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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百亿叛国案(十七)

    98百亿叛国案(十七)

    休庭了。

    荣京燕在庭上说出要更换辩护律师的话后,这个庭,必须休。

    宛平南山,地平面之上400米的地方。

    三藩市精神卫生中心坐落于此,而在三藩精卫之后,有一个多年前被荣氏扩建的人工湖,湖心的小岛据说是重症精神病人监护区,沿着湖心岛再往后,湖岸的另一侧,是皇家别院。

    神州所有的皇家别院都有天文台。

    中午十二点半,赵希岚抱着一瓶牛奶,独自一人,窝在天文台里看星星。

    只要望远镜足够好,那就不是只有晚上才能观星。

    敲门声响起。

    “进。”

    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官走了进来,把一叠文件递给赵希岚:

    “这是三藩的勘察报告,殿下。”

    文件里,是早上隧道里发生的事,当然,没有人在爆炸发生后看见过赵银河,至于爆炸前……

    赵希岚并没有关掉她的人像遮蔽,内务府只是不帮她,但那些生来就有的东西,是夺不走的,特权,便是如此。

    不过关不关都无所谓了,赵希岚扫视着文件里的信息——她都吃药开启状态三了,就算让三藩的人看到她又怎么样,她还是来去自如。

    “那辆油罐车……”女官小声道,“有些奇怪,它被极高温融化为铁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还有就是……那么大的火,竟然没有死人,只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据在场的人说,他们好像是被一阵风……吹了出去。”

    我天真的妹妹呐,你都打算这么做了,死人,不是更好么?

    只有用死伤激起更大的民愤,才能真的绝了荣京燕的后路。

    不过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朝梧呢?”赵希岚问。

    “我们的人在法院外看到了她,一小时前,她去了西湾港。”

    女官顿了顿,又道:“殿下,她好像……和您不太一样?”

    赵希岚瞥了她一眼:“怎么,好奇?”

    女官低下头:“不敢,殿下。”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所以这份力量虽然原理一致,但形态却有所差异,只是可惜,她竟然愿意为了这么些蝼蚁……吃药。

    “法院的情况呢?”赵希岚又问。

    “防暴队已经进场封路了,殿下,”女官说,“情况很不好。”

    公民与政府间一体而矛盾,存在天然的博弈关系,抗议本身就是一种谈判的方式,有人说,这是因为在吵闹之中,才会有进步。

    可赵希岚不这么认为。

    他不觉得抗议是在‘争论对错’,而是在‘分配利益’——你要真认为自己的是对的,你根本不会抗议,你只会像乔治那样引刀一快,悍不畏死的扑向对方,你与我,必须得死一个。

    反之,为了平息抗议而天花乱坠的扯谎,也不是安抚,不是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不满了我会改的,而是,行了行了别闹了这有根肉骨头给你吃。

    狗吃了骨头就会满足的,因为它们只是饿,不是想死。

    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是由三藩某些人有明确针对性的不满开始,按照以往的惯例,政府和内务府会出面修修补补,维持稳定——可结果老爷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拆穿了谎言,丢了大面子,敬畏,因此而丧失了。

    没了敬畏,狗就会想吃人,那些明明没那么大不满,也未必真的生活不如意的畜生,就会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的从稀奇古怪的地方蹦出来。

    赵银河今早做的事,加速了这个过程。

    女官继续说道:

    “吉米已经成了最大的意见领袖,在法院门口纠集了许多人,要求见荣京燕,为他辩护……这是最大的一股声音,但是三藩没有回应。”

    “另外还有一些荣氏建工的员工打出了讨薪的标语,他们一直以来都有个讨薪工会,但以前没有这么多人。”

    “本地高校今天翘课的很多,说法稀奇古怪,有声讨学贷的、有质疑裁军进度的、有要求整治自媒体的、还有女权、动保、环保……我们注意到他们有一些组织化的迹象,殿下。”

    女官把几份档案发到了赵希岚手表上:“这几个人是其中领头的,毕竟牵扯到高校,您看我们是不是……”

    “不用管。”赵希岚说。

    他随意扫了一眼档案,心中,其实没什么感觉。

    年轻人有理想与热血是绝对的好事,但也永远不要认为他们人傻好忽悠,朝气之中,当然也存在心怀鬼胎的投机者——但不管是理想主义还是投机主义,潮水退后,自然知道谁在裸泳。

    “最后就是……”女官把最后几份资料发给赵希岚,“这些,是极端团体,我们注意到其中一部分在乔治自杀前就在暗中策动,有制造暴力冲突的倾向,但是前天,三藩的人就关闭了本地所有的枪店,提高了警惕……”

    你看,我神州的政府官员是优秀的,他们不傻。

    赵希岚挥挥手,示意女官退下,他一个人坐在望远镜旁,看了看资料,又扫了一眼一片混乱的街头直播,看着那些各色的标语,各异的面孔,各不相同的,躲躲闪闪的眼神。

    他嗤笑一声。

    心中没由来的涌起一阵心疼与愤怒。

    你看看这群愚昧的羊,它们只敢裹挟在洪亮的声音里,悄声耳语心底的幽暗。

    这就是,你嗑药也想保护的东西。

    没多久,女官又折返了回来:

    “马市长来了,殿下。”

    …………

    真元皇帝一统神州时,彻底将贵族扫进了垃圾桶,而后平康皇帝四岁继位,十年,杀尽门阀。

    神州迎来了一人之下,人人平等的时代。

    可人上人怎么会消失呢?这不符合自然规律。

    百余年后,妖雾重来。

    这位马市长的岳父姓卢,在国会里,而卢老爷的父亲,也姓卢,也在国会里,卢老爷父亲的父亲,还姓卢,是赵希岚的曾祖母。

    马市长进了门,深鞠一躬,弯腰道:

    “不知殿下何事召我前来?”

    赵希岚,哦不,是长宁,没有说话,仍旧摆弄着手里的望远镜,直至女官低喝一声:

    “跪下!”

    马市长愣了愣,这才五体投地。

    长宁开口:“钱找到没有?”

    钱?

    马市长心中咯噔一跳,一股寒意升起,但又好像,并不意外。

    乔治自杀那一刻他或许还联想不到内务府,可这些天来,三藩俨然世界舆论中心,而太子殿下就在这里,他真瞎啊?

    当然不是。

    “还没有。”马市长道。

    其实差不多全是明牌了,可只要太子殿下愿意见他,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钱我不管,但下午的庭审不能出事。”长宁说。

    ——他的意思是,民变是他的底线?

    “是,殿下。”马市长点头。

    “滚吧。”

    马市长走后,女官小声问道:“殿下这是想帮朝梧殿下一把?”

    帮?

    长宁笑了笑,我这句话确实可以算是给马市长吃了颗定心丸,可谁知道他安心之后会做什么事呢?

    这到底算是帮?还是坑?

    “算是吧。”长宁说。

    “殿下希望朝梧殿下能做成此事?”

    “对,我希望。”长宁点头。

    他确实,希望赵银河能成功,他由衷期盼,自己的妹妹能做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他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权力的意义在于无论何时永远保留掀桌子的权力。

    没有内务府,你怎么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