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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掉坑里了

    码头很热闹,尤其到了晚上更热闹。

    青河水上争艳结彩的花船与满载收获的渔船交替而过,一方消遣,一方劳作。

    曲声悠扬婉转,少了巷子深处的红尘之气,多了文人洒墨的风雅意境。

    花船交错,将青河水点缀的五彩斑斓,其中不乏有耀眼夺目的明珠独占鳌头,如意坊便属之一。

    三层高的船身不仅庞大,奢华的装饰也颇为考究,相应的衬托出不凡,才能配得上高雅的名人才子。

    引来身份大家,名气自然节节攀升。

    方登花船,李九年就看出了舒安泰的小算盘,什么考验意志的地方都是借口,不如说是打着幌子来寻花问柳。

    他确实没想到挺和善的一个人,内里竟然是个闷头骚客。

    李九年倒是并不排斥这种地方,毕竟之前他也是在这里讨生活的,只是想不通的是才出巷子城,又进花船中,期间刚刚有了对镇妖司的神往,现在又落差了回来。

    “你们可是勇斗妖魔的修行者啊,抬手间踏破山河的风骨哪里去了,怎么落到与人争艳的沉沦地步。”

    换了一身书童打扮的李九年紧抱着怀里的书,他不准备在这里看,倒不是胆怯了,是真丢不起那人。

    “哈哈哈,王兄少见啊,呀,这是陆兄吗,你我一别可有几年了,一会定要多喝两杯。”

    熟客,门清的老熟客!

    “到了这里不用拘谨,你先找个地方看书,我去趟上层看看。”

    不等李九年回应,舒安泰已经和结伴的友人登上楼梯,谈笑间均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深层意思。

    “看书,看个鬼吧!”

    花船已开,李九年想回去是不可能了,当下走到角落里的空桌坐下,吃着上面摆放的瓜果,脑海里想着镇妖司的事情。

    来的路上舒安泰告诉他不少事情,一个关于镇妖司,一个关于修行者。

    镇妖司的阶层等级与官府大同小异,均是由低到高一层联系着一层,手中掌管的权利也是越来越大。

    若说区别,便是职位上了,以春秋城为主,包括左近一定的方圆之内,由一名捕头掌管,捕头之下可自行也可受分配组成人数不等的队伍,从而形成扫清鬼怪的力量。

    掌管一城的捕头,便是镇妖司最小的职位,捕头之上职位是总捕头,其权利要更大,掌管的是数城之地,当然实力也更为强大。

    至于总捕头的上面,舒安泰没有告之,毕竟作为小队的队员,真正有机会接触到的也就是总捕头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镇妖司任务,它是由总捕头下发给各个捕头的,包括特殊性任务和协助性任务两种,二者间区别不同,任务的报酬也不相等。

    之所以提及任务,是因为它是小队的主要收入来源,按照舒安泰所讲,这些收入作用的是修行者,自然也不是随意能够买到的。

    除了上述的两种任务外,还有一种针对捕头及其小队,甚至是总捕头自身的唯一性任务,晋升任务。

    晋升任务的完成不仅能获得大量的稀缺材料,还影响着镇妖司职位的晋升,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至于春秋城周围的鬼怪,本身属于捕头的职责范围内,在清缴的同时,也是磨练队伍的机会。

    执行任务,要有匹配的能力,就需要涉及修行者了。

    八大脉系的修行者,镇妖司占据了一大半,除此之外也有很多不愿束缚在身独行天地间散修,这种散修只要不是与妖魔为伍,或是惑乱世间,镇妖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八大脉系的修行依个人资质而定,有的是传人之后,有的是机缘所致,不一而同。

    按照舒安泰所讲,春秋额放眼天地间太过渺小,且由于捕头的性子使然,他们很少在人前显露能力,所以这里才是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倒是那些大城中的人对修行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传承与机缘,李九年准确的说两者都占据了,奈何师父的不靠谱,其结果就是传而未教,完全没有领悟到能力的用处。

    仙师一脉,与天师和剑神共为八大脉系的主脉系,也是修行者最多的,而三脉中对资质要求最高,进境最难的便是仙师。

    此脉能力为御物,运用操控之力,杀敌千里之外。

    仙师一脉的第一境界名为开识,开智凝神化灵识,非是精神力不够强大不可成。精神为人之灵韵,虽是无形无质,但可以此感知天地气机,是极为玄妙的力量。

    当年李九年只被传授了本事,如今才算知道了自己所学的属于哪一脉,叫做什么名字。

    对于那位便宜师父,他已经很失望了,然而舒安泰后面的话,彻底将这种失望化为了恨,彻骨冰冷的恨。

    修炼仙师一脉的人,尤其是在开识阶段最为凶险,其作用的是人的精神力,哪怕丝毫的闪失都会造成精神崩溃,成为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哪怕是精神力足够强大,也是永远痴傻的下场。

    所以哪怕天资足够的人,但凡有别的选择,也不愿意走上仙师之路,造成结果便是此一脉的修行者稀少的可怜。

    这些话舒安泰当时说的轻松,但听在李九年耳中字字如同惊雷。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恨怎不强,其心怎不冷!

    冷到二者间最后那一点师徒情谊也化为乌有。

    “我命由他救,此次权当是还了回去!”

    沉重的低语,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如意坊上,坐在角落里的李九年看不到舒安泰的身影,但是他此刻的目光却望着上层。

    “现在想来,不久前白青青以凌厉手段强行将我留下,应该也是因为仙师的身份了。”

    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才踏实,别人的东西总归是别人的!

    收回目光,李九年翻开了书,将心口的憋闷之气吐出后,开始观看隐藏在里面的内容。

    专注的神情,忽略了手绘的春色,被冰冷浸透的心,也在没有被撩欲勾动。

    或许是专注到忘乎所以,李九年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站了许久的女子,女子一身葱绿色裙子,带着簪子的秀发自左右香肩各分出两缕,随着其垫脚探头,拂过李九年的脸庞。

    娇美的容貌上有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微微扬起的嘴角有显露出一丝俏皮。

    李九年在看书,她则在书与人间来回游动眼睛。

    “好看吗?”

    “好看,也长了不少见识。”

    李九年下意识的回答,猛然间觉得不妥,抬手将书迅速合上,转而侧头看去。

    “哼,我都看了半天了,现在遮挡有什么用。”

    女子退开身去,坏笑的看向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不仅敢来这里,还看些奇奇怪怪的书,没出息!”

    “我。”

    本想解释的李九年语气一转,笑道,“姐姐一样在这里,也看了奇奇怪怪的书,这好可不止我一个人没学吧!”

    “哎呀!看不出你还嘴厉害的很,我,”女子晃了晃小拳头,随即放了下去,“算了,看在舒公子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了你。”

    “什么舒公子,舒安泰?”李九年微愣。

    “人不学好,还没大没小,你是看书看的走火入魔了吧,难道连自家公子都忘了不成!”

    舒安泰不是一般的老熟客啊,至少也达到了万花丛中过的境界。

    “哎呦,这不是春娘姑娘吗,怎么有空来到下层了。”

    迎着李九年古怪的目光,舒安泰及时的出现在了近前。

    “春娘不过是个陪身的丫头,身份低微,来下层不是很正常吗,”女子收敛了俏皮,欠身施礼后开口,“倒是舒公子差不多快两个月没来如意坊了,我家小姐念叨公子不止一次,怕是已经伤了心神。”

    “春娘姑娘莫怪,实在是最近俗事缠身抽不出空闲,今日过来正是赔罪的,只是我在上层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如意姑娘。”

    “都说我家小姐伤了心神,茶不思饭不想,人都清瘦了许多,已经几日不见客人了,”春娘怨气颇深,说到心疼处不忘瞪了舒安泰一眼。

    “这个,可是大罪过啊,”舒安泰搓着手,为难的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意姑娘身子不便,我也不好在去打扰,还是劳烦春娘姑娘将我的心意带到,等过几日如意姑娘好转了,我定当亲自过来赔罪,如何!”

    春娘抿着嘴,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好吧,其实我家小姐也知道舒公子的难处,并非是真的生气,我且先为你带过话去,倒是舒公子这次可不要再失信了。”

    “一定,一定!”

    送走了春娘,舒安泰没有卸下担子的轻松,反而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倒是一旁的李九年恍然明白了,怪不得如意坊这艘花船听着熟悉,原来是那位有名的头魁君如意关联着。

    河口镇与春秋城本就相隔不远,李九年又是常在风月之地,自然知道青河上的花船,君如意等头魁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只是以他的身份,不过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罢了。

    “这艘花船不对劲?那个君如意有问题?”

    舒安泰的阴沉勾动了李九年的猜测之心,以镇妖司之名,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种地方,必然是牵扯到了某种大事件,只不知道是这花船里藏了什么可怕的鬼怪,还是那君如意是鬼怪?

    沉默的角落里安静的坐着舒安泰,一旁站着的李九年却在自责于先前认知,如此等到花船靠岸,二人匆匆离去。

    回去的路上,李九年沉默了很久,抬头看到了舒安泰神情后,酝酿到嘴边的道歉被他生生憋回了肚子。

    “你,你没事!”

    李九年不得不惊讶,因为此刻的舒安泰满脸笑意,哪里还有之前的如坐针毡。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你难道没看出来!”

    “啊?”

    逢场作戏,作给谁看?

    “这个,我以为那个花船有问题,里面藏了什么可怕的鬼怪,才让你如此棘手。”

    李九年有点懵,不过还是如实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当然有问题,不然我闲着没事跑到花船干什么,”舒安泰嘿嘿笑了一声,“你猜的不错,那里确实有鬼怪,但我们镇妖司做事不是一味的灭杀抹除,人尚且有好坏之分,鬼怪同样如此。”

    “你指的是小妖。”

    舒安泰似乎想到了什么,勉强的点点头,又说道,“鬼怪之物也是万灵演化,但因本性缘故还是不能放纵,该杀的不能留情,该震慑的时候也要拿捏分寸。”

    “所以,我们上花船的目的,还是以镇妖司的身份震慑某个鬼怪。”

    “嗯。”

    李九年的推断没错,只需要将位置调换过来即可,该害怕的不是镇妖司,而且花船上的鬼怪。

    “这件事以后就交给你了,两三个月去一趟就可以,上船的费用自己想办法,以你的性子应付起来足够了。”

    “交给我?费用还要自己想办法?那君如意的花船没有百八十两银子都上不去,我活到现在身上都没有过一两。”

    去可以,但提到费用,李九年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出,也没能力出,他入了镇妖司是为了能活的好点,没道理还要往里搭东西,而且还是百两银子起步,这样还不如回去跑堂了。

    “没钱有没钱的办法,你可以等着人家上门邀请啊,”舒安泰眨了眨眼睛,随即严肃的叮嘱道,“切记一点,千万别着了它们的道。”

    “不会,”李九年肯定的摇头。

    “话别说的那么死,我看那个春娘就能把你的魂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