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小说网 > 我的东京抽卡人生 > 第52章 东京在下雨(十一)

第52章 东京在下雨(十一)

    酒井绿拿出那个用精致礼盒装着的蛋糕后,雨宫树瞬间觉得有什么火热的东西从脚底板直直窜向了脑袋。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一时也想不通,大概类似感动和惊喜的混合体,略加一点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以往的生日就像他人生中普通的一天,绝大多数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记得,更别提专门为这一天举办什么活动了。

    最多最多,也就是在那一天独自前往市集上吃一碗加了双份炸猪排的浓汤拉面。

    “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吧?”她将桌上的菜收拾到一边,给蛋糕留出空位,然后才小心细致地拆开礼盒。

    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运送过程太过颠簸,原本造型精美的蛋糕此刻却坍缩了一角,犹如残破的古罗马斗兽场。

    “欸——?!”她眼神中闪过些许羞愧与歉意,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雨宫树的脸色。

    “我去买过一个好了......”她说着便要起身。

    而雨宫树拉住了她,笑笑说:

    “那多浪费啊......不碍事,能吃的。”

    “实在很抱歉。”酒井绿此刻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神色凝重地等待批评,“买蛋糕来的路上十分颠簸,也许就是那时候土崩瓦解了。”

    “没事,酒井......没事的。”雨宫树耐心安抚她,“有你为我庆贺生日,我已经足够开心了,更别别说还有蛋糕在,形状什么的完全不用在意,有的吃就行。”

    “真不在意?”她问。

    “真不在意。”他说。

    时间渐渐流逝,夜色兀自加深。

    两人竖起准备好的二十根小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关掉后院的电灯,总算有了些生日气氛。

    酒井绿清了清嗓子,拍手唱起英文生日歌。持续十几秒的歌声在微凉的夜空中飘荡,荡起一阵阵涟漪。

    “许个愿望!”她高兴道。

    雨宫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一举将蜡烛吹灭。

    “许的什么啊?”酒井绿眨了眨眼睛。

    “说出来就不灵了。”雨宫树说。

    接着,他从客厅里拿出一瓶叔叔珍藏许久的葡萄酒,两人就着酒吃了点蛋糕。

    这蛋糕虽然外形惨不忍睹,但味道好得出奇,蛋糕体绵软,奶油细腻清香、带点薄荷的香味,是雨宫树目前为止吃过的最美味的蛋糕。

    “真好啊,你已经二十岁了,有点儿像做梦一样。”她说,“蛋糕还合胃口么?”

    “很好吃。”雨宫树回答,“这有什么好的,到了二十岁后,从此就朝着三十岁大跨步迈进了,离青春也越来越遥远。”

    “哈哈,我还有六个月才到二十岁!有更多的时间享受青春。”她有些小得意似的说。

    “真羡慕你,才十九岁。”雨宫树笑着说。

    吃蛋糕喝酒的时间里,两人相互交换了各自小时候的趣事。

    酒井绿这天出奇地健谈,简直像是想一口气把自己一生中经历的奇事讲述完似的。

    她从上幼儿园时搞恶作剧吓哭某个男生讲起,讲到初中参加钢琴比赛、高中组乐队演出还有各种家长里短,每一件都讲得十分详细。

    “抱歉,不知不觉就讲了很多,听烦了吧?”她说。

    “没有,听起来很有趣。”雨宫树笑着说。

    “嗯......讲到哪了?”

    “讲到你上高中时的组建的乐队。”

    “噢噢对!上高中的时候我组了个五人乐队,成员几乎都是学校同学,你知道,我们那是个女子高中,想要凑齐热爱摇滚乐并有意愿参加乐队的人实在艰难......”

    “但后来还是成功了吧?”雨宫树附和。

    “当然。”酒井绿点头,“虽然难找,但凭借我的聪明才智,还是找到了四个同好,我们五个人在某次校庆上举行了第一场演出,从此在学校出名了。”

    “后来?”

    “后来乐队融入了音乐社团,我进入了三年级后也淡出了乐队,渐渐断了联系。”

    她谈到自己高中学的是文科,成绩十分优异,按原计划会进入本国的慕尼黑大学,或者是剑桥牛津之类的欧洲强校。

    但是由于某种一闪而逝的奇想,她将目光放在了十八年来从未谋面的故乡,这个位于亚洲的岛国。

    恰好在此时,一个同样姓酒井的男人第一次联系到她,那是她的叔叔,她父亲的弟弟。

    叔叔问她愿不愿意回到霓虹,一边读大学一边进入家族的企业实习工作。

    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父亲竟然出身于某个著名的啤酒世家。

    人生的前十二年中父亲从未对她提起过,更不用说之后了。

    接到电话后她半天无言,直到叔叔再次温声细语地开口,她才咬了咬嘴唇说: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叔叔温和地笑着说没事,考虑多少天都没事,家族永远等着你。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后,她拨响了叔叔的电话,轻声说愿意去霓虹。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也许是混合了很多种情绪的期待。

    叔叔笑着欢迎她。

    挂断电话后,酒井绿没来由地感到了强烈的羞愧和自我怀疑。

    她想到了母亲,这场悲剧中受伤最重的女人。

    她想这会是不是又一种对母亲的伤害......自己竟然期待着去霓虹!

    于是,揣揣不安地度过这一天,她在第二天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她的母亲。

    母亲从家里搬出去半年后,经人介绍,很快就有了新的家庭,第二年又有了新的孩子。

    另一半是个年纪和她母亲相仿、温文尔雅的中年绅士,性格很好,并且在法国经营着几家酒庄。

    母亲年轻时是大学里出了名的美人,精通音乐,拿过无数大奖,性格也温柔得出奇,追求者无数。

    这位中年绅士就是其中之一。

    酒井绿远远地见过那个男人,虽说没有父亲帅气,但举止和谈吐却与父亲一般无二,最重要的是——他对母亲很好,如同呵护孩子一般照顾母亲。

    母亲结婚后,酒井绿很少再去拜访,她觉得自己是个边缘人,不该打扰母亲的新家庭。

    母亲也很少来过,倒是其丈夫会时常趁着节日来拜访,致以呵护关心。

    这次见面是多年来第一次。

    酒井绿开门时,见到面前这个脸色红润、只是稍稍有些皱纹的中年女人,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流泪的冲动。

    “酒井。”母亲对她笑了笑,笑容包含着许多东西,客气、歉意......也许还有爱,“听说你要去那里上大学啦?”

    酒井绿愣愣地点头。

    “好。”母亲依然是多年前那个模样,温柔、娴雅、说话总是慢悠悠的,“这一路走来辛苦你了,到那边去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

    酒井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

    母亲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部,不住地安慰道:

    “没事了,绿子,没事了......”

    她只觉得那怀抱软得像天上的云,温柔得如同远方飘起的炊烟,如果有可能,她真想一辈子都躺在这怀抱中不出来。

    如果有可能,她想立马开口哭诉说,妈妈你带我走吧,带我去哪都好,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妈妈我想你了,学校的饭好难吃,妈妈我不要上什么大学了,我想和你一起生活,立马工作也无所谓,新的家庭也无所谓......

    可惜她没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直到母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