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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的秘密

    “从我出生开始就被丢在外婆家,三岁时的春节,是我最初对于母亲的印象。”

    “外婆曾经是有名的音乐家,家境不算差,但没想到我的母亲会为了一个有家室的人,为了有机会将那人的原配妻子抗衡,生下了个人人都会戳她脊梁骨的私生子。”

    提到这个词,他阖眼吸了口气,嘴角自嘲的笑了一声。

    温乔虽然有点晕乎乎,但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她知道那个私生子说的应该就是他。

    从初三父亲入狱开始,身边无数人明里暗里的说过她是诈骗犯的女儿,操场上、校门外,她都看到过有人挡着嘴一手指着自己,眼神里透露着烦恶和不屑。

    甚至高一的一节语文课,老师直至走到她身后的课桌前,一把抽出那两位同学传的纸条。

    老师看了一眼内容,不自觉撇向端坐着的温乔,丢在了垃圾桶里。

    接下来的体育课,她趁班级同学都在操场玩闹回到班级,在垃圾桶中找到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她父亲骗了那么多钱,肯定毁了不少家庭,她和她父亲都该死!

    还有次刚出校门,她就听到了两个家长说她和他父亲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声音很小,但这种话听多了,就会自动捕捉了。

    在大家已经意识到不能时间讲出某些话,半遮掩的情况下她就已经遭受过这样多,更不要提当时本就年幼的小江淮州。

    小孩子更不懂得伪装恶意,任何话语都会是一个毫无糖果包装的裸露的炮弹,直直落在江淮州的童年。

    她能想象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压抑环境中,同学、家长都是那样毫不掩饰的嫌恶,看他只是个毫无反击之力的小孩,是会怎样表露自己道德底线的“高洁”。

    更何况,他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

    他比自己还可怜。

    至少她真真实实体会过十五年来自父母的爱。

    温乔喝了酒,浑身都是热的,她此刻被酒精麻痹了小心翼翼,只剩下满脑子的几个字。

    给他爱。

    江淮州回抱住怀中香香软软想要带给自己温暖的小姑娘,用力埋在她的颈窝,想将她身上的味道吸进身体,留在五脏六腑。

    江淮州到现在都记得,五岁的时候,幼儿园的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在中午吃饭时走到他面前,义愤填膺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他面前,一手掐着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他的鼻尖大喊:“你是私生子!你的妈妈是‘破鞋’!”

    当时坐在自己身边一个白白胖胖有着一头自然卷的男生“噗——”的喷出嘴里的食物,然后发出雷鸣般爆笑。

    原本安静得只有碗筷碰撞声的巨大餐厅内,闪出第二个笑声,出现第三个嘲笑,渐渐聚拢成一片瓢泼大雨。

    他就在这样的雷鸣呼啸中,生活了十年。

    直到周容丽成功成为江氏集团夫人的第六年,在五岁的江淮意偶然得知他有一个哥哥时撒泼打滚想要和哥哥玩,才被接回了江家。

    十六岁时他才知道,当初那位在弟弟面前提到自己的佣人,当晚就被辞退遣到锦市之外。

    他就知道了,他的父母讨厌他。

    但他不明白,这些年他努力学习,未成年就到江氏集团接触公司事宜努力做出成绩,为的只是让父母能看到自己。

    可他们只能看到让他们开心、让他们顺意的江淮意。

    后来他想起初中同学每次违抗纪律调皮捣蛋时老师都会将他的家长叫到学校“告状”,和他们详述这段时间那个学生的点点滴滴。

    他想,如果是这样,至少可以让父母有一个只听到他的机会和时间。

    但又怕成绩不好只惹得父母讨厌,所以他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又随心肆意,顶撞老师、上课逃课、抽烟打架。

    他想有一次让父母坐下来全心全意了解自己的机会,知道他的优秀和努力,得到父母满心欢喜夸奖的机会。

    如果实在不行,像那个被找家长到男生一样,到老师办公室骂他打他他也是愿意的。

    至少这样也是对他的回应。

    可从没有。

    无论他上课如何调皮,甚至会随时因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欺凌和谩骂而与施暴者大打出手,闹的全校皆知,对方家长到学校将他揪走怒骂。

    父母也从未有过什么反应,只留下他自己解决。

    “其实我高中时候也算是个小霸王,”他就埋在温乔颈间的发丝中,囔囔的声音带着自嘲:“我当时不懂为什么父母总是只在乎弟弟,无论是我打架闹事还是再次考了全校第一他们也从不过问。”

    “他们从不在意我。”

    “后来他们在任命弟弟接任公司的记者招待会前夜邀请我去参加,我以为是他们终于看到我了,让我有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机会。”

    那时江正明刚突发心梗在医院救治修养了许多天,江正明的身体极差又怕自己再发生意外,着急将集团转移到儿子的手中。

    这个人选他早就认定了。

    虽然日夜照顾着外婆他体力早已透支,但那天晚上他还开心的不断试着西服,让病床前的外婆帮他挑选母亲会最喜欢的那件。

    他知道,父亲有意将江氏集团给弟弟,但他不在乎,只要父母可以看到他,他无所谓的。

    但他不知道,与病房中的温馨模样不同,那夜的江家江淮意在崩溃。

    他不想要江氏集团总裁的身份。

    甚至十岁的他还不懂总裁的地位和责任,他就要做这一切!

    靠哥哥的辅佐,坐上本该是哥哥的位置!

    所以第二天,在众多媒体和摄像机围绕中,江正明说出了江淮州的名字。

    “当时父母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他记不清当时人紧紧群围绕他时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的面前尽是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声。

    那晚他知道了真相。

    “当时我十八岁,虽然坐上了那个位置,但股东大多是陪我父亲打天下的,大多半百,又知道我在家不受重视,没人听我说什么,听我想做什么。”

    是外婆临终前握着他的手,最后一次嘱咐他过好自己的人生,希望在天上见到健康幸福的阿州。

    所以江淮州一刻不停的发狠工作,拿下一个又一个的项目,推着江氏又上一层楼。

    让那些人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不过现在终于好了。”

    他缓回情绪,墨色的眼眸在夜色中竟映出窗外的弯月。

    “这是我的秘密。”

    温乔脸上的绯红未褪,但眼底却渐渐清明,这是他的曾经。

    心疼的伸手抚摸他长长的睫毛,“辛苦你了。”

    江淮州握住她的手,眸子闪动:“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