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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宴席

    哲涵从房里下来,刚走进戏台院,便看见了戏班的那个挂帷幕的青年。

    青年正好从后台出来,可能是台上戏已经开唱,他便没什么事了。

    哲涵走上前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并喊道:“冯缘。”青年闻声转过身来,笑着说:“哲涵,是你啊!”

    哲涵也带着笑问道:“怎么,你现在没事吗?”

    冯缘低了低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戏台上,细声地笑着说:“是啊!我不能上台唱戏,暂时就没什么事了。”

    哲涵先是笑着说:“那也挺好的。”只是哲涵话音落后,先是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轻轻地说:“可以不需要那么累。”

    冯缘听后,微微地笑着说:“能好什么了,我从小就在戏班长大,书也没怎么念,不能唱戏也不知道以后能干嘛了?”

    哲涵听后,一本正经地说:“也是,生在戏班不能唱戏,以后确实不知道怎么办!”

    冯缘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说话却是一套一套的。”

    哲涵笑着说:“电视和书上学的。”

    冯缘说:“其实,戏班这几年已经不怎么样了,很多师兄师弟都纷纷离开了戏班,年龄小的,就回家上学去了;年龄大的,便是直接外出务工了。”

    哲涵说:“你也可以考虑外出去做些事情,现在的人看戏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冯缘说:“其实,我是有想过,但我是在戏班里长大的,还有就是我师傅年纪大了,戏班里其他人可以都走,我是唯一不能的。”冯缘说完,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戏台上正在表演的师兄弟们。

    哲涵看着眼前这个虽然不怎么了解的人,也明白他说的话,便随着冯缘的目光,也看向了戏台。哲涵认真地去看戏台上那些演员的表演,看着他们的动作,听着轻快的节奏声。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戏曲听起来的感觉也还不错。

    就这样,两人在戏台院西侧的中门下站着聊着。

    戏台院里阵阵喝彩声,好不热闹。

    只是,不一会儿,冯缘便被一个老头叫着离开了。哲涵见冯缘离开了,便提步走进了戏台院。哲涵在戏台院内环顾了一圈,没见着雨桐他们,就转身退了出来。

    哲涵走向了老屋的大门。只见他走进后堂,穿过堂屋,走过天井,提步跨出大门高高的门槛,沿着青石板路走到了空地边上。

    这时,空地外比老屋里面要安静得多。

    哲涵站在边上,看着远处。整个田野看着是一片萧瑟,水田里整齐地遍布着枯黄的稻桩;田野远处的山体呈现出深墨绿色,就连深水圳两旁的樟树也不例外。整个田野带着冬天的凄凉。

    在村里,智范家的那棵老柿子树已经完全清理干净了,就连树桩也挖走了。地上只剩下了一个大坑。生长了几十年的老柿子树,在几天内就已经看不到痕迹了。时间一长,随着人们关于它的记忆的消散,它便将完全没了在这尘世间生存过的证明了。

    随着石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哲涵转头看去,不一会便见到哲博跑了上来。

    哲博抬头见到哲涵,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立马喊道:“涵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哲涵笑着说:“我在里面呆着无聊,出来看看田野。”哲涵话音刚落,又继续说:“你也不小了,上阶梯的时候注意点,别跑那么快,看着点脚下。”

    哲博笑着说:“涵哥哥,没事的。”

    哲涵则问道:“你跑这么快是去干嘛了?”

    怎料哲博脸色一沉,带着气愤地语气说:“我去找我爸,因为我哥在村头和人家打架了。”

    哲涵听后,带着稍急的语气说:“那你赶紧去吧!”说完,又补充道:“哲川又怎么和人家打架了?”

    哲博边往老屋跑去边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玩着玩着,他就和人家打了起来。”

    哲涵看着哲博跑了老屋,他也走向了老屋。虽然他和哲川的关系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有点恨,但他听到哲川又在和人家打架,还是有些担心的。

    哲涵走到天井时,便看到他叔叔李智宏怒气冲冲地和哲博一前一后穿过堂屋的东侧中门。

    在李智宏走到天井时,雨桐、哲方、玲玲三人也纷纷跑出了堂屋中门。

    四人跟在李智宏身后,走出了老屋,往村里走去。

    在村头。

    可见到靠墙站着的哲川的脸上已经挂了彩,并且,他还时不时以不服输的神态,往地上吐着带着血丝的痰出来。

    在哲川对面十来米处,站的是良吏。

    良吏的体格比哲川明显要高大很多。良吏比哲川高了差不多一个头,而且比哲川胖的也不是一点两点。所以,在良吏的脸上并没有挂彩的痕迹,身上也比较干净,不像哲川身上已经是沾了不少地上的沙土和杂草。

    随着李智宏的到来,哲川脸上没什么变化,倒是一旁的良吏的脸色变得有些胆怯了。

    李智宏直接走向哲川身边,大声朝哲川骂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家里正办着喜事,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在这里打架。”

    哲川正眼看着李智宏,然后丝毫不胆怯地大声说道:“谁让他惹我的,我不打他打谁?”

    哲川这话刚出,李智宏就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是给了哲川一巴掌。

    哲川一下子也火了,直接推开李智宏跑了。李智宏见状,便没去管他,而是走到了良吏旁边,说了几句好话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哲涵他们并没有跟着李智宏回老屋,而是走向了哲文大伯家。

    哲文大伯家在村头的后排。沿着村中巷西侧尽头最后一条往北延伸的小巷走进去。在小巷的尽头,是一栋老旧的青砖瓦房子。

    哲涵率先走了进去,接着是雨桐,哲方,玲玲。

    他们穿过东侧的中门走向了房子里后堂,在后堂的东侧是哲文的房间。原本是间杂物间,哲文的爷爷奶奶过世后,便改成了哲文的房间。

    房里顶上的天井有些狭小,而且上面积了不少树叶,导致房间里面十分昏暗。走进去之后,会发现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连个柜子都没有。

    他们几人刚走进房间,便吵醒了正在床上睡觉的哲文。

    哲文揉着眼睛,带着朦胧地看着他们,说:“你们怎么来了?”

    雨桐说:“见你没去看热闹,就知道你肯定在家睡觉了,所以我们就过来找你了。”

    雨桐的话音刚落,刚刚还带着睡意朦胧的哲文顿时就觉醒了,立马问道:“我错过了什么热闹?”

    雨桐慢悠悠地继续说:“也没什么,就是哲川那家伙和良吏打架了,然后被二叔给训了,最后二叔还打了他一耳光。”

    哲文很惊讶地说:“哲川和良吏打架,他打得过吗?”

    哲方笑着说:“你是没看到,哲川被良吏收拾够惨的,嘴里都流血了。”

    哲文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穿裤子。坐在床边的哲涵,只得起身给哲文挪位置。

    哲文穿好后,便说:“我们去外面说,这里面太暗了,我都快看不清楚你们谁是谁了。”

    一行人便从房间走了出来。

    哲文说:“他们俩怎么打架了?”

    哲方说:“鬼知道了!哲川那家伙不惹事能消停吗?”

    雨桐说:“不过,这次没细奶奶顺着他,他也只能被人揍了还得挨训了。”

    哲文说:“六叔这次做的漂亮,得让哲川知道不是谁都会顺着他的。”

    哲文说完,扫视了一眼,然后说道:“怎么不见哲铭那家伙啊!”

    哲涵说:“他也和你一样,在房间睡觉了。”

    哲文说:“不该啊!他今天还有时间睡觉,不得带哲熙啊!”

    雨桐说:“哲熙正和太婆在看戏了。”

    哲涵说:“其实,哲铭很担心三爷爷的病。这几天三爷爷晚上咳嗽得厉害,总是咳个不停。哲铭听到声音后,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哲文说:“三爷爷的病是很难好了,我都听说了,是癌症!”

    哲方说:“我奶奶也在家念叨过。”

    哲涵说:“是啊!三爷爷自己应该也知道。”

    雨桐说:“记忆里,以前家里什么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好像事情就越多了,而且还让人无能为力了!”

    哲文说:“我们以前是惦记玩,那知道去关心家里的事情了。”

    哲涵说:“是啊!事情一直都在,只不过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慢慢被关注与被感知。”

    玲玲说:“以前我们几个啥事都没有,天天不是学校就是在村里到处玩,可现在哲涵要去上海,哲文要去BJ,我也要回我自己家去了,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雨桐说:“还有等我们去了初中,分在一个班的可能也很渺茫了,以后在学校碰见的机会也不多了。”

    哲文说:“雨桐,其实你最想要的不是和我们几个人在一块,而且去广州读书。”

    哲方说:“哲文,你这不废话吗?家里谁不知道了?”

    雨桐听后,先是愣了愣,然后笑着说:“你们知道就好了,不必大肆宣传了。”

    哲涵说:“肯定六伯有他的难处。好像这些年生意都不好做,他们大人的压力也大。”

    雨桐抬头笑着说:“我早就看开了,我现在都快十二岁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屁孩,再说了,就像你说的,去了外地还得重新开始,并且广州那边又不说普通话,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

    哲涵说:“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对了。我可不想过几年回来,见不到你了。”

    雨桐说:“你放心,我肯定会在老家的,不会去广州的,保证让你见到,就是你得勤快点回来,别等到我们都上了大学了,你才回来。”

    哲方说:“哲涵这家伙肯定不会的,搞不好他每年都会回来一次,因为哲铭在家。”

    哲涵说:“哲方,你这话就不对了,因为你们在家我才会经常回来,不止是因为哲铭。”

    玲玲说:“我看涵表哥这话说得我们几个都不太信服。”

    哲文说:“就是,要是哲铭跟着他爸妈去了广州,我看你是不会回来老家的。”

    哲涵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几个家伙也太小看我的格局了。拿古话来说,树高千丈终将落叶归根的,这是我的人生观点。而以我对你们几个的了解,哲新那家伙是轻傲且自我,凡事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走,老家是很难留住他那个人中龙凤的;哲方你是自信但偏执,一些事情会让你偏执一辈子,若是老家有什么事对你造成了极大的影响,那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哲文你是随意但好强,你以后发达与否,是决定你会不会回来的唯一原因,你若发达了,那你一定会顾着面子而回老家,但不可能会常留;哲铭那家伙是感性且为情所累,他总是把他身边的人放在第一位,而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所以他留在老家的概率一半一半吧。至于哲川,他可能是我们几个中最有可能在老家生活的。”

    雨桐听后,好奇地说:“你怎么不分析一下我和玲玲了?”

    哲涵笑着说说:“你们俩个是女孩子啊!长大终将要嫁人的,怎么可能在老家呆一辈子了。”

    几人听后纷纷笑了。

    雨桐说:“谁说女孩子一定要嫁人的,我才不要了。”

    哲文说:“那你要做你家的老姑娘啊!”

    雨桐说:“你才老姑娘了,我永远都是十三十四青春一朵花。”

    哲方笑着唱着说:“好一朵不美丽的牵牛花!”

    玲玲说:“文表哥和表哥你们俩就会欺负女生,真的是,没有一点男生的风度,你们俩得学学涵表哥。”

    哲文说:“学哲涵,那就算了。他对谁都不卑不亢,我会被气死的。”

    哲涵说:“我什么时候不卑不亢了,对你们没有吧!”

    哲文说:“对我们是没有,但你对你爷爷奶奶,还有哲川那家伙,我都替你发狠了。”

    哲涵听后一笑,说:“都过去了!”说完,哲涵看了看几人,然后继续说:“我们是不是该回老屋去了?待会有什么事找不到我们人,那些大人又得大喊大叫了。”

    哲涵的话音刚落,哲方已经转身往老屋方向走去了。

    沿着村后巷,五人走在深巷里。

    夕阳零星地撒落在巷子里一些墙角上,在墙角的青砖与青砖间的白灰线上,光线呈现着斑驳陆离,虽然是小小一片,但也十分美丽。

    哲涵说:“现在太阳下山真的挺快的,这才不到五点,太阳就要落山了。”

    雨桐转头,透过巷子与巷子之间的角度与空间,只能看到散落下来的阳光,却看不到太阳了。雨桐回过头来,然后说:“冬天不都这样,白天过得快,晚上时间长。”

    哲涵说:“以后想看我们村里的日出日落的景象,可能不那么容易了。”

    哲文说:“你怎么就知道上海的日出日落没我们村里的好看了!”

    雨桐说:“哲文,你这就不懂了吧!村里的日出日落是有感情的,上海的那边的日出日落暂时是没有感情的。”

    哲方说:“不都是一个太阳吗?有区别吗?没有!”哲方说完便笑了。

    哲涵笑着说:“你们俩个不懂什么叫情怀!”

    玲玲说:“他们俩个就是小说里典型的臭男生!”

    哲文笑着说:“玲玲你的意思是哲涵不是男生啰!”

    玲玲说:“文表哥,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哲涵搁小说里绝对是个翩翩公子,而你们俩搁小说里顶多是两个大老粗!”

    哲涵听后,得意地笑着说:“这句话我最喜欢了!”

    雨桐说:“玲玲说得漂亮!”说完,雨桐与玲玲笑着击个漂亮的掌!

    哲方这下不乐意了,连忙说:“我怎么也不可能是大老粗的,我最差也得是个追风少年!”

    哲文笑着说:“你是个追风的大老粗!”这话瞬间让哲涵、雨桐、玲玲三人笑得不亦乐乎,手舞足蹈。

    哲方气愤地说:“哲文,你站哪一边的,现在合着是你们四个欺负我一个了是吧!”

    哲涵连忙解释说:“没有没有,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了。”

    哲文说:“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雨桐停下笑后,说:“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五人这才加快了脚步!

    来到老银杏树下,五人都纷纷在空地边上停了下来。

    此时,远处的夕阳已经沉没了大半,金黄色的晚霞印染了大半个天空。

    看着远处的天空,哲涵一脸笑意地说:“明天又是天晴了!”

    雨桐立马说:“这个我知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一旁的哲文带着疑问的语气说:“这句话作何解释了?”

    哲涵说:“有朝霞表示会下雨,有晚霞表示不会下雨。”

    哲方说:“这从何说起,有何依据了?”

    雨桐说:“我听太婆说的。”

    哲方听后一笑,说:“原来如此!”

    哲涵说:“这是古人通过观察生活而得到的生活常识,还有不少这类谚语了。”

    玲玲说:“果然还是涵表哥见多识广。”

    哲方听后,一脸不屑地说:“玲玲,你再这么说下去,哲涵他都快飘上天了!”

    哲涵笑着说:“我要是会飘上天,早就飘了,夸我的人又不止玲玲一个。”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除了一脸嫌弃的哲方。

    笑声刚落,戏台院里便传来一阵紧凑的锣鼓声。没过一会儿,老屋大门里便涌出了不少人来。

    看着村里人说着论着往村里走去,他们五人也走进老屋。

    五人刚走进堂屋,便见到叶老太牵着哲熙从东侧中门走进堂屋,在叶老太身后是罗老太。

    哲涵见状,率先走到叶老太身边,然后抱起哲熙。

    叶老太笑着松开着牵着哲熙的手,然后说道:“你们几个这是从哪里回来?”

    哲文说:“我们刚从我大伯家过来,然后在门前看了看太阳落山。听到里面戏唱完了,我们便进来了。”

    叶老太听后,笑着对着罗老太说:“这些孩子现在还都不喜欢看戏。”

    罗老太说:“他们现在还是孩子,等他们年纪大了,自然会喜欢看的。”这句话是一句真香定律了,往后没几年,这句话便在哲涵他们父辈上应验了。

    哲涵听后笑着说:“太婆,那我们先上楼了。”说着六人便往西侧中门走进了后堂。

    在二楼的房间里,哲铭此刻还在睡觉。

    六人走进了房间,哲涵在放下哲熙后,率先走了卧房。

    哲涵看着睡在床上的哲铭,先是停下了脚步,再是凝视着床上睡着着的哲铭,过了一会,哲涵还是退了出来。

    站在卧房门口的哲文问道:“哲铭那家伙还没醒吗?”哲涵点了点头。

    不过,卧房里却随即传来哲铭的不带睡意的声音,只听那声音说:“我早就醒了,从你们上楼一开始我就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了。”

    哲方笑着说:“看样子某人被耍了?”

    哲涵解释着说:“没有,是房间里太暗了,我看不清楚,以为他睡着了。”

    雨桐朝着房间说:“哲铭,这就是你不对了,哲涵进房间看你,你咋都不吭声了,还故意装作在睡觉。”

    玲玲说:“就是,这涵表哥都要去上海了,还整这出。”

    玲玲话音还没落下,哲铭便从房间跑了出来,然后走到哲涵身边,笑着说:“没有,没有。我以为他会找到床边叫我,谁知道他转身就出去了。”

    哲涵也笑着说:“其实我看到你醒了,故意转身出来的。”接着,哲涵又说道:“下面应该要开始吃饭了,我们下去吧!”

    哲方却来了一句:“我们不是刚上来吗?就下去了吗?”

    哲铭说:“这房间没什么好待的,我们还是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等一下楼下又得四处找我们了。”

    哲铭说完便抱起在房间里转悠的哲熙率先走出了房门。

    哲文与哲方紧随其后,玲玲也跟着哲方走出了房门。

    迟迟没走出房门的雨桐,笑着对哲涵说:“你还不知道哲铭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他搞这些小动作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可别往心里去了。”

    哲涵听后,露着迷人的酒窝对雨桐说:“你还不知道我嘛,我怎么可能会生他的气了。只是,我知道他可能真的是因为我要离开而不高兴了。在我走进卧房房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今天下午在房间里肯定没睡多久,甚至是没睡。因为我看到橱柜的抽屉是抽出来的,柜门也打开的,我想他肯定是在想我的东西哪去了。确实,我收拾那些东西也没跟他一块,他又喜欢胡思乱想。”

    雨桐继续说:“你去上海,我们都舍不得,别说他了。家里就你们俩关系最亲近,你突然要去上海,以后就他自己了,他能高兴到哪去了!我现在也想通了,能不能去广州读书不重要了,自己强求不来的事,再一味的执着,那也是徒劳,还不如自己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了。”

    哲涵听后,拍了拍雨桐的肩膀,然后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并且,我们现在都得往前走了,脚下的路能走成什么样,我们暂时还无法左右,只能顺着大人的安排去做了。”

    两人下楼时,已经不见他们几人了,倒是玲玲还在楼梯口等着他们两个。只是三人刚走进中院,雨桐却不知为何地跑开了;剩下玲玲从中院里摆着的桌子穿过,只是还没到达厨房门口,玲玲被她前来送礼的爸爸叫着离开了;最后,哲涵特意走进了厨房,却见哲铭急匆匆地从厨房跑了出来,两人还来不及打个照面,便擦肩而过了。

    在厨房里,哲涵走进忙碌着的大人们的身影中,看着他们麻利的手脚动作,嬉笑着的谈笑风生,看着蒸汽沸腾的厨房,他好久都没见这么热闹的厨房了。只是,哲涵在厨房呆了一会,便匆匆出来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也不是那么好受,他被呛到了,他眼角带着眼珠地走出来厨房。

    哲涵走出厨房时,他碰到了冯缘。冯缘见他眼角带泪,便笑着说:“你这是被那个小姑娘伤了心了?”

    哲涵笑着说:“我这是被厨房的油烟给熏的。”

    只见两人在靠着井边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冯缘说:“你怎么一个人,不见他们几个了?”

    哲涵笑嘻嘻地说:“他们几个忙自己的去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雨桐突然跑了,玲玲被她爸爸叫去了,哲铭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冯缘说:“如戏文所唱的,人生来世上,都是匆匆一遭,变故与无奈伴随着短短的一生,所谓江山易改,容颜易老。古今多少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能留下来名字的有几个!”

    哲涵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应和着说:“是啊!要名垂千古谈何容易,大多数人都是在平凡中走过平凡的一生。”

    冯缘说:“人在这世上,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失去很多人;人离开这世上,会有人用一辈子去怀念你,也有人会很快就把你淡忘。不必执着什么,很多东西有时候是无能为力的,就好比生与死。”

    哲涵说:“是啊!也对哦!”说完,哲涵便笑了。

    冯缘说:“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放心不了?”

    哲涵好奇地说:“你怎么会这么问了?”

    冯缘说:“我感觉你有什么东西放不下?”

    哲涵继续带着细声地笑着说:“其实没有啦!只不过我后天要去上海了。”

    冯缘说:“那你肯定舍不得这个家,这栋老屋,和这栋老屋里的人。”

    “多少有点吧!”哲涵面带微笑地说,只是话音刚落,哲涵又继续说:“不过还是比较舍不得老屋里的人,东西没有人来的重要,我的观点。”最后四个字的音,哲涵说得很重。

    冯缘说:“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哲涵面带着憧憬,然后还是面带微笑着说说:“也许我去了上海,我的生活也会多一份精彩吧”

    冯缘说:“这个肯定,你的生活会重新开始,会认识新的朋友,会认识更多新鲜事物,但你的亲情没办法重新开始,中国人讲究血脉亲情,你的根在这里,你的血脉亲情就在这里。这是你去上海必须得舍弃的。”

    哲涵说:“我知道,只是我想找回自己失去了的父母亲情,我已经失去了五年,现在他们愿意让我重新拥有那份亲情,我得把握,这是所有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冯缘说:“是啊!所有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不管得失,不考虑其他,父母是所有人的第一选择。”

    哲涵听后,大笑着说:“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冯缘说:“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哲涵继续说:“我现在只希望我去了上海后,还能经常回来。”

    冯缘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

    哲涵笑着说:“事在人为嘛!”

    冯缘说:“就怕天意难违了!

    哲涵说道:“那不至于,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哲涵说完,看着坐在对面的冯缘,只见冯缘笑着说:“其实你和他们不同,你的那些玩伴。”

    哲涵好奇地问:“你这是第二次说我和他们不同了,到底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冯缘故作神秘地说:“你以后会知道的,这是你的致命的不同。”

    哲涵说:“还是这句话,搞这么神秘。”

    冯缘笑言说:“天机不可泄露!”

    哲涵回了句:“秘密何必隐晦!”

    两人说笑着,突然发觉面前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菜盘了,中院的其他桌子上也熙熙攘攘坐着不少人了。两人赶紧起身,离开了桌子。

    哲涵在人群扫视了一番,单单见到了哲新,却不见哲铭哲方他们。

    哲涵在和冯缘打了声招呼后,便走向了哲新。

    哲涵刚走到哲新身旁,哲新便问:“你刚刚和谁坐在那里发呆?”

    哲涵一脸惊讶地说:“什么发呆,我在和人家聊天!”

    哲新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见那人一直在傻笑着看着你,以为他没说话。”

    哲涵说:“他叫冯缘,是戏班的人!”

    哲新说:“你怎么还认识戏班的人了?”

    哲涵说:“也不算认识吧!就是知道一下对方的名字,碰过几次面,聊过几次天而已。”

    哲新说:“我比较好奇你怎么和他在一起聊天,怎么不见哲铭他们了?”

    哲涵说:“我要是见到哲铭他们了,也不至于和冯缘在那里聊天了?我还纳闷了,从楼下下来后,都不见了,厨房也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几个跑哪去了?”

    哲新说:“我从家里上来,也没见着他们几个。”

    随着中院里开席了,哲铭他们几人才说说笑笑走进了中院。

    晚上十来点钟,整个老屋依旧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戏台院里的采茶戏还在唱着,村里来看戏的人丝毫不比下午少;厨房里,李昌茂带领着十来个妇女们正在忙着,只是这李昌茂也时不时忙里偷闲跑去戏台院瞄一眼台上的戏,然后又急匆匆跑出厨房。

    在静园里,在登月楼三楼的围栏处,哲涵双手握住栏杆,抬头看着远处点缀着零星的星星的夜空。

    在哲涵身旁,是背靠着围栏的哲新,哲新看着屋内。

    哲新说:“这可能是我们几个最后一次来这里看星空了。”

    哲涵说:“应该是了,我后天可能一大早就要离开了。”

    哲新说:“哈哈哈,其实离开我们这个小村庄到大城市去,也算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吧!”

    哲涵说:“我觉得只能算是生活的一个转折点,人生太遥远了。”

    哲新说:“人是往高处走的,我是不愿意在这个村子里待一辈子的。”

    哲涵听后,笑着说:“第一次听你吐露心声哦!”

    哲新笑着说:“哈哈哈哈,谁让你后天就要离开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哲涵也转过身来,看着屋内。

    在屋内,黄昏昏的灯光下,雨桐和玲玲带着哲熙在屋内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哲铭与哲方两人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聊着天。

    随着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几人注视的目光下,楼梯口出现的竟然是哲川。

    在哲川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刻,屋内的人都是惊讶的,包括站在围栏处的两人也是惊讶的。

    哲川见状,开口说:“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在下面太无聊,没什么地方可去,才过来这里,要是知道你们都在,我才不来了。”哲川说完,便走向了围栏。

    哲新见哲川走了过来,他便起身走进了屋内。

    哲涵到没有离开,而是笑着面对着哲川。

    这次,倒是哲川先开口说:“上海那边肯定比我们老家这里好。”

    哲涵说:“也许吧!我也不记得那边是什么样了。”

    哲川笑着说:“看电视也知道上海好啊!这还用也许吗?”

    哲涵听后,只是轻轻一笑。

    哲川说:“我们俩这么些年,说实在的,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学习的,那是我不可能做到的。”

    哲涵说:“你可以试着好好学习,会有改变的。”

    哲川笑着说:“还是算了吧!好孩子那一套我学不来的。”

    哲涵听后,再次轻轻一笑。两人同时看着远处的夜空。

    过了一会,楼梯口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只不过哲文刚露出头来,便笑着说:“原来你们几个都在这里啊!我在老屋内到处找你们。”

    哲方说:“咋了,戏看完了就想着找我们几个了?”

    哲文走过来,说:“什么鬼,你没听到下面唱戏的声音吗?”

    哲铭说:“我们吃完饭就过来这里了,到时候你跑去看什么戏。”

    哲新说:“哲文这是在为他去BJ做准备,好融入BJ的生活。”

    这时正和玲玲、哲熙坐在地板上的雨桐说:“哲新,你这话就不对了,BJ是京剧,下面唱的是采茶戏。”

    哲新说:“我的意思是他在培养他看戏的细胞。”哲新说完便笑了。

    “不跟你们瞎扯了,”哲文看了一下屋内,便说,“哲涵那家伙哪去了?”

    哲涵在围栏处回道:“我在了!”

    哲文便循声看向了门外的围栏处,只是,他不仅看到了哲涵,还看到了哲川。他便说:“想不到我们几个竟然破天荒地都在这里了。”

    哲川没有转过身来,他依旧看着黑暗的夜空。哪怕这时的哲涵已经转身走进了屋内。

    哲文见哲涵走了进来,便看着哲涵说道:“你是不知道厨房里那些大人都在谈论你这个家伙。”

    哲涵笑道:“他们谈论我什么?”

    哲方却阴阳怪气地说:“肯定是谈论你怎么不好,读书怎么样差劲,老是惹事生非了。”

    哲文也古里古怪地说:“这肯定不是说哲涵了,要说也是说我们家的某位奇才了。”

    哲涵说:“好了,你们俩就别瞎开玩笑了!”

    哲文说:“反正你现在在我们家的那些亲戚面前,就是神童一般的存在了!”

    哲新问道:“他们那些大人都在那边说什么了?”

    哲文说:“还能说什么了,不就是说他学习好,人又聪明,还很懂事。”

    许久没说话的哲铭开口说:“哲文,这不对吧!现在我们家的亲戚不都在看戏吗?厨房里除了我们几个的爸妈和爷爷奶奶外,好像没有其他家里的亲戚吧!”

    哲涵说:“也是哦!哲文你这是没事找事说吧!”

    玲玲笑着说:“方表哥是想在涵表哥离开之前,拍拍涵表哥的马屁。”

    几人纷纷一笑。

    哲文急忙解释道:“你们不信可以去厨房看看,现在厨房可热闹着了。”

    雨桐说:“我们才懒得去看了,哲涵厉害我们几个比谁都清楚,还需要去看他们大人怎么说吗?”

    玲玲说:“就是!”

    几人在屋内说笑着,哲川一人在外面待着,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要和他们几个一起说说笑笑,也不愿意加入他们这个群体,好像他就是特立独行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