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幕 玲珑
彘跟着阿白一路，不知走了多久。
他把记起的生前往事一股脑儿都跟阿白说尽了。
却唯独忘记了怎么死的。
阿白在簿子上写得很认真，并仔细推敲着彘的死因，只求故事有始有终，以说服自己。
彘想走近看看阿白记的其它故事，权衡再三，终是放弃了。
随后阿白捻剑诀点向彘的脑门儿，他以为又要吃个大爆栗，吓得忙闭眼动也不敢动。
结果只感觉一点冰凉蜻蜓点水般触在额头，便隐约听见轻笑，又似幻听。
彘再睁眼时只能看见阿白的背影。
他不好意思再去打扰阿白，只敢远远跟在她后边。
好在经过阿白指点，彘发现只要他想到大馒头，眼前就会浮现一个大馒头。
和刚才一样可以吃，真好！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吃着馒头，完全将阿白抛之脑后。
彘一路走来，甚觉快活，直到看见另外一个阿白。
他有些诧异，竟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阿白，莫非是孪生姊妹？
只是那个阿白没有背竹箱笼，而且缺失了整条右臂。
彘觉得那个缺失右臂的阿白有点可怜，他们同病相怜，便主动走过去想打个招呼。
不想当两个阿白走近时，缺失右臂的阿白绽放出一团白雾，变作一个尺余长的小木偶。
完好无缺的阿白随手收起木偶，塞回箱笼里。
彘惊呆了。
一个身穿镶金丝线、华贵红装的小姑娘走到阿白身边，抬头问：“那是傀儡吗？”
阿白轻轻捏着小姑娘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儿，笑容可掬，“是的呀。”
彘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边，好奇地问：“傀儡是什么？”
两人却不睬他。
小姑娘朝阿白摊开手，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期待，“可以给我玩吗？”
阿白拍拍小姑娘的脑壳，一脸遗憾地拒绝，“你把它弄坏了，不可以玩哦。”
“玲珑知错了。”小姑娘诚挚鞠躬，又转头看向彘，“你也是鬼吗？”
“啊？”彘正担心两人可能会打起来，究竟该帮谁，遭此一问，有些懵圈。
他木讷点点头。
“我叫玲珑，”小姑娘注视彘的眼睛，“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彘一时语塞。
“玲珑妹妹在问你的名字呢，愣着作什么？快说快说。”阿白忍俊不禁。
“我叫彘！”彘一板一眼，显得有些局促。
“彘……”玲珑呢喃着这个名字，接着很自然地牵住彘的衣袖，仰起头眉眼弯弯，“彘哥哥！”
“啊？”彘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叫哥哥，怪不好意思的，尴尬地直挠头，囫囵答应着，“哦。”
阿白笑而不语，让两个小鬼多说说话也挺好，马上就该分别了。
她的傀儡已经了解了玲珑的生前往事，这孩子最大心愿竟然是希望有人多陪陪她，真叫人心酸。
“这是什么？”玲珑低头打量着彘手里没吃完的馒头。
“馒头，”彘问她，“想吃吗？”
“嗯！”玲珑重重点头，她从没见过馒头，听说可以吃，便想尝尝。
“等我一下。”彘催动脑子，专心想着大馒头，期待着它再蹦出一个来。
结果努力想了半天，脑子里的馒头都砌成了万仞高山，眼前也不见任何动静。
他求助地看向阿白，希望她再给他的脑门儿狠狠来上一下。
阿白却在抬头望天。
玲珑轻轻拽着彘的衣袖。
彘没得办法，只好掰开馒头，把干净的那一半递给玲珑。
玲珑捧住馒头，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彘，开心极了，“真好吃，谢谢彘哥哥！”
彘登时喜出望外，“慢慢吃。”
“嗯！”玲珑仔细品尝着馒头，她觉得这是世间最珍奇的美味。
天穹陡然浮现一个广大无边的旋涡，黑白二气交融轮转，风驰电掣。
彘抬头望那旋涡，顿时察觉到无形威压汹涌堕下，莫名心悸，情不自禁地护住玲珑的肩，自忖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这般骇人！
玲珑把最后一点馒头囫囵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咀嚼，紧紧揽住彘的腰，看那苍穹风雷齐动，也不觉得怕。
阿白神色如常，再看向两个小屁孩时，笑容和煦如沐春风，“你们该离开了，不要害怕，它会渡你们去往生界。”
“阿姐一起去吗？”玲珑问。
阿白摇摇头。
“我会再见阿姐吗？”玲珑问。
阿白才点头，又摇头。
“阿姐叫什么名字？”玲珑又问。
阿白迟疑着，旋涡坠下的威压已经变成引力，牵引着彘和玲珑朝天上飞去，他们在空中逐渐分离。
玲珑瞬间忆起伤心往事，急得大哭，“彘哥哥！哥哥！哥哥别丢下我！”
“我在！抓紧我！别松手！”彘拼命摆动四肢，奋力靠近玲珑，却功亏一篑。
他们紧握的手终究敌不过野蛮引力，被迫分开。
风卷云涌，彘迷失了眼，玲珑的哭声渐去渐远，直至荡然无存。
莫名悲怆猛地袭上彘的心头，这一瞬，他顿生无尽之恨，恨自己无能，恨天地无情。
黑气在他胸口集聚，瞬间包裹全身。
突然一束红光飞来，刺破风云，荡清黑气，缠绕在彘的左腕上。
红光另一头则飞向暴风深处，数息，红光陡然绷直，光华散去，却是一根肉眼所见极为平凡的红线。
彘看见这根红线，便觉心安。
他想到阿白笑容可掬的脸，万分感激。
阿白遥望着红线两头牵绕着彘和玲珑没入旋涡，满意地拍拍手，心忖自己真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好人，又成全一件美事。
为何他偏偏视而不见呢？
阿白心有灵犀，回眸，便看见了他。
他走了过来，她的心不由颤了一下。
他们并肩站立，一同仰望旋涡轮转。
风云渐息，旋涡将散。
阿白问：“决定了么？”
他点点头，“在此已候多日，该往那里去了。”
阿白说：“入那轮回，前路未卜，也无回头。”
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阿白不再多言。
他揖礼辞别，自乘风飞去。
阿白遥望他逝去的背影，沉默数息，终于从箱笼里取出缺失右臂的木偶。
她又取出一根红线，系在木偶左臂，闭目，心中默念秘咒。
阿白睁开眼睛，嘴唇贴近木偶，口吐一股真气，木偶登时活了，在她手心站了起来。
“你且去，替我好好待他。”
阿白喃喃自语，手捻红线往空中轻轻一送，红线化作红光，牵动木偶直飞向旋涡。
在他没入旋涡的刹那，红光缠绕他的脚踝，随他一齐没入旋涡。
旋涡烟消云散，天地一大白。
阿白强行斩去相思情欲寄于木偶，木偶随他入轮回之刹那，与其彻底断绝。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疑惑着抬头望望天，好半晌才恍然大悟。
她堂堂白白乃这一方乾坤之守护主宰，自有许多事要做，忙得很，可没闲工夫发呆。
于是白白大声招呼着伯伯叔叔们快快打起精神，又有新朋自远方来。
……
他把记起的生前往事一股脑儿都跟阿白说尽了。
却唯独忘记了怎么死的。
阿白在簿子上写得很认真，并仔细推敲着彘的死因，只求故事有始有终，以说服自己。
彘想走近看看阿白记的其它故事，权衡再三，终是放弃了。
随后阿白捻剑诀点向彘的脑门儿，他以为又要吃个大爆栗，吓得忙闭眼动也不敢动。
结果只感觉一点冰凉蜻蜓点水般触在额头，便隐约听见轻笑，又似幻听。
彘再睁眼时只能看见阿白的背影。
他不好意思再去打扰阿白，只敢远远跟在她后边。
好在经过阿白指点，彘发现只要他想到大馒头，眼前就会浮现一个大馒头。
和刚才一样可以吃，真好！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吃着馒头，完全将阿白抛之脑后。
彘一路走来，甚觉快活，直到看见另外一个阿白。
他有些诧异，竟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阿白，莫非是孪生姊妹？
只是那个阿白没有背竹箱笼，而且缺失了整条右臂。
彘觉得那个缺失右臂的阿白有点可怜，他们同病相怜，便主动走过去想打个招呼。
不想当两个阿白走近时，缺失右臂的阿白绽放出一团白雾，变作一个尺余长的小木偶。
完好无缺的阿白随手收起木偶，塞回箱笼里。
彘惊呆了。
一个身穿镶金丝线、华贵红装的小姑娘走到阿白身边，抬头问：“那是傀儡吗？”
阿白轻轻捏着小姑娘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儿，笑容可掬，“是的呀。”
彘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边，好奇地问：“傀儡是什么？”
两人却不睬他。
小姑娘朝阿白摊开手，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期待，“可以给我玩吗？”
阿白拍拍小姑娘的脑壳，一脸遗憾地拒绝，“你把它弄坏了，不可以玩哦。”
“玲珑知错了。”小姑娘诚挚鞠躬，又转头看向彘，“你也是鬼吗？”
“啊？”彘正担心两人可能会打起来，究竟该帮谁，遭此一问，有些懵圈。
他木讷点点头。
“我叫玲珑，”小姑娘注视彘的眼睛，“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彘一时语塞。
“玲珑妹妹在问你的名字呢，愣着作什么？快说快说。”阿白忍俊不禁。
“我叫彘！”彘一板一眼，显得有些局促。
“彘……”玲珑呢喃着这个名字，接着很自然地牵住彘的衣袖，仰起头眉眼弯弯，“彘哥哥！”
“啊？”彘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叫哥哥，怪不好意思的，尴尬地直挠头，囫囵答应着，“哦。”
阿白笑而不语，让两个小鬼多说说话也挺好，马上就该分别了。
她的傀儡已经了解了玲珑的生前往事，这孩子最大心愿竟然是希望有人多陪陪她，真叫人心酸。
“这是什么？”玲珑低头打量着彘手里没吃完的馒头。
“馒头，”彘问她，“想吃吗？”
“嗯！”玲珑重重点头，她从没见过馒头，听说可以吃，便想尝尝。
“等我一下。”彘催动脑子，专心想着大馒头，期待着它再蹦出一个来。
结果努力想了半天，脑子里的馒头都砌成了万仞高山，眼前也不见任何动静。
他求助地看向阿白，希望她再给他的脑门儿狠狠来上一下。
阿白却在抬头望天。
玲珑轻轻拽着彘的衣袖。
彘没得办法，只好掰开馒头，把干净的那一半递给玲珑。
玲珑捧住馒头，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彘，开心极了，“真好吃，谢谢彘哥哥！”
彘登时喜出望外，“慢慢吃。”
“嗯！”玲珑仔细品尝着馒头，她觉得这是世间最珍奇的美味。
天穹陡然浮现一个广大无边的旋涡，黑白二气交融轮转，风驰电掣。
彘抬头望那旋涡，顿时察觉到无形威压汹涌堕下，莫名心悸，情不自禁地护住玲珑的肩，自忖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这般骇人！
玲珑把最后一点馒头囫囵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咀嚼，紧紧揽住彘的腰，看那苍穹风雷齐动，也不觉得怕。
阿白神色如常，再看向两个小屁孩时，笑容和煦如沐春风，“你们该离开了，不要害怕，它会渡你们去往生界。”
“阿姐一起去吗？”玲珑问。
阿白摇摇头。
“我会再见阿姐吗？”玲珑问。
阿白才点头，又摇头。
“阿姐叫什么名字？”玲珑又问。
阿白迟疑着，旋涡坠下的威压已经变成引力，牵引着彘和玲珑朝天上飞去，他们在空中逐渐分离。
玲珑瞬间忆起伤心往事，急得大哭，“彘哥哥！哥哥！哥哥别丢下我！”
“我在！抓紧我！别松手！”彘拼命摆动四肢，奋力靠近玲珑，却功亏一篑。
他们紧握的手终究敌不过野蛮引力，被迫分开。
风卷云涌，彘迷失了眼，玲珑的哭声渐去渐远，直至荡然无存。
莫名悲怆猛地袭上彘的心头，这一瞬，他顿生无尽之恨，恨自己无能，恨天地无情。
黑气在他胸口集聚，瞬间包裹全身。
突然一束红光飞来，刺破风云，荡清黑气，缠绕在彘的左腕上。
红光另一头则飞向暴风深处，数息，红光陡然绷直，光华散去，却是一根肉眼所见极为平凡的红线。
彘看见这根红线，便觉心安。
他想到阿白笑容可掬的脸，万分感激。
阿白遥望着红线两头牵绕着彘和玲珑没入旋涡，满意地拍拍手，心忖自己真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好人，又成全一件美事。
为何他偏偏视而不见呢？
阿白心有灵犀，回眸，便看见了他。
他走了过来，她的心不由颤了一下。
他们并肩站立，一同仰望旋涡轮转。
风云渐息，旋涡将散。
阿白问：“决定了么？”
他点点头，“在此已候多日，该往那里去了。”
阿白说：“入那轮回，前路未卜，也无回头。”
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阿白不再多言。
他揖礼辞别，自乘风飞去。
阿白遥望他逝去的背影，沉默数息，终于从箱笼里取出缺失右臂的木偶。
她又取出一根红线，系在木偶左臂，闭目，心中默念秘咒。
阿白睁开眼睛，嘴唇贴近木偶，口吐一股真气，木偶登时活了，在她手心站了起来。
“你且去，替我好好待他。”
阿白喃喃自语，手捻红线往空中轻轻一送，红线化作红光，牵动木偶直飞向旋涡。
在他没入旋涡的刹那，红光缠绕他的脚踝，随他一齐没入旋涡。
旋涡烟消云散，天地一大白。
阿白强行斩去相思情欲寄于木偶，木偶随他入轮回之刹那，与其彻底断绝。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疑惑着抬头望望天，好半晌才恍然大悟。
她堂堂白白乃这一方乾坤之守护主宰，自有许多事要做，忙得很，可没闲工夫发呆。
于是白白大声招呼着伯伯叔叔们快快打起精神，又有新朋自远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