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苦斗
夜色无边,细雨霏霏。
扶风城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荆南平原上,三匹骏马正疾驶着,三匹马上坐着四个人,前面是一个彪形大汉,居中是一个肥硕的胖子,最后的红鬃马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人。
“还是很痛吗?”
陈兰芝自幼随陈东勉学习骑射,骑术高超,红鬃马又自小和她一起长大,所以虽是夜路疾行,但坐在马背上却非常安稳。
“还好,就是有点麻胀。”
庾风的头已经靠在了陈兰芝的肩上,受伤的手臂越来越痛,疼得他不住咬紧牙关。
“你累了就扶在我身上,别挺着,听到了没有。”
“嗯。”
不一会,陈兰芝感觉庾风的整个人压在了她背上,她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加紧了马肚。
“我们走了多久了?”
陈兰芝感觉庾风的身体越来越重。
“快一个时辰了。”
庾风轻声回答着。
“那口哨,真不是你吹的?”
“不是。”
“那些胡人也不是你击退的?”
“不是。”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陈兰芝还是不死心。
“不骗你。”
“难道还藏着个人?可那几个胡人搜过林子了呀,总不见得是那个胖子出手的吧。”
庾风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陈兰芝又问道,“你说那个元度大人,真的和我爹是旧交,还有什么恩师高阳,我怎么从来没听我爹说起过。”
“喂,你在听吗?”
“嗯。”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有这可能。”
“那你还说那胖子说得有道理?”
“特使既拥兵前来,必是行对陈家不利之事,而老爷和老太太是宁做愚臣也断然不愿反周的,事已至此,义周是万万不能呆了。至于他们,千里迢迢来这里,骗我们似乎也无什么好处,不如跟他们去,随机应变再说。”
庾风吃力地说着。
“那去了大业,我们俩还是像在扶风一样吗?”
此前陈东勉夫妇要将美貌如花的女儿许配给庾风这个收容在家的穷小子,完全出乎世人意外。
但更令陈东勉夫妇意想不到的是,庾风却以在老家已有娃娃亲为由推辞不受。
后陈家派人陪他去越池,也没能寻觅到庾风的未娶妻。至此,庾风才勉强同意接受这门婚事,但又提出要家里长辈认可后才能了断此前的娃娃亲,再与陈兰芝成婚。
陈兰芝一直喜欢庾风,知道庾风是一个重情之人,无法硬逼他与自己成婚,因怕父母脸上无光,便和庾风约定对外以夫妻相称,私下不行夫妻之礼。
此时她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试探一下庾风的态度,如果没有陈东勉夫妇的因素,他是否还会守着之前的承诺。
“我自然会保护你的,这是我答应过老爷的。”
庾风的话语中似乎没有夹杂感情色彩。
“要是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就会离开我了吗?”
陈兰芝心中咯噔一下。
“你不需要我保护的话,那我自然也会尊重你的意思。”
庾风回答得依旧极为平淡。
想到自己父亲生死未卜,母亲现又要被朝廷抓捕,自己竟然落到孤苦伶仃的地步,而身后这个“老公”又一直不冷不热,甚至有些“薄情”,陈兰芝不由得惆怅起来。
“这次去大业,能找到你姑母吗?”
庾风是个孤儿,陈东勉在越池收容他的时候,只知道他有个姑母在大业,但从没见过,既然庾风说的只有他家长辈同意,才能解除此前的娃娃亲,那也只能寄希望于找到这个姑母了。
“我不认识姑母,也不知道怎么找她。”
“那要是一直找不到越池的那个女人,也找不到你姑母,你就永远不会和我在一起了是吗?”
“等等,”陈兰芝突然喊道,此时她极害怕听到庾风说是,“我和你现在也是有了婚约的,岂不是和那个女人是一样吗?那要是没你长辈答应,你也是不能解除和我的婚约的,是不是?”
庾风想了一会,“这话有理。”
“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陈兰芝心头一喜,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又一想,自己还要和一个从没见过的乡下女子比拼,实在是太丢份了,又恼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用肩膀顶了一下庾风。
“唉哟。”
这一下正碰到庾风垂着的左手臂,疼得他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前面的淳于安立即勒马停了下了。
“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有些担心地看着红鬃马上的庾风。
“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红鬃马上的陈兰芝喊着,她拉直了缰绳,让坐骑慢慢停了下来。
这会雨点越来越大,她和庾风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
“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天闻境内了,这里也没处歇息。”
最前面的符武一个急停,调转马头,边说边看着后面的淳于安。
他背后的官道出现了一个岔口,连着两条路,一个继续朝北,另一个朝东。
“姑爷是累了吗?”
淳于安踱着马来到红鬃马边上,在陈兰芝和庾风身旁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庾风受伤的手臂。
“我不累,就是他的伤口,怕是不能淋雨。”
陈兰芝扭头看了一眼庾风。
见庾风一脸憔悴没有说话,淳于安向远处眺望了一番,指着朝北的那条路说道,“那边有个小庙,我们先去那避一下雨。符武,你先去前面探一下路,看驿站离这里还有多远。”
“是。”
符武扬了扬手里的马鞭,策马朝前,不一会消失在了黑夜中。
淳于安和陈兰芝一前一后,朝小庙方向行进。
到了庙前,淳于安下了马,在庙门口张望了一下,“这庙不小,躲雨是没问题的。”
说罢,他把马拴在在庙门旁的一棵树下,然后走到红鬃马身旁,帮陈兰芝扶着庾风下了马,搀着庾风走进了庙内。
陈兰芝下马后也把红鬃马栓在了树下,拔出腰上的短剑,在树上刻了几下,又看了看来的路,确认乞骨乙并没有跟上来,便也走了进去。
淳于安用火石点燃了行囊里的火把,将庙里仔细察看了一番。
庙内能容下十来个人,居中的案几上供着一尊残破的泥像,已经完全看不清本来的模样,东西两头各有一根柱子,撑着看庙顶的横梁。
这里离河豫地区不远,属于三国交接之处,从庙内的情况看,应是一处许久没有人来过的荒庙。
“姑爷累的话,可以坐在这里坐着休息。”
淳于安指了指泥像前的一个土墩,把火把插在案几上的烛台座上。
“我说了我不累。”
陈兰芝依旧望看着庙门外他们来的方向。
“我说的是他。”
淳于安笑道。
“他?”
陈兰芝扭头看着火光下的这个满脸堆笑的胖子。
“大小姐就不要再欺骗在下了。”
淳于安眯着眼看着陈兰芝。
陈兰芝一下想起自庾风受伤后,自己百般照料他的情景,必是被这胖子看出端倪了,想到这,不由得脸一红。
“淳掌柜怎有此言?”
“你若是姑爷,哪有对大小姐不闻不问,只顾照顾一个师爷的,再说,府上一直称你为小爷,按照义周风俗,应该是陈大人子嗣的称呼才对。秦副将和那丫鬟到你们走的时候也不曾问你们小姐怎么办,这不就很清楚了吗?”
“哈哈。”
陈兰芝哈哈大笑起来,想来也是,自己这身装扮看来已是破绽百出,既然已被这胖子发现了,她便决定不再装了,声音也恢复了女声。
“那么你就是陈兰芝姑娘了,这位才是庾风庾姑爷?”
“正是在下。”
庾风朝淳于安微微鞠了下躬,他的声音很轻,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敢,小的不敢。”淳于安赶忙退后一步,对着庾风行了个大礼。
“你这么客气干嘛。”
陈兰芝诧异地看着淳于安夸张的动作。
“姑爷先坐着休息一下,我来看一下你的伤势。”
淳于安没有搭理她,扶着庾风坐在了土墩上,用手摸了摸庾风的额头。
陈兰芝看着淳于安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庾风的伤口,她的脸始终朝着门口,生怕错过路径此处的乞骨乙。
“咦,他的脖子怎么这么肿?”
陈兰芝发现庾风脖子上红肿了一大块。
“那胡人的指甲里应是有毒,姑爷的脖子上被那胡人的掌尖扫到了,所以姑爷这会烧得厉害。”
陈兰芝也用手摸了一下庾风的额头,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这么烫。”
“我这里有宫廷御用的化毒丸,姑爷先服下,短时间内无碍,但这药会让人嗜睡,正好姑爷先休息一下。”
说完,淳于安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便要往庾风嘴里塞去。
“你等下,我怎知你这药没毒。”
陈兰芝一把拦住了他。
淳于安苦笑了一声,“大小姐,事到如今,你还不信我吗?”
“江湖险恶,我自然不能信的。”
“我发个毒誓吧,若我欲以此药加害姑爷,淳于安不得好死。”
“发这么毒的誓。”
陈兰芝点了点头,她没想到淳于安会发如此重誓。
给庾风服了药后,淳于安扶着紧闭着眼睛的庾风靠在案几上,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了庾风身上。
“这胖子对他倒是尽心尽力。”
陈兰芝嘀咕了一句。
见庾风暂无大碍,陈兰芝走出了庙门。
这会雨停了。
“外面这么暗,大小姐是在看什么?”
淳于安也走了出来。
“没什么。”
“在担心老太太吗?”
“嗯,也不知道…”陈兰芝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淳于安走到栓马的树旁,俯下身去看了一会。
“这个弯刀符号是你刻的?是给那些胡人留的记号?”
淳于安指着树干上一个刻出来的弯刀图案。
“你怎么知道是给他们留的记号?”
陈兰芝惊讶地看着淳于安。
“出扶风,朝东北方向只有一条官道。如有人跟着,就需在这条岔路处留下记号,这弯刀是那胡人使用的,先前大小姐说退了那些胡人,是不是打算让他们跟过来。”
“我让他们去…救我娘。”
“难怪你在路上不停朝后看。”
“我朝后看,你都能发现?”
陈兰芝惊讶地看着淳于安。
“就怕他们没来,反而引来其他人…”
淳于安没有搭理她,朝前走了几步,看着来的方向。
话音刚落,不远处嗖地一声响,只见一束绛红色的烟火冉冉升起。
烟火之下,一片黑暗之中,忽然走出五个裹着头布的人影,为首一人手里提着一把弯刀,正是乞骨乙。
“谷浑人,不偷袭,光明正大。”
乞骨乙边嚷着,边朝淳于安和陈兰芝走来,身后四个正是蓝、绿、紫、白四个胡人。
“乞骨乙!你没把我老哥的娘带出来!看我老哥收拾你。”
见这几个胡人身后再无他人,陈兰芝大失所望,一股怨气发泄在了乞骨乙身上。
“乞骨乙去抢了,”乞骨乙似乎早有准备,“但是,义周府兵太多了,有七八百人,还放箭,我们打不过。”
“你尽瞎说,扶风城的数千府兵都在城外,除在北门鏖战的数百人外,城内府兵不过十余人,哪来的七八百人。”
陈兰芝气呼呼地说道。
“确实有。”乞骨乙也着急了,“谷浑人,不骗人,那些府兵以为我们是来攻打县丞府的,还把我们包围了,直到我说我是越池何氏派来让陈夫人和我一起走的,才有个头出来,说他们也是来请陈夫人的,但是陈夫人命令他们不得抗旨,她要和义周的特使一同去宣都,陈夫人还让这些府兵把住道路,说任何人不得追上来。”
“那你没见到陈夫人?”
“那个头目说,特使怕他们闹事,已经带着陈夫人星夜出城去了。”
“什么!我娘,我老哥的娘出城了?”
陈兰芝神色大变。
“那么多府兵拦着路,我们几个怎么冲得过去,我们就回去,想找你再要二十石粮食。走到你家门口,就碰到……”
“就碰到什么?”
“是无寂子大人。”
站在一旁的淳于安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你是说那些乌戎兵杀到我家了?”
陈兰芝紧张起来了。
“哪有什么乌戎兵,沿路都是义周府兵,但你家却被无寂子闯进去了。”
“怎么没有乌戎兵?无寂子是谁?”
陈兰芝这才想起问这个反复听到的名字。
“你那个秦副将一直在说谎,我们是攻打过北门,但无寂子带的乌戎兵不超过一百人,北门是被无寂子打开的,他,”乞骨乙朝身后看了一眼,“无寂子是乌戎第一高手,就是他让人捉了我们的家人,让我们找粮食,我们打不过他。”
“无寂子闯进我家要干嘛?”
陈兰芝一时半会搞不清是乞骨乙在胡说,还是秦时真的有鬼,现在想起来,秦时先前一个劲催促她跟着淳于安离开扶风城,莫非真的有诈?可秦时是她父亲的得力干将,又怎么会背叛陈家?她又想起了小玉,难道小玉也在骗她?
“他捉了很多人,下午东市的两个汉人,都还睡的迷迷糊糊,还有一个刚冲进你家就被抓了,他问了我们下午和晚上发生的事,我就都告诉他了,我说你们没粮食,说我们打不过你家里的老哥,决定去抢你老哥的娘,来换一个胖子的粮食。他不信,说我们怎么会打不过你们的,我就把你老哥吹口哨的事说了一遍,他问我那个胖子长什么样,我就都告诉他了。”
乞骨乙狐疑地看着陈兰芝身边的淳于安,“就是你,你这个胖子,无寂子让我们来找你。”
“找他?”
“嗯,无寂子说了,只要找到这个胖子,让我们带他回去,粮食都免了,还放我们的家人,所以,我们不是来找你的,也不找你老哥麻烦,我们就要他!”
乞骨乙举起手里的弯刀,指了指淳于安。
“不是找我的?那也不是找…我师爷的?”
陈兰芝听他说这个无寂子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心定了一大半。
“只要这个胖子。”
乞骨乙超前走了几步。
陈兰芝闪到一旁,看着擦着额头汗珠的淳于安,“淳掌柜,他们找你,你认识那个无寂子?”
“哈哈。”
淳于安大笑了一声。
突然,半空中响起了他的说话声,“符武,速去并州城,用令牌,着并州刺史火速来救。”
淳于安的声音极为雄浑,每个吐字都像波浪一样传向远处。
“哪里有人,你在和谁说话。”
陈兰芝惊讶地看着淳于安,这一瞬间,她完全无法将这个声音与眼前肥硕臃肿的淳于安联系在一起。
“他就在百米开外。”
“这么远,你能听到他?你耳朵这么尖?他听到你说话了?”
陈兰芝仔细听着,黑夜中只有对面几个胡人身上的配饰发出的叮当声,以及栓在树上的红鬃马的呼吸声。
“他听到了,已调转马头朝并州城去了。”
淳于安笑了笑。
“啊。”
陈兰芝心想,这胖子能听到一百米开外的声响,那之前她和庾风在马背上的对话,他自然是全听了去了,想到这,她的脸一下红了。
“千里传音,这是失传很久的武功,你是什么人?”
乞骨乙脸色一变,之前一点没看出这个胖子有什么异样,这胖子的内力定是非常之强,看来只能一起上了,但愿那个书生的老哥不要出现,所以,现在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书生。
“在下淳于安。”
淳于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跟我们走,我们不难为你。”
乞骨乙已举起了手里的弯刀,另外四个胡人已呈扇形团团围住了庙门口。
“你们一个个上,五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
陈兰芝见势不妙,已躲进了庙内,她看了一眼斜靠在案几前的庾风,已经闭上了眼。
“我跟你们去哪?”
“去见无寂子,他要见你。”
“呵呵,你让他来见我。”
“啰嗦什么。”
身后的绿头巾暴躁惯了,早已听得不耐烦了,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照着淳于安面门就是一掌。
“小心,他指尖有毒。”
陈兰芝见又是这个胡人,赶紧退到了庙门里。
“多谢大小姐。”
话音刚落,淳于安微一侧身,伸出右手,朝绿头巾手腕上劈去。
只听绿头巾一声惨叫,掌骨竟被打折了。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口哨声再次想起。
众人眼前一花,淳于安肥硕的身躯已朝绿头巾身旁的白头巾飞去。
白头巾尚未反应过来,左手提着的一把短刃已被折断,紧接着一道白光,被折断的短刃插到了蓝头巾的左肩上,顿时鲜血直流。
只一瞬间,绿头巾和蓝头巾两人已负伤,这下五个胡人阵型大乱。
淳于安站在几个胡人身后,拍了拍手,“还要打吗?”
“又是那口哨,原来这里有伏兵。”
乞骨乙心中大咳,他依然坚信陈兰芝说的话,否则,他们五个谷浑的高手怎么可能被这胖子一下击中三个。
乞骨乙回转头,用谷浑语对着四个胡人喊着什么,白头巾和紫头巾两人与他背对背站成了一圈,或许他们认为这样后背就不会留给那个吹口哨的人。
“淳掌柜,好帅。”
陈兰芝心中大喜,原来这个胖子深藏不露,之前在扶风城中替她解围的竟然是他。
淳于安心中却暗暗叫着侥幸,先前在扶风城内,自己在暗处,用传音内力发出的口哨声迷惑敌人,无论是胡人还是胡人的利器,均能一击而中,但若真的面对面交手,自己虽能以一抵五,但这五个胡人真要是拼死相搏,并无十分把握。此刻,若与他们纠缠,恐要耗尽不少内力,而无寂子还在暗处,因此只有冒险出击,速战速决。
“那个无寂子只是要见我一面,你们去叫他来见了便是,又何必让你们来通知。”淳于安说道。
“无寂子的命令,谁敢不从。”
乞骨乙一提到无寂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除了要让你们带我去见他,他还和你们说些什么?”
“你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乞骨乙犹豫了一下。
“我觉得你们几个天生的英雄相,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别是被那个无寂子利用了,再说他找的是我,我当然要知道他说了什么。”
淳于安边说,边观察着四周。
此刻若是这几个胡人一拥而上,自己虽然可以抵挡,但要是再有人冲进庙内,陈兰芝和庾风两个不会武功,恐怕会有不测,一旦庾风有什么闪失,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交差了。
“他问我们,你和什么人在一起。”绿头巾嚷道。
“你们怎么回答的?”
“你的保镖,一个书生,一个书生的师爷。他说要是看见与你一起来的人,便一同带回来,带不回来,便杀了。”
绿头巾不耐烦地说道。
“杀了。”
陈兰芝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无寂子竟然如此凶残。
“你们会听他的吗?”
淳于安边说边继续听着四周的动静。
“谷浑人,要保护家人。”
乞骨乙提着弯刀狠狠朝空中划了一下。
“那你们是非打不可了?”
淳于安见三个胡人各自在运气,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那个乞骨乙应该是武功最高的,白头巾的兵器已废,那个紫头巾则看不出用的是什么兵器。
“谷浑人,不怕打。”
乞骨乙咬了咬牙,举起弯刀,朝淳于安的面门劈来,这一刀看似平常,但却如决堤之水,凶猛无比。
除了乞骨乙的弯刀外,淳于安的目光还扫到了白头巾从右侧击来的一拳,以及一片飞舞着的紫光。
淳于安知道弯刀的厉害,不敢硬接,朝后退了半步,待乞骨乙的招式出尽,蹲下半截身子,躲开了弯刀和白头巾的右拳,同时朝着乞骨乙的腰部拍出一掌。
乞骨乙的弯刀顺势朝下,向淳于安后背砍去,他竟然使出一个搏命的招式,洞开门户,任由淳于安攻击。
淳于安本以为乞骨乙必然会侧身躲开他的出掌,只等他躲开后,淳于安便可借势直立用肩攻击乞骨乙的下颚,因此这一掌其实是虚招。
没想到乞骨乙硬生生用身体承受了他这一掌,只听嘎嘣一声,绕是淳于安只使了三分力,乞骨乙的肋骨还是被震断了。
淳于安虽一击得手,但心里却暗叫不好,赶紧做了个下跪的动作,身体往下一沉,闪过了后背上弯刀的攻击,但却没躲过那片紫光,只觉右肩火辣辣一下。
他反应极快,迅疾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抱住了乞骨乙的腰,一个翻身愣是把乞骨乙这个大高个扑倒在了地上。
白头巾见淳于安肩膀被自己击中,立即合身上前,飞起一脚朝淳于安后背踢去,只见寒光一闪,白头巾的靴子上竟然藏着一把匕首。
淳于安朝边上一滚就势压住了乞骨乙拿刀的右手,手肘撞向乞骨乙的手腕,乘乞骨乙松手之际,夺过了弯刀,朝着白头巾踢来的靴子砍去。
只见刀锋过处,靴子头上的匕首被削去了一半,刀继续往前划过白头巾的左足,整个脚竟被生生切断,鲜血狂喷而出,白头巾惨叫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这几下电光火石,只发生在一瞬间,淳于安刚要站起身来,却被乞骨乙死死抱住。
“抓住了。”
乞骨乙大喊着,他的腰部被淳于安一掌击中,伤到了内脏,此时嘴角淌着血,却依然不肯认输。
淳于安背后运功,双肘朝乞骨乙身上重重击去,乞骨乙的手顿时软绵绵地松开了。
淳于安站起身来,这才看见自己的右肩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对面只站着紫头巾一个胡人,两手锁在长袖中,袖口透出杀气。
到现在,淳于安依旧没有看清眼前这个胡人使用了什么兵器,但他右肩的伤肯定是被这个胡人所伤。
淳于安朝前跨了一步,盯着紫头巾垂着的手臂。
“还打吗?”
那胡人咧着嘴嚷道,“打。”
淳于安抬了抬右臂,发觉有点麻,暗叫不好,这胡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有毒的兵器,他赶紧运气封闭了右臂通向胸口的穴道,又跨出一步。
“就你一个了,还打?”
“一个也打。”
胡人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淳于安,他的手臂依然藏在袖口里,看不清拿着什么兵器。
淳于安突然大笑起来,“老哥,你就别出手了。”
那胡人闻言大骇,朝身后望去。
只见淳于安左手一扬,一颗药丸疾飞而出,正击中了胡人的下颌,那胡人身体一仰,倒了下去。
这正是在扶风城内击中黑头巾的那一招。
淳于安走到那胡人身前,点了他手脚的穴道,又从胡人衣袖中搜索着,“解药呢?”
“没有解药。”
紫头巾哼了一声。
“怎么可能没有解药,要是不拿出来,我不救那个人了。”
淳于安指了指被砍断左脚、还流着血的白头巾。
“没有。”
紫头巾依旧摇着头。
淳于安用手使劲按了按紫头巾受伤的下颚,这一场激战,除了对那白头巾腿上的一刀外,淳于安并未对这些胡人下杀手,一是他不愿意随便杀人,另一个也是敬佩这些胡人的勇猛,不忍心下重手。
紫头巾痛的大叫一声,“我们没下毒,哪有什么解药。”
“怎么会没下毒,我肩上的伤,还有先前那个师爷被你们伤到了脖子,都下了毒。”
“我们谷浑人,从不下毒。”
紫头巾依旧咧着嘴。
淳于安一把撸起紫头巾的袖口,一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陈兰芝从庙里走了出来,望着五个东倒西歪的胡人和满地的血,掩着鼻子走到了淳于安身边。
“咦,这人的手臂怎么是这样的。”
陈兰芝惊讶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