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方与梅
老王爷今年已经七十余岁了。
他得是弱冠之年上的战场，短短十年时间，便如彗星一般划过橘子洲西南的的天空，成就了梅氏一代贤王骁将之名。
可惜的是，允王的军旅生涯如彗星般夺目，亦如彗星般短暂，还未到三十岁，便半隐居在狐岐山巅，从此淡出了列国的视野。
福兮祸兮，谁又说得清楚呢？
只有老王爷自己知道这五十年都做了些什么，做了多少。
老人原本只是打算给方圆答应下来的三朵八角梅，看在儒家君子以及白家两个丫头的份上提点两句，便也就足够了。
方圆的入局与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必要事无巨细的点拨，现在却为一坛子酒与一袭青衫改了主意。
至于能领悟到多少，有没有作用，那就要看方圆自己的造化了。
他毕竟是个将死之人。
时日无多矣。
老王爷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方圆，似乎想要从他的眉眼间看出点什么，可惜却一无所得。
也是，那位前辈的手段又岂是自己自己这个经脉寸断的老头子能看得出来的。
老王爷心头苦笑一声，脸上却是淡然如前。
“你是叫方圆吧？你家先生昨日来见了我一面，他对你倒是很不错，难得他竟然也教起弟子来了。”
方圆原本想要行礼，却被老王爷挥手止住了。
他当然也看见了亭子后头刨土的梅遇春，只是老王爷没发话，他也不太好直接打招呼。
“我是方圆，王爷认识我家先生？”
老王爷摆了摆手，道：“自然是认识的，二十年前曾见过一面，算得上是朋友吧。”
方圆不由得肃然起敬。
“听梅叔说王爷有话要跟晚辈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说实话，对于他而言，且兰的将军与梅氏的王爷并不重要，即便对方地位再尊崇，也不如一句“先生的朋友”分量来得重。
抛开先生的性格不提，无论是剑术还是学问，方圆都还没见过几个能跟先生比拟的。
若老王爷能与先生做成朋友，怎么着也是个了不起的人。
对于这一点，他无比确信。
老王爷轻声笑道：“不着急，这些年都没个人陪我聊聊天，你家先生原本可以，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久留不得，刚好今日你与小遇春都在，陪我这个老人家聊几句应该无妨吧？”
方圆自无不可。
自打进狐岐城开始，他从别人的耳朵里听来许多谈论允王的话，对这个老人，他也很好奇，何况他还是先生的朋友。
梅遇春已经抱着酒回到了亭子中。
老王爷笑道：“扶我起来，你坐在我这里。”
梅遇春不明其意，却也只能照着王祖父的话做，这样看来，就像是两个少年在对弈，而老人却在观棋一般了。
方圆这才有机会朝梅遇春问好。
“梅兄，清风镇一别，我还担心你的伤势呢，近来可好？”
梅遇春没好气的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命够硬，那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好利落了。”
方圆笑了笑，没有说话，蛟珠的事情还是不便说出口的。
老王爷拍开有些潮湿的泥封，将坛口铺着的两层油纸一一接下，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凉亭。
方圆轻轻抽了抽鼻子，他感觉这酒的味道很熟悉。
“王爷，这是什么酒？晚辈好像喝过。”
老王爷没有感觉到意外，有那位前辈和他先生在身边，喝过才是正常的。
反倒是梅遇春很是不忿，他愤愤不平的道：“方圆，之前你请我喝假酒我还以为是你也不懂，没想到你小子连喜相逢都喝过，却找了个假酒铺子糊弄我，太不够朋友了吧！”
方圆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不是那会儿没钱嘛，一会儿我请你喝好酒，你自个儿酿的消骨，嗯……管够！怎么样？”
老王爷哈哈大笑，道：“怎么回事，跟我也说说。”
梅遇春瞪了方圆一眼，才苦着脸道：“王祖父，这就不用了吧，又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
老王爷没有理会他，反而朝着左手边的方圆道：“你说。”
方圆看了看梅遇春，又看了看身旁的老王爷，还是选择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反正是他爷爷要自己说，事后总不至于赖到自己身上来。
“也没什么，前些日子梅兄帮了我一个忙，我答应请他喝酒，可惜囊中羞涩，原本想找个普通的烧酒铺子将就将就，没想到……咳咳咳……那是个假酒铺子……”
越说到后面，方圆越不好意思。
这事儿办的，不仅不算地道，还有些不太聪明。
老王爷忍俊不禁的道：“看来你与你家先生性情还真是有诸多相似之处，不过这样容易挨打，以后可得好好练剑。”
跟先生一样？
怎么可能！
自己尊重先生不假，但要说到跟先生一样的脾性……那还是谢敬不敏了吧！
“王爷，您就别打趣晚辈了。”
老王爷摇头笑道：“没有打趣你的意思，而是实话，你家先生要不是剑术高，只怕那张嘴早就被撕烂了。”
方圆一阵恶寒。
他还想象不到先生这个样子，在自己面前，先生还是挺有长者风度的嘛，只是偶尔也会收不住，露出点狐狸尾巴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想了！不想了！
再这么想下去，方圆怕先生在自己心里仅有的那点光辉形象都要轰然崩塌了。
老王爷眼含深意的看着方圆，道：“今日见到你，我很高兴，这喜相逢之名也就正好应景了，举杯吧。”
方圆双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的确是那个味道，但因为埋在土里许久，那股子辛辣劲儿反倒变得厚重起来，更好入口。
梅遇春迫不及待的一口闷了下去。
他酒量极差，喝酒完全没有酿酒的那般天赋，当下剧烈的咳嗽起来，但却不舍得这么好的酒洒在地上，愣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看得方圆直竖起大拇指。
老王爷微微一笑，道：“既然喝过了酒，我有些话要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好好听着，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方圆和梅遇春同时竖起了耳朵。
……
他得是弱冠之年上的战场，短短十年时间，便如彗星一般划过橘子洲西南的的天空，成就了梅氏一代贤王骁将之名。
可惜的是，允王的军旅生涯如彗星般夺目，亦如彗星般短暂，还未到三十岁，便半隐居在狐岐山巅，从此淡出了列国的视野。
福兮祸兮，谁又说得清楚呢？
只有老王爷自己知道这五十年都做了些什么，做了多少。
老人原本只是打算给方圆答应下来的三朵八角梅，看在儒家君子以及白家两个丫头的份上提点两句，便也就足够了。
方圆的入局与他没有关系，他没有必要事无巨细的点拨，现在却为一坛子酒与一袭青衫改了主意。
至于能领悟到多少，有没有作用，那就要看方圆自己的造化了。
他毕竟是个将死之人。
时日无多矣。
老王爷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方圆，似乎想要从他的眉眼间看出点什么，可惜却一无所得。
也是，那位前辈的手段又岂是自己自己这个经脉寸断的老头子能看得出来的。
老王爷心头苦笑一声，脸上却是淡然如前。
“你是叫方圆吧？你家先生昨日来见了我一面，他对你倒是很不错，难得他竟然也教起弟子来了。”
方圆原本想要行礼，却被老王爷挥手止住了。
他当然也看见了亭子后头刨土的梅遇春，只是老王爷没发话，他也不太好直接打招呼。
“我是方圆，王爷认识我家先生？”
老王爷摆了摆手，道：“自然是认识的，二十年前曾见过一面，算得上是朋友吧。”
方圆不由得肃然起敬。
“听梅叔说王爷有话要跟晚辈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说实话，对于他而言，且兰的将军与梅氏的王爷并不重要，即便对方地位再尊崇，也不如一句“先生的朋友”分量来得重。
抛开先生的性格不提，无论是剑术还是学问，方圆都还没见过几个能跟先生比拟的。
若老王爷能与先生做成朋友，怎么着也是个了不起的人。
对于这一点，他无比确信。
老王爷轻声笑道：“不着急，这些年都没个人陪我聊聊天，你家先生原本可以，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久留不得，刚好今日你与小遇春都在，陪我这个老人家聊几句应该无妨吧？”
方圆自无不可。
自打进狐岐城开始，他从别人的耳朵里听来许多谈论允王的话，对这个老人，他也很好奇，何况他还是先生的朋友。
梅遇春已经抱着酒回到了亭子中。
老王爷笑道：“扶我起来，你坐在我这里。”
梅遇春不明其意，却也只能照着王祖父的话做，这样看来，就像是两个少年在对弈，而老人却在观棋一般了。
方圆这才有机会朝梅遇春问好。
“梅兄，清风镇一别，我还担心你的伤势呢，近来可好？”
梅遇春没好气的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命够硬，那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好利落了。”
方圆笑了笑，没有说话，蛟珠的事情还是不便说出口的。
老王爷拍开有些潮湿的泥封，将坛口铺着的两层油纸一一接下，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凉亭。
方圆轻轻抽了抽鼻子，他感觉这酒的味道很熟悉。
“王爷，这是什么酒？晚辈好像喝过。”
老王爷没有感觉到意外，有那位前辈和他先生在身边，喝过才是正常的。
反倒是梅遇春很是不忿，他愤愤不平的道：“方圆，之前你请我喝假酒我还以为是你也不懂，没想到你小子连喜相逢都喝过，却找了个假酒铺子糊弄我，太不够朋友了吧！”
方圆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不是那会儿没钱嘛，一会儿我请你喝好酒，你自个儿酿的消骨，嗯……管够！怎么样？”
老王爷哈哈大笑，道：“怎么回事，跟我也说说。”
梅遇春瞪了方圆一眼，才苦着脸道：“王祖父，这就不用了吧，又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
老王爷没有理会他，反而朝着左手边的方圆道：“你说。”
方圆看了看梅遇春，又看了看身旁的老王爷，还是选择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反正是他爷爷要自己说，事后总不至于赖到自己身上来。
“也没什么，前些日子梅兄帮了我一个忙，我答应请他喝酒，可惜囊中羞涩，原本想找个普通的烧酒铺子将就将就，没想到……咳咳咳……那是个假酒铺子……”
越说到后面，方圆越不好意思。
这事儿办的，不仅不算地道，还有些不太聪明。
老王爷忍俊不禁的道：“看来你与你家先生性情还真是有诸多相似之处，不过这样容易挨打，以后可得好好练剑。”
跟先生一样？
怎么可能！
自己尊重先生不假，但要说到跟先生一样的脾性……那还是谢敬不敏了吧！
“王爷，您就别打趣晚辈了。”
老王爷摇头笑道：“没有打趣你的意思，而是实话，你家先生要不是剑术高，只怕那张嘴早就被撕烂了。”
方圆一阵恶寒。
他还想象不到先生这个样子，在自己面前，先生还是挺有长者风度的嘛，只是偶尔也会收不住，露出点狐狸尾巴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想了！不想了！
再这么想下去，方圆怕先生在自己心里仅有的那点光辉形象都要轰然崩塌了。
老王爷眼含深意的看着方圆，道：“今日见到你，我很高兴，这喜相逢之名也就正好应景了，举杯吧。”
方圆双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的确是那个味道，但因为埋在土里许久，那股子辛辣劲儿反倒变得厚重起来，更好入口。
梅遇春迫不及待的一口闷了下去。
他酒量极差，喝酒完全没有酿酒的那般天赋，当下剧烈的咳嗽起来，但却不舍得这么好的酒洒在地上，愣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看得方圆直竖起大拇指。
老王爷微微一笑，道：“既然喝过了酒，我有些话要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好好听着，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方圆和梅遇春同时竖起了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