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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三藩精卫连环自杀事件(十二)

    49三藩精卫连环自杀事件(十二)

    两段录音,第一段很长,有接近二十分钟,第二段很短,几分钟。

    听完以后,白钰京感觉到了困惑。

    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录音里的内容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听出理查德当时有些大舌头,说话翻来覆去的重复,扯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东西,显然是正醉着——老实说这种情况是比较烦的,她从听到中间,理查德舌头愈大,说话愈含糊不清时就有些厌了,因为被醉鬼拉着说话这是几乎每个人都有过的经历,你应该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而话务员,那个来自瀛洲的王小姐,她很礼貌、很淡定,一直在竭力安抚理查德的情绪,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专业性无可挑……

    等等,不对。

    脑子里再回忆一遍,白钰京品味出了录音的‘可怕’之处。

    这是一个自杀热线的通话录音啊,也就是说,凡是打通这个电话的人,他们的生命大概率命悬一线,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来电者无论多么‘胡搅蛮缠’都不是问题。

    ——那种,这个死酒鬼瞎几把扯个什么东西烦不烦啊的想法,是绝对,错误的。

    你不可能去要求打这个电话的人还讲什么礼貌与道德,因为他们要是可以,何必打这个电话?

    所以,不要把理查德先生当做一个酒鬼,一个骚扰者,而是将其视为一个破碎的人,那么这段录音的味道就会完全不同。

    话务员反复提到了‘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您想说什么’,可理查德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在顾左言他,逃避问题,甚至还打听起话务员的私生活……

    至于为什么?

    理查德一开始就回答过了。

    “我……我……我想说说话。”

    “我……我不知道……”

    他,只是想说说话,仅此而已,说什么不重要,有人听就足够了。

    他也不是在刻意打听话务员的生活,不是在骚扰她,他只是在……寻找话题。

    他在努力抓住希望。

    他在求生。

    ——所以,其实在这段通话里,话务员,反而是更加负能量,更加消极的那个。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难道他真的说了自己的难处你就能帮他,然后就能完成任务,就能挂电话?

    很显然,通话进行到后半段,话务员——或许是因为被‘打扰’,话务员的耐心已经耗尽,她找了两个理由结束电话。

    第一个是。

    “这边有小朋友打过来了,我得去接一下小朋友的电话。”

    第二个,直接装都不装了。

    “我要下班了。”

    ——这种事情就相当于你打电话报警,接线员告诉你,哦,我这里又来了个电话,您等等打过来吧,以及,她直接告诉你,我要下班了。

    第三遍回忆通话内容,白钰京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诞。

    是的,是荒诞。

    不仅仅是因为通话内容,还因为她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不知道如果有人打电话报警,警方的接线员会不会出类似的事故,但她想,如果出了类似的事故,一定会有一套齐全的,监督与追责的体系。

    而这种理论上来说是公益性质的援助热线,有类似的监察体系吗?——不是说有没有条文的规章制度,而是该如何判定这里的……责任。

    责任该如何落实?——又或者,这里存不存在责任?

    还有就是……

    这玩意儿算证据吗?

    这玩意儿能证明什么?它有什么意义?

    哦,是了,张女士一开始就说:‘是一段可以佐证一些事情的录音’。

    是的,它根本不算证据,它只是能佐证一些事情罢了。

    ……

    “听完了吗?”张女士问。

    “听完了。”

    “白小姐有什么看法?”

    “我……”

    脑子很乱,白钰京一时间说不出什么看法,她倒是想过这算不算是‘教唆自杀’,可很显然话务员从头到尾保持着起码的克制,你可以说她的言辞是保持着体面的——而在此之外,你并不能去推测她话语中的用意,因为如果要把录音当证据,你还得去字斟句酌的推敲她每一句话啊?

    法庭上可以这样吗?

    这不是‘文字狱’么?

    “吉米先生告诉我们这不能当做证据,一来这段录音是从非法渠道获得的,二来它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只能当做一种动机的推测,就算呈上法庭,也只能是一个附加证据。”

    “那别的录音呢?”白钰京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晚上理查德给自杀热线打了三次电话,可这里只有前两段,没有最后一段,还有你们的家人,他们的通话录音呢?”

    这两段录音太含糊,所以没法用,可如果找来其他的——如果,三藩精卫真的存在重大公共安全事故,那么只要有足够的录音,一定可以实锤!

    “这就是吉米律师来找我们的原因,”张女士说,“别的录音,没有了,一开始只有他和佩奇小姐两个人,调查的是理查德自杀案,可就在他搞到这两段录音后,三藩精卫很快就删除了所有录音,证据,已经消失了。”

    “而这也让他意识到,我们的对手恐怕不仅仅是三藩精卫,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股更加庞大的力量,所以他找到我们所有人,让我们集体投诉。”

    “因为一来,只要投诉受理,那么三藩精卫肯定会被内部调查,我们不知道别的录音是什么内容,但本应存在的录音消失了,一调查肯定会被发现,这反而是比录音更加严重的问题。”

    对,违规删除录音,这就不止是安全事故,而是渎职。

    “可最后的投诉结果向我们显示,三藩精卫,只是明面上最显眼的对手。”

    “二来……如果事情真像他猜测的那样,想要搞清楚真相,行政,是靠不住的,必须推动司法程序,录音无法成为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所以这案子没有办法成为公诉案件,但我们可以民诉,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就可以集体向三藩精卫索赔,只要一开庭,这种都市奇谭就会引爆舆论,倒逼司法重视此案,那个时候,录音的问题就会被重新挖出来。”

    真是好办法。

    只要找到足够多的人,随便以什么理由向三藩精卫索赔,案子就会被曝光,《打自杀热线的人都自杀了》这种新闻标题太过劲爆,媒体会疯的。

    舆论会逼迫司法重视问题——所以那位吉米律师根本不知道这9个人是真自杀还是因为录音自杀,他只是尽可能找到了那段时间打过自杀热线的自杀者……属于先画了一个靶子然后再开枪。

    白钰京有些明白为什么王女士说‘吉米律师在网上的风评不好了’,这毫无疑问是讼棍行为,不是伪造证据的伪造证据,不是程序正义的程序正义。

    “然后呢?”白钰京又问。

    “然后第一起诉人,佩奇小姐,与三藩精卫庭前和解了,我们是以‘援助不力’的名义向法庭起诉的,我们要求三藩精卫赔偿我们一人60万——其实这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我们的目的,是让法庭立案。”

    白钰京点头。

    “但是荣氏法务的人在庭前找到了我们,表示只要撤诉,他们愿意支付120万的和解金。”

    白钰京笑了。

    和解金,不是赔偿金,就算被曝光也可以说是大公司对自己的舆论风控。

    其实说到底这9户人根本不知道自杀与三藩精卫是不是真的存在关联——虽然理查德的两段录音有些问题,可它真的不能呈堂证供。

    如果败诉,竹篮打水一场空……

    起诉书上写了60万,但恐怕他们自己也想不到,荣氏一开口就是双倍吧。

    “荣氏法务出马,还是120万,这不是已经,证明了问题吗?”白钰京问。

    “我当时,是不同意的,白小姐,”张女士说,“但作为第一起诉人的佩奇小姐已经拿钱消失了,剩下的人也有一多半同意和解,我……又能做什么呢?”

    张女士凄然一笑:“况且我们都是成年人,三藩精卫连市政的投诉都可以弄消失,官司真打到底会有结果吗?如果我们输了,那么以荣氏的力量,你觉得他们不会反诉一个造谣诽谤?况且……其实我们从中间就感觉出来了,那位吉米律师,不是什么好人,他对荣氏有太明显的攻击倾向,他帮我们,说到底,是为了某个自己的目标,我们都被他利用了,这从他一开始隐瞒录音让我们去投诉就能看出来……我们,其实都认为三藩精卫有问题,但我们也……不信任他。”

    起诉人与代理律师内讧。

    证据被销毁了。

    证人被收买了。

    还签下了和解书。

    这还真是,神仙来了都翻不了的铁案。

    “那后来呢?”白钰京继续问。

    “后来我们都撤了,他还在查,自己一个人。”

    “查?怎么查?”

    张女士看着白钰京,缓缓道:“其实他很早就告诉我们,一旦提诉,荣氏就会要求庭前和解,他还说了,只要我们扛住,保持曝光,荣氏不敢真做什么,只要我们扛住,等他找到新证据,这案子,就会爆开。”

    “什么证据。”

    “话务员,他去找话务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