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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二十载东南商旅,半生缘至暗时刻

    经商创业,办企业,成为上市公司。利用资本市场的财富放大效应,品牌效应,达到财富自由,实现人生价值,无疑是所有企业家的梦想。

    远鹏总经理岑伦就是个立志书生经商报国,怀揣梦想的人。

    记得后来成为钱江著名企业家的大咖说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中国民营企业要实现上市,时机、共识、业绩,一样都不能少。

    2002年的远鹏公司尚名不见经传,依靠甬城外向型城市,主营进出口贸易。虽已是上市公司吉祥集团的控股子公司,主营业务收入也只有30多亿人民币。对的,就30多亿,这倒不是什么凡尔赛,对于工业企业,实体企业而言,30亿也是不得了的数字,但远鹏公司做的是出口、进口,还有转口,主营产品是石油下游的塑料、液体化工等大宗商品,大进大出的贸易商,资金周转快,赚的是市场差价,30亿只是起步基础。后来在2007年突破百亿大关,然后一发而不可收,不到十年摸高到千亿,连续多年跻身中国企业五百强。

    2004年,岑总等核心层为了管理决策的自我灵活度,想抓更多的跨行业机会。将远鹏公司业务、人员拆分成二,减兵增灶,于是甬上业界出现远鹏系与前腾系、经营团队之间交叉持股的两个公司。

    岑伦此时刚刚40岁,慈溪人。身高一米七八,长脸,带眼镜,文质彬彬,说话也斯文有礼。身材匀称,平素喜穿一身暗条黑色西装,绛色领带,系带皮鞋。人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士,慈溪,在近代出过吴锦堂、虞洽卿这样的大商人。经商文化深厚,岑伦本身兼有中国传统的文人情怀,又受到在美国留学期间“民主”思想,特别是美国之父华盛顿的影响,便想在远鹏公司推行自己理想中的公司治理。2008年春季岑伦44岁决定急流勇退,在公司经理联席会议上宣布,他已实现财务自由,所持公司股权按净资产核算已达亿万富翁之列,辞去总经理与董事长职务,交棒给年轻人。只想在股东会层面发挥作用,靠分红悠游度日,事成拂衣去,风花雪月间,实现他的理想生活。

    岑总提出远鹏的接班人要搞民主选举,即在现任三位副总兼事业部老总之间PK,由全公司中层以上40多名干部现场投票民选。民选结果兼任钢铁事业部老总周善波得票最多,承继大统,报请股东会出任远鹏公司总经理兼董事长。同时推荐参加PK的另外二位副总武向洋、虞强联袂进入董事会。岑总带另外两位老董事退出领导核心转归前腾系。

    岑伦最初的设想,可谓初心,所谓在股东层面发挥作用,是想在两个公司之间,搭建一个长老会非正式组织,名曰决策委员会,成员由几位持股较大的自然人股东组成,以自己的威望与资历,行垂帘听政之实,分控二个公司。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一想法一抛出,便遭到远鹏继任者周善波的反对,反对的理由也很充分,说这种决策委员会不太符合法度,按中国公司法规定,法人代表要为全体股东利益着想,代表全体股东利益,在其位,谋其政,履其职、负其责。如果做傀儡,橡皮图章,还是另请高明吧!

    看来民选的总经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硬气。最终关于公司领导权,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伟人说过:基本的路线确定以后,干部就是主要因素。余下的经营管理团队,自然按建制归队。庄巨海归属前腾系,任副总,行大内主管之实;周襄平继续留远鹏系,继续做财务总监。

    以后的三四年,大部分时间顺风顺水,中国五百强的榜单上,远鹏与前腾双星闪耀,岑伦以一己之力,打造两家五百强企业的佳话也在业界无胫而走,成为现代儒商的典范。甬港市府为鼓励外向型经济,引导千军万马搞外贸,政府出资让青年企业家出国见世面,设立百精班,即是100名青年企业家精英班,岑伦众望所归,出任班长,一时风头无两。

    老子曰:天道轮回,福祸相依。转眼到了2008年初,金融危机悄然而至。

    引发远鹏危机的,竟然是一个冷门品种。

    始作俑者,其做镍乎!

    话说从2008年春夏之交,远鹏陆续完成领导迭代,进入第二代领导期间。

    而前腾系在成立后的数年间,灵活的机制,又赶上了国退民进的好机遇,净资产快速增值。贸易、地产双轮驱动,在业界名声鹊起。前腾集团麾下之主力旗舰,更是一度想问鼎资本市场,IPO申请材料已报到证监会。

    在前腾集团风光无限之时,无疑是远鹏第二代领导层落寞之日。大家心里都清楚,同在一个城市的同业竞争企业,无疑实力是此消彼长,资本市场是个鱼化龙的龙门,这龙门一跃对资金实力、对人力凝聚力将大大提升,企业之间的差距可就大了。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周襄平知道,贸易流通领域企业IPO就是难度大,遥想当年,滨城老东家也是国有流通性企业,按正常流程申报上市,几乎不可能。1998年国企改制时,机缘巧合,申请到了辽东省内的上市名额,时称97额度,历经募集设立与发起设立,内部职工股政策的取消,前后三年方才在2000年10月在沪市挂牌上市。

    前腾股份做为一家民营企业,从事大宗商品贸易,受世界经济,地缘政治,汇率、利息、供求关系,金融属性影响太大,稳定的盈利模式难以描述,更难以让公众信服。故在股票发行核准制条件下,很难通过。果然在上市辅导期内,由于业绩波动太大,不得不主动撤回申报材料。

    一市双雄博弈的天平,又倾向于远鹏一方。

    远鹏,作为上市公司控股50%以上的子公司,业务本身就在上市公司吉祥集团合并报表范围内,其业务占比达到吉祥集团的93%。这让上市公司旗下的远鹏则更多出一种选择,即资产重组,翻牌进入上市公司,作价让远鹏经营团队持股兑换成上市公司的限售股,再成为小非,流通股。

    通过资产重组,曲线上市更具技术可行性。

    经过多年的市场搏杀,远鹏逐渐成为以经营大宗商品的进口、内贸为主,利用国际国内两种资源、面向两个市场的贸易商。

    2008年尚是一个以渠道为主的时代。上游国内要和中石化、中石油、钢铁厂搞好关系,国际上要和跨国公司、驻华首席代表融洽,以便能拿到货源,下游要和中小贸易商,加工企业,终端用户联网,以便货畅其流。交易即比价,要综合考虑报价、汇率、运费等因素。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大宗商品越来越具有金融属性。在大资本眼里,塑料、棉花,就是货币的载体,大宗商品贸易商便越来越像银行,经营商品,如同银行家经营货币。放出去的本金,收回的是利息,而利息因充分竞争而不断被摊薄、稀释。如果放的帐成了不良、呆坏账,损失的本金需要很多笔的业务利润来弥补。想一想,经营风险还是挺大的,怎么办?需要风险控制,需要有风险规避、对冲手段。

    远鹏做镍,始于2007年四季度,业务类型是代理进口,收国内上家20%保证金,银行开信用证,东南亚装船,船期几天,到中国口岸后,报关完税,上家付款提货。公司收取1%左右手续费,做了几船,赚了可观的利润。岑伦认为这是主攻方向,亲自下场主抓,重仓布阵。到2008年一季度,进口红土镍矿陆续到港,中国版图海岸线北起日照港,南至城防港的港区,都堆放着远鹏公司进口的货物。此时构成红土镍矿到岸价的波罗的海杂货指数已跌至冰点,镍矿的市场价格彻底击穿了上家的心理价。20%保证金被吞噬后无力补仓,双手一摊,任由远鹏处置,打官司也随便你。远鹏由代理商,无奈成为自营商,现开发现货渠道怎么来得及,货物严重阻梗。积小胜为完败。

    2008年,远鹏公司做镍犯难之时,尚不知晓风险对冲为何物?如果当时有利用期货市场做空对冲,不至于如此惨败。然而也正是经历过这一段惨痛的经历,远鹏塑料事业部因最早涉足塑料城的远期现货电子盘,在大连商品交易所推出塑料期货后,成为第一批参与者,逐渐把期货作为套保、对冲现货风险的功能应用在商品贸易的实践中,领先了业界同行半步之遥。

    一招鲜,吃遍天。

    远鹏公司的业务创新能力在长三角业界一向闻名,期货操作工具的引进,给现货业务加了保护,一时风头无两,公司业绩开始出现跨越式增长。由之前波澜不惊的亿元以上,在2014、2015跃上中位数5亿元左右。

    无疑,领导塑料事业板块的武向洋居功至伟,业而优则仕,职务由副总、常务副总,跃升为总裁。此时远鹏开始董事长、总裁分设。周善波为董事长,武向洋为总裁。

    武向洋当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左膀右臂,方渐红和史亦明,亦随主官一同升迁,镇守要津。一为石化子公司总经理,一为研发投资部总经理。

    武向洋威名赫赫,是交易所的座上宾,是期货协会的主讲,塑料论坛无此君,便沦为鸡肋矣。引来监管机构领导来公司座谈,盛赞期货为实业助力的盛举。远鹏公司所编制的石化指数,指导行业购销,加工企业实现无库存管理,带动行业升级。

    欣赏、期许的目光,亦来自股东的股东。BJ,远鹏的实控人集团总部。一年一度的总经理年会,点名要远鹏做主题发言,介绍经验。

    远鹏自岑伦第一任领导,到周善波第二任领导,心心念念的远鹏梦,多年悬而未决的远鹏重组问题,终于走上了快车道。当然,一切都是秘而不宣。2015年8月,上市公司吉祥集团发布公告,因重大资产重组,公司股票停牌。

    2016年1月19日,吉祥集团重大事项终于浮出水面,该重大事项为外界猜测许久的远鹏管理层持股注入上市公司,此时据周襄平加盟远鹏,已经过去了14年。

    并购公告称:吉祥集团计划以每股44.36元的价格定向发行6714.16万股股份并付现金5.26亿元,用于收购周善波、武向洋等管理层持有的远鹏48.00%股权。这意味着,远鹏整体估值达73亿元,较2015年8月末的经审计净资产6.41亿元溢价达1039.54%。

    在高溢价的同时,远鹏管理层也给出了远鹏2015年、2016年和2017年净利润分别不低于5.58亿元、6.46亿元和7.51亿元的承诺,三年合计达19.55亿元。若达不到承诺,远鹏管理层将进行补偿,这就叫业绩对赌。

    老子曰:福兮祸之所伏

    2016年业绩遭遇滑铁卢。

    所有的筹码,目光都押在2017年业绩上了,希望出现奇迹。

    然而,造化弄人,奇迹没来,等来的是奇案。佳话没有,等来的是笑话!

    2017年9月初,周襄平从加拿大度假归来,听同事说,前一段证监会、国家审计署来人到公司调查,复印拿走很多资料,很多石化的员工做了笔录。涉及前一段股吧里纷纷扬扬的期货之事。周襄平暗自道,看来社会上真有高人,料事如神,只是当初股吧里说是玻璃期货,没引起警觉。

    谁料想,9月末,东北某省公安局经侦队又来公司,说远鹏公司涉嫌期货市场操纵,临走,带走了武向洋、方渐红和一位女总助。同时划走了子公司石化帐上的5.6亿现金,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黑云压城城欲摧。

    整个远鹏公司,进入至暗时刻。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周襄平脑际突发奇想: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情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只能说我的股票!秋夜难眠,披衣起坐,留下如下一段文字:

    清平乐记事

    钱湖澜起,羁羁人未已。关外镝锋追千里,朔风彻骨寒意。

    残灯支枕无眠,声声只在耳边,一夜填词遣闷,晨曦透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