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表情
黄谦的苏醒伴随着水声，狮子的多重奏，以及来自人类的喧嚣。
伤痛不会睡一觉就消失，反而随着放松再紧张换成另一种苦痛的感觉。
黄谦的爪子临睡前还是因为冲击导致的皮肉疼痛加上一点点骨裂感，睡醒之后已经成为了肿胀痛。
看着奎恐吓林氏兄妹算不上心情调剂，黄谦不打算阻止只是因为他不太想动弹。
像狮子这种只有身体强壮值得夸耀的生物，在伤病时总会没来由地变得窝囊一些。
黄谦不想去想现在是一天中的什么时间，自己睡了多久，该不该吃饭，可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些毅力站起身来。
一样有伤在身的其他狮子各自找着舒服的姿势卧着，同时不断咆哮给奎助威。
而奎站在湖边，紧盯着小船不断拍打着水面，同时也没忘低吼展示自己的獠牙。
坏男孩联盟五头雄狮喝水的照片之所以珍贵，除了人类难得一见且自然而然的井然有序外，也是因为这一瞬的同步本身就不知会不会有第二次出现。
黄谦和他兄弟们的睡眠却不仅仅只是一个瞬间。
林虎遇到这种机会当然不会满足于只拍一张照片，他不光想要数量，还希望多角度近距离地拍摄这难得的一幕。
好在他还有理智，没有决定靠岸去用生命追求极致。
林虎手持相机，船的操控权自然全部交给了林玲。
从单持桨转为双持对一个第一次划船的人而言，需要花费一点功夫协调。
虽然已经对划船有一些心得，但左右手力量灵活程度有所差异，让林玲没办法让小船如她心意缓慢向前，而是向稍微有些偏的方向缓慢移动。
这点偏移本来不会对船上的林虎产生多大影响，但此刻他正全身贯注于照片的构图，对于身体的平衡没有过多关注。
船的偏移和下意识寻求角度移动的林虎，在时间上产生了巧妙的重合，那不是林虎身体习惯的平衡感。
林虎反射性地想要强行站稳身体，尽管他其实并没有任何摔倒的征兆。
支撑林虎中心的腿，就这样在一瞬间抬起跺下。
如果是在地面上，这没来由跺下的一脚最多只可能让自己的腿有些许麻痹。
可此时为了寻求摄影角度，林虎本就站在船相对边缘的地方。
这一脚并没有踩空，而是结结实实地跺在船上。
不过船更结实，这一脚只是产生了轻微的摇晃，其影响甚至还不如一点点风浪。
但就是这一点区别，将林虎身体刚刚建立的脆弱平衡彻底击碎了。
林虎摇摇欲坠。
在林玲看来就只是毫无征兆的平地摔，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把人视为一个物体因为外界受力导致的摔倒，而是一个生物体的平衡被破坏，无法正常维持身体的支撑。
这一次林虎跌倒的方向是水里。
身体平衡的破坏只是因为偶然，林虎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实质损伤，此刻但凡他神经紧绷一些，正常的肉体最终都能一点点保持住平衡。
奈何林虎此刻的想法却异于常人。
船下只是水，不是什么岩浆毒潭，林虎也并非不痛水性，掉下船去虽然会很狼狈，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损失。
相机不同。
平常沾一点水都让林虎很心疼更别提和他一起掉入水中。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相机留在船上。
林虎没有想着稳住身形，而是想要尽可能托举相机，想办法将其留在船上。
如此动作让本就崩坏的平衡彻底没有了挽回余地，摔入湖水中似乎已成定局。
但船上不只有林虎一人。
在林虎最开始踉跄的时候就吸引到了林玲的注意，这毫无征兆的身体颤抖如果不曾见过只会觉得奇怪，但林玲见过许多过劳者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情况。
虽然她很难想象林虎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会过劳，但她还是上了心。
于是在林虎将要跌落水中时，林玲早有心理准备。
可正坐在船尾一侧划船的林玲想要及时扶住林虎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很自然地林玲操起船桨。
虽然接触不长，但林玲却有种人桨合一的感觉，船桨即是她手臂的延伸！
这自然也是错觉。
纯木包漆的船桨重量非同小可，只是架在船上划动根本无法理解它真正的分量。
林玲能将以单臂将其抡起，就已经值得称道，算得上不让须眉，想要如臂指使，挥洒自如那就差远了。
事实上在抡的过程中林玲就已经泄力了，这一桨根本算不上是“扶”。
林玲这牟足了劲儿全力抡出的船桨，因为距离极近根本不可能落空，唯一的好消息只能说林玲只来得及单手操作。
正在跌落的林虎以极大的毅力通过身体自转与牛顿正面对抗，他想要从面朝湖水转为背身，这样才能在跌落时尽可能将相机保护好。
这个想法保护好的不只是他的相机。
“啪！”
扭转的身体让林玲这一桨的攻击目标最终落在了人类身体最肥厚的臀部上，最大程度减少了伤害，同时也避免了被击中要害。
林玲本来搞砸了的救援行动，也因此成功了——这一击没有给即将跌落的林虎雪上加霜，反而通过冲击止住了林虎的跌落之势。
但此时此刻，林虎依旧沉浸在挽救相机于湖水之中的过程，为此他自然要尽可能将抓着相机的手臂前伸，为此也自然要将臀部尽可能后移来给手臂创造距离。
如此丑态如果掉入湖水之中自然不会有人瞧见，但跌落的势头被止住，林虎哪怕站稳姿态也在这一刻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定格下来，甚至因为脚踏在船体上，无法像在空气中和水中那样自由舒展，显得更加怪异。
林玲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止不住思绪想到一句俏皮话——“你是来拉屎的吧。”
根本绷不住发出疯子般响亮的笑声，而林虎最终也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落水，终究没有将相机向前奋力抛出，将刚刚拍摄下来的珍贵照片保留了下来。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无论是那桨与臀碰撞的清脆声音，还是林玲的爆笑声都足够在宁静的湖面上掀起波澜。
奎被惊醒了。
淘气包，里威特，安德莱恩皆是如此，只有累麻了的黄谦还睡得昏昏沉沉。
不过能起身警戒的就只有奎，循着声音，奎很简单地发现了在湖面泛舟的二人。
因为此刻他们距离狮子们所在的岸边并不远。
为了拍摄清晰，林氏兄妹的船本来就靠的很近。
调整拍摄角度时船的理想行进路线自然要大致与岸边平行，但总会不由自主地更加靠近一些。
林玲本来就因为不熟悉导致偏航让船移动的趋势更靠近岸边。
刚刚为了抡出救援林虎的一桨，身体也会下意识扭转借力。
这样的力如果脚踩厚重的土地自然不会对地面产生任何影响，但浮在水面上的船可不会太过安稳，尤其是林玲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另一根桨。
林虎落水的方向，林玲救援的方向自然都是靠近湖岸的那一边，留在水里推动船只的桨也只能在另一边。
此时林氏兄妹的船不只是离岸边近，甚至还保持着靠近的趋势。
但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因为奎的凝视。
这是两人距离一头饥饿的成年雄狮最近的一次，虽然有水面阻隔，但相距也不过狮子一个腾跃的距离。
林玲自以为她不会惧怕如今的懒汉，懒汉无论怎么成长，依旧是那个亲近她的小狮子，但在这一刻她不再那么肯定。
林虎想到了“叶公好龙”的故事。
总是有人误解他的工作，以为他多么勇敢会和狮子特别亲昵，近距离接触，而当他解释自己总是小心翼翼远离拍摄时，又会被不经意的鄙夷，觉得他连这都做不到完全不“专业”。
就好像叶公好龙的故事。
叶公好龙真的不过是一个为了讲道理写出来的虚假故事，不能因为它流传时间久，流传范围广就变得毋庸置疑的正确。
虚构一条友善的真龙？不会吃掉叶公？
这个故事绝对不应该是一种讽刺，而是应该要向叶公学习，不将自己的性命赌在猛兽的慈悲之下。
念头不过一瞬。
求生欲促使两人行动起来，林虎拿起了刚刚给了他一个猛击的桨，林玲将另一根桨换到船的另一边。
远离岸边！！
但激烈的动作激起了奎的敌意，如果说他一开始的凝视更多是带着探寻和疑惑，只是天生有一定压迫感，那么此刻被激怒的他所带来的压力，根本不是林氏兄妹所能承受的。
船这种交通工具并不只是一个飘在水上的盆子，它有头有尾，转向的正确方法是掉头，而不是在船身侧边往外划，这样反而有倾覆的风险。
可本就对船不熟悉的林氏兄妹，此刻危急之下哪还顾得上这些，手忙脚乱地尽可能为了远离岸边划动船桨。
这样想要逃离反而无法实现，不过至少止住了船继续往岸边靠的趋势。
可能导致倾覆让相机被水淹没的危险，唤回了林虎的冷静，但眼下的处境林虎的知识储备中并不存在破局的方法。
如何在湖岸远离一头狮子？林虎怎么也不会想到脑筋急转弯都不会考虑的疑问，会在现实中发生。
但冷静下来，林虎察觉到对狮子习性的了解不是破局关键，对船只的掌控才是，尽管此刻他们最欠缺的就是这些。
“冷静一点，狮子不会过来，咱们还没有那么危险。”
此乃谎言。
自欺欺人的谎言。
水不过是阻隔狮子的借口，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
狮子通水性，林虎自然了解，林玲因为参与了黄谦那部电影的拍摄自然也知晓此事，特别是这群小狮子他们所在女武神狮群的主要据点之一就在河边。
但这已经是他们可以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这根稻草其实意外的坚固，只不过林氏兄妹对此并不知情。
狮吼声响起，不止是奎，还有不知情的后援团队，奎也开始拍击水面，试探情况准备向林氏兄妹发起进攻。
虽然事后冷静下来想想，来自狮子的攻击方向固定且可以很轻易地发觉进攻时机，但此刻林氏兄妹只觉得随时随刻，狮子就会携万钧之力顷刻间了结二人性命，那份压力不断地给两人带来窒息般的感受。
不冷静但是要强行冷静。
他们二人虽然不熟悉船只，但能把船划到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操控的办法，或许不够熟悉，但冷静下来一步步慢慢来总归能将船驶离岸边。
狮吼声没有任何实质威胁，但却仿佛拉长了时间，本来好像很轻易很简单的控船方法，此刻每一步也都因此变得异常繁琐。
水的阻力更加沉重，水花的声音也刺耳起来，花费了更多力气，却只是让船移动了一点点。
终于，好像离远了一些，林玲这才察觉自己的眼泪和哭声原来没有停过，她觉得自己没有失禁已经很勇敢了。
此刻她甚至还敢回头查看。
林虎自然也敢拿起相机。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旁人看来无事发生，其实跌宕起伏的冒险。
真后悔回头。
那是一头比奎更强壮的狮子。
一头林玲清晰的知道其水性优秀的狮子。
......
黄谦没有第一时间管束弟兄们，不止是因为懒，他对弟兄们的了解更加具体。
狮子确实是通水性的，但这只代表狮子这个物种可以游泳，而不是每一个个体都可以在水中悠游自如，就像不是所有人类都会游泳一样。
生长在河边的女武神狮群的狮子确实会在水中嬉闹，但那多半也是在旱季河水相对枯涸的时候。
河中有鳄鱼。
更准确地说，水中有鳄鱼。
这些狮子对于水的反应不是可以游，而是更加谨慎。
另外他们这些第一次来到湖边的狮子也区分不出来湖与河，理解不了这片水域中不存在鳄鱼，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认清这件事。
冒然下水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同时也并不清楚人类的血肉有多么鲜美。
但黄谦还是站出来阻止了这一切。
因为他觉得现在他们要尽量表现的友善一些，所以挤开奎亲自站了出来。
此刻他真的用尽全力，当年拍电影的经验居然还有用武之地，他尽力凹出一个在人类眼中代表着一往情深，无限怀念的表情。
只不过此刻黄谦再怎么努力，面对惊慌失措的林氏兄妹，也只是呈现出满目狰狞。
伤痛不会睡一觉就消失，反而随着放松再紧张换成另一种苦痛的感觉。
黄谦的爪子临睡前还是因为冲击导致的皮肉疼痛加上一点点骨裂感，睡醒之后已经成为了肿胀痛。
看着奎恐吓林氏兄妹算不上心情调剂，黄谦不打算阻止只是因为他不太想动弹。
像狮子这种只有身体强壮值得夸耀的生物，在伤病时总会没来由地变得窝囊一些。
黄谦不想去想现在是一天中的什么时间，自己睡了多久，该不该吃饭，可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些毅力站起身来。
一样有伤在身的其他狮子各自找着舒服的姿势卧着，同时不断咆哮给奎助威。
而奎站在湖边，紧盯着小船不断拍打着水面，同时也没忘低吼展示自己的獠牙。
坏男孩联盟五头雄狮喝水的照片之所以珍贵，除了人类难得一见且自然而然的井然有序外，也是因为这一瞬的同步本身就不知会不会有第二次出现。
黄谦和他兄弟们的睡眠却不仅仅只是一个瞬间。
林虎遇到这种机会当然不会满足于只拍一张照片，他不光想要数量，还希望多角度近距离地拍摄这难得的一幕。
好在他还有理智，没有决定靠岸去用生命追求极致。
林虎手持相机，船的操控权自然全部交给了林玲。
从单持桨转为双持对一个第一次划船的人而言，需要花费一点功夫协调。
虽然已经对划船有一些心得，但左右手力量灵活程度有所差异，让林玲没办法让小船如她心意缓慢向前，而是向稍微有些偏的方向缓慢移动。
这点偏移本来不会对船上的林虎产生多大影响，但此刻他正全身贯注于照片的构图，对于身体的平衡没有过多关注。
船的偏移和下意识寻求角度移动的林虎，在时间上产生了巧妙的重合，那不是林虎身体习惯的平衡感。
林虎反射性地想要强行站稳身体，尽管他其实并没有任何摔倒的征兆。
支撑林虎中心的腿，就这样在一瞬间抬起跺下。
如果是在地面上，这没来由跺下的一脚最多只可能让自己的腿有些许麻痹。
可此时为了寻求摄影角度，林虎本就站在船相对边缘的地方。
这一脚并没有踩空，而是结结实实地跺在船上。
不过船更结实，这一脚只是产生了轻微的摇晃，其影响甚至还不如一点点风浪。
但就是这一点区别，将林虎身体刚刚建立的脆弱平衡彻底击碎了。
林虎摇摇欲坠。
在林玲看来就只是毫无征兆的平地摔，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把人视为一个物体因为外界受力导致的摔倒，而是一个生物体的平衡被破坏，无法正常维持身体的支撑。
这一次林虎跌倒的方向是水里。
身体平衡的破坏只是因为偶然，林虎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实质损伤，此刻但凡他神经紧绷一些，正常的肉体最终都能一点点保持住平衡。
奈何林虎此刻的想法却异于常人。
船下只是水，不是什么岩浆毒潭，林虎也并非不痛水性，掉下船去虽然会很狼狈，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损失。
相机不同。
平常沾一点水都让林虎很心疼更别提和他一起掉入水中。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相机留在船上。
林虎没有想着稳住身形，而是想要尽可能托举相机，想办法将其留在船上。
如此动作让本就崩坏的平衡彻底没有了挽回余地，摔入湖水中似乎已成定局。
但船上不只有林虎一人。
在林虎最开始踉跄的时候就吸引到了林玲的注意，这毫无征兆的身体颤抖如果不曾见过只会觉得奇怪，但林玲见过许多过劳者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情况。
虽然她很难想象林虎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会过劳，但她还是上了心。
于是在林虎将要跌落水中时，林玲早有心理准备。
可正坐在船尾一侧划船的林玲想要及时扶住林虎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很自然地林玲操起船桨。
虽然接触不长，但林玲却有种人桨合一的感觉，船桨即是她手臂的延伸！
这自然也是错觉。
纯木包漆的船桨重量非同小可，只是架在船上划动根本无法理解它真正的分量。
林玲能将以单臂将其抡起，就已经值得称道，算得上不让须眉，想要如臂指使，挥洒自如那就差远了。
事实上在抡的过程中林玲就已经泄力了，这一桨根本算不上是“扶”。
林玲这牟足了劲儿全力抡出的船桨，因为距离极近根本不可能落空，唯一的好消息只能说林玲只来得及单手操作。
正在跌落的林虎以极大的毅力通过身体自转与牛顿正面对抗，他想要从面朝湖水转为背身，这样才能在跌落时尽可能将相机保护好。
这个想法保护好的不只是他的相机。
“啪！”
扭转的身体让林玲这一桨的攻击目标最终落在了人类身体最肥厚的臀部上，最大程度减少了伤害，同时也避免了被击中要害。
林玲本来搞砸了的救援行动，也因此成功了——这一击没有给即将跌落的林虎雪上加霜，反而通过冲击止住了林虎的跌落之势。
但此时此刻，林虎依旧沉浸在挽救相机于湖水之中的过程，为此他自然要尽可能将抓着相机的手臂前伸，为此也自然要将臀部尽可能后移来给手臂创造距离。
如此丑态如果掉入湖水之中自然不会有人瞧见，但跌落的势头被止住，林虎哪怕站稳姿态也在这一刻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定格下来，甚至因为脚踏在船体上，无法像在空气中和水中那样自由舒展，显得更加怪异。
林玲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止不住思绪想到一句俏皮话——“你是来拉屎的吧。”
根本绷不住发出疯子般响亮的笑声，而林虎最终也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落水，终究没有将相机向前奋力抛出，将刚刚拍摄下来的珍贵照片保留了下来。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无论是那桨与臀碰撞的清脆声音，还是林玲的爆笑声都足够在宁静的湖面上掀起波澜。
奎被惊醒了。
淘气包，里威特，安德莱恩皆是如此，只有累麻了的黄谦还睡得昏昏沉沉。
不过能起身警戒的就只有奎，循着声音，奎很简单地发现了在湖面泛舟的二人。
因为此刻他们距离狮子们所在的岸边并不远。
为了拍摄清晰，林氏兄妹的船本来就靠的很近。
调整拍摄角度时船的理想行进路线自然要大致与岸边平行，但总会不由自主地更加靠近一些。
林玲本来就因为不熟悉导致偏航让船移动的趋势更靠近岸边。
刚刚为了抡出救援林虎的一桨，身体也会下意识扭转借力。
这样的力如果脚踩厚重的土地自然不会对地面产生任何影响，但浮在水面上的船可不会太过安稳，尤其是林玲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另一根桨。
林虎落水的方向，林玲救援的方向自然都是靠近湖岸的那一边，留在水里推动船只的桨也只能在另一边。
此时林氏兄妹的船不只是离岸边近，甚至还保持着靠近的趋势。
但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因为奎的凝视。
这是两人距离一头饥饿的成年雄狮最近的一次，虽然有水面阻隔，但相距也不过狮子一个腾跃的距离。
林玲自以为她不会惧怕如今的懒汉，懒汉无论怎么成长，依旧是那个亲近她的小狮子，但在这一刻她不再那么肯定。
林虎想到了“叶公好龙”的故事。
总是有人误解他的工作，以为他多么勇敢会和狮子特别亲昵，近距离接触，而当他解释自己总是小心翼翼远离拍摄时，又会被不经意的鄙夷，觉得他连这都做不到完全不“专业”。
就好像叶公好龙的故事。
叶公好龙真的不过是一个为了讲道理写出来的虚假故事，不能因为它流传时间久，流传范围广就变得毋庸置疑的正确。
虚构一条友善的真龙？不会吃掉叶公？
这个故事绝对不应该是一种讽刺，而是应该要向叶公学习，不将自己的性命赌在猛兽的慈悲之下。
念头不过一瞬。
求生欲促使两人行动起来，林虎拿起了刚刚给了他一个猛击的桨，林玲将另一根桨换到船的另一边。
远离岸边！！
但激烈的动作激起了奎的敌意，如果说他一开始的凝视更多是带着探寻和疑惑，只是天生有一定压迫感，那么此刻被激怒的他所带来的压力，根本不是林氏兄妹所能承受的。
船这种交通工具并不只是一个飘在水上的盆子，它有头有尾，转向的正确方法是掉头，而不是在船身侧边往外划，这样反而有倾覆的风险。
可本就对船不熟悉的林氏兄妹，此刻危急之下哪还顾得上这些，手忙脚乱地尽可能为了远离岸边划动船桨。
这样想要逃离反而无法实现，不过至少止住了船继续往岸边靠的趋势。
可能导致倾覆让相机被水淹没的危险，唤回了林虎的冷静，但眼下的处境林虎的知识储备中并不存在破局的方法。
如何在湖岸远离一头狮子？林虎怎么也不会想到脑筋急转弯都不会考虑的疑问，会在现实中发生。
但冷静下来，林虎察觉到对狮子习性的了解不是破局关键，对船只的掌控才是，尽管此刻他们最欠缺的就是这些。
“冷静一点，狮子不会过来，咱们还没有那么危险。”
此乃谎言。
自欺欺人的谎言。
水不过是阻隔狮子的借口，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
狮子通水性，林虎自然了解，林玲因为参与了黄谦那部电影的拍摄自然也知晓此事，特别是这群小狮子他们所在女武神狮群的主要据点之一就在河边。
但这已经是他们可以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这根稻草其实意外的坚固，只不过林氏兄妹对此并不知情。
狮吼声响起，不止是奎，还有不知情的后援团队，奎也开始拍击水面，试探情况准备向林氏兄妹发起进攻。
虽然事后冷静下来想想，来自狮子的攻击方向固定且可以很轻易地发觉进攻时机，但此刻林氏兄妹只觉得随时随刻，狮子就会携万钧之力顷刻间了结二人性命，那份压力不断地给两人带来窒息般的感受。
不冷静但是要强行冷静。
他们二人虽然不熟悉船只，但能把船划到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操控的办法，或许不够熟悉，但冷静下来一步步慢慢来总归能将船驶离岸边。
狮吼声没有任何实质威胁，但却仿佛拉长了时间，本来好像很轻易很简单的控船方法，此刻每一步也都因此变得异常繁琐。
水的阻力更加沉重，水花的声音也刺耳起来，花费了更多力气，却只是让船移动了一点点。
终于，好像离远了一些，林玲这才察觉自己的眼泪和哭声原来没有停过，她觉得自己没有失禁已经很勇敢了。
此刻她甚至还敢回头查看。
林虎自然也敢拿起相机。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旁人看来无事发生，其实跌宕起伏的冒险。
真后悔回头。
那是一头比奎更强壮的狮子。
一头林玲清晰的知道其水性优秀的狮子。
......
黄谦没有第一时间管束弟兄们，不止是因为懒，他对弟兄们的了解更加具体。
狮子确实是通水性的，但这只代表狮子这个物种可以游泳，而不是每一个个体都可以在水中悠游自如，就像不是所有人类都会游泳一样。
生长在河边的女武神狮群的狮子确实会在水中嬉闹，但那多半也是在旱季河水相对枯涸的时候。
河中有鳄鱼。
更准确地说，水中有鳄鱼。
这些狮子对于水的反应不是可以游，而是更加谨慎。
另外他们这些第一次来到湖边的狮子也区分不出来湖与河，理解不了这片水域中不存在鳄鱼，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认清这件事。
冒然下水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同时也并不清楚人类的血肉有多么鲜美。
但黄谦还是站出来阻止了这一切。
因为他觉得现在他们要尽量表现的友善一些，所以挤开奎亲自站了出来。
此刻他真的用尽全力，当年拍电影的经验居然还有用武之地，他尽力凹出一个在人类眼中代表着一往情深，无限怀念的表情。
只不过此刻黄谦再怎么努力，面对惊慌失措的林氏兄妹，也只是呈现出满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