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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尽 终身误(贰拾)

    他站在群臣之首,笑容温和,器宇轩昂。前一刻还是学士们轻视的商人,此刻就成了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古,士农工商,商人多在最底层。他偏偏要做商人,偏要天下人看看,无论是做什么,只要他做,就可以一步登天。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世人说他温文如玉,他偏要做个藐视天下的狂人。

    --题记

    大厅里坐着的那个公子时时都在担心受怕,风声鹤唳。有一点点动静他就会坐立不安,时不时朝着门口望去。吕不韦和崔府君坐在他的对面,三个人交谈了一个上午。说是交谈,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吕不韦侃侃而谈,崔府君只是偶尔插一两句话,大多时候都是面带微笑安静的听着,而那位面色苍白的男子,大部分时间都心不在焉,眼神空洞。

    吕不韦很是健谈,从南北风情聊到民生趣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他的坐姿很是挺拔,笑容温和尔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我看着阴阳镜里的画面,总感觉这样的吕不韦像是一个戴了面具的木偶娃娃,突然就想起前几天带我一起吃喝玩乐的那个人,他无论到哪里总是坐得很随意,有时还会屈膝半躺在榻上,用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上,那么随意的坐姿看着会有一种别样的风流恣意在其中。我挑选东西的时候,他总是挂着慵懒的笑容耐心的等我,时不时会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点评几句。

    昨晚,他对我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声音冷清却是异常的好听,“我如今要走了,再也不会带你玩了,特意来和你告别的,你居然说和我不熟,可见你很是没有良心啊。”他说他要走了,再也不会带我玩了。我一直没有感觉,直到现在看见镜子里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却挂着我不熟悉的笑容,这一刻我才明白,灵海帝君,他果然走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淡淡的,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关了镜子里的画面,懒懒的趴在床上补觉。

    直到午饭时间,夏景来叫我,我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还是不想起,夏景耐心的劝说起来:“小姐,少爷夫人还有崔公子都等你去吃饭呢。您要犯困了,那就吃完饭再睡个午觉,总让人等着也不好啊。小姐,奴婢现在伺候您起来更衣吧,小姐想穿哪一身?粉色的?要不嫩黄色的吧,要不青色的?”

    我在床上又滚了两圈,当做无声的抗议,最后还是被拖去大厅里吃饭,一进大厅,就看见吕不韦坐在上首,旁边坐着崔府君,赵染站在吕不韦的另一旁在不停的指挥侍女上菜,很有当家女主人的气势。

    我朝着赵染咧嘴笑了笑,说:“姐姐,早啊。”

    赵染望着我宠溺的笑了笑说:“还早,都该吃午饭了,阿孟你再不来,崔公子可是要急得给你请大夫啦。”

    我朝崔府君望了望,发现崔府君的脸颊有一丝可疑的红色,于是我走过去起了逗弄崔府君的心思,坐过去小声的问:“子玉,你可是很担心我?”

    崔府君很认真的点点头说:“我怕你昨晚吹了风受寒。”

    我撇撇嘴,一脸郁闷的说:“我倒是没有受寒,可是我待得很是无聊,我一个人在屋里闷了半天了。子玉,我们下午出去逛逛吧,眼看就要到中秋了,夜市有卖花灯的,特别好看。”我对着崔府君不停的眨眼睛,嘴角微微向下垂着。

    崔府君被我看得心软了,点头答应了我。其实一进门我应该是先和吕不韦打招呼的,可是我一想到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吕不韦不是前几天带我出去玩乐的那个人,总感觉眼前坐着的人是个木偶娃娃,少了一些灵动。虽然他眼底时不时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比一般人心思还要沉重,可是每每看到他面具一般温和的笑容,我就觉得不太舒服。

    一顿饭下来,我和吕不韦不过只是几个眼神相碰时,点头微笑示意一下,便再无交集。一顿饭吃完,我和赵染说了下午要出去逛街的想法,并且想拉着赵染一起去,赵染回头看看吕不韦,眼神里流露出想要出去的意愿,吕不韦看了赵染一眼,然后淡淡的对赵染说:“赵姬,下午我还要请算一些账目,你也该处理一下家里的内务了。”

    赵染低下头,轻声说是。我看赵染是出不去了,就和吕不韦说了一下,准备出门。吕不韦抬头看看我,微笑着说:“你既然想出去玩,那就多玩一会,难得这两天邯郸很是热闹,过几天怕是要禁宵了。马车我帮你和子玉都备好了。”

    我看着吕不韦和善可亲的样子,就想着要刺一刺他,揭开他虚伪的假面具,于是回了一句:“谢谢姐夫。”吕不韦愣了一下,马上恢复笑容,颔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我的道谢了,站在他旁边的赵染,看到他的这个反应很是高兴,眼底立刻恢复了几丝神采。

    我看着眼前这对男女,郎才女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顿时觉得刚刚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索然无趣,于是拉着崔府君出了门。走出大门口,就看见马车停在那里,想着走到哪身后都有人跟着着实不自在,就对送我们出门的管家说:“管家,出门坐马车实在不方便,还是从马厩里牵两匹马出来吧,我要我的小灰,他么,随便那匹都好。”

    因着前几日我日日跟着吕不韦厮混,所以管家对我很是熟悉,一般不过分的要求管家都是直接自己做主,不用寻问吕不韦的意思,所以直接通知小厮牵了马来,小灰对我很是熟悉了,看见我还低下头用鬃毛蹭蹭我的脸惹得我心情大好。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和崔府君纵身上马,慢慢的策马前行,最近天气没有之前那般炎热了,已经有些转凉,我和崔府君也不心急,就这么慢慢的遛马前行,难得悠闲。

    我侧头崔府君微笑着说:“哎,今天我带你去一家店里吃酒去,那里的酒很是香醇,据说已经开了祖孙三代了,有百年历史了。之前还是吕不韦,不对应该是灵海帝君那个家伙带我去的,那酒果然很好喝,也就像灵海帝君那样的纨绔子弟才能找得到那么僻静处开的小酒肆。”

    我说的兴高采烈,可是崔府君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很是难过的问我:“阿孟,你是不是觉得和灵海帝君一起,要比和我在一起有意思的多。”我脑子一下没有转过弯,又听见崔府君幽怨继续说着,“诚然,我很是不会讨你欢心,经常会惹你生气,而且我笨笨的,从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不太喜欢我,也是正常的。可是,阿孟,我还是想守在你身边。哪怕你只是把我当朋友一般,也是可以的。”

    我头一次听崔府君这般难过的说话,心里很是不舒服,不自觉的想要安慰崔府君,于是话没过脑子就直接说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凭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自然是我和你最要好的,别人在我心里都没有你重要。”

    话一出口,我愣住了,崔府君也愣住了,微微张着嘴许久没有说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的反应我不高兴了,板下脸说:“你若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合适,就当没有听见好了。”

    说完这句话我扬起鞭子抽了马背一下,催着小灰快速往前跑去,这时候崔府君终于有了反应,赶着马追着我跑了过来。我听着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没有理他,匆匆赶我的路,行了一段时间,到了酒肆门前,我勒紧缰绳,下了马,慢悠悠的系马的缰绳。身后崔府君急急忙忙的跟了上来,匆忙拴好马,就跑过来拉住我的衣袖。

    我连连甩了好几下,都没有甩开崔府君的手,心里很是恼火,就质问他:“你拉住我的衣袖做什么?”

    崔府君小心翼翼的问我:“阿孟,你刚刚说别人在你心中,在你心中都没有我重要,是不是,真的?”

    我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突然明白了刚刚他那么长时间没有反应,是在一字一字的反复斟酌着我刚刚的话,现在反应过来了,脸上带着压抑的狂喜小心翼翼的问着我是不是真的,本来我很想说刚刚说你比别人在我心中重要,可是现在我又觉得你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看着他小心翼翼,又万分喜悦的表情,我突然舍不得那样说了,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你若是不相信,那就算了。”

    崔府君听到我这么说,不安的说:“阿孟,你知道我有时候会有一些笨,若是惹你不高兴了,不要生我的气。你刚刚说的话从未同我说过,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不敢相信你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阿孟,要不,要不你再说一遍,这一次我一定很认真的听着,好不好?”

    我被崔府君这么一番话气笑了,挑眉问他:“你脸皮可真够厚的,还有讨着让人把情话再说一遍的吗?”

    我眼前的男子,被我这么一问,呆住了。即便是呆若木鸡的样子,也很好看,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亮亮的,白皙的脸上有一片红晕,像极了天边的彩霞。这个模样的崔府君,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