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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权游戏(第二十二章 九头鸟)

    波光粼粼,水纹荡漾,幻境如空,虚实难知。

    偌大的湖面上,突然飞起无数只全身银色的小鱼,张着的口中全是尖锐的牙齿。它们跃出水面,一起射向高空,发出尖利的叫声。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一只长着九个头的飞天大鸟展开双翼,几乎覆盖住整个湖面。大鸟的九个头向各个方向张开嘴巴,黑洞洞的嘴里伸出一片如柳叶形状的舌头,但长度却不知比叶片大了多少倍。那舌头在空中不断地翻卷着,将飞向空中的银鱼一条不剩地吞进去,鸟头将长长的嘴巴合拢,大如城门的眼睛向上翻动,然后猛地向远方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九头大鸟在一座巨大雪山的山巅上停了下来,两只大爪子深深嵌入通体黑色的山石缝中。它的身子一动不动地望向东方,九个鸟头也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忽然一轮白日腾空而起,万丈光芒照耀在雪山之巅时,如同一柄划破天际的利剑,将九头鸟的脖子斩断,九个鸟头向各个方向飘飞而去,转眼之间消失在白光之中……

    缇纣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

    缇纣没有从被窝里出来,而是用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大帐里尽是寒冷空气,让他觉得脑门都是凉凉的。金亭王盯着大帐顶端的红穗,出神地望了一会儿。

    随后,缇纣将目光转向支撑大帐的八根粗壮的铁质撑骨。撑骨在距离地面大约一人高的地方,分出一支长长的铁臂,一个小铜盘固定在铁臂上。

    铜盘里面的蜡烛已经熄灭,仍能隐隐地看到蜡烛余温的气息。缇纣睡觉的行军床很大,放置在帐骨铁条的毡板上,仿佛是一条被铁索托起的大船。

    大帐里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缇纣的黄金战甲披挂在一根铜柱子上,大帐里角落里的竖着一个简易衣架,剑带、披风、头盔还有内衬的新绢衣全都挂在上面。大帐里的折叠书桌上,摆放着亚夏大陆的地图,缇纣钟爱的袖针匕首“蜂”压在几张纸上。

    “蜂”是铸剑名师莫干所造。

    莫干本是铜古澄湖一带小澄镇人,后来师从一代铸剑大师霸言,掌握了当世最佳的铸剑之术。

    霸言一生所铸宝剑不少,以风火剑、青锋剑、碎石剑、寒冰剑和飞龙剑最为知名,另有二十三柄宝剑流传于世,并称为“霸铸二十八剑”。

    铸成飞龙宝剑之后,霸言便封火闭关,誓言不再铸造一柄宝剑。霸言亦是一位剑术高手,据说他背着飞龙宝剑,四处云游寻访仙友,意欲探寻混沌剑法的奥妙。

    作为霸言最欣赏的弟子,莫干是当下铜古最有名的铸剑师,所铸宝剑数量远远不及霸言,如今传世之剑只有六柄。莫干铸剑风格独树一帜,尤其是喜欢铸奇特之剑,为周彰女儿铸的“毛毛虫”就是其中之一,而“蜂”则是另一柄奇剑。

    如今,莫干返回了铜古王国,跑到锡山中隐居起来,他的老家则被改称为莫干镇。

    “蜂”剑长约三寸,赤金剑身光华极盛,好似一只金蜂一般。剑柄如同蜂翼,若不仔细观察看不真切,好像透明了一样。“蜂”剑下压着的纸张,既有近日金亭王收发的信件,还有威国送来的一份礼单,所列皆是威国的有名的特产。

    缇纣微微欠起身子,搭在被子上的远古神书《异灵经》掉落在地上,掀起了些微尘土。这是一本羊皮卷版的,亚夏大陆已很难再找出一本,乃是学士颜阁自己的珍藏。

    天光没有大亮,寒风却已经渐起。

    秋风吹动着大帐的帆布,帐篷不住地抖动,没有密封住的地方发出吱吱的叫声。缇纣裹紧内衣,走到挂衣铜架前,快速地穿好衣服,又披起一件墨狐皮大衣,脚上蹬上一双牛皮战靴便走出了大帐。

    东方的淡淡的红霞,正在慢慢地隐退。浩渺的天空露出了铁青色的表情,远近的几处大帐外,立着几棵孤零零的大树。

    深秋将尽,寒冬将至。大树已经慢慢调敝,叶子开始泛黄,被风撕扯着,随时可能飘落下来。

    缇纣沿着大营驻地的一条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治军多年,黄金战团的骑士养成早起的习惯。有些人喜欢到野外晨跑,而更多的人则是晨练铁器或石锁。一些走出大帐洗漱的黄金骑士,看着金亭国王在驻地前慢慢地走过,连忙挺直身子面露敬意。

    黄金战团出征四营,还有四营步兵勇士相随,全靠一个辎重营进行保障。此刻,辎重营的火头房已经忙碌起来,火夫们正在准备大军的早餐。炊烟升起来,金亭王闻着香味,肚子不免有些饿了。

    缇纣一边走,一边回想梦中的九头大鸟。

    他不知道最后飞向远方的鸟头会落在哪里,更无法判断这个梦是吉是凶,于是想到军中学士颜阁的寝帐,听听颜阁的分析。但是,金亭大军营内的军帐太多,而且基本上都是一个样,缇纣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既然找不到方向了,缇纣便索性一直向前走去。

    晨雾弥漫着,像笼罩着营地的薄纱。

    渐渐地,缇纣看见营地的木栅篱墙,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并向两旁深处伸展开去,如雄鹰双翼一般。

    定皇率领鹰族征战四方时,也是我这般年纪吧!缇纣漫无目的地想着,期待着自己亦能如雄鹰一样,高飞于整片亚夏大陆的上空,傲视所有臣服于自己的国家。

    快到木栅篱墙近前的时候,缇纣隐约听见女人低沉的呻呤声。金亭王有些纳闷。刚开始听得还不真切,突然一两声女人的尖叫,从附近的一处营房传了出来。缇纣寻声走了过去。

    走得越近,女人的呻吟声就越大,而且不只是一处营房传出来,周围还有几座营帐里,也有女人的叫声。缇纣在一处营帐外停下了脚步,里面除了女人的呻吟声,还有男人大声地喘粗气的声音。营帐里有人正在来回走动,还有人在低声说笑。

    缇纣猛地挑起帐帘踏了进去。

    帐内的光线虽然昏暗,但金亭王分明地看见,两个女人正倒在行军被褥之上,身上分别趴着一个男人。帐内的其他床铺上,还有男人光着身子,正拿着水杯喝水。

    这些人是骁勇善战的黄金骑士吗?是我千挑万选的贵族精英吗?缇纣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怒不可遏。

    缇纣自认为治军严格,行军打仗时他从不允许部下放纵,即使休整间隙也绝不让骑士们过度饮酒。没有足够的体能保障,黄金战团怎么能够成为无往不利的强悍精锐?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太震惊了。

    看到金亭王突然出现,帐内的五个黄金骑士早吓得脸无血色。他们连滚带爬,各自扯了一件衣服裹在腰部,然后一齐跪在缇纣的脚下。帐内的两个女人倒显得无所谓,只是淡然地用被褥裹好身体,略微有些许不安。

    缇纣没有说话,停了片刻之后,猛地将营帐的帘布一把扯掉,然后转身向旁边的几处营帐走去。

    和之前看到情景相似的营帐至少有十处以上。

    “这还是战无不胜的黄金战团吗?”缇纣的愤怒难以遏制,他大声地咆哮起来。

    这时,全身披挂甲胄的飞虎营主将甘捷,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一路奔跑让他鼻孔大张,嘴巴大口喘着粗气,盔甲有些歪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甘捷来到缇纣的身旁后,看看周围被扯下帐帘的营帐,又瞅瞅那些穿好衣服,已经钻出大帐满脸羞愧的骑兵。

    “大王,昨夜是末将值宿,未能发现制止部下做出不堪之事,乃是属下的罪过。”甘捷低着头说。

    “多久了?”缇纣发问,嘴巴仿佛能够吐出火来。

    “我想没有几日吧!末将听说的时候,也十分生气,分别通知了阚玉、桂武、善琦,让他们各自约束手下。没想到这些家伙胆子太大了,竟然不知道收敛,属下一定严惩。”

    缇纣转过身看看甘捷,望着他右边脸颊的长长刀疤。刀疤闪着亮光,金亭王一时火起,猛地抬起手,给了甘捷一记耳光,然后转身往回走。

    回到自己寝帐的时候,天空的颜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翠青,阳光照在营地帐顶上的金戈反射着寒光。金亭王的刺童已经将黄金战甲擦试干净,洗漱的用具也端进大帐,热气腾腾的水气漂浮起来。大帐里的被褥已经被叠好,行军床也折叠起来,桌子旁边的火盆里火苗闪动,大帐之中暖意融融。

    缇纣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然后坐进在军椅里,火气已经消了一些。这时,大帐帘被挑起来,甘捷、阚玉、桂武和善琦依次走进来,在帐内站成了一排。

    “我把飞虎营、水虎营、赤虎营和雪虎营交到几位的手上,你们就是这么为我带兵的吗?”缇纣稍稍平静了一下,然后开始问道。

    “大王,我军在威国六坊城驻防多日,士兵们有些懈怠也属正常。”桂武是一个直肠子,想也没想就回答缇纣。

    “是吗?你的意思,倒是我大惊小怪,不通情理了?”缇纣不由得怒火又起。

    “大王,桂武不是那个意思。黄金四营练兵从来没有荒废过,骑士们也都毫不惜力,谨遵王上治军的教诲。只是此地不比金庭,有些娶了家室的骑士难免不思念温柔乡,即便那些未成家室的骑士,哪一个在金庭城内没有相好?正好六坊城是丰饶之城,商业发达,妓馆不少,见到我黄金战团至此,怎么能不想做笔买卖呢!”阚玉连忙接过缇纣的话茬汇报起来。

    “这么说来,你也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的买卖?”

    “末将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黄金战团名扬天下,难免会被人惦记。”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那些妓馆请来工匠,就在营地外的坟营地边建了不少木棚,将许多妓女安置在里边,美其名曰‘墓妓’。起初,营内的士兵入夜后偷跑出去放荡,我等虽然加以制止,无奈跑出去的人太多了。后来有人把营帐和那些草棚间的路障破坏,然后打通了几条小路,墓妓们便跑进大营来夜宿了。”甘捷也开了口。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我发现了,你们几个是不是根本不准备告诉我?”缇纣眼神冷冷地扫过眼前的四位大将。

    “大王,这样的事我们怎么跟您说呢?不过我们都安排副将们通知下去,尽量避免那些墓妓进营。但是骑士们身上的金币,早把这些女人拴住了,赶也赶不走啊!”善琦撇了撇嘴说着。

    “好吧,看来在威国休整的时间也够久了。掌令官,通知下去,让各营做好准备,吃完早饭就启程。”缇纣知道再怪罪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早饭吃得索然无味。缇纣一边吃,一边想也许是自己过于严厉,将士们追随自己征战,是把脑袋挂在鞍头上拼命,没有仗打乐一乐也无可厚非。这样想着,金亭王便释然了。

    他草草地吃完饭。此时,刺童走入大帐,为缇纣将黄金甲胄披挂整齐,又将虎头金盔戴好。

    走出大帐后,披着金甲的战马“长爪”已经立在帐外。“长爪”看到主人后,将脖子高高地抬起,鼻子里喷着热气,发出一声短嘶。

    缇纣翻身上马,沿着大营木栅篱旁边的小路,慢慢地走着。帐营已经纷纷收起,士兵们忙碌着整理行装。专门负载辎重的马匹被赶到一起,在营地两侧排列站定。军营里虽然在紧张地整理之中,但却没有显露出一丝忙乱,这是缇纣治军多年的结果。

    心头的不快被抛到了脑后,缇纣的心里只想着赶快离开威国,北上昭阳见到妹妹。

    “掌令官,昭阳最近有什么消息传来吗?”缇纣并非不信任颜阁,只是觉得这个学士脑筋有点死板。

    “大王,如今昭阳流传不少消息,除了传言北靖抚司想争夺辅政之位外,还有人说昭皇是被人所害。”

    掌令官名叫芈雄,武艺虽然一般,但是作战非常勇敢。他的父亲叫芈赋,乃是潺沄镇的乡绅,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老金亭王的宠臣,得以前往金庭王都,替缇氏王族采办一些特产。

    后来,缇纣意欲强盛金亭,准备打造一支精干强军。听说芈赋之子芈雄剑术不错,曾经还拜师学习阵法,缇纣便将芈雄招募到帐下,替自己收集亚夏大陆各地军政情况。芈雄没有辜负缇纣期望,做事一直勤勤恳恳。

    “传言昭皇被毒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缇纣转过脸看着芈雄。

    “臣不敢说。”

    “你是说缇谧?”

    “帝都民间的确有这种说法,大王倒也不必在意。”

    “即使缇谧这么做了,也是为了金亭王国。”金亭王慢慢由着“长爪”信步而行。

    “只是这样一来,芮隐若以此为理由挑起事端,恐怕会影响娥后争夺帝位的大计吧。”

    “帝位争夺靠的是实力,旁门左道能有什么作用?”

    “大王说得极是。不过,权力争夺毕竟不与作战相同,更讲究虚虚实实与联盟互助吧!”

    “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对权谋还有这番理解。”

    “属下不敢。”

    “难得有人对我说些真话,我倒是挺高兴的。”

    “大王胸怀广博,臣万分佩服。”

    “你也不必给我戴高帽,否则崔风怎么会刺杀我呢?”

    “大王,对于崔风此人,芈雄倒是有点了解,而且也派人调查了一番。”

    “你有什么收获?”

    “崔风可能早就被人收买了,一直伺机刺杀大王。”

    “被人收买?何人所为?”缇纣转过头,看着芈雄。

    “崔风是雷霆杏花溪傍溪镇人。”

    “你的意思是,崔风受雷霆王姬虞所派?”

    “他既然出身于雷霆,恰恰不可能是代表雷霆行刺大王,否则岂非太过明显?”芈雄分析道,眼睛瞄着缇纣。

    “那么,崔风会是西伯周彰派来的吗?”

    “臣觉得没有可能。周彰屯住西京多年,鲜少参与朝政,与八大王国来往更少,未必会有此深谋远虑。何况,臣在崔风的帐篷里发现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小包方方正正的盐粒。”

    “盐粒?这有什么作用?”

    “据说,盐商帮会中出现一股力量,与箴言堂走得很近,似乎是为了对抗预言堂,以及灰子联盟与学城。”

    “哦?箴言堂一直默默无闻,为什么会卷入俗世纷争呢!”

    “乱世之下,哪个组织不想扬名江湖,左右天下百姓与时局呢?”

    “你接着说。”

    “盐商帮会的人为了助力箴言堂,吸纳了不少江湖人士,做些并不光明正大的事。”

    “譬如说刺杀?”

    “正是。而且,盐商帮会行事之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枚盐粒。”

    “为了震慑世人?”

    “大王说得没错。”

    “那么,崔风行刺我与盐商帮会有关系?”

    “我想,崔风是被盐商帮会的人收买,想要栽灾给雷霆王国。”

    “无论刺杀成功与否,金亭都会与雷霆结仇,两国之战势不可免,盐商帮会就可以乘机控制雷霆的盐业与盐道。”缇纣发狠地说道。

    “这的确是一步狠棋。”

    “那么,仙女湖畔射出的那支金虎羽箭会与崔风有关吗?”

    “芈雄认为,在黄金战团的将士之中,绝对不只有崔风一个人要对大王不利。”

    缇纣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大营的角落,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一旦内部出现问题,隐患早晚会如决堤之水,淹没吞噬一切。

    缇纣并不害怕面对任何困难,他对自己处理困难的能力很自信。不过,对付隐患就完全是两回事。

    隐患如同鬼魅,在人心之间蹿来蹿去,即使再厉害的领导者,也不可能与人心对峙。

    金亭王望着营外。那里有一片坟地,荒草杂树之间,散落了一些行军用的东西。

    “这里之前是收留威、武两国战俘的地方吧?”

    “回禀大王,正是这里。当时,黄金战团俘虏的士兵近万人,全都被安置在这里,后来步兵先被威国用粮食换走了,剩下的都是没有受伤的骑兵了。”芈雄回答道。

    “威、武两国的战斗力并不差,排兵布阵和地形选择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之所以被黄金战团一击而溃,关键是没有能够作为主攻的尖刀部队。如果朱桦拥有一团雪地熊团,或是黑鹰铁卫,战局也许会有不同。尖刀部队为先,与黄金战团前锋正面相较,再从两翼派出长矛兵,配合铁甲战车压缩我军空间,我军不一定能够占得便宜。当今天下,精锐骑兵部队仍是难以击败的兵种,步兵若配合得当尚堪大用,否则只配清扫外围。”缇纣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当日仙人湖畔的大战。

    战马奔驰,金甲蜂鸣,长剑挥舞,血染沙场。

    “属下认为,如果联军不是选择错误的战场,屯兵在仙人湖畔狭长的地带,迎击大王的黄金战团,战争结果会有大大的不同。”

    “芈雄觉得朱桦该将地形选在哪里呢?”芈雄的话令缇纣心头一震。

    “联军该将决战之地另行挑选,在地势更加开阔的峡谷迎战。战车置于前列,步兵列阵于后,弓箭手占据两边高地,便可筑牢防御阵型。即使没有骑兵配合,四万联军也足以抵挡住黄金战团冲击,至少会令我们损失更多的骑士。可惜一切无法再重来了,属下既钦佩王上的英武,也慨叹威国骠骑将军朱桦的无能,如果联军不是派出一个不善用兵的人,大王将会有一番苦战呢!”

    “没想到芈雄对军事已有如此透彻的分析了,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都是得益于大王的栽培。”

    “我记得你曾随军南下,进攻火海之滨的野人族,是吧?”

    “正是。经历那一战,我才被大王提拔为掌令官。”

    “很好。你已经征战多年,具备了一个优秀将领的素质,如果有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独挡一面带兵作战。金亭需要更多优秀的将领。”

    “大王对属下有知遇之恩,芈雄将一辈子追随王上。”芈雄激动地说。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尽快查明,找出黄金战团中的奸细。”缇纣压低声音对芈雄说道。

    “大王放心,芈雄一定不辱使命。”

    这时,整装待发的大营之中人喊马嘶,将士们已经做好准备。过了一会儿,军中的学士颜阁骑着马,一路小跑来到了缇纣的身边。

    “王上,发往昭阳的信已经有了回音。辅政大臣们已经同意在昭皇天祭日之后,于昭阳东城外举办亚夏比武大会。目前,帝国比武大会的消息已经发出,亚夏大陆各国很快都会获悉,估计天下好武之人听说金亭提出的优待,都会迫不及待地赶往昭阳。”颜阁勒住马的缰绳,向金亭王禀报。

    “前年,金亭也曾举办过比武大会,但规模远不及银夏帝国,只与雷霆、望海、铜古等国相当。”

    “颜阁明白,大王想借此机会,弥合与天下诸国的关系,再从参加比武的众人中,选出有勇有谋的骑士,加入到黄金战团中。”

    “我想要和昭皇一样君临天下,必须建立更加强大的骑兵部队,吸纳越来越多的人才,为金亭王国建功立业。”

    “颜阁非常钦佩大王的雄心壮志。”

    “金庭情况如何?”

    “金庭由王子韧监国,局势稳定。大督康酉已经发出调令,征调各封城城主守军部分兵力驻守边境。大尹郜敏已经筹措好钱粮,计划募集两万名适龄男子入伍,再由大督府组织校官加紧操练。”

    “铜古有什么动静吗?”

    “前些日子,横穿铜山的青泥河出现汛情,铜古出现不少流民,想来正自顾不暇呢!”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大意。”

    “大王,福临城已经严阵以待,城主黎垣将其他封城援军并入部下,加强了驻军力量和城防,若铜古乘国内空虚入侵,一定会遭到迎头痛击。”

    “很好。陈城没发生什么事吧?”

    “陆军野战团副将庸贲统领一营步兵,依旧驻守陈城,当地氏家贵族一切如旧,凌国人已经适应金亭的统治。”颜阁回答道。

    “威国的部队眼下有什么异动吗?”缇纣又转向芈雄。

    “没有。自从我军将威、武两国的俘虏释放回去后,威国侯不仅按照约定送来了粮食、军需,还赠送了一些战马。按照您的吩咐,其中一小部分骑士已经被劝降。我军盘桓六坊城这段时间,甘将军已经挑选出其中的优秀者,分别加入到受损的各大虎营之中。”芈雄回答的时候,掌旗官骑着马来到了缇纣的身边。

    “大王,部队集结已经完毕。”

    甘捷、阚玉、桂武和善琦列于缇纣身后。他们带着自己的副将,衣装齐整地率领部下列队,等候金亭王的调度。

    缇纣看着等待出发的黄金战团,又望向由克柏统领的四营步兵,以及负责保障军队的辎重营,心里涌起了一股豪情。

    “将士们,前往昭阳的一路上还会有曲折与困难,你们怕不怕?”

    “追随大王,万死不辞。”将士们齐声高喊,震得云雀高飞而逃。

    “我希望你们相信金亭,相信这里广阔的疆土,早晚会并入金亭王国,你们会成为守土一方的贵族。”

    “杀,杀,杀!”将士们继续高喊。

    “出发!”

    黄金战团走在威国的王国大道上,与后续部队组成一条长龙,绵延数里,浩浩荡荡。威国境内的村民们,已经知道威国与金亭和解,所以显得并不惊慌,默默地候在路边。

    天高云淡,寒风萧索。

    缇纣骑着“飞爪”,眺望着匠山远峰,想起多年前的旧事。匠山匠人堂名气极大,与织女堂齐名,排在亚夏八大堂的第七位,在民间影响力很大。

    预言堂与箴言堂均为八堂之一,难道相互之间不服,想要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缇纣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做的奇怪的梦。

    “颜阁学士,我有一事要向你请教。”缇纣将颜阁招到自己的跟前。

    “臣愧不敢当。”颜阁骑着马,谦恭地低下头。

    金亭王将梦中所见的情景复述了一遍,然后等待颜阁的解答。学士骑在马上,低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

    “大王,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大王正在看上古神书《异灵经》,其中不免会有些上古灵异之兽入梦。不过以我的浅见,此梦倒也有一番深意。”

    “哦!你细细说来。”

    “眼下亚夏大陆上除却北方沙罗半岛和雪国外,分别有西北方的敕胡国、苍陵国,西南方有蛮戎,北方有幽蓟和望海国,廊中地区有雷霆,而南方就是金亭和铜古,这八个王国与帝国加在一起正好是九个大国。九头飞鸟正好有九个头,与九大王国对应。”

    “这意味着什么?”

    “天下一统。”

    “为何梦中的九头大鸟又被天光杀掉,九个鸟头飞向各方呢?”

    “这正应和昭皇去世之后,亚夏大陆的纷乱局面,更暗合预言堂的一则预言。”

    “又是预言堂。那么,这则预言是什么?”

    “八方逐鹿,天下混沌,明君出世,亚夏统一。”

    “你说的太过玄妙,完全没有方向。”缇纣有点不满地说。

    “预言原本就是玄妙的推断而已。”

    “那么,黄金战团前往昭阳,是走向辉煌,还是走向毁灭呢?”

    “人心向善或是向恶,都是可以转化的,关键在于能否把握运势。”

    “颜阁的话倒有一点箴言师的味道。”

    “颜阁曾经确实有加入箴言堂或预言堂的想法。”

    “后来呢?”

    “被学城的老学士们当头棒喝。”

    “嗯,否则你现在也不会陪我同行北上。”

    “能够陪伴大王,颜阁是非常荣幸的。”

    “依你的看法,亚夏大陆纷乱的局面会有如何走向?金亭又该如何从中脱颖而出?我会像昭皇一样称霸天下吗?”

    “依属下的看法,乱局者正,乱世者反。只要大王肯于选用贤者,善用能人,又能安抚好百姓,给大众以安生,再像昭皇那样予他国恩义,那么自然会在乱局中脱颖而出的。”颜阁的眼睛看着金亭王,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让他满意。

    “我会认真地听你的意见。不过,乱局无法依靠小信小义,只能用非常的手段加以匡正。”

    “大王不拘泥于常法,倒也是有道理的。”

    “好了,我想知道学士还收到什么消息,其他各国如今有什么情况。”缇纣听完颜阁的解释,虽然没有完全解开心中的迷团,但多少有些明了。

    “西伯与敕胡占领苍陵王城函陵后,已经商定将苍陵北方的部分领土,赠送给敕胡王的夜月狼团。这些领土中除了可供耕种的高原,还有广阔的榆筑草原,这正是铁铎出兵最主要的目的。

    “周彰没有强夺苍陵的土地,只是将西京镇守区域北扩一些,将极少一部分苍陵丘陵归于治下。但属下了解到,西伯自称为苍陵和敕胡调节争端,领土不是西京的诉求,但苍陵饲养的马匹今后将首先由灰蛇战团挑选,其价格也要比其他任何国家低廉。目前,西伯已经率领灰蛇战团离开函陵,准备东出苍岭直奔昭阳。”

    “颜阁应该知道,我最关心的对手之中,西伯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

    “所以属于才先向大王禀报西伯动态。”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银夏帝国帝位继承者中,只有西伯更有希望同娥后相争,如果他侥幸获胜上位,会成为金亭王国争霸的大碍。”

    “这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但不是唯一的。黄金战团因为建制较晚,没有被灰峰灰子大会选上大陆强团榜单,而灰蛇战团因为帝国影响力加持,却挤占了一个名额,我一直愤愤不平。此次北上昭阳城,我不希望有刀兵相阻,但如果无可避免,我情愿与周彰一较高下,真正扬我金亭精锐之威。”

    “属下只懂得治政,对军事一窍不通,不明白大王深恨之故。”颜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作为执掌铁骑精锐的统帅,男人之间的对决是多么让人兴奋啊!好了,先别提这些了。西伯没有取苍陵王而代之,看来他的野心实在是不小。”

    “据属下了解,西伯虽然驻军西京,多年来一直没有返回昭阳,但他的野心并不比任何王国之主小。周彰与西京贵族交往不少,鼓励发展西京商贸,连接与大陆东方的水运系统,助力西京控制西部资源供应。此番作为虽说为帝国考量,但周彰却是最大的受益者,也让他在蛮戎、敕胡和苍陵等国有更大的话语权。”

    “你分析的不错。依学士所见,既然周彰配合敕胡出兵苍陵,为什么在占据函陵之后,没有将苍陵全部并入西京属地呢?难道他在下一盘大棋吗?还是周彰根本不是为了苍陵贫瘠的土地出兵,而是另有所图呢?”

    “信上通报只是说道,西伯仍旧拥立支持莫棣为苍陵王。苍陵王任用的大臣也全部留用,函陵城现在十分平稳,王国基本保持了现状。”颜阁说完了,轻轻地用马鞭抽了下坐骑,让战马追上被金亭王落下的距离。

    “我想问学士怎么看待。”缇纣有些愠怒。

    “西伯只是希望让苍陵与敕胡支持自己争夺帝位,当然不会给自己形象抹黑,让政敌攻击他贪图疆土,有谋反帝国之意。周彰与年少时张扬大不相同,能够听取不同意见,对待西京学士更是十分信任,搏取了礼贤下士的名声。颜阁觉得,周彰于有意无意之间,正在师学其兄昭皇周丕。”

    “看来,西伯倒是颇有颜学士所说的贤能呢!其他几国现在又如何?是否对金亭会有威胁?”缇纣心里憋着气,但没有发作。

    “雷霆封锁盐道之后,廊中众国已经派出了联合谈判代表,想要一起到雷霆国都廊莽,商谈重启盐道之事。不过雷霆王姬虞并没有同意,而是联合望海王,企图共同控制供应全国的盐道。据传,大督栾糜还提出一个计划,怂恿姬虞派出使者,请望海与雷霆一起出兵,攻占雷霆相邻的众国,然后与望海平分疆土。当然,廊中众国不会坐以待毙,此刻正在济国都城会商,准备组成联军强迫雷霆就范。”

    “学士觉得,济国会派兵应对盐封危机吗?”

    “战争永远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手段。”

    “你觉得济国有没有可能,借助其他方式,挑起金亭与雷霆的矛盾,乘势摆脱盐封的危机。”

    “大王的意思是,崔风是济国侯指使的?”

    “任何一种可能都有存在的理由。”缇纣不经意间,竟然说出了一句流传于世的箴言。

    恰在此时,一名斥候飞马而回,向缇纣与诸将禀报。

    “大王,武国已经开放横穿莽荡山的王国大道,并派人清理了山路。”

    “武国都是挺识时务。”

    “大王,如此一来,黄金战团由武国直穿莽荡山,经过银谷山口之后,便可一路西行,进入银夏帝国境内的花间城。若是部队进军顺利,沿途再无阻碍,不需要半个月,我军便可抵银河南岸。”甘捷说道。

    “很好,吩咐下去,部队加速前进,我希望黄金战团早日到达昭阳城下。对了,颜学士似乎还有什么事想说?”缇纣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凭着军旅多年的经验,感觉到颜阁欲言又止。

    “黑鹰铁卫军新换了统领筚顿,他派出一支黑鹰铁卫,奉娥后懿旨和首辅大臣的命令,将携带辎重与武器送往北靖六镇,以延续昭皇多年之政,帮助北靖安境保民。昭阳还颁发了一道辅政大臣共令,晋升北靖抚司泰德为伯。”

    “眼下黑鹰铁卫出发去北靖,时机未免有些奇怪吧!”金亭王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往年帝国都会在隆冬到来之前,将调拨给北靖的物资送达,以免雪路难行,今年确实要晚了许多。”

    “不!这件事绝不简单。我记得学士曾收到消息,说雪国之北出现异象,导致一些熊族人逃出大柏岭。”

    “确有此事。不过,大王是否多虑?也许昭皇去世耽误行程,也许娥后和首辅想要赐予更多的礼物,褒奖北靖抚司泰德,晋升其为伯不就是明证吗?”

    “就是因为芮隐对北靖如此上心,我才觉得奇怪。”

    “莫非与北方流传的预言有关?”

    “芈雄,你安排一个得力手下,尽快到北靖去一趟。”

    “臣领命。”芈雄一边说,一边纵马到了缇纣身边,“大王,我已经有了对付战团内部奸细的妙计。”

    “放手去做吧!”

    缇纣目光炽烈,扫过黄金战团将士,好像已经将奸细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