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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请教两脉三辈(二合一)

    三宝渊平地起风雷,无波古井一般的水面上涌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小竹林里的三宝井亦然。

    麻衣老人将手里的且兰丞宝丢了下去,没有激起半点浪花,盏茶时分后,绶印破水而出,无伤无损。

    麻衣老人勉力站起身子鞠了一躬,默默地走了出去。

    唯有儒家君子自斟自饮,茶水渐空。

    ……

    论剑台上。

    青木剑不知何时已经落回木易的背上,他站起身,道:“走吧,喝你的那个什么劳什子消骨酒。”

    梅恪礼擦了一把鬓间的冷汗,略微迟疑道:“木门主,那今日之事?”

    木易大手一挥,水镜即时崩溃,无力地洒落论剑台。

    “今日之事照旧,尽可随这少年心意。若是输了……从明日起,玉剑门同辈弟子,天涯海角,杀之正名。”

    梅恪礼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一同消失在高台之上。

    大椅之后,苍老剑修连连吐出不多不少十口鲜血,仰天栽倒过去,不过总算是留了口气。

    周围的别派长老并没有不服于老人的无礼,人家有这个本事嘛。

    手上功夫不如人家,就得当孙子。

    在木易面前装孙子,不丢人!

    ……

    玉剑梯。

    方圆这一步踏出之后,天地之间霎时化为静默。

    玉剑梯从第一阶开始寸寸崩塌,一直到方圆立身的最高处,化作青烟漫漫,直上云霄。

    方圆如遭雷击,他的脑海中多出来一个名字,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王玄圭。

    只是一个抬脚的功夫,却仿佛当真已经走过了这位名叫王玄圭的白衣读书人的一生。

    体内的丹青剑意已经尽数消泯,浩然剑气重新回到了胸口以及丹田,与先前不同的是,浩然剑气的堂皇正气中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玉剑梯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方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似乎感觉到身体在被一股莫名力量修复着,肉眼可见的恢复先前的状态。

    同时,胸口处一道虚影逐渐凝实,看上去倒像是枚印绶。

    前方是一片迷蒙光幕,方圆向前一步踏了过去。

    脚下是高台。

    高台之侧,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方圆知道他们都是谁,也都知道自己将要做些什么,于是将在山下的那句话认认真真的重复了一遍。

    “且兰文城姜不器首徒方圆,向玉剑门的朋友讨剑!”

    四座静默。

    说实在的,许多玉剑门的弟子在看完他登梯之后,已经没有了刚闻听消息时登台接战的傲气。

    他们之中,很少有人能走过六百阶。

    玉剑门出来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剑修,门主不在,太上长老昏迷,他就是玉剑门的当家人。

    玉剑门甲字脉首席长老,林泽。

    他拱手笑道:“我玉剑门与文城一脉素来交好,小友既然是城主高徒,相信玉剑门不会有什么得罪之处。登山讨剑之说,各宗门向来约定俗成,自无不可,然而老夫还想请小友解释一二,为何如此?”

    方圆环视了一圈四周,而后朗声道:“玉剑门甲字脉林列道友,丙字脉龙云、龙海两位道友,可否出来一见?”

    林泽望向身边的一名中年人,眉头紧皱,低声道:“你得罪此人了?”

    中年人看了论剑台上的少年一眼,肯定的摇摇头。

    “孩儿未曾见过。”

    林泽转头望向另一侧的一个青衣老剑修,道:“田师弟,你的两个弟子何在?”

    青衣老剑修缓缓摇头,道:“仍未归山。”

    方圆听得他的话,并未发作,而是手握剑柄,道:“贵门驻守山门的弟子告诉在下,龙云、龙海已然归山,这位长老如此说法,可还有剑客之风?”

    青衣老剑修转过头,眼中精光湛湛。

    方圆只觉得一柄利剑朝自己迎面斩来,忍不住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头,呵呵笑道:“长老对我一个后辈出手,不太讲究吧?”

    青衣老剑修“哼”了一声。

    论剑台上顿时光影纵横。

    高台上,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人掌中气息奔涌,将高台上的剑气尽数镇压了下去。

    他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怎么?玉剑门面对一个少年挑宗,竟然要寅字辈的长老亲自动手了?我归定宗受邀观礼而来,见不得这种事发生,林兄以为如何?”

    林泽眼含深意的望着青衣老剑修,而后朝着那归定宗的白衣中年人拱手轻声道:“墨兄,龙师弟向来爱才,怕是见到这位方圆小友玉剑梯的风采,忍不住出手试了试,玉剑门向来光明磊落,老门主先前说得明白,定然不会坏了规矩便是。”

    白衣中年人不置可否的摊着手,笑着对高台上的方圆道:“方小友,你只管讨剑,若是台上不敌,我等观礼之人没有办法,但若是有人以大欺小横加阻挠,我墨铭不会袖手。”

    方圆轻轻拱手。

    归定宗,墨铭。

    他记下了。

    不论如何,墨铭的援手或大或小是一份人情。

    白衣中年人笑着坐了回去,浑然没感觉到身边似乎是在嘲讽他向文城示好的眼神一般。

    顺水人情这种东西,能多送一桩就算一桩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呢。

    方圆盯着对面的林泽,道:“方圆今日上玉剑山,其一,乃是为狐岐城瓦罐巷李江良及其孀妻幼女讲理而来,其中缘由,林列道友自然知情。其二,龙云、龙海两位道友前些日子在茫茫河借了在下一柄剑,方圆特来讨回。”

    原本还想要给玉剑门留些颜面。

    毕竟瓦罐巷之事说到底只是孙云与林列谋划,盗剑也属于龙氏兄弟两人所为。

    如今见到青衣老剑修的态度,方圆心中已明了。

    他知道盗剑之事,亦不愿讲道理。

    满座哗然。

    玉剑门的弟子对于方圆所说的瓦罐巷一事并不知情,但后头那件事,大家都很明白。

    龙云、龙海两兄弟名气不小,是申字辈里的佼佼者,己经到了突破蘸墨的边缘。

    偷剑?

    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尤其是今天,不仅是玉剑门人,还有狐岐城各个山上宗门前来观礼。

    围绕着论剑台的别宗长老们玩味的看着林泽,想听听他如何说法。

    门下的弟子偷了文城城主首徒的佩剑,还留下了尾巴让人给找到了山门来。

    他们觉得,这事儿可以笑一年。

    至于瓦罐巷的事,大家心里门儿清,谁家门下没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也就是恰好撞上罢了。

    林泽皱着眉头,道:“方圆小友所言盗剑之事当真?这有关我玉剑门百年声誉,若是小友胡乱捏造,老夫说不得要上文城与姜城主理论一二了。”

    论剑台上,方圆走出的地方再次走出一个人。

    紫裙女子。

    “林泽长老,我是云梦商社白圭之女白紫,他说的分毫不差,我亲眼所见。”

    这会儿更热闹了。

    林泽额间的皱纹更深了。

    他当然知道云梦商社白家,云梦巨贾,布衣丞相,不好相与。

    半年前云梦商社也确实来过人,太上长老考虑到云梦商社势力不小,因此派了两个弟子随行,这点他是知道的。

    他望着青衣老剑修,声音微沉,道:“龙师弟,将你门下龙云、龙海唤出来吧。”

    青衣老剑修不为所动,道:“确实未曾归山。”

    林泽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却不能当众发作,只得转头道:“方圆小友,或者是那驻守弟子记错了也得未可知,你看这样如何?老夫今日便遣人下山找回两人,上来与你对质,若是果有此事,老夫亲自向你赔罪。”

    方圆转头望着紫裙女子的侧脸,道:“无妨。”

    林泽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道:“既然如此,这挑宗之事……”

    方圆仍旧注视着女子,口中淡淡的道:“长老可是忘了晚辈所说李江良孀妻幼女一事?孙云与林列设计陷害同门,导致瓦罐巷无辜百姓共九人惨死,长老莫非要将之对付过去?”

    林泽沉声道:“这件事我有所耳闻,乃是丙字脉李江良欲窃灵药,被我玉剑门甲字脉二长老幼孙撞见,李江良见事情败露,杀之灭口,林列才向李江良出剑,此事已有公论,又是我玉剑门私事,方圆小友也想插上一手?至于瓦罐巷之事,乃是孙云唆使其弟孙山所为,日前小友已将其斩杀,莫非还要算到我玉剑门其余人的头上来?”

    林泽身侧,一个花白头发的剑修眼神瞬间阴翳。

    方圆转身拱手道:“晚辈请问甲字脉二长老何在?”

    那花白头发的剑修豁然起身,气息咻咻的道:“老子就是二长老,耿青云,小子,你说!”

    林泽转头怒声道:“老二,你……”

    耿青云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对着方圆道:“小子,你说,我孙子究竟是死在谁手里?”

    方圆望着这个脾气看上去颇为暴躁的老剑修,道:“耿前辈,前日夜在狐岐城头,孙云死前交代了他与林列一同设计李江良的经过,期间百余位青衣白衣共同见证,你若是不信,可去城中查证。”

    耿青云回头望向林泽身边的林列,杀意滔天。

    与之同时站起的,还有一位白发垂肩的老剑修。

    他是李江良的师祖,亦是孙云的师傅,玉剑门乙字脉当家人,黄梦。

    “林师兄,你怎么说?”

    林泽面如铁青。

    “两位师弟,既然事有隐情,那便稍后再议,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可好?”

    乙字脉黄梦默默地坐了回去。

    倒是同属甲字脉的耿青云,已经拔剑,铺天盖地的威压朝林列席卷而去。

    “林列,老子问你,这件事是否如那小子所说?”

    林泽身旁的林列不禁有些两股战战,背心冷汗阵阵,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位耿师叔脾气最为火爆,剑术甚至不在自己的父亲之下,若是自己承认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在强横的剑意威逼下,他竟是连一句否认的话也说不出来。

    林泽挥手打散了剑气,沉着脸低声道:“耿师弟,此乃玉剑门门内之事,今日之后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不要忘了你我皆是玉剑门人!”

    耿青云双瞳血红,胸口起伏不定,但终究还是坐了下去。

    家丑不可外扬。

    但无论如何,玉剑门从今天开始,注定要成为各个山上宗门的笑柄无疑了。

    门主总会回来的。

    林泽不禁打了个寒颤,死死的盯着论剑台上的少年,寒着脸道:“如何?方圆小友还是不肯罢休?”

    方圆忽然对着紫裙女子道:“陈紫……白紫姐姐,你怎么来了?”

    “若你是借剑,我自然不会来,但我已将琴剑赠与你,不上山之说自然作罢。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他们不会动我。”

    “唉!”方圆苦着脸,有些郁闷的道:“你……下去等我?”

    紫裙女子被他受气包一般的神态逗得笑了起来,轻点臻首,而后莲步轻移,蹁跹跃下论剑台。

    方圆见状,转头高声笑道:“向玉剑门甲、丙两脉卯字辈,申字辈,巳字辈道友请教!”

    林泽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这个少年人仍然不肯罢手,这就意味着玉剑门被挑宗已经成了事实。

    而且,他连点两脉三辈之人,这对玉剑门的声誉是个极大地打击。

    要知道,即便是年岁最小的巳字辈弟子,也普遍要比这个少年大上七八岁,而卯字辈,几乎都是近四十岁的弟子。

    胜了不是什么本事,若是败了……

    败了就是颜面扫地!

    而与之同龄的午字辈弟子中,点毫剑修不超过一手之数。

    看了少年在玉剑梯上的表现之后,林泽不认为他们是这个文城城主大徒弟的对手,甚至……压根不是一合之将。

    他眼睛朝着门下弟子扫了过去。

    尽皆低头不言。

    林泽喉咙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讷讷难言。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个别宗同辈人投来的揶揄眼神。

    耿青云火爆的怒吼道:“甲字第二脉巳字辈的,给老子上,人家都打到山门口来了,装什么孙子?”

    林泽瞬间投去充满谢意的目光。

    耿青云梗着脖子,低吼道:“林泽,老子知道你知道,今日之后,老子亲手宰了林列!”

    林泽如坠冰窟。

    这个师弟向来是言出必践,而且……自己打不过他。

    那唯一的儿子的命……

    正在他思索间,一个巳字辈弟子越上了高台,他抱剑拱手道。

    “方圆小兄弟,在下是甲字第二脉的,跟你要找麻烦的那一脉不同,这点须得说清。你的作为我很佩服,但涉及宗门声誉,抱歉了。”

    方圆抽出琴剑,郑重还了个礼。

    这甲字第二脉,看着还算像样。

    “请!”

    “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