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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操作不慎

    轰隆隆的电锯、电刨的声音响彻阴沉的天空。

    易卜从马厩一样的工作间拿来墨斗,交到四十岁的人手里。

    四十岁的人教导易卜弹线。

    他俩驼着背脊,给每一页木板弹墨线。

    易卜的脸上被黑墨污染,两只手也染成黑褐色。又把一页一页大块的木板堆到电锯跟前,一块一块解开,又截成长短不一的毛坯,等待加工。有时,需要装车也不例外。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个星期过去;十天过去;半个月过去;天天如此地惯性操作......

    易卜心想,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啥时能学成“大匠人”呀?

    这些天过去了,一个榫卯都尚未凿过;一天手刨都尚未推过。啥时能学成“大匠人”?

    迫不及待的心情。思忖一番,要是学成“大匠人”,起码出门干活不用做饭、洗衣服。一般这些事都是学徒干的。学徒早上还会端洗脸水伺候着。

    学成“大匠人”,乡下去,一家一户去串乡,做一件大立柜;做一件写字台(两头重的桌子);家庭条件好点的,还做一件高低柜。天天都是“烧酒盘子哨子面”,上顿吃了下顿伺候。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里的墨斗、尺子,走进了牛棚。

    看到易博正坐在门口亮光处凿卯。易卜心里一愣,心想,易博已经进入学徒期,自己还在拉下手。又一想,喟叹一声:自己人就是不一样。

    他默默走到木工台案前,看见一只手推刨子,拿起来就推。旁边干活的人立即快步抢过去,大喊一声:

    “你要干啥?”

    易卜看着抢工具的人愤怒的神色长着方形大脸,圆睁的眼睛像两只铜铃,顿时,含笑说:

    “让我试试!”

    他又瞪一眼,低头干活,尚未搭理。

    易卜看见电刨正在转动,想过去,又停止脚步,退出了轰隆隆的牛棚。

    又走到下料的平台前。琢磨起下线的过程。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一声:

    “易卜!来!过来!弹线!”

    易卜立即反应过来,抬头看见他的师傅也瞪着双眼,脸颊像一只吹胀的猪尿脬(膀胱)。让他心情有种恐惧的感觉,立即又故作笑脸问:

    “您叫我!”

    只听他俨然说:

    “谁让你去里面的!”

    易卜立即吱唔一声,说:

    “我知道了,再不去了!”

    易卜又看一眼牛棚哪边,有种奢望的感觉浮现心头。从此以后,不再去牛棚里,“马厩”这边便是他活动的区域。

    易卜心想,臭行有臭行的道理:第一、尚未拜师;第二、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学手艺?

    人常说: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想到这里,自我忏悔,总算自己知道错在哪里!

    这时,看一眼“马厩”下面工作台忙碌的哪位师傅。想起易博经常叫樊哥,立即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叫声:樊师!结果,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差点没裹进眼窝里去。

    又听哪位师傅高声:“过来!抬哪一块大板,上锯。”

    一个下午干到天黑夜闭,才回家。

    易卜和易博一块儿回家,走在乡间道路上。

    易卜谦虚,问起易博哪人的名字,原来“樊”不是姓“樊”,而是其他“大匠人”给起的绰号叫“烦死”,渐渐地嬗变成谐音——“樊师”。

    易卜恭恭敬敬叫一声“烦死”,所以被处罚一下午抬大板。

    易博说起时,狂笑不止,合不拢嘴,仰天长啸,一只腿翘起,左拳倒在右掌里,一路笑声不断,跑得不见了踪影。

    听了易博的一番话,他才明白了,以后再不敢叫“樊师”了。不过,这样妨碍,哪也不能叫,总得有个称呼才算敬畏师长;比较尊敬他人。

    易卜想了半天也尚未得到合理的称呼。急中生智,叫一声:“叔!”

    既抬高他人身份,又降低自己的辈分。显得低一等级,正好。这个称呼从年纪上也能说过去。易卜忖度、比较、感觉合适、合理又合情。

    忽然,心里不知从哪个思维里生发出一句:“叔!叔!不是我叔(拾)你,你早就跟着绊笼圈(篮子)走了。”

    易卜想起这句话,立即转换思维,忏悔,不应该这样想。

    心想,要学到真真的本领,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土话说得好:屁股上都要长眼睛。

    这样,经过一段思想斗争,这才寻找一条闪闪发光的——明路。

    又想起,给自己的师傅拍马溜须还要顾及其他人的心情。掌握分寸,掌握精度才行。

    思忖半天,感觉做人还真难,做个男人更难,——“正道是沧桑”。

    心里又显现一个念头:“难得糊涂”。

    蓦然心想,做人太精也不成,不论经商还是做什么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风生水起;斤斤计较,却寸步难行。

    猝不及防下料的师傅用一根撑子敲打易卜的脖项,易卜吓得打个寒噤,叫声:

    “叔!叔!”

    他露出一丝微笑,易卜忐忑的心情,平静下来。又听他高声说:

    “我姓任,不姓樊!”

    易卜立即叫声:

    “任师!”

    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默默心里:任师!任师!还是感觉别扭。却说不出所以然。还是叫叔,比较好些。

    他又迎合一声:

    “叔!我知道了!”

    从此,易卜就确定叫他叔,不叫樊师和任师了。

    话说半年过去,易卜认识了木板的厚度,以及大板的“辎重”;两手能拿出手的就是墨斗和尺子。跟着下料的叔学会了抽烟,偷偷地喝闷酒。

    夜幕像往常一样,遮盖了牛棚。“马厩”一样的操作平台又点亮了一百瓦的灯泡,照亮了牛棚前的一片空旷。

    易卜和叔又抬起了一块大板,往电锯的平台上搁置,叔认真的注视一道墨线,向锯口推移。

    忽然,听见锯盘异常摩擦的声音。一道烟霭从锯盘袅袅升起,锯盘一阵打滑,浓烈的烟霭似乎遮挡了叔的眼睛。只听电锯刹那间卡住,又刹那间转动。

    瞬间,大块木板向后顿挫,叔被电锯的顿挫力掀翻地上,木板卡住了锯盘。

    易卜看到这个惊险的一幕,立即上前,关掉了电源。叔一动不动地坐在锯沫里,喑哑的声音说:

    “快!扶我!”

    易卜赶紧跑过去,低头看见叔的肚子上的衣襟已经被血液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