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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诡异的口哨

    “他说的怎么有理了?”陈兰芝看到庾风出现在眼前,心里顿觉安稳了很多,但嘴上却摆出质问的口吻。

    “若我们现在去营救你母亲,势必与宣都来的特使发生冲突,不管输赢,都算是抗旨。陈大人夫妇一生最讲忠义二字,这忤逆朝廷的事一定不会答应,所以非但不会让我们救她,相反若我们自己现身,宣都来使必定是要将我们一并扣押。那时候我们再反抗,又是抗旨,这等于陷你母亲与两难,所以昨天老太太对特使说我们不在扶风,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要让我们不要再回县丞府。”

    听庾风一口一个你母亲,又一口一个我们,陈兰芝怕他说漏嘴,赶紧打断了庾风,“行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有道理,可也不能就这么跟他们去天闻吧。”

    “这位是?”淳于安还在琢磨说话的这个男子,却被眼前的姑爷打断了,于是赶紧发问。

    “这是我的师爷。”陈兰芝抢在庾风之前答道。

    “姑爷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手下的师爷如此气宇轩扬。”

    相比“姑爷”,这个“师爷”显得沉稳很多,言语间思路也清晰,这让淳于安生了一份好感,对自己这次来扶风的使命也更加有信心了。

    “姑爷不必担心去天闻会不利于陈大人夫妇,元度大人已替你们想好了应对之策。”

    “什么应对之策?”陈兰芝问道。

    “元度大人和陈大人自幼拜师渤海名仕高阳,两人本系同门,后各为其主。十数日后,高阳八十寿辰,元度大人为恩师在大业摆了寿宴,已发帖要请陈大人,但陈大人被困宣都无法出席,便由女儿兰芝和姑爷庾风代为祝寿,对外可说姑爷带着兰芝姑娘已经在前日离开了扶风,特使是今天到的,自然无法再与特使一同回宣都。

    “再说现如今天闻和义周已结盟,并不存在投敌之说。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你们随我们尽快离开扶风,不让宣都特使看见即可。”

    淳于安边说边擦着额头掉下的汗珠,见陈兰芝默不作声,又说道,“姑爷是否还需要和大小姐商议一下?大小姐可在府中?”

    陈兰芝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大门口传来了兵器相撞的声音,接着是几声惨叫。

    “小爷,不好了,一群胡人要冲进来了。”几个仆从在门口喊着。

    陈兰芝柳眉一竖,抢过秦时手里的短剑,朝门口冲了出去,秦时见状也立即追了上去。

    府门外,几把松油火把将大门口的空地照得通亮。

    只见六个竹筒样的胡人站在中间,为首的胡人手中提着一把弯刀,正是乞骨乙。

    门口的围墙边,是十来个盔歪甲斜的府兵拿着兵器紧张地看着六个胡人,一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胡人站在这群府兵当中,显然是被当了人质,所以这六个胡人有所顾忌不敢贸然上前。

    这群府兵里除秦时带来的五个外,其余身上都负着伤,他们周围的地上散落着好几把断成两截的刀剑。

    陈兰芝认出了被府兵扣住的那个胡人正是下午东市里那个矮个子。

    见到陈兰芝和秦时,一个战袍已染红的府兵叫道,“秦大人,这几个胡人就是北门那边过来的。”

    “北门怎样了。”见这个府兵并非自己带来的,秦时心知不妙。

    这时,淳于安带着符武、庾风领着小玉也站在了大门口。

    “秦大人,北门失守了,我们挡不住这六个胡人,北门被他们打开了,好几百个乌戎兵已涌入城内,我们退到城内,看到这六个胡人直接朝城中而来,我们深怕他们要去老夫人那,便一路跟了来,到了这里方知他们是来找小爷的。刚又和秦大人带来的兄弟碰上了,这才知道秦大人也在这里。”

    受伤的府兵断断续续回答着,因陈兰芝一直男扮女装,扶风城里的府兵不管知不知道都管她叫小爷。

    “北门失守了?”秦时脸色一变,朝北望去,隐约可见火光一片。

    “属下罪该万死。”那府兵低下了头。

    看来那绛红色烟火是这些胡人的暗号,下午在东市这几个胡人定时看到暗号赶去攻打北门,北门这才因此失守。

    想到这里,陈兰芝后悔莫及,早知如此,那时便拖住这些胡人不让他们离开了,可这些胡人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就是他们放那些乌戎人进城的,尤其是这个胡人最是可恶,”手里拿着刀抵着矮个子胡人脖子的府兵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矮胡人非常熟悉城里的情况,带着入城的乌戎人专挑城里商贾人家,烧伤抢劫,好多百姓都因这个胡人而死,他显然知道小爷住在这里,是他领着这六个胡人到这里的。”

    原来如此,陈兰芝更加懊恼,下午更不应该让这群胡人离开,但她丝毫没想下午若不是这群胡人看到烟火信号离开去了北门,恐怕自己早就遭了殃。

    这时,乞骨乙已走上前来,“义周人,不可信,二十石。”

    “乌戎人,最不可信!”陈兰芝瞪了他一眼。

    “谷浑人,我们是,不是乌戎人,他,才是乌戎人。”乞骨乙拍了拍头上裹着的头巾,又指了指被那群府兵扣着的矮个子胡人。

    陈兰芝看着乞骨乙,这才看清原来这几个胡人的头巾颜色各不相同,乞骨乙的头巾是黄色的,后面几个胡人的头巾颜色各异,但都不重样。

    既然这个矮个子才是乌戎人,这群自称谷浑人的胡人怎么会和乌戎人搞在了一起,还心甘情愿做他们的帮手。

    想到这,陈兰芝问道,“你们就是乔装打扮的乌戎人,趁乱打开了我们的城门,让乌戎士兵进城,谷浑人,都是英雄,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陈兰芝边说边盘算着自己身边这几个人。

    秦时带的这些府兵已经落败,眼下只有秦时能战,但他压根不是乞骨乙的对手,能帮上忙的或许只有那个胖子和他身旁的壮汉了,但那胖子看着很虚,不像是个习武之人,要是赵智兴在,或许尚可抵挡。想到这,她有些后悔先前给赵智兴下药了。

    他,会出手吗,陈兰芝想了一会,回头去找躲在身后的淳于安。

    “淳掌柜,这些胡人拦在这里,我们可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啊。”

    听陈兰芝喊他掌柜,淳于安心里暗暗赞叹起来,这书生在这紧要关头还能想着掩饰他的身份,足见其心思颇多。

    “符武,你好生保护姑爷。”

    淳于安回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庾风看,身旁的符武应了一身,握紧了腰上的佩剑,往前站了一步。

    “谷浑人,英雄!我们不是乌戎人,矮个子,是乌戎人,我们不是,我们只要二十石粮食。”乞骨乙大声喊着。

    “乞骨乙,把他们都抓住,送到无寂子那,就免了你们的粮食。”那个矮个子胡人突然大叫了一声。

    边上拿刀的府兵用刀背猛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矮个子胡人顿时晕了过去。

    “你们几个要这么多粮食干嘛?”陈兰芝好奇地问道。

    “乌戎人,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抓了我们的老婆、孩子,要我们帮他们找粮食,要找到了才放人。”见矮个子胡人晕倒在地,乞骨乙才恨恨地说道。

    “我们也没有粮食。”小玉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

    “没有还这么啰嗦。”乞骨乙身后一个带着黑色头巾的胡人突然冲到了上来,探出一只黑乎乎的手掌朝小玉抓来。

    “你干什么!”陈兰芝拔出腰上的短剑朝胡人刺去。

    黑巾头巾胡人竟不躲闪,五根手指直接抓住了短剑的剑尖,用力往身后一拉,陈兰芝一个趔趄,身体朝外跌去。

    “小爷,小心。”边上的秦时合身扑上,一把抱住了黑头巾胡人。

    黑头巾抬起左腿猛击秦时的腹部,秦时大叫一声,整个人摔了出去。

    被秦时这么一拦,黑头巾往后退了好几步,陈兰芝侥幸逃脱,但手中的短剑已被他夺了去。

    小玉赶紧跑到秦时身旁,蹲下身看他的伤势。

    只一个回合,陈兰芝这边最能打的秦时已经受伤了,黑头巾看了看手中的短剑,朝着陈兰芝扔了过去。

    一旁的符武早已拔出手中的佩剑,将飞向陈兰芝的短剑拨落在地。

    黑头巾打量了一眼符武和他身后的胖子,咧着嘴笑了一声,双脚一蹬,人腾空而起。

    这黑头巾身材极高,在空中如一直巨大的苍鹰,手掌成爪形,从空中抓向符武。

    符武不敢怠慢,横握剑把,朝黑头巾的两只手掌削了过去。

    不想那黑头巾依旧毫不躲闪,直接伸出十个手指抓住了剑身,符武只觉自己的剑在空中突然停滞不前,既无法往前,也无法抽回,那胡人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剑身上,他手中的剑再也无法握住,直接被夺了过去。

    黑头巾在空中翻身落地,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符武的佩剑。

    以前听说过空手夺白刃,没想到这胡人竟然是空手抢白刃,仅此一招,高下立分,陈兰芝回头看了一眼不断擦着汗的淳于安和庾风两人,心已凉了一大半。

    “快把二十石粮食给我们。”黑巾胡人朝着陈兰芝伸出手来。

    此时,城北方向火光冲天,依稀传来砍杀声、女人和小孩的啼哭声,战马的嘶鸣声也越来越近。

    “乌戎人就要来了,再不给我们,就把你们都抓去给乌戎人。”

    黑头巾边喊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乞骨乙,似乎在等他下令。

    “义周人,你老哥的剑,和我的弯刀比,像豆腐?”乞骨乙的目光扫视着陈兰芝身后的几个人。

    “是你的弯刀像豆腐。”陈兰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管谁像豆腐,哪个是你老哥?”乞骨乙显然对陈兰芝身后几个人颇为忌惮,因此始终不敢下决心进攻。

    “我老哥岂能让你看见,看见了你就活不了了。”

    陈兰芝信口胡说着,心里却焦急万分。

    此刻扶风遭难,也不知道母亲的安危,自己又被这几个胡人困住,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功,面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办法。

    “小崽子胡说。”

    黑头巾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大声骂道,脚一蹬地,窜了上来,两只手直接抓向了陈兰芝的胸口。

    这一下速度奇快,眼见那胡人的一双黑爪就要抓在自己的胸口,陈兰芝早已吓得闭上了眼。

    突然,那群胡人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紧接着,黑头巾大叫一声,从空中跌落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陈兰芝毫发未伤,黑头巾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

    哪来的口哨声?

    众人都朝这群胡人身后看着,那里是一片竹林,黑黑的一片,里面藏个十几号人都装的下,口哨声就是从这片竹林里传出来的。

    乞骨乙看着黑头巾脱下鞋,才发现他的脚踝竟然肿了起来,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脚踝,但放眼望去,只有地上几粒碎泥巴。难道就是这些泥巴把他从空中击落的?

    他不相信有人能用这些泥巴击中自己这个师弟,莫非真是什么鬼魂?

    乞骨乙也调转身子狐疑地看着身后。

    谷浑人极其迷信,他们认为夜晚的口哨会招鬼魂。

    乞骨乙对着身后四个胡人说了几句,戴着紫头巾和白头巾的两个胡人点了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竹林方向走去。

    剩下戴着蓝头巾和绿头巾的两个胡人眼睛盯着陈兰芝,一前一后朝前她走去。

    蓝头巾走在前面,他手里提着一条长条蛇皮,朝空中一甩,只见蛇皮笔直冲向天空,足有三尺以上,他手又一沉,蛇皮瞬间在空中折叠成几层,噼噼啪啪一阵声响后落回他的手里,把门口一众府兵看得心惊胆战。

    陈兰芝刚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又看到这个蓝头巾甩着古怪的蛇皮直奔自己而来,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没事吧。”庾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身前,他侧过脸来轻声问道。

    “没事。”陈兰芝心头一暖,看了一眼庾风。

    这个书呆子终究还是关心我的,刚才应该就是他出手的吧。就知道你藏着功夫,但你就是一直不承认。陈兰芝嘴里嘟囔着,一时间竟忘记了眼前咄咄逼人的蓝头巾胡人。

    “亮兵器。”蓝头巾已走到庾风面前。

    “这位兄台,兵器者,凶器也,谷浑与我汉族素无怨仇,我等何不如古人云,铸剑习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岁无战斗之患。”

    庾风双手合在一起,朝着蓝头巾作了个揖。

    “说的什么狗屁话,亮兵器。”

    蓝头巾又抖了抖手里的蛇皮,空中再次发出一阵噼啪的炸裂声。

    “这是谷浑的软剑,非常厉害,姑爷小心。”

    秦时已从地上爬起,在边上喊道,他原本是江湖人士,后投奔了陈东勉,因常年在边境戍守,见识颇多。

    陈兰芝从身后拉住了庾风的手,轻声问道,“你行不行啊。”

    庾风看着那胡人的软剑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禁也朝后退了半步。

    “不管行不行,总不能让你站在前面。”

    陈兰芝眼圈一红,身体情不自禁地靠在了庾风身上,“你使小白剑能胜过他吗?”

    “小白剑?”庾风皱了皱眉。

    淳于安站在陈兰芝身后,看着两人竟然靠在了一起,一下子愣住了,方才又听秦时叫这人姑爷,心里已明白了一大半。

    “你没兵器吗?”

    蓝头巾不耐烦地问道,谷浑人虽行事鲁莽,但却不喜以强凌弱,见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两手空空,他自不愿意就这么与他交手。

    见庾风依旧不说话,后面的绿头巾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来。”

    话音未落,绿头巾窜上前,一掌朝庾风的颈部击来,他没有兵器,因此也就不存在欺凌弱者一说。

    人的头颈是最薄弱的部位,绿头巾这一掌又快又狠,庾风已经不可能不出手格挡了。

    果然,庾风伸出左手遮住了头部,右手向外想去挡住冲过来的绿头巾。

    乞骨乙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个文质彬彬的汉人明显不会武功,做出的格挡动作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反应,这下恐怕不死也要被打成残废了,看来这个人不是那书生说的老哥。

    可令乞骨乙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空中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只见绿头巾背上的衣服一下朝后鼓了起来,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停了下来,但他击掌在前,两人距离又非常之近,手掌还是击中了庾风的左手臂,掌尖在庾风的颈部扫了一下,只是因为身体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这一掌完全没使上力。

    但就只是这么一击,庾风还是惨叫一声,左手臂往下一折,人跌倒在地。

    “怎么了。”

    陈兰芝喊着,扑倒在庾风身旁,只见庾风左臂歪在一旁,完全不能动弹,颈部一道猩红,似被划了一道口子,正缓缓流着血,幸好右手完全拦空了,否则怕是要直接断腕。

    那绿头巾突然被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阻挡住,打出去那掌的劲道被卸掉了八九分,因为只是碰了一下庾风,但他的人却这股力量推得几乎站不住,在原地缓了很久才稳住身体。

    “谁!”绿头巾又惊又怒,看着大门口这几个汉人,满脸狐疑地喊道,“谁偷袭我。”

    他这一喊,身后的蓝头巾手中的蛇皮已经甩了起来,在空中舞了半圈后,朝着门口这几个汉人方向横扫过来,蛇皮的击打范围包括了所有站在那里的人。

    在他舞动蛇皮的同时,那口哨声又响了起来!

    这回口哨声来得极快,哨音刚落,空中便发出啪啪的击打声,只见一柄短剑绕着那蛇皮舞动着,随着短剑的飞舞,那蛇皮竟被切成了一段一段,一节节跌落在地,随即那短剑也掉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竟然就是陈兰芝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剑。

    蓝巾胡人看着自己的蛇皮软剑被削成了一段段,嗷嗷叫着,却再也不敢朝前一步。

    三声口哨,三个胡人被完全看不着的敌人击败,乞骨乙脸色大变。毫无疑问,对手的阵营里有个强大的高手,此人非但实力深不可测,而且深藏不露。

    在竹林里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的两个胡人也走了回来,几个胡人站在一起,一筹莫展。

    陈兰芝这才发现刚才掉在地上的短剑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扔了出去,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

    这口哨明明来自竹林里,但这短剑确是在她眼皮底下飞出去的,难道竹林里的人还能这么远运气到这把剑上,绝对不可能。

    那难道有两个高手在出手?一个吹口哨,一个用气运剑?

    究竟是谁?她的目光飞速扫向身边的人,小玉和秦时首先被她排除在外,那只有三个人了,淳于安、符武和庾风。

    符武功夫最好,但他甚至还挡不住黑头巾,这个淳胖子一直冒着虚汗,躲在符武身后,此人胖得走路都蹒跚,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看来只有自己的老公了。

    可庾风刚才已被那胡人打伤了,而且她就蹲在他身边,庾风几乎没有可能在她眼皮底下做任何动作。

    难道庾风宁可自己手被打折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武功?或者这也是他装的?

    此刻她真的希望庾风是在装傻,隐藏自己的武功。

    想到这,蹲着的陈兰芝忍不住用手狠狠捏了一下庾风受伤的手臂。

    “啊。”庾风一声惨叫。

    “哎呀,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陈兰芝一下慌了起来。

    这时,一旁的符武蹲下身来,看了看庾风的伤势,从背后的行囊里取出一盒药膏和一块方布。

    他端着庾风垂下的左手臂看了下,“忍一下。”也没等庾风答应,便手中一使劲,只听庾风又大叫了一声。

    “手折断了,幸好没伤到骨头,我帮他接好了,要养个把月,颈部是外伤,涂了膏药无碍。”符武迅速替庾风包扎着。

    “你怎么也不躲闪,痛不痛啊。”陈兰芝急得用袖子帮庾风擦着额头滴下的汗珠。

    “这位师爷一点武功不会,不过能站在姑爷面前,好生勇敢。”站在一旁的淳于安赞叹道。

    陈兰芝这才想起自己是假扮的庾风,赶紧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躲开了满脸怪笑的淳于安的目光。

    “到底是谁在帮我们?”小玉问道。

    “竹林里应该有高手,但这个高手似乎并不想露面,也不想很快打发掉眼前这六个胡人。”陈兰芝若有所思地想着。

    此刻,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六个胡人站在那还在商量着什么,看他们脸上古怪的表情,大致能猜到他们都感到十分害怕。

    这时,那群府兵里传出一个声音。

    “乞骨乙,你要是放了他们,我回去禀告无寂子,你们的家人都别想活!”

    是那个刚才被打晕的矮个子胡人,此刻又醒了过来。

    “闭嘴。”边上的府兵又给了矮个子胡人一刀背。

    但这胡人也是不屈不饶,又喊道,“一会无寂子就到了,你们谁都逃不…”

    话音刚落,一把飞剑插入了矮个子胡人的喉咙,这胡人头一歪倒了下去。

    “是蛇皮剑。”拿刀架在矮个子头颈的府兵吓得跳了开去,手中的刀也扔在一旁。

    插入矮个子胡人喉咙的是一把像蛇皮一样的断剑,一看便知是此前蓝头巾胡人被截断的蛇皮软剑中的一节,这一剑既准又狠,若偏上几寸,身旁府兵的命也保不住了。

    “乌戎人死了。”乞骨乙看着这一幕,表情十分紧张。

    “这人死了才好啊,要是他不死,一会那个什么无寂子来了,他还不要乘机告你们一状?不过呢,他死了也有个麻烦。”

    陈兰芝看着乞骨乙,停顿了一下。

    “什么麻烦?”乞骨乙紧张地问道。

    “无寂子会说是你们杀的呀。”

    “我们?不是我们,我们没杀他。是那个口哨…”

    乞骨乙想了一下,又发现刚才那一剑飞出的时候,并没有口哨声。

    “刚才可没有口哨声,杀他的可是你们的蛇皮剑。”

    乞骨乙此时脸如死灰,刚下和他的几个师弟商议后,一致觉得这里一定有不利于他们的鬼魂,不让他们接近这群汉人,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开,但又怕被这个矮个子乌戎人告发,犹豫之际,那乌戎人竟然被杀死了。这下万一无寂子率领乌戎人赶到这里,更加说不清楚了。

    “你的老哥,是哪位?”乞骨乙又想起了什么。

    “你怎么还在想我老哥。”陈兰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庾风,暗暗好笑起来。

    “那个吹口哨的人是你老哥吗?”

    “你想知道?那我让他再吹一个。”

    “不不,不用了,不用了。”乞骨乙本来还想试探一下,见陈兰芝说得如此肯定,心里又害怕起来。

    “我老哥是不屑和你们动手的,吹吹口哨就行了,你们要是再不走,一会他出来,手一挥,白光一现…”

    陈兰芝作了一个手势。

    乞骨乙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你们要粮食,我告诉你们如何弄到。”陈兰芝忽然叫道。

    “如何弄到?”

    “你走近一点,我说给你听。”陈兰芝朝他招了招手。

    乞骨乙将信将疑地朝前挪着脚步。

    “你们得先帮我老哥救一个人。”陈兰芝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耳边说道。

    “谁?”

    “从此地向南,有一处大宅,是县丞府,我老哥的母亲,被一群义周兵围着,你把他母亲救出来,我老哥一开心,就给你二十石粮食,说不定还会帮你们从乌戎人那里救家里人。”

    “你那老哥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救?”乞骨乙又觉得不对。

    “我老哥这会要急着去大业,没发分身,这不是给你们机会吗,让你们拍我老哥马屁,你们抢到人了,老哥一开心兴许还收你们做徒弟。”

    “我怎么知道你老哥有二十石粮食?”

    “看见那个胖子了吗?”陈兰芝指了指大门口站着的淳于安,低声说道,“他是天闻的粮官,他和我老哥关系好得很,只要你把我老哥的母亲带出来,老哥和这胖子一说,三十石也给了你。”

    乞骨乙一下心动了,“那要是我们救出了老哥的母亲,如何来找他?”

    陈兰芝在乞骨乙耳边又说道,“我随同我老哥去大业,我会在往北的官道岔口处做记号,看到有弯刀的记号,就是我给你留下的,你们救下老太太,带着她跟来就是。”

    乞骨乙大喜,朝陈兰芝拱了拱手,“义周人,好人。”

    “他们喊我我老哥的娘陈夫人,看到她你就说是越池何家的人要她跟着你们走,她自会跟着你的,记住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是这里的人让你抢人的,老哥知道了饶不了你,赶紧去吧,不要让乌戎人追到你们。”

    乞骨乙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几个胡人站的地方,和他们说了几句后,背起了受伤的黑头巾,带着这几个胡人朝着陈兰芝说的方向飞奔而去。

    “姑爷好本事,三言两语就退了兵。”淳于安对着走回来的陈兰芝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马蹄声、兵器碰撞的击打声和士兵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

    “小爷,你们赶紧走吧,乌戎兵说不定就要来了。”小玉看着陈兰芝。

    陈兰芝走到庾风面前,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们走吗?”

    庾风点了点头。

    这时秦时牵过了陈兰芝的红鬃马,“小爷,姑爷受伤没法骑马,你和姑爷一起骑,它跑得快。”

    淳于安和符武也牵过了他们栓在门口的马匹。

    “赵大人…”符武问道。

    “他一时半会还起不了,等他醒了,我给他备马追上来。”秦时答道。

    “一会有个叫李沛的,是随我一起来的,我和他说好了一个时辰我们没回来就顺着赵掌柜的记号找过来,他要是来了,就让他和赵掌柜还有刘奎三人跟来。”

    淳于安看着秦时说道。

    “嗯,你们赶紧先走,乌戎兵离这里非常近了,我们几个挡不住他们。”秦时点了点头,又走进门内牵着红鬃马走了出来。

    陈兰芝翻身上马,让秦时扶着庾风上马坐在她身后。

    “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在这守着扶风城,老太太那有什么情况也可以有个照应。”秦时摇了摇头。

    想到自己的母亲还被困在县丞府内,陈兰芝又有些犹豫了。

    “快走,小爷,再不走,乌戎兵也就算了,只怕那特使过来看到你和姑爷,那就真是牵连老夫人了,到那时一个也走不掉,老爷和夫人都白费心机了。”

    见陈兰芝又犹豫了,秦时有些着急了。

    “兰芝,秦副将说得对,你娘既已对特使说我们外出了,如果被发现我们还在城中,又是欺君之罪,况且,如果我们都离开了,说不定特使还要派人找寻我们,才能带着你娘一同回宣都。”庾风低声说道。

    原本陈兰芝想离开扶风,一是觉得只能如此,二是刚才让乞骨乙去救母亲,就是盼着以乞骨乙的武功,说不定很快救出了母亲,因此便想着快点出发,乞骨乙就会跟着自己的记号跟来。可临到要走时,又怀疑自己走得是否过于仓促。听了庾风的话,陈兰芝不再犹豫了。

    陈兰芝又看了一眼小玉,她知道小玉心里挂念秦时,不会舍弃自己的心上人与自己同去,想起如今虽然形势危急,但却能和庾风在一起,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一丝甜意。

    “小玉,那你自己小心,你紧跟着秦副将,万一扶风失守了,赶紧沿着官道来寻我。”

    “小爷,你放心吧,赶紧走吧。”小玉抹了抹眼泪。

    “坐稳了吗?”她扭过头去问庾风。

    “嗯。”

    “抓住我的腰。”

    庾风伸出右手揽住了陈兰芝,左手绑着垂在胸前。

    “抓紧点。”

    庾风又嗯了一声,身体往前靠了靠。

    “淳掌柜,你带路吧。”陈兰芝喊道。

    “好勒。”

    淳于安也翻身上了马,朝符武点了点头,两人用脚踢了踢马肚,两匹马一起朝东北方向而去。

    陈兰芝接过秦时递来的短剑插在腰上,“一会给赵智兴松绑,让他们俩、还有那个叫李沛的来追我们。”

    秦时点了点头。

    陈兰芝轻声吆喝了一声,红鬃马听到主人的叫唤,一仰脖,飞驰而去。

    待陈兰芝走后,秦时和小玉便开始查看受伤府兵。

    “你不用去北门吗?”小玉有些担心。

    “不用,王副将在,能控制,再说我想陪着你。”

    “刚才那个府兵不是说北门被攻破了吗?”

    “是有不少乌戎人杀进城了,但都是一些乌合之众,过不了多久,城外的援兵就到了,扶风城一定能守住。”

    “那你让大小姐和姑爷这么急地去天闻。”小玉不解地看着秦时。

    “呆在城里不安全,万一特使派人来看见怎么办。”

    “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有我在。”秦时握了握小玉的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飞奔来一匹战马。

    到近前,马上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兵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跑到秦时身前。

    “秦大人,城外我们的援军到了,来了三千府兵,现在已经把入城的乌戎兵全部围在了北门,城外的乌戎兵都被打散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全歼这些贼寇。”

    秦时脸色顿时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