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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炼金术士

    我们的大侦探之所以能够侦破数量繁多的案件,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他的聪明才智以及那些神秘莫测的魔法。

    但不得不提的是,大侦探的运气,或者说直觉也是相当不俗的。

    如何证明这一点呢?

    当然并不单单是指猜中一次硬币的正反这么简单,而是有着更为戏剧性的证据。

    就好比说大厅四周墙壁上的通道其实真的有一条是通往正门附近的,这并不难理解,毕竟不论是为了让工作人员四处走动还是为了在紧急时刻方便逃离,只留有一个后门显然是不够的。

    而同样的,也确确实实存在着这样的一条通道,在启动隐藏在某个装饰中的机关,开启暗道后就能够通往这座庞大剧院的地下深处。

    于是有身影穿过一条条曲折的走廊打开暗道,只凭借身边摇曳的轻微幽蓝在无际的黑暗中拾级而下,脚步声亦于墙壁之间回响。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人类的感官总是不那么可靠,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数分钟、数十分钟,阶梯终于来到了尽头。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扇金属制的大门,在微光的笼罩下勉强可以看清被雕刻于其上的图案,那是蟒蛇与背生双翼腹生四足的蛇龙构成的衔尾的环,环中则是正倒三角重合叠放组成的六芒星,空白处填充着各式日常生活中不曾见过的符号,似乎意味着某种物质之间的转换与升华。

    可以想象的是居住在这样一扇门后的应该会是一位整日捣鼓着各种金属或是溶剂,念叨着诸如贤者之石、万灵药一类的妄想,穿着宽大衣袍、尖顶帽等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服饰的瘦骨嶙峋的尖酸老人。

    “咚、咚。”

    但来者显然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不耐烦的用左手食指的关节按某种特定的节奏敲了敲这扇门,随后是仿佛刻意刁难,要让这位不速之客感到焦急的漫长等待。

    终于,在剧烈的震动中金属大门缓缓升起,碎石四处散落,来者嫌恶的掸掉礼服上的灰尘,作为一个凡事都要尽善尽美的绅士,他难以容忍自己着装的不完美。

    简单的整理后绅士再次迈开步伐进入门中,而金属的大门也随之再次落下。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虽然动静看似很大,但其实这里的主人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在他精心的布置之下,即使是在如此安静的深夜,位于地面上的人们也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

    “哟,这不是最我亲爱的朋友与最忠实的大客户嘛,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哎呀我刚才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注意到,让你等了这么久可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一个粗犷豪爽的声音在深邃且开阔的地下室响起。

    “不论多少次,我都觉得你的品味实在是令人难以恭维,‘黄金’。”绅士皱着眉环视四周。

    宽阔的地下室内一片金芒闪烁,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华丽的墙壁上挂满了随意陈设的极为昂贵的珠宝、古董和艺术品,黄金制且装点满宝石的书架上摆满了与神秘学以及炼金术相关的书籍,但从上面积累的厚实灰尘来看显然已经尘封已久。

    角落里堆积起不知用途的残破的设备,地面上根据年代与款式的不同撒满了金币,经过时拨开的间隙中依稀可见地面上原本画满的法阵与符号,正前方则是一张同样由黄金制成的看起来极为罕贵的宝座。

    宝座上斜倚着一个精壮魁梧的男人,他的左手自然的放在腿上,右手肘抵住宝座右侧的扶手,并将右手握拳撑在下巴上,显出十足的威严,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倒也符合一个幕后黑手的形象,但是他身上的着装实在是令人难以评价。

    黄金的靴子,黄金的裤子,黄金的衣服,黄金的披肩长袍,以及头上那顶浮夸的黄金王冠,从以金色为装饰的图案到纯粹的黄金制品一应俱全,总体透露出一股暴发户,或者委婉一点的说法---财富新贵的气息,包括整个地下室的装饰布置在内,与大门外的神秘雕刻留给人的印象显得格格不入。

    “曾经有过辉煌的炼金术现如今已经彻底没落了吗?”

    绅士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叹,并将目光放到宝座上这位看起来似乎十分悠闲的男人身上。

    他是为教授提供资金的赞助商之一,是被称为“黄金”的施法者,而绅士本人和他并算不上熟络。

    “没落?不不不,我认为我才是能够重新定义炼金术,将其重新发扬光大的人,是这个时代真正的炼金术士。”

    说到激动处黄金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以至于让绅士的耳膜感到一丝轻微的疼痛。

    “你知道炼金术的本质是什么吗?”

    “等价交换?”绅士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就像他先前表现的那样,他对这些并无兴趣,因此也只有最为浅显的认知。

    “那只不过是表现出来的形式,最为根本的炼金术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点石成金,也就是让贱金属成为贵金属的技术,换言之,炼金术的核心是为了让低价物转换为高价物。”

    他的声音中夹杂一种掩饰不住的渴望与人分享的兴奋,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埋藏已久的话语向这位难得的客人倾泻而出。

    “虽然在那之后又不断有人的研究让炼金术的范围得到延伸,但不论是什么贤者之石,什么万灵药,亦或是一些触犯了人伦道德禁忌的东西,究其根本都不过是从这衍生而来的罢了,至于研究那些的人的结局......你知道在过去炼金术士的形象是什么样的吗?”

    黄金话锋一转,而绅士不知道这与之前的话题有什么联系,只是凭借着对炼金术士固有的那份刻板印象进行回复。

    “身穿学袍的研究者,以及各种各样的炼金设备?”

    是的,正如先前的描述那样,大部分人都会这么想。

    “若只谈研究的时候说是这样也没错,但更多的时间则远非如此。”

    黄金对这个答案只给予了部分的肯定。

    “他们对自己的研究是那样的忠诚,将其终点奉为真理,却又是那样的贪婪,容不得他人染指半分,于是他们时常在外套的遮掩下穿着沉重的锁子甲,并练就了一身强健的肉体与精妙到足以夺人性命的剑术,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们在研究成功前能够存活下来。

    你知道吗?当时的平民百姓乃至当权贵族其实并不在意他们的研究,也不会主动去妨碍他们,最多就是在发现他们的尸体之后再去回收剩下的遗物,深居简出的怪人在那个时代并不罕见,他们又比别人特别在哪里呢?

    那时的教会影响力倒是足够广泛,但忙着对那些所谓的异端们进行审判,并不特意关照他们。

    那他们到底是在防备什么呢。”

    黄金稍作停顿,摆出一个嘲弄的表情。

    “是其他的炼金术士!

    多可笑啊,明明在当时炼金术已经发展出了诸多的分支,不论换谁来说,他们的研究都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了,但是在炼金术士们看来,他们的尽头却永远是那唯一的真理,于是他们无法容忍有他人踏足那里,即使他们自己穷极一生无法踏足也不能容忍。

    若非如此,则是个不合格的炼金术士,而这样的炼金术士却也会因为玷污了他们的荣誉而遭到猎杀,甚至还美其名曰是在清理门户,这是个无法打破的死局。

    我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一个炼金术士。”

    “你杀了他?”绅士问。

    “不不,那时的我还很年轻,对炼金术的了解更多只来源于家族留下的一些手记,自己对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身份的认同,所以我并没有像寻常的炼金术士一样向他提出决斗,也没有在背地里痛下杀手。

    我只是有些好奇,他看起来很文弱,很符合人们的刻板印象,但我知道真实的炼金术士是什么样的,于是我问他的研究是什么。

    他好像还对陌生人留有最起码的警惕,但听到我也是炼金术士后却耿直的向我分享他的研究。

    他说他在研究的是一种劣化的万灵药,他自认为自己没有才能去追求真理,于是退而求其次想要研究只是能治疗常见疾病或是普通外伤的灵药。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畅想着这项研究未来能够造福多少人,与其他自私的炼金术士截然不同。

    我也觉得那会是一笔好的生意,那是个憨直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分好骗,和他合作我肯定能赚到大钱,然后也许未来我也能进行属于我的研究,或许是返璞归真的点石成金,那也不错。”

    “但是现在市面上并没有出现那种灵药。”绅士说。

    “是的,后来他还是死了,死在了炼金术士手里。

    在他死前我找到了他,他对我说他把样品和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的研究笔记藏了起来,让我去完成他的剩余研究并公布。

    谁会在乎他的愿望啊,我只不过是想捞一笔罢了,于是我按照他留下的标记找到并带上他的遗物来到了维瑟斯成为了一名商人,闲暇之余作为消遣进行着他余下的工作。

    他虽然不够合格,但却是有天赋的,又或许是我骨子里还是个商人,在炼金术上太过愚钝。

    数年,十数年,数十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完成那最后一步。

    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可能我这辈子也无法完成他的愿望了。

    那个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之前认识的年轻人的愿望。

    我思考这是谁的原因,然后得出了我自己的答案。”

    黄金恶狠狠的吐出那个纠缠了他一生的词汇。

    “是炼金术士。那些陈旧的破烂玩意只不过是旧时代的残渣糟粕,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该被清扫进历史的垃圾桶里了。

    于是我就在想,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我非要栽在这该死的灵药上呢?我为什么不回归炼金术的本质,去干我真正擅长的事情,用低价换取高价,从而赚取利益,这是商人的天职。

    我认为这也是一种炼金术,对财富的炼金,而商人或者说企业家正是这个时代的炼金术士。

    我要活得滋润,因为炼金术士往往穷困,我要掌握权力,因为炼金术士形单影只,我要收罗并公布他们的研究,打碎他们对那可笑真理的愚昧的妄想与执着,彻底断送炼金术士这个古旧的职业。”

    说到这里黄金似乎终于把心里话吐了个干净,他的语气逐渐平缓。

    “所以我把这些年明里暗里搜集的一些手记交给了你们的教授,他承诺我在事成之后会将这些在整个大陆上公布,这也是我愿意协助你们的原因。”

    或许这就是教授派绅士来这里的原因,为了听他倾诉,作为某种......关怀。

    “教授很感谢您。”

    于是绅士说道。

    “哈,这些客套话就不必了,我知道他一向是把人当棋子看待的不是吗?他的目的我并不在意,只要他最终实现对我的承诺就行了。”

    黄金对这虚伪的安慰有些嗤之以鼻。

    “那么,看起来你似乎就是单纯来陪我聊聊天的?那之前的确是有些怠慢了,要顺便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吗?”

    也许因为绅士听完了刚才的话,黄金的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真诚。

    “不,不必了。”绅士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黄金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道别。

    “那么再见了,詹姆斯,我的朋友。”

    临别的话语让绅士的脚步稍作停顿,而后他的声音随着大门的再次起落传来。

    “永别了,凯尼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