过北靖泰家,说到泰兄弟的父亲是帝国良将。不过,由于北方泰氏一族崛起的流言盛传,才会被帝国朝臣权贵所忌惮。”

    “看来泰氏这场劫难是无法避免的。”

    “泰兄弟也不要灰心丧气。”

    “墨兄弟,我想现在就出门去扶垚爵爷的府上,如果他没有被牵连,应该是在昭阳城里唯一能够帮助我的人了,我会求他帮忙送我出城。北靖现在情况如何我不清楚,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向我的父亲报信。”

    “泰兄弟,既然你觉得这是一场阴谋,我想泰德抚司可能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不论生或者死。”

    “既然泰兄弟已经有了计划,墨白就不再勉强,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墨白愿意鼎力相助。”

    “墨兄弟有拔刀相助的侠义之气,泰平十分感动。我看现在天色已晚,又有墨兄弟的化妆术保护,前往扶府应该没有问题。”

    “我想现在昭阳城里的黑鹰铁卫可能还在搜罗你,不如让我先到扶爵府上去看看,如果没有异常,你再去见扶爵吧。”

    “我自己一个人留下来还是不妥。”

    “这样吧,我们先到乾国客栈,若是路上没有问题,咱们再去扶爵府。”

    “也好。”

    两个人商定之后,再次离开万国馆。

    雪还在下着,街路之上,几队黑鹰铁卫正在四处巡视。他们踯躅而行,躲在街边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走。在距离墨白所住客栈不远的一条巷路里,两个人看见仍有不少黑鹰铁卫在把守,对往来的住店旅客严加盘查。

    “那是北方雪国熊族人进入昭阳后入住的客栈。”泰平小声说着。

    他们回到客栈时,柏氐和仆从已经休息。两人稍事休整,又喝了一些水,吃了点冷馒头,便重新出了客栈。

    因为吃了饭,泰平身上有些暖意。冬风依然强劲,雪花还在飘,他的心却极冷。走到银露大街后,两人向西走去。

    西城街路非常宽阔,路边灯笼闪烁朦胧的光,令人远远望去发晕。他们拐过琼文路到达了菊花大街。

    这时,泰平看到挂着“扶”字红灯笼的扶爵府外人影晃动。

    “不好。”泰平悄声说道。

    “莫非扶府被人抄家了?”

    “至少已经被人盯住了。墨兄弟,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看看。”泰平说完,闪身躲入阴影中,快速地向前飞奔。

    距离够近的时候,泰平看见有一小队黑鹰铁卫等在府门外。突然,扶爵府大门被推开,铁卫将付婴押出来。随后,扶垚随着黑鹰铁卫一同走出来。

    “这位铁卫将军,这个仆人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扶垚苦劝道。

    “扶爵爷,我看你还是考虑自己吧!把人带走。”铁卫将官高声喊道。

    “泰氏一族遭此大难,老天爷会看在眼里的。”付婴猛然高呼。

    泰平正想冲上去救付婴,一名铁卫已经抽出腰间的宝剑。

    昏暗的府门油灯亮光之下,一道寒光如同闪电,划破了夜空,也划破了泰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