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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跑赢夕阳

    “起床了!”曹喜春冲进屋里面,看到了张诗仁坐在床前迎着太阳读书。他知道,张先生清晨和傍晚读书,几乎没有断过,现在这个时候,先生早早地起床了。

    “可是——”曹喜春故意拉长声调,吸引着张诗仁的眼光,他说道:“张先生,今儿您咋不去找木花姐?”

    “哈哈,喜春。哪里能去呢?白白落人口舌。况且,有什么理由呢?”张诗仁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眼前整个认真的孩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您昨日就去帮姐姐做活了。今日去,怎么了!”曹喜春还是坚持。

    “昨日是木花小姐邀请,今天去的话,可没有理由,怕不是要落下口舌。”

    “为啥要找理由啊?先生。”曹喜春严肃地凑近,一双眼睛透亮着土地的厚度,脸上洋溢着泥土的香气,这样皱着眉,却装作严肃,让张诗仁忍俊不禁。可是,张诗仁找不到理由,想不出答案。

    “这当然是因为......”张诗仁还没说完,就被曹喜春接过话头,小孩子说道:“村里头的人可都是喜欢你们俩嘞!”

    “啊......”

    曹喜春突然露出坏笑,又干净又狡诈,又好笑又让张诗仁无法回应。

    “你看看,您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您,您就去呗!”

    “啊......嗯?哪里的话,木花小姐怎么会喜欢我呢?”

    “那这么说,先生您喜欢木花小姐了。嘿嘿嘿!”曹喜春不再接话,反而转身离开,说道:“先生,学生今天要进山找小老虎玩,就不陪您了哦!”他边走边转头,口里念念有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或许是太陶醉了,他扭着略显猥琐的步子,砰!撞在门上。

    “啊!”

    张诗仁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捂着头跑远的步子,看着他自由地奔走在院子里。然后毫无顾忌冲出大门,渐渐在远方丢失了身影,却又在足够远的地方重新出现,他一直在向前跑,时而蹦跳。

    张诗仁笑着放下书,站到屋门口,看着外面初生的太阳,有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脚前,就落在他的屋门口。张诗仁看着天,阳光悄然临近,最终停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张诗仁摇摇头,关上了门,坐回原处,接着开始看书。

    渐渐地,阳光贴上了屋门,被屋檐拉着爬上了屋顶,阳光舒服服地展开,整个屋子都被光辉笼罩。还有一缕,小小的,亮亮的,悄悄地透过窗户,在屋子里跳舞起来,最后落在张诗仁看到的书上,并不多,只照亮了几行字。

    黑黑的小字,盖着金色的床毯,翻个身,伸个懒腰,已经醒来。

    ……

    “小老虎,出来!”曹喜春对着山洞大喊。

    “呜——”阴影里,一个虎头缓缓探出来,它把眼神和半边脸藏在黑暗里头。

    突然,曹喜春飞扑上去!

    他一个大跳,高高跃起,左脚狠狠踏下来,可是却被老虎灵巧躲过。曹喜春并不追击,反而咧嘴一笑,看向老虎的同时,自左脚起,墨气凝炼的雾气缓缓弥漫,直到曹喜春身影完全消失。

    小老虎也不着急,开始左右转头,鼻子和耳朵也不断耸动。它的脚尖一顿,已经扑杀到它的左边,雾气被强烈的虎威震散,而其下,曹喜春一脸震惊!

    可是,曹喜春在看到小老虎时,胸口处一股墨气扭曲压缩,瞬间爆炸,反推自己逃离,几乎瞬间!

    然后,他站稳身形,突然大喝一声!周遭雾气滚滚,又重新迷糊起来。

    不等老虎反应,它的背后一股风浪袭来,它正准备转身,却突然闻到反方向有一股海风的咸味,曹喜春已经袭来!

    后面只是佯攻之计,他的双手已经钳住老虎的前腿。

    “哼——呀——”

    曹喜春鼻子喷出两道白气,鼓动着让小老虎睁不开眼,而它已经被曹喜春抬起!

    “小老虎,我厉害吧。”曹喜春把老虎放在地上,自己则趴在它的身上开始挠痒痒。

    小老虎其实刚刚成年,不过4岁左右,却生的比普通老虎还要大一半,呲牙咧嘴,好一副威风凛凛的虎王模样。

    此刻却被曹喜春挠的喵喵叫。

    4年以前,曹喜春不过8岁,才是一个几乎跟成年男子一样高的天真孩子。现如今也是,在村里,最高的是添惠,然后是张风,最后便是曹喜春。虽然曹喜春还很瘦,可是却生的依旧十分威武。

    他少年神力,让人啧啧称奇。虹日的小打铁锤,几乎能成玩具,耍的虎虎生风!因此,村里的小孩常常与他玩,尤其是村长允许他乱跑后,村里的狗就再也没叫嚣过。最厉害的一次,把村子里的狗都聚到一起,万狗奔腾,有些大一点的狗更是被骑着跑,可以说当时没有一个小孩是无辜的。

    只是慢慢地,与曹喜春玩的孩子少了,他们的关系没有变淡,但就是少了,甚至连曹喜春本人都没意识到。

    至于他的身材,奇怪吗?无非是长得高点儿,力气大点儿。才8岁嘛,长身体,正常!

    说回小老虎。4年前的一天雨夜,老猎人张道何带回来个老虎崽。那段时间山林进了头母虎,村子里常常丢畜牲,甚至有人差点被袭击,于是村长出面,请藏在林子里的老猎人张道何。他使得一张牛角弓,百发百中,是有名的猎人,打猎为生,偶尔会出山换粮食。

    那段时间,张道何跟村子里的壮年一同巡山,多次碰见老虎,张道何也不杀,就是逼退,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直到一天中午,张道何带着壮年们追击到个山洞口,搭箭,张弓,引而不发。

    村子里的人都看着,突然起了风,顺着张道何的箭向洞里涌去,然后很小的虎啸声响起,村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箭矢已经破空而去。然后张道何缓缓进洞,抱出个老虎崽。

    就这样,张道何一战闻名,村子里的人都想跟学射箭,可总是被拒绝,甚至连出来换粮食的频率都少了,人们这才作罢。

    那个小老虎,就被村长养着,小老虎喜欢曹喜春,一人一虎就混成好朋友。直到它成年之后,张道何又来村子里,说老虎已经成年,要放它回山林。

    最开始有很多人拒绝,但是张道何和村长联合保证,这才成功。不过,小老虎回山后,不曾害过村子,反而常常给村子送来猎物。

    不知是什么原因,小老虎生的体型庞大,威风堂堂,若是有人能降服,骑虎背弓,砸锤凿阵,再带上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定然是一派大将模样!

    正打闹着,一人一虎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响。曹喜春便一脸豪壮,说:“走!咱们去打猎。”

    林子里头有很多兔子,附近靠打猎的也就几家,所以给了动物繁衍的空间。这不,借着老虎的嗅觉,曹喜春就已经瞄准一个兔子了。

    他食指和中指并着,捏着一根较粗的针,或者说细点儿的棍。针通体漆黑,上面有些简陋的花纹图案,分辨不清。

    他这一针是瞄准兔子要害的,他的投掷天赋及其出众,尤其是能看到墨气的轨迹。万事万物都有墨气在流动,墨气的流向和运动轨迹都可以用来推测事物的运动,这是一个难得的功夫,甚至可以用来作为区分宗师的标准,就连张风也只能感受到,他看不到。至于比张风还强的人是怎样的,张风一问三不知,十分迟钝。可恶!张风抢饭却比曹喜春快8个度。

    只是,曹喜春突然涌出一股火气,但他的身体变得十分冰凉,他想折磨这只兔子。他尽力使自己平静,可那股邪念却愈发强烈,他盯着那只兔子,决定如果那只兔子向左边走,他就折磨它。

    可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兔子往哪里走呢?

    他甩出两根针。

    针粗暴地插进兔子的后腿!

    一声哀鸣——兔子倒地针挣扎,浑身颤抖,他缓缓走近,连小老虎都意识到不对,连忙蹭他的裤脚,可是没用。

    他的手指墨气旋转,又开始凝炼出针,眼睛,鼻子,嘴巴,然后是肺,肠子,他甚至已经想好顺序了!

    可是,就在他准备施虐时,一支竹箭破空而来!曹喜春根本反应不过来,所幸箭却不是以他为目标,而是扎在了倒地挣扎哀鸣的兔子心脏上!

    “你在做什么!”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炸响!一个青年男人一大步蹿出,一脚把曹喜春踢飞,然后他便蹲在兔子前,把弓放在腿上,双手按着,闭眼开始祈祷了。

    小老虎瞬间暴起,却被曹喜春按住。

    “小老虎,别生气。这位大哥帮我顺气了。”曹喜春呼呼喘着气。

    就在刚才,他有一瞬间迷失,墨气在体内乱走!平时,他吸收的墨气会走四种路径,心,肾,肺,肌体,各不打扰,这需要有极高把控力,和十分的细致,他一直做的很好,可是刚才他养的墨气没由来开始混乱,没有规律。

    曹喜春等着那人祈祷完毕,走过去问他:“为何要祈祷啊?要是每次打猎都祈祷,不会麻烦吗?”

    那人低着头,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曹喜春这才看清,那人长得浓眉大眼,并不帅气,却看上去十分自然,仿佛不加修饰,如草该是青的,天该是蓝的,他就该长这样。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气质,又很独特。那人看似不过16或17岁,留长发,随意的扎起,偶尔有几根凌乱的,飘荡的,十分潇洒。此刻,那人把弓抓在手里,正盯着曹喜春看。

    “只对受折磨而死的这样。打猎,要一击毙命,这才是对生命的态度。”

    “可是,我要吃它,反正它都要死,我怎样都无所谓了吧?”曹喜春疑惑问道。

    那人有些无奈,可还是耐心回答:“人饿了,吃东西,这合乎天道。为了食物,打猎杀生,也正常。可是,你要是折磨它,这就是不合乎天道的,就是错的。”

    曹喜春有些犟,接着问:“要是我做不到一击毙命,我就不能削弱它吗?”

    那人皱着眉:“大叔,你白长这么大个?它要是有可能害死你,你怎么弄它都行,你想活着,这不也合乎天道吗?可是,问题是,你能给他个痛快,却想折磨它,这就是不对!”

    “可是……好像对哦。”曹喜春一时语塞。他顿了顿,接着说:“对不起啊,我刚才控制不住自己。还有啊,其实,我才12岁,呵呵,我不是大叔。”

    “哦,我刚才是看你运气有问题……等等,大叔,你**12岁!”那人比了比自己比曹喜春低一头的个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哥们,你吃饲料长大的?”那人突然呸呸起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有些激动了。嘿嘿,我叫武天德。哥们……不,老弟,你叫啥?”

    “我叫曹喜春,武大哥。”曹喜春回答着,他看着恬静的武天德,他忍不住杠了一句:“打猎杀生,合乎天道?我要是杀人吃人怎么呢?”说完,他就后悔了,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武天德一巴掌拍在他的心口,曹喜春大呼一口气,竟然掀起了狂风,武天德被突然的风吹得长发飘荡。他稳了稳身形,面色严肃,告诉曹喜春:“你是村子里的人吧?跟我去师傅家里,你的问题很严重。还有啊,你的问题涉及到道德,那是人之道,跟天道不同。在天道面前,万物平等的。”

    武天德吹了声口哨,一匹神意的骏马奔驰而来。那马右边挎着箭袋,左边放着半拉枪,枪头被皮革套装着。好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肌肉发达,线条在阳光下闪着灵光!

    “这马叫红梅。”武天德又补充道:“对了,他是公马,别问为啥叫这个名字!”

    曹喜春已经被惊喜到不能自己了,哪里顾得上名字。乖乖,这要是再背个刀?或者剑!定然是个江湖大侠!仗剑天涯,白衣不染,逍遥自在!乖乖!

    “我能摸摸吗?”

    “请便。”

    曹喜春兴高采烈地凑了上去,感受着这匹马的鼻息和温度,他的肌肉时而鼓动,让曹喜春又惊又喜。武天德也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只有小老虎,有些嫉妒,他趴在马的背后小小地虎啸一下,却又被马将要抬起的后退吓了一跳。可恶,它愤愤地哼着,然后,小老虎就主动蹭着曹喜春的裤脚,半趴在地上,示意曹喜春上虎!

    真假?

    曹喜春有些惊讶,可还是顺着小老虎的意愿登上去。

    突然!小老虎开始奔跑,快如闪电,迅如疾风!

    “啊——哦!”曹喜春逐渐由担心变成激动,他在情急之中,不管形状,凝炼出两柄大锤!没有任何考虑,不带着任何感情,全凭本能!曹喜春双手张开,在林中肆意咆哮!猖狂地挥舞着。不过他留着分寸,不破坏其他的东西。

    快!快!快!

    从不知道多少万年起,到不知道多少万年后

    人会一直奔跑

    奔向死亡

    奔向新生!

    奔向落日

    奔向希望!

    忘掉一切吧

    伤痛?

    失望?

    低沉?

    只管着奔跑!

    不在乎方向

    不在乎成功

    不在乎速度

    只管奔跑

    从不知道多少万年前起

    到不知道多少万年后!

    只有背影

    留给世界

    留给那些悲观者

    留给那些没有智慧者

    留给那些执着于贪嗔痴者

    武天德看着远去的少年,眼中神采连连。

    “好小子。”他有些失神,却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老弟儿,你跑反了!”

    ......

    今日,少年骑虎,跑赢了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