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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青桥问情

    “是的,沈先生。”之之听到沈括的话,在讲坛上接应道。

    “我主张法治。”之之对着沈括道,又转头面对碧落斋的听课者道:“各位前辈、同学,论坛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旨在争论中明辨真知,开蒙启智。您的观点若能说服我,我也定然接受。感谢李公子郑公子参与探讨童心说。不知不觉已近中午。今日辩论就到此为止吧?”

    之之微笑着征询身边两位公子的意见。郑恒因连被谪凡诘问,早已心意阑珊。而谪凡也无好胜之心。两人都点头称是。

    之之话说完,众人还是不肯散去,似乎意犹未尽。稚皋从来没有哪家私塾学堂以这种开放的方式设坛讲学过,这已经够闲客们茶余饭后谈论一阵子了。

    沈括忙立起转身对着众人道:“各位同道,我在中堂略备了些酒菜,各位吃了午饭再回家吧。”又转身对着讲坛上三位年轻人道:“三位公子辛苦了。随我去后堂用餐吧。”

    郑公子自然第一个答应,而谪凡却推说家里还有要事,向沈括等告辞。

    谪凡心里正想着向素素告别,沈琼蹦跳着过来道:“谪凡哥哥好。”

    谪凡忙把沈琼拉到一边问道:“怎不见姐姐?”

    沈琼道:“奶奶的丫头来把姐姐叫去了,说有要事。”

    “哦。”谪凡嘴里应着,心里不免失落。

    沈琼又悄声道:“谪凡哥哥,我看到王媒婆来家里了,这媒婆我认得,来好几次了,都是为了给姐姐说亲。这次说的是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

    “啊!”谪凡听说,脑袋哄的一下,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立在原地呆呆的。

    晏州知府二公子,不就是郑恒吗?原来你这次论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难怪你那么春风得意。原来是来横刀夺爱的。

    谪凡虽然深知,他和素素之间情深缘浅,但只要素素不许人家,他就可以有念想。

    而一旦订了亲,便连念想也不能有了。想到这里,心里像刀绞一般地痛。

    他跌跌撞撞往沈府门外走去,走了大概几十米,来到一座青石桥边,脚下一软,便跌坐在桥头。

    原来谪凡这次来赴约,又是瞒过了父母从家里溜出来的。所以连马车也没坐,几十里路,就凭一双脚走过来的。

    “李公子。”谪凡正想挣扎着起来,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唤,抬头一看,正是张先生。

    这时,谪凡也渐渐调整好心情,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问道:“张先生,何以至此?”

    之之道:“我来送李公子一程。公子刚才如何摔倒了?”

    “哦。多谢张先生诚意。不小心滑了。”谪凡忙道。

    之之见他一口一个张先生,便道:“李兄,你我不必客套,我是华儿堂兄弟,与华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你叫我丰儿吧。”

    “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从来没听说华儿有个这样的兄弟。”谪凡直言道。

    “你当然不知。我刚从浙里縠溪过来投靠我堂伯父。”

    “堂兄妹,”谪凡喃喃道,“亲兄妹也没有这样相似,连眉间的痣都一样,要不是你一肚子学问,我一定以为你是华儿女扮男装。”

    “是么,连眉间的痣都一样。”之之笑着摸摸自己的眉毛,说实话,到现在她还没注意到华儿的痣长在哪里。只好讪讪笑道:“毕竟是堂兄妹,我比她早一个时辰出生。”

    “错了,不是左眉,是右眉。”

    谪凡见之之摸错了眉毛,便抓起她的一只手往右眉上按。

    之之想不到谪凡有这样的举动,一慌,想挣脱谪凡的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抓住了。

    之之看着谪凡这双手,白皙,细长,完全是一双书生的手,却很有力。之之忽然记起来,他是练过几年剑术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黑瘦黑瘦,完全不像一双女孩子的手。手指上还有一道丑丑的疤,那是前几年被螃蟹爪子抓破了皮,伤口严重感染后留下的疤痕。

    两人第一次靠得那么近,谪凡犀利的目光从之之脸上扫过,又从脸上落到被他抓着的那只黑瘦的手上,落到食指内侧的疤痕上。

    之之忽然醒悟过来,明白了他刚才抓她手的目的。赶紧抽回来。

    谪凡却又是一震,心下道:“如果眉痣是巧合,手指上的疤也是巧合吗?音容笑貌,一模一样。除了满腹的学问。难道华儿真是文曲星附身?不不,谪凡,你不信鬼神,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呵呵,李兄,你不用怀疑,我真的不是你的华儿,我是丰儿,不信,你等会到酒庄去看看,你的华儿正躺在床上养病。”

    之之猜到谪凡心里的疑惑,又解释道。

    “我倒愿是真的。”谪凡叹口气道。

    “李兄,听伯父说,你和华儿的婚期就要定下来了。”之之试探着问。

    见谪凡不言语,又道:“李兄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该不会瞧不上我妹子吧。”

    谪凡苦笑道:“什么瞧不上瞧得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起来你还是不情愿。这样的婚姻对你确实不公平。”之之也叹口气道。

    “你有没有想过退婚?”之之突然问。

    “退婚?”谪凡浑身像打了个哆嗦。是的,他确实想过。而且也向他母亲提出来过。虽然他觉得对不起华儿。

    可是被严厉的父亲拒绝了。

    “你对华儿到底有没有感情?”之之靠近一步,直视谪凡,问道。

    “张公子,我的婚姻,你不用太操心。”此刻,谪凡不想回答之之的逼问。

    “华儿是我堂妹,我自然要关心。这关系到她婚后的幸福。”之之也不让步。

    “我会娶她的,你放心。”谪凡冷笑道。

    “没感情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呢?”之之反问,忽然想起林升。这是她穿越到大明,第一次想起现代的人,仿佛隔世。

    青石桥下,是一条村河。一只不知名的水鸟扑棱棱地从此岸的一棵树梢飞向对岸,另一只鸟也随后飞起,双双落到草丛里。

    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到桥下流水潺潺的声音。

    “我忘了告诉你,我做了一张暖櫈,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谪凡打破沉默道。

    “暖櫈!”之之在心里喊道。是四百年后人们还津津乐道争相仿制的暖櫈吗?那是你最得意的发明之一,竟是为我,哦,不,是为张先生制作的!

    “稚皋的冬天湿冷。你平日里教书,坐的时间多,需要一张舒适的椅子。”谪凡不看之之,像是对自己道。

    “谢谢李兄。”之之笑道,“那我就盼着冬天快到了。”

    “我还得谢你送我一对灯球呢。”谪凡也笑起来。

    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李兄,我们设坛论道,是为开蒙启智,可是于自身,却不能冲破这陈规陋俗的阻碍,你崇尚童心,却连婚姻都不得自由,你真的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