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辟水城（五）
这人便是大将军萧平。他是一个留着刚须的年轻人，穿着孝服，腰部挎着阔大厚重的流风剑。他站在雪地里，就如一段扎根在雪地上的坚挺的树干。
萧平看到迎面走来这个身姿奇怪的人，感到甚为奇怪，待走近了又觉得面容颇为熟悉，便问道：“你是……”
武凤也停下脚步，说道：“萧将军，我是武凤！”
萧平感到欣喜万分，在十年前武凤来此拜见大将军，询问进入黑森林的路径时，萧平和武凤就相互认识。两人又有着同样的脾性，因此心中默默对对方甚为欣赏。后来武凤遭到变故，萧平也感到深深惋惜，并在武凤养病期间悉心照料鼓励，使他能够平复下来。
如今他们再次相见，却是又另一番境况。武凤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雪夜来访的王城副将，萧平也不再是空有热血的被困在笼中的猛兽，而是辟水城的大将军。武凤和萧平相互问候过后，便说想要去萧衍大将军灵堂祭拜，并向萧夫人问好。
萧平带领武凤返回到灵堂前，灵堂前摆放着一个牌位，书着“大将军萧衍之灵位”。武凤向其行过礼之后，又回忆起往事。
当时在一个大雪之夜来到大将军府，他和萧衍大将军秉灯夜谈。萧衍向武凤说起其父亲武翔离去前的情景。
由于和萧衍是至交，武翔在辟水城逗留月余，和萧衍日夜谈论军事武艺谋略，同时把酒言欢不亦乐哉，当然他们也经常谈论黑森林有关的事情。
当谈到黑森林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时，萧衍提到，以前的多任城主均托人到书院查找古书。书上面记载的是一千多年前的境况，那时正是国主们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时候黑森林和绿森林一样葱葱郁郁，充满生机，并不是今天这副模样。在森林人南下之后，不知何故，那里的植物才开始衰败。
在他小时候，就常常听老猎人提起，他们的先辈在追赶受伤猎物时，曾到达过黑森林的东北部。在那里有一处大地的裂谷，隐藏在一片幽暗的密林之中，那里流淌着黑色的泉水，到处布满腐烂的动植物，生长着一些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那里的植物的叶子不是绿色的，而是像是被火熏过一样的灰白。那里的动物长着三条尾巴，或者两个头颅，或者满嘴獠牙，或者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或者满身毒疮。猎人被吓破了胆，从此再也没有人愿意到达那边去。
这些奇怪的东西一直以来倒也没有向外蔓延，但是自从平定东部叛乱之后，隐隐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酝酿，一年比一年强烈。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里有一些黑暗的东西在作祟。
武翔在听说之后，说他曾听闻黑森林如何阴森可怖，这一趟北上，也想到黑森林走一趟。萧衍劝说道，整个黑森林中，在沿着辟水河和泠水河畔尚有一些部落居住，再深入东北部是几乎没有任何人到那里去的，所以，他劝武翔还是在靠近河岸比较安全。
萧衍说到，后来他又听到有猎人说，他们看到了武翔曾沿着泠水往南往古塞而去。后来他派人侦查，没有发现武翔，但是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
他在一些大树上刻上了王城的标记，这些标记到达了古塞之后，转而向东。后来萧衍派人进入东部森林，沿着标记，一直到达以前从未涉足的区域，并在裂谷以东不远的雪地里发现了武翔的滥渎刀，只是武翔却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所有一切都证明了武翔将军已经到达了洞境之地，而他一路为什么去那里谁也不知道。
武凤询问了进入黑森林的路径。萧衍告诉他，最便捷的方法是一路往北，三天之后，便可看到一座山岗，山岗不高，一路向着东北的森林深处蜿蜒。只要沿着山岗直走，便可以看到一棵奇怪的老树，这棵树长得尤为繁茂，在那里，山岗分为两个方向延伸，一部分向东南而去，一部分继续向着东北深入，在东北方向山岗的尽头，便是黑暗裂谷。
在经过与萧衍的此番谈话，虽然萧衍当时极力劝阻，但是武凤还是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往黑森林的路，直到后来被前去侦查的猎人士兵救了回来。
如今这一幕又重现武凤心头，他没想到，萧衍最终也消失在了黑森林之中，这无不使人唏嘘。
他又随萧平来到一处楼阁，此楼阁藏在一个深院之内。此时，一位老妇人正盘腿坐在一个燃烧的火盆前发呆。
在阁楼内部的一面墙上，是一幅村野春耕图。图上是一个南方的小山丘，山丘之下，绿水环绕，一条小路弯弯曲曲跨过一座小石桥通向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前。在路的两旁，一头老牛，一男一女两位农人正进行着春耕劳作，一个小女孩坐在田埂的一块石头上，看着田里的父母……
整幅画满满的春的气息，虽然画工粗糙，却很合适地表现出春天的热烈和谐的情调。在画的下方，是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旧信件，有的已经泛黄。一个女童正要给这位老妇人添上新沏好的茶。
武凤上前问候道：“萧夫人，武凤来了！”
“哦，武凤？你父亲武翔将军可来过？”
“家父早已失踪多时……”
“哦！”她似懂非懂，又转向萧平，问道：“平儿，你父亲可回来了？”
萧平听罢，不禁哽咽着说道：“娘啊，父亲他已经走了……”
萧夫人又是“哦”一声，然后招呼萧平过来。萧平跪坐在地上，把头侧放到母亲的两膝之上。萧夫人边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边看着火堆发呆。而萧平早已泪流满面。
两人从阁楼出来的时候，一阵强劲的寒风刮过，两人同时为这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寒冷而“呼”了一声，并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了一种诧异。
武凤边走边说道：“这里的冬天出奇的冷！”
“是啊，尤其是今年，冷得早，冷的程度也比往年更甚，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的病情益发严重，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她在南方的事情，她口中叨念的除了父亲，就是想要回到南方。”
“可是万事都会改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变了样子，只会给人徒增悲伤。”
“但你好像并没有变，你这次来到辟水城，还是想进去黑森林吗？”
“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趟旅途，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归宿，大概就在那里。但是我对那里的情况知道的甚少，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对我有用的信息。”
“过去几年，我们的士兵和猎人很少到黑森林中去，最多不过是过桥之后沿着那条路边巡查。大部队并没有深入森林内部，甚至都很少到达老树岗，只是偶尔派遣有经验的猎人悄悄潜入深处。
去年五个侦查士兵在老树岗失踪之后，整个右岸陆续出现了侦察兵失踪死亡的消息，均是脸皮被剥去，残忍至极。
后来萧城主和我父亲便派遣了一支部队沿着老树岗东进，到达了你当初遇害的那棵树——那是一棵奇怪的树，整个森林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树。后来萧城主派人南下到书院查找古籍，才从书中得到答案。那是一种来自西方海外的树，它的树干是黑色的，会流出有毒的黑色液体。但谁也不知道来自西方的树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
之后，派出去的整个部队便再无信息，我们只知道整支队伍继续向东前进，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直到一个月后我的父亲亲自派人进入森林，在一个林子里发现了吊在树上的尸体。这些尸体流尽了血，脸皮全部被残忍割去。
在今年开春，我父亲再次亲自带着大部队扫荡黑森林，却再也没有回来。他被野兽撕烂了身体，像是猎物一样被撕碎了。那是些恐怖的东西，长着獠牙和一双诡异的眼睛，他们凶猛嗜血，完全不像是平时所见到的，而是一种变异的野兽……
而那些面具人，有的带着动物的面具，有着带着人的面具，有的长相极其丑陋，有的又异常俊美。这些是一些逃脱回来的人所说的。他们甚至驯化了动物，这是更令人担忧的地方总之，在森林里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都已不值得信任！”
“关于我的父亲，有没有什么消息？”
萧平沉默了半刻，说道：“有人说见到过你的父亲，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已经不可能是你父亲，那只是他的一张脸……”
“不，那我也要找到他。”
萧平正要说什么，这时候，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慌张地禀报说：“大将军，街上出现了一个被人用枪戳死的面具人……”
“在哪里？立刻带我去！”
他正要离开，武凤却把他拉住，说道：“那个人是我杀的，以前有过面具人进入城内吗？他们是否已经渗透进城里了吗？”
“不，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出现，看来我们的城防出现了漏洞，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说罢，就跟随士兵快步踏出门去。
萧平看到迎面走来这个身姿奇怪的人，感到甚为奇怪，待走近了又觉得面容颇为熟悉，便问道：“你是……”
武凤也停下脚步，说道：“萧将军，我是武凤！”
萧平感到欣喜万分，在十年前武凤来此拜见大将军，询问进入黑森林的路径时，萧平和武凤就相互认识。两人又有着同样的脾性，因此心中默默对对方甚为欣赏。后来武凤遭到变故，萧平也感到深深惋惜，并在武凤养病期间悉心照料鼓励，使他能够平复下来。
如今他们再次相见，却是又另一番境况。武凤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雪夜来访的王城副将，萧平也不再是空有热血的被困在笼中的猛兽，而是辟水城的大将军。武凤和萧平相互问候过后，便说想要去萧衍大将军灵堂祭拜，并向萧夫人问好。
萧平带领武凤返回到灵堂前，灵堂前摆放着一个牌位，书着“大将军萧衍之灵位”。武凤向其行过礼之后，又回忆起往事。
当时在一个大雪之夜来到大将军府，他和萧衍大将军秉灯夜谈。萧衍向武凤说起其父亲武翔离去前的情景。
由于和萧衍是至交，武翔在辟水城逗留月余，和萧衍日夜谈论军事武艺谋略，同时把酒言欢不亦乐哉，当然他们也经常谈论黑森林有关的事情。
当谈到黑森林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时，萧衍提到，以前的多任城主均托人到书院查找古书。书上面记载的是一千多年前的境况，那时正是国主们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时候黑森林和绿森林一样葱葱郁郁，充满生机，并不是今天这副模样。在森林人南下之后，不知何故，那里的植物才开始衰败。
在他小时候，就常常听老猎人提起，他们的先辈在追赶受伤猎物时，曾到达过黑森林的东北部。在那里有一处大地的裂谷，隐藏在一片幽暗的密林之中，那里流淌着黑色的泉水，到处布满腐烂的动植物，生长着一些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那里的植物的叶子不是绿色的，而是像是被火熏过一样的灰白。那里的动物长着三条尾巴，或者两个头颅，或者满嘴獠牙，或者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或者满身毒疮。猎人被吓破了胆，从此再也没有人愿意到达那边去。
这些奇怪的东西一直以来倒也没有向外蔓延，但是自从平定东部叛乱之后，隐隐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酝酿，一年比一年强烈。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里有一些黑暗的东西在作祟。
武翔在听说之后，说他曾听闻黑森林如何阴森可怖，这一趟北上，也想到黑森林走一趟。萧衍劝说道，整个黑森林中，在沿着辟水河和泠水河畔尚有一些部落居住，再深入东北部是几乎没有任何人到那里去的，所以，他劝武翔还是在靠近河岸比较安全。
萧衍说到，后来他又听到有猎人说，他们看到了武翔曾沿着泠水往南往古塞而去。后来他派人侦查，没有发现武翔，但是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
他在一些大树上刻上了王城的标记，这些标记到达了古塞之后，转而向东。后来萧衍派人进入东部森林，沿着标记，一直到达以前从未涉足的区域，并在裂谷以东不远的雪地里发现了武翔的滥渎刀，只是武翔却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所有一切都证明了武翔将军已经到达了洞境之地，而他一路为什么去那里谁也不知道。
武凤询问了进入黑森林的路径。萧衍告诉他，最便捷的方法是一路往北，三天之后，便可看到一座山岗，山岗不高，一路向着东北的森林深处蜿蜒。只要沿着山岗直走，便可以看到一棵奇怪的老树，这棵树长得尤为繁茂，在那里，山岗分为两个方向延伸，一部分向东南而去，一部分继续向着东北深入，在东北方向山岗的尽头，便是黑暗裂谷。
在经过与萧衍的此番谈话，虽然萧衍当时极力劝阻，但是武凤还是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往黑森林的路，直到后来被前去侦查的猎人士兵救了回来。
如今这一幕又重现武凤心头，他没想到，萧衍最终也消失在了黑森林之中，这无不使人唏嘘。
他又随萧平来到一处楼阁，此楼阁藏在一个深院之内。此时，一位老妇人正盘腿坐在一个燃烧的火盆前发呆。
在阁楼内部的一面墙上，是一幅村野春耕图。图上是一个南方的小山丘，山丘之下，绿水环绕，一条小路弯弯曲曲跨过一座小石桥通向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前。在路的两旁，一头老牛，一男一女两位农人正进行着春耕劳作，一个小女孩坐在田埂的一块石头上，看着田里的父母……
整幅画满满的春的气息，虽然画工粗糙，却很合适地表现出春天的热烈和谐的情调。在画的下方，是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旧信件，有的已经泛黄。一个女童正要给这位老妇人添上新沏好的茶。
武凤上前问候道：“萧夫人，武凤来了！”
“哦，武凤？你父亲武翔将军可来过？”
“家父早已失踪多时……”
“哦！”她似懂非懂，又转向萧平，问道：“平儿，你父亲可回来了？”
萧平听罢，不禁哽咽着说道：“娘啊，父亲他已经走了……”
萧夫人又是“哦”一声，然后招呼萧平过来。萧平跪坐在地上，把头侧放到母亲的两膝之上。萧夫人边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边看着火堆发呆。而萧平早已泪流满面。
两人从阁楼出来的时候，一阵强劲的寒风刮过，两人同时为这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寒冷而“呼”了一声，并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了一种诧异。
武凤边走边说道：“这里的冬天出奇的冷！”
“是啊，尤其是今年，冷得早，冷的程度也比往年更甚，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的病情益发严重，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她在南方的事情，她口中叨念的除了父亲，就是想要回到南方。”
“可是万事都会改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变了样子，只会给人徒增悲伤。”
“但你好像并没有变，你这次来到辟水城，还是想进去黑森林吗？”
“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趟旅途，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归宿，大概就在那里。但是我对那里的情况知道的甚少，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对我有用的信息。”
“过去几年，我们的士兵和猎人很少到黑森林中去，最多不过是过桥之后沿着那条路边巡查。大部队并没有深入森林内部，甚至都很少到达老树岗，只是偶尔派遣有经验的猎人悄悄潜入深处。
去年五个侦查士兵在老树岗失踪之后，整个右岸陆续出现了侦察兵失踪死亡的消息，均是脸皮被剥去，残忍至极。
后来萧城主和我父亲便派遣了一支部队沿着老树岗东进，到达了你当初遇害的那棵树——那是一棵奇怪的树，整个森林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树。后来萧城主派人南下到书院查找古籍，才从书中得到答案。那是一种来自西方海外的树，它的树干是黑色的，会流出有毒的黑色液体。但谁也不知道来自西方的树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
之后，派出去的整个部队便再无信息，我们只知道整支队伍继续向东前进，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直到一个月后我的父亲亲自派人进入森林，在一个林子里发现了吊在树上的尸体。这些尸体流尽了血，脸皮全部被残忍割去。
在今年开春，我父亲再次亲自带着大部队扫荡黑森林，却再也没有回来。他被野兽撕烂了身体，像是猎物一样被撕碎了。那是些恐怖的东西，长着獠牙和一双诡异的眼睛，他们凶猛嗜血，完全不像是平时所见到的，而是一种变异的野兽……
而那些面具人，有的带着动物的面具，有着带着人的面具，有的长相极其丑陋，有的又异常俊美。这些是一些逃脱回来的人所说的。他们甚至驯化了动物，这是更令人担忧的地方总之，在森林里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都已不值得信任！”
“关于我的父亲，有没有什么消息？”
萧平沉默了半刻，说道：“有人说见到过你的父亲，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已经不可能是你父亲，那只是他的一张脸……”
“不，那我也要找到他。”
萧平正要说什么，这时候，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慌张地禀报说：“大将军，街上出现了一个被人用枪戳死的面具人……”
“在哪里？立刻带我去！”
他正要离开，武凤却把他拉住，说道：“那个人是我杀的，以前有过面具人进入城内吗？他们是否已经渗透进城里了吗？”
“不，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出现，看来我们的城防出现了漏洞，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说罢，就跟随士兵快步踏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