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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季予辞

    虽然哥哥的陪伴固然是好,但是父亲在孩子心里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季予辞见小铭凡有些累了,保姆又在打电话,便自己动身去买水了。

    哥哥一不在,小铭凡也就没有继续玩的兴致了,便坐在一旁歇着,看着其他小朋友在父母的陪伴下玩得不亦乐乎,便开始想起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家的父母了。

    买完水回来,看见小铭凡闷闷不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父母陪伴下孩子肆意的笑,便猜到了他不开心的原因。

    季予辞走到小铭凡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蹲下来,与他的视线平行,喂他喝完水,笑着道:“弟弟,哥哥带你玩个你没过的,好不好?”

    小铭凡一听,立马兴奋起来,“好!”

    看着面前的秋千,小铭凡倒是犹豫起来了,拽着季予辞的手,“哥哥,江阿姨不是不让我们玩这个吗?她说这个不安全摔下来就可惨了,而且她还会被辞退。不过,哥哥,什么是辞退?”

    季予辞看了眼那边还在打电话的保姆,回答道:“辞退就是江阿姨再也不能来我们家了……”

    没等季予辞说完,小铭凡就焦急地,带着些许哭腔拒绝道:“哥哥,我不玩了,江阿姨不能走,她要是走了,哥哥去学校,就没有人陪我了。”

    见状,季予辞立马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江阿姨不会走的,有哥哥在,不会让江阿姨走的。”

    “真的?”

    “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小铭凡乖巧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秋千后,说道:“哥哥,我们走吧。”

    季予辞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弟弟,其实秋千并不可怕,江阿姨之所以告诉你,她可能会因为我们受伤而被辞退,不过是出于防范于未然。对于一件不一定会发生但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人们都会感到惧怕,这是正常的,就像爸爸妈妈时常会担心我运动过量而病发一样。”

    小铭凡想了想,“我知道,如果哥哥生病了,要在那个味道不好闻的地方待好久才能回来陪我,爸爸妈妈也是。所以,我害怕哥哥生病。”

    季予辞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弟弟,哥哥想要告诉你的是,不是所有的可能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但是如果因为一件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退缩逃避,那么即使不会发生,也会心惊胆战。”

    “不懂。”

    “那哥哥给你举个例子吧,就像哥哥生病了,有许多事情不能做的,但是那些不能做的事情,其实只是害怕可能会在那个味道不好闻的地方待好久,不能回家。可是我明明或许能做,也想去做,却因为爸爸妈妈的害怕被禁止去做。”

    “那哥哥有去做吗?”

    “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季铭凡的哥哥,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害怕这个?怎么可能做不到?”

    小铭凡终于重展笑颜,“哥哥好棒!我也要像哥哥一样勇敢!”

    “那我们玩秋千去?”

    “好!”

    荡起的幅度越高仿佛与天空的距离更加接近,瞬时的风景在脑海中更加清晰而美好,心中所忧愁的事情也因这瞬间的飞跃而被荡空。

    见到小铭凡欢快的笑声,季予辞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朝他说道:“弟弟,你知道吗?秋千是一个可以让人短暂忘记烦恼的神奇法宝,一点都不恐怖!”

    后来,季铭凡有了什么烦恼或者不开心就会去坐在秋千上默默发呆,短暂地将那些事情搁置,但是他再也见不到可以为他荡起秋千的人了。

    从游乐园回来后,没几天,季予辞就久久地待在了那个味道不好闻的地方,直到那年冬天,他彻底留在了十七岁。

    他生病躺在床上这两年,季铭凡一开始经常来医院看望他,跟他讲自己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都一字不落地讲着,他就笑着安静地听着,需要捧场发问的时候也从不敷衍。

    可是慢慢地,季予辞的病越来越严重,探视的时间越来越短,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

    病人需要休息,大人需要为了治病钱四处奔波,保姆还需要照顾自己孩子,顺其自然地,季铭凡不再被允许每天都到医院看望。

    只能偶尔有空的时候会被带来看望哥哥,只能在所有人空闲下来,他才会偶尔被关注到。

    看着人们在为哥哥奔波着,小铭凡只能待在原地,等待别人空闲下来后,得到不被在乎安排。

    那些不关心和不在乎,让他很羡慕他的哥哥生病了,所以他开始模范哥哥那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和没有久久不能治好的病。

    为此,他照着镜子模范着那永远自然且流露着希望的笑,开始做些那些危险的事情让自己受伤。

    但在发现受伤这件事情不会得到关注,而是训斥时,他放弃了自残;但是当他面带微笑时,身边人都会对自己增加关注时,他开始不断地练习笑,以此获取除其他人以外,爸爸妈妈的关注。

    当他有机会见到那个羡慕的对象时,那个唯一真心实意关爱着自己的哥哥时,他也不自觉开始讨好地微笑起来。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原本可以很快察觉季铭凡情绪不对的能力渐渐减弱,也或许是因为季铭凡笑得“真诚”。

    季予辞依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弟弟,好好长大,然后替哥哥照顾好爸爸妈妈,好吗?”

    没等季铭凡回应,季予辞便突然心跳加速,晕了过去。

    经过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可在那之后,季铭凡没有机会能偶尔去看望他。

    直到季铭凡七岁的那年冬天,可惜南方的冬天是没有雪,没有那些美好的冬天专属玩乐活动,只有呼啸的寒风与残枝败叶。

    他再次得到了探视的机会,看着骨瘦嶙峋的季予辞,这让他觉得自己哥哥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立马收起了刚进房门为了让人觉得懂事和为了让哥哥不担心的微笑,憋了好久的眼泪夺眶而出,飞奔到季予辞的病床前。

    小心翼翼地握紧着他那被打了无数针而布满针口的手,不停地说着,“哥哥,你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季予辞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虚弱地笑着说道:“弟弟乖,弟弟不哭,以后哥哥不在了,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开心,知道吗?”

    这次季铭凡也没能及时回应他,现在的他觉得这两件事太难了,因为爸爸妈妈根本不管他了,他也不再正在快乐了,他不想骗他的哥哥,所以选择了沉默,只是一直啜泣着。

    季予辞见他没有回答,正打算再次摸摸季铭凡的头,可缓缓抬起的手却没能再次抚摸他的头,却重重地砸了下来。

    季承父姓,予以温暖,笑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