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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可以借把伞吗?

    雨后的城市格外潮湿,地下停车场里透着一股陈旧的闷意,压得人透不过气。

    过了许久,傅砚辞听到那声清冷的“需要”,又笑了笑,熟络的将小车从夹缝中倒出来,停稳后开门下去。

    他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双眸清亮又深沉,似乎是在打量和探究,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们相视了许久。

    他仍然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许姜栀的心仿佛落空了,手指因为挤压有些泛红,面无表情的道声“谢谢”,扬下巴示意李弯弯上车。

    她踩着高跟鞋从后边绕过,没有多看他一眼,显得清傲又冷漠。

    等车开出去,李弯弯偷偷望了眼许姜栀,神色沉静,毫无波澜。

    中南是上市公司,今日请来的嘉宾非富即贵,男人长得帅又年轻,看穿着打扮和开的车,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无缘无故提出帮忙,只能是相识或者见色起意。

    不论是哪种,许姜栀都不该这样淡定,她刚刚观察的很清楚,男人有一双诱人的桃花眼和泪痣。

    是许姜栀最喜欢的长相。

    她先前亲自放出去的话,喜欢桃花眼,有泪痣的男人,甚至拿这个当理由拒绝过追求者。

    李弯弯假模假样的咳嗽两声,带着几分八卦意味问:“姜栀姐,你认识他嘛?”

    许姜栀这才回神,松开一直紧握着的包带,平静的眼眸微微泛起波澜。

    认识吗?算是吧。

    合作过,合照过,同校过,同台过。

    但是他依旧不记得她。

    沉默良久,她低声开口:“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不可能!”李弯弯下意识反驳,音量都提高不少:“姜栀姐,你想想你节目的播放量,想想为什么每次主办方都愿意请你主持。虽然没有那些千金少爷的家庭背景,但你名气也不低,他肯定是知道你才主动帮忙的。”

    “是吗。”许姜栀漫不经心的应声,偏头望向窗外,夜晚霓虹灯闪烁,一栋栋高楼大厦从眼前飞过。

    她闭了闭眼,声音轻的仿佛在低喃:“那很好。”

    能站在被看见的地方。

    被他看见的地方。

    隔天,许姜栀没有睡到下午,早上九点钟自然醒,化淡妆,换旗袍,出门后又返回来,拿出了盒子里的一串佛珠。

    因为不常戴,佛珠依然散着淡淡的沉香气,闻着很舒服。

    她戴到右手腕处,拎着电脑包,开车到清北大学旁边的【邂逅咖啡馆】。老板是位年轻的女人,叫林映清,四年前开的这家店。

    许姜栀是店里的常客,尤其是这两个月,林映清看见她进门熟络的打招呼:“来啦,这两天很忙?”

    她点头:“工作很多。”

    林映清知道她的工作,皱起眉嘀咕:“你的节目这么火,斐意不好好把你供起来还敢加活?”

    许姜栀闻言弯弯唇:“不是公司的活,是我私下接的商演。”

    “发布会和车展那种嘛?”

    “对。”

    林映清撑着吧台往前倾身,兴致勃勃地问:“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名气,接一场活动贵吗?”

    “算贵的。”许姜栀也不隐瞒,直言道:“要五位数。”

    林映清小小的“哇”一声,由衷的赞叹:“你好厉害啊。”

    商演五位数是道门槛,能在京都市场上拿到这样价格的主持人,只有许姜栀。

    她笑了下,开玩笑般说:“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可以半价。”

    “真的吗?那我可得好好招呼许主持人。”林映清拿出柜子中间的红色咖啡杯,微挑了下眉,“许美人,今天想喝什么?”

    许姜栀不假思索:“焦糖玛奇朵。”

    “你还真是专一,口味从来没有变过。”林映清毫不意外,又问:“是不是要再加一份西多士?”

    她应声:“要。”

    “行,多放炼乳多放糖,我知道的。”

    咖啡馆现在没有顾客,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显得格外安宁。

    许姜栀坐到熟悉的小角落,拿出包里的电脑,开始修改提案。

    她是偶然走上主持这行的,谈不上有多喜欢,想从台前转幕后做导演,最近在尝试自己策划一档新节目。

    林映清很快把咖啡和面包端上来了,无意间瞥见她的屏幕,有点诧异:“你也需要做方案吗?”

    她摇头:“不需要,是我想转幕后。”

    “你现在转幕后?”林映清更惊讶了:“我记得你才二十三岁吧,黄金期啊。”

    声音相关的行业女性歧视都很严重,很多商演活动直言不要女主持,大家在失去出镜和上台机会后会考虑转行。

    许姜栀才貌双全,并不缺机会,而且在主持圈待的风生水起,炙手可热。

    “是我比较喜欢影视制作。”她回答。

    “明白了。”林映清很有分寸的不再多言,笑道:“我去前面了,有事再叫我。”

    “好。”

    深城天气变化无常,屋外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扰乱了悠扬动听的古典乐。

    林映清看着窗外无奈的叹气,正想着今天又要没生意时,门被推开了。

    男人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因他斯文清隽的气质显得高档雅致,身影拢在暖色的光晕中,带着几分氤氲。

    他弯腰将伞放在门口的篮子里,侧目打量一圈咖啡馆的装潢,最后视线落在女人脸上,勾唇道:“样子没有变,老板也还是你。”

    林映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傅砚辞?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个月前。”傅砚辞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语气熟络的点餐:“一杯焦糖玛奇朵,一份西多士。”

    他停顿两秒,又不确定地问:“现在的味道和五年前有区别吗?”

    “老板都没有变,你说呢。”

    “人确实没变,身份和心境变了。”

    听到别有深意的话语,林映清没好气地瞪他,拿出柜子里的新咖啡杯,“再胡言乱语给你用没洗的杯子。”

    傅砚辞笑了笑,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座位,再次打量起来。

    咖啡馆和四年前是有区别的,桌椅摆设都换新了,复古木质圆桌,简洁舒适的沙发,两个长书柜将空间隔开,暖色调灯光和桌上漂亮的花束映衬出温馨的氛围。

    可惜现在空无一人,难免显得冷清。

    “生意怎么样?”他问。

    “看情况吧,天气好的时候人多些,偶尔会有清北的学生来捧场。”林映清把咖啡和西多士端过去。

    傅砚辞撩了撩眼,故意打趣:“需要我替孟远臣多点两份西多士吗?”

    孟远臣是他的发小,也是林映清刚刚定下来的未婚夫。

    “不、需、要!”林映清加重语气一字一字道:“我也是有顾客的好吗。”

    她朝小角落的方向扬扬下巴,透着几分得意:“我的老顾客,比你来的都早。”

    傅砚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宽大的沙发和长书架挡住了女人半边身影,只能看见绿色旗袍和白净的侧脸。

    莫名的,他想起昨天见过的女人,停留的时间便长了些。

    “瞧见美人就挪不开眼是吧。”林映清不爽的敲敲桌子,“傅少爷,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公子哥的臭德行了?”

    他收回视线,神情有点无奈:“只是感觉眼熟。”

    林映清想了想许姜栀的学校和工作,真见过也不意外。

    她低头扫一眼桌上的东西,自言自语般嘀咕:“还挺巧的,她每次来也会点焦糖玛奇朵和西多士。”

    傅砚辞不以为然的笑笑:“你这里的招牌,不稀奇。”

    林映清又看了看小角落的方向,好像许姜栀也是从四年前开始来咖啡店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许姜栀听见熟悉的声音时,打字的手就停住了。

    她微微抬眸,透过柜子的缝隙望着男人的背影。

    林映清是中南集团的小女儿,也是他的表妹,开咖啡店只为圆自己的梦,傅砚辞以前经常会带着电脑过来捧场,一坐就是一天。

    他喜欢这里的焦糖玛奇朵和西多士,要多放糖,多放炼乳。也爱翻书架上的书,偶尔会在上面批注。

    低沉刺耳的机器声渐渐弱下来,屋里咖啡的香气越来越浓。

    许姜栀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倏地收起思绪,低眸看电脑屏幕,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挪开后,她才重新抬头。

    男人每次都会坐在同样的位置,略微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托着下巴,似乎是在思量什么。

    屏幕的白光和头顶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沉冷,记忆中的那张脸已然褪去青涩,变得成熟深邃。

    五年时间,能改变的太多。

    咖啡店不在闹市区,直到中午都没有其他顾客进店,外面的雨仍然细细绵绵的下着。

    许姜栀改完提案的前半部分,下意识的朝左前方看,然后合上电脑,装进包里。

    她轻轻呼气,拎着包起身,不紧不慢地从傅砚辞身后越过,停在吧台前。

    林映清在玩手机,看见她咦了声:“你今天走这么早?”

    “嗯,下午需要录节目。”

    清越又耳熟的声音传来,傅砚辞停住手中的事,撩眼看向吧台。

    林映清替许姜栀结完帐,正巧顺着手机看下去,注意到她腕处的佛珠,觉得稀奇:“你信佛啊?”

    她没说信不信,只道:“偶尔会去寺庙。”

    “我身边朋友都挺信这些的,让我改天也去拜拜,保佑我的店生意兴旺。”林映清问她:“你一般去哪家寺庙?远吗?”

    许姜栀声音轻缓:“开元寺,在关外。”

    “行,我查查,抽时间去拜拜。”林映清笑道:“不耽误你时间了,改天有空再来,我最近在研究新品。”

    她弯起唇角:“好,我下次来尝。”

    许姜栀收起手机,微微侧过身,目光从傅砚辞的脸上掠过,仿佛是看陌生人般平静无澜,迈步离开了。

    傅砚辞的视线定在那道纤细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等咖啡馆的门重新合上,林映清见他还未回神,带着八卦意味的挑眉,饶有兴趣地问:“傅少爷,你这反应不对啊,真见过?”

    “昨天你家办发布会,她是主持人。”傅砚辞慢条斯理的回道。

    圈里那群男人经常会提到许姜栀,这个名字他听到的次数不少,昨天是第一次见。

    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冷艳,无可挑剔,气质也出众。

    但又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所以,在停车场时,他鬼使神差的摁了喇叭,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林映清见状轻啧一声,调侃着:“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该不会是腺上激素飙升,想谈恋爱了吧?”

    傅砚辞勾唇,笑得温和:“妹妹如果腺上激素飙升,我可以让孟远臣把你们的婚礼时间提前。”

    “别!千万别!”林映清的小脸瞬间垮下来,满眼写着拒绝,“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傅砚辞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到外面。

    窗外的雨忽然变大了,迎着风杂乱无章的拍打在窗户上。

    “外面在下大雨呢。”林映清意味深长的瞥了傅砚辞一眼,慢悠悠地说:“许姜栀没有带伞。”

    他屈指轻敲桌面,没有接话,也没有动。

    时间嘀嗒、嘀嗒的过去。

    咖啡馆的门重新被推开,穿着旗袍的女人再次映入眼眸,柔软的发丝被风吹乱了些,长长的眉毛如远山,水润的美眸清澄干净,在光影中更显得明艳动人。

    “可以借把伞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