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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综合征

    今晚,我无法入睡,只能将我的恐惧写在。

    两年前,我从医学院硕士毕业,在医院实习,直到开始看门诊,我遇到了那个病人。

    病人名叫何舒,我对她印象深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那独特的阴郁气质,不管是站立还是坐着,都有种拒人的感觉。

    她的病症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平时会感觉疲惫,睡再多也感觉和没睡一样,而且已经两天没有入睡。

    在一开始,我下的结论是她是因为对工作和生活感觉到了疲惫,并不是真正的疲惫。

    于是我问她工作和生活的情况,她一边回想一边述说:“我是在半年前开始有这种症状的,开始只在工作日,休息日就会精神,但现在逐渐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了。”

    于是,我开始怀疑是精神类的疾病,并不是我的专业范围,只能开一个脑部CT先检查一下。

    检查结果并没有任何问题,我更加确信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于是我便把她介绍给了精神科的朋友赵齐鶝。

    又过了半年,我已经在医院转正,偶然一次的聚餐中,我和赵齐鶝坐在了一起,聊着聊着谈到了那个病人。

    在赵医生口中,何舒只是轻度的抑郁症,睡眠不好也是并发症,他一直给开着药,何舒的病虽然不见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可是当我再次看到何舒时,我并不认同赵医生的说法,那是偶然一次下夜班,恰好见到早上来医院的何舒。

    她比起初见她时,瘦了不知道多少,皮裹着骨头,脸色发青,黑眼圈像墨镜一样。

    “何舒?”我开始并不敢确认眼前的人就是何舒。

    她机械般地转动脑袋,一点儿都不灵动,在看着我的脸几秒后才认出来我。

    在医院的座椅上,我将她最近的经历听了一遍。

    她在和赵医生接触后,赵医生根据她的症状开了几个药,我看着药名,知道里面有治疗失眠的药和治疗抑郁的药。

    在她服用药之后,确实可以睡着,但是睡醒后并没有睡了一觉的感觉,困是她唯一的感觉,以她的话来说——像是一辈子没睡过觉一样困。

    因为那天我并不出门诊,于是我让她几天后在我门诊的时候挂我的号。

    那天,我一直等待她的出现,直到快要结束一天的门诊时,她才出现,比起几天前,她的状态似乎更差了。

    那是因为赵医生改变了用药,将治疗抑郁的药取消,大剂量且不同的助眠药加倍的给她。

    “这几乎是处方的极限了。”我看着赵医生给开的处方。

    何舒也跟我说她的感觉:“我喝了药就会睡着,醒来就像睡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时间过去了很久。”

    她来的晚的原因也是因为药的作用,她睡过头了。

    我不忍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建议你住院,我会联系脑科的专家,共同会诊,这些药暂时得暂停了。”

    她犹豫了一下:“我被辞退了,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我要回家乡养病。”

    “那你先等一下,我联系一下主任。”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主任听我说过何舒的病,他坚决任务这是脑部的问题,在等待几分钟后,主任火急火燎地来了。

    他还夹着笔记本,在将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时,我看到了他还未完成的会议记录。

    主任同样询问了很多问题,这种病属实罕见,他查了很多资料,也只找到了一两例类似的,但都有区别。

    “我建议你最好住院,哪怕是一晚也行,我们会给你提供政策,将一切费用降到理论的最低。”主任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晚上,我们将上百根线连接在何舒的身上,她的旁边有好几台机器。

    她无法正常入睡,于是主任给她用了对脑部影响最少的助眠药。

    在她平静的睡着后,我们的忙碌开始了,首先最难确定的一点就是她是否睡着了。

    一般人睡眠时和清醒时的脑电波波动完全不同,但她却几乎没有区别。

    于是,我采用了最笨的方法——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没有应答。

    经过一晚上,我们得到了结论,那就是她没有睡觉,不知道是该说她的精神睡着了还是只有身体睡着了。

    “我们救不了任何人,都是他们在自救。”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

    赵医生走到我的面前:“我们能做的就是给她足够的助眠药,让她能...睡着,最起码命能保住。”

    何舒醒后,我告诉了她这消息,她平静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默默地结了账单,默默地离开。

    “何舒,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你们那边的医生要联系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这里已经是最权威的医院了。

    她接下名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微微鞠躬:“多谢医生关心了。”

    我就那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一直等待着电话,等待来自另一个医生的询问,我不放过每一个外地的电话,可每一次都是推销。

    直到今天中午,一个来自其他地区的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我如平常一样接听了。

    对面准确的说出了我的名字,还说是在一个名片上写着的,我知道这是来自何舒那边的电话。

    “是何舒吗?”我需要回想才能响起几年前的记忆深处的名字。

    对面的人连忙回应:“我是何舒的妈妈,她让我跟你说,她死了。”

    这是何舒死前告诉她母亲的话,在她回了家以后,症状完全不一样了,她不再睡不着,而是睡了就不再醒,就像是补充之前时间没有睡的觉一般。

    在那之后半年后,她恢复了“正常”,几乎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只是睡眠的开关不再由她控制,她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突然睡去,任谁也叫不醒。

    可就是在夜晚躺在床上时,无法入睡,她不再去用助眠药,由着病自行发展。

    直到三天前,她出事了,那是晚上,她无法入睡,便在无人看护下走上了漆黑的公路,在路中间又突然睡着。

    在她的遗物里,她母亲发现了她的遗书,或许是她早就准备好离开了。

    今天得到了这个消息,一直到接近十二点,我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眠,想的都是她的感觉,她是如何度过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