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如风
草长莺飞的春天四月最美，四月里的清茶是清明前最后的欣喜，儿时父亲不常回家，不过每到四月他会给家里寄来茶叶，每年都是同一种，奶奶特别喜欢，偶尔午后，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放上茶叶，从炉子上提来冒着白气的热水冲进杯子，看着扁扁的茶叶在杯中翻滚，仿佛一条条游曳的小鱼，欢腾喜悦。我喜欢看着奶奶泡茶喝茶，看着茶叶跳舞，看着那一杯透明的水被小鱼茶感动的变了颜色，沸腾的热水在阳光的润染下蒸腾出的阵阵清香，一把木椅，一方小桌，一杯清茶，这位瘦弱的老人是我童年春天里最美丽的背影。
那时候大学里的四月还没有清明假期，但是清明于我是极其重要的日子。我早就买好了厚卷的纸钱在清明这天蒙蒙黑时来到学校后门的十字路口，蹲在地下用白粉笔画了一个圈，点燃几张纸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着爷爷奶奶的名字，嘴里念叨着“爷奶，毛毛给你们烧纸来了，爷奶你俩来看看我呗，毛毛好想你们啊”我蹲在那里看着纸钱在火苗中从红色变成黑色，再一张张的把新的纸钱覆盖在火焰上，看着两沓厚纸钱慢慢燃尽，慢慢地在火苗中冒出缕缕青烟，扶摇直上融化在黑夜里，到最后，火苗熄灭成一条红线，渐渐褪成灰烬，偶尔风来还会有星星点点的红点亮一下再熄灭，忽明忽暗如此反复。两卷纸钱最终都化为了灰烬，我盯着那团火，从热烈到熄灭，摸了一把自己被火光映热的脸，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将手掌撑在膝盖上想站起来，一阵酸麻袭来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仰去，重重的摔坐在地上，屁股好疼，后背和头仿佛磕在了树干上，我伸手撑地试图站起来，才发现手掌的质感好像不是路面，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双运动鞋的鞋面，我抬起头，正看到了凌厉骋的那张脸，他低着头看着我，单腿微弯用膝盖抵着我的头
“白背...哦不，凌老师”我一时慌了，随口而出。
“白什么？”他伸出手顺势拉我起来
“哦，没什么，没什么，刚才腿蹲麻了，你怎么在这”
“我在屋里看见外面的火很多，就出来看看”
“屋里？”看我疑惑
“我家就在这边，一层那个白色的窗”他说着扬起下巴向前面点了点，顺着他的指向我才发现这个十字路口旁边的这几排六层小楼是我们学校的教工家属楼。
“原来你住这里啊，上班真近”
“嗯，朋友的房子，闲置的就借我住了。你这是……”
“哦，清明节我给我爷爷奶奶烧点纸，不是周末也没法回家上坟”
“你还挺孝顺”
“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哦，你也是”
“也是？你也是吗？”
“嗯，是的，我也是跟着奶奶生活的”也是的过往让我们四目相望时的眼光里闪过一丝光。
“你腿还麻吗？”我才发现他的一只手一直托着我的胳膊
“好多了好多了”我尴尬的哈腰捶了捶腿，双脚跺地动了动腿
“谢谢凌老师”
“别客气，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我，我自己能回去，很近的”
“没事的，我也是散散步，”他说着就径直往前走去
“不对吧，这边是西门”我指着相反的方向在他身后撵着他说
“去东门吧，散步呗，多走一会，那边离你宿舍更近”
“哦哦好吧”。
这个路口不大，道路两旁是整齐的白杨树，叶子不大随着晚风莎莎的舞蹈着，顺势把自己蕴藏了一冬天的杨絮抛洒到天南地北，很多杨絮散落在路上，或是聚集在人行道的路边石直角窝里撮成一堆儿，或是随风流浪在车道上，人行路面一小簇一小簇的形成一个个不规整的小球球顺着风势或远或近地滚动着。也有那些行动缓慢的依然飘荡在风里，时不时的闪过我的脸，痒痒的。道两旁的路灯似乎更能体会清明的忧伤，暗淡了自己的光仿佛一把伞温柔地把这些飘荡的杨絮拥抱在它的光辉中，洋洋洒洒。
“你看像不像在下雪”他抬着头，伸出食指向路灯，手指细长，指甲尖尖，两个关节间的指骨微微凹陷，好想一节竹子。我看着路灯光影里的手一时语塞，他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回头看我“怎么，傻了？”我回过神来“没有啊，只是原来没注意过，杨絮原来也能这么美”“其实它也叫杨花”他说着回过头看了我一会，默默地转过身把双手抱在胸前，低下头，肩膀开始一抖一抖的耸动。
“你是在笑吗？你笑什么呢？”我一脸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你的脸，你的脸上有脸谱”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指在空中画着，哈哈哈哈哈。。。。
“脸谱？什么脸谱？”我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也许是看我快要急哭了，也许是他笑够了，他从白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递给我：“你自己看看”借着路灯和镜面的反光，我终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抹了一层灰，加上眼泪的加持一张脸跟熊猫似的，一块黑一块白的。
我也对着镜片尴尬的笑了，笑着笑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悄然袭来，我蹲下身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嗨，别哭别哭，我不笑你了”他慌忙蹲下，拍拍我的背，我这突如其来的哭泣，让他也不知所措，可是听他这一说我更是难过，哭声也随即大了起来，就这样两个人在路边面对面的蹲着，一个人闷头哭，一个人傻看着。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抬起头正对上他无辜的大眼睛“小花猫，哭够了？”“嗯，怎么办呢，可能是刚才的纸灰抹的”“给”“他抬起胳膊，白衬衫的袖子肥肥大大的挡在我鼻子前，“擦吧”“这，不好吧”他见我不动，就把手褪进袖子里隔着衣服在我的脸上抹了几下，我本能的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摁住了头动弹不得，我只好硬着头皮由他擦。感觉整个脸都烧了起来，终于他停下手：“好了，差不多了”我翻了个白眼却不敢看他，感觉他的目光比火还要烫，不能碰触，心想着这人怎么这样，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要不等他松手我转身就跑？还是先踹他一脚？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被他端着双臂拎着站了起来，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我的心啊，已经不知道狂跳到哪里去了，人也仿佛失重了一般轻飘飘的靠在他身上，原来他的身体这么暖，原来他的双手这么热，我听见嗵嗵嗵的声音在我的头顶，是他的心跳吗？真好听……“柯科，你怎么这么爱哭呢？”他的声音很低，“嗯？你说什么？”我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凌，凌老师”他噗呲一下就乐了，“怎么？吓到你了？”他扶着我的肩膀说，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又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喜欢我吗？”他伏在我耳边问，鬓角的头发蹭得我脸痒痒的，我闻到了一种淡淡的糊味却有点薄荷的味道，我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嗯了一声，他又轻轻地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
“科科你知道吗？我真怕你被人抢跑了”
“谁啊？什么人抢我？”
“就是那个当兵的，你那么大声的喊他，那么大声”他好像有点委屈
“他啊，那是我哥们儿，我们一起长大的，不会的”
“嗯，那你答应我了？”他盯着我的眼睛
“答应你什么？”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不许再那么大声的喊人，除了我！”
“哦，这样啊，嗯。。好吧，那，你以后也是我的咯！”
“当然，宣伟以后就是科科的人了，谁也不给”
“宣伟？宣伟是谁？”
“我啊，我的小名，奶奶起的，你以后也叫我宣伟吧。”
“那你也可以叫我毛毛，也是奶奶给我起的小名”
“毛毛”“宣伟”哈哈哈两个傻子互相叫着名字手拉手地跑了起来，他的手好暖，耳畔的风穿过我的头发都是暖呼呼的。
那时候大学里的四月还没有清明假期，但是清明于我是极其重要的日子。我早就买好了厚卷的纸钱在清明这天蒙蒙黑时来到学校后门的十字路口，蹲在地下用白粉笔画了一个圈，点燃几张纸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着爷爷奶奶的名字，嘴里念叨着“爷奶，毛毛给你们烧纸来了，爷奶你俩来看看我呗，毛毛好想你们啊”我蹲在那里看着纸钱在火苗中从红色变成黑色，再一张张的把新的纸钱覆盖在火焰上，看着两沓厚纸钱慢慢燃尽，慢慢地在火苗中冒出缕缕青烟，扶摇直上融化在黑夜里，到最后，火苗熄灭成一条红线，渐渐褪成灰烬，偶尔风来还会有星星点点的红点亮一下再熄灭，忽明忽暗如此反复。两卷纸钱最终都化为了灰烬，我盯着那团火，从热烈到熄灭，摸了一把自己被火光映热的脸，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将手掌撑在膝盖上想站起来，一阵酸麻袭来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仰去，重重的摔坐在地上，屁股好疼，后背和头仿佛磕在了树干上，我伸手撑地试图站起来，才发现手掌的质感好像不是路面，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双运动鞋的鞋面，我抬起头，正看到了凌厉骋的那张脸，他低着头看着我，单腿微弯用膝盖抵着我的头
“白背...哦不，凌老师”我一时慌了，随口而出。
“白什么？”他伸出手顺势拉我起来
“哦，没什么，没什么，刚才腿蹲麻了，你怎么在这”
“我在屋里看见外面的火很多，就出来看看”
“屋里？”看我疑惑
“我家就在这边，一层那个白色的窗”他说着扬起下巴向前面点了点，顺着他的指向我才发现这个十字路口旁边的这几排六层小楼是我们学校的教工家属楼。
“原来你住这里啊，上班真近”
“嗯，朋友的房子，闲置的就借我住了。你这是……”
“哦，清明节我给我爷爷奶奶烧点纸，不是周末也没法回家上坟”
“你还挺孝顺”
“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哦，你也是”
“也是？你也是吗？”
“嗯，是的，我也是跟着奶奶生活的”也是的过往让我们四目相望时的眼光里闪过一丝光。
“你腿还麻吗？”我才发现他的一只手一直托着我的胳膊
“好多了好多了”我尴尬的哈腰捶了捶腿，双脚跺地动了动腿
“谢谢凌老师”
“别客气，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我，我自己能回去，很近的”
“没事的，我也是散散步，”他说着就径直往前走去
“不对吧，这边是西门”我指着相反的方向在他身后撵着他说
“去东门吧，散步呗，多走一会，那边离你宿舍更近”
“哦哦好吧”。
这个路口不大，道路两旁是整齐的白杨树，叶子不大随着晚风莎莎的舞蹈着，顺势把自己蕴藏了一冬天的杨絮抛洒到天南地北，很多杨絮散落在路上，或是聚集在人行道的路边石直角窝里撮成一堆儿，或是随风流浪在车道上，人行路面一小簇一小簇的形成一个个不规整的小球球顺着风势或远或近地滚动着。也有那些行动缓慢的依然飘荡在风里，时不时的闪过我的脸，痒痒的。道两旁的路灯似乎更能体会清明的忧伤，暗淡了自己的光仿佛一把伞温柔地把这些飘荡的杨絮拥抱在它的光辉中，洋洋洒洒。
“你看像不像在下雪”他抬着头，伸出食指向路灯，手指细长，指甲尖尖，两个关节间的指骨微微凹陷，好想一节竹子。我看着路灯光影里的手一时语塞，他没有听见我的回答，回头看我“怎么，傻了？”我回过神来“没有啊，只是原来没注意过，杨絮原来也能这么美”“其实它也叫杨花”他说着回过头看了我一会，默默地转过身把双手抱在胸前，低下头，肩膀开始一抖一抖的耸动。
“你是在笑吗？你笑什么呢？”我一脸懵，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你的脸，你的脸上有脸谱”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指在空中画着，哈哈哈哈哈。。。。
“脸谱？什么脸谱？”我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也许是看我快要急哭了，也许是他笑够了，他从白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递给我：“你自己看看”借着路灯和镜面的反光，我终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脸上抹了一层灰，加上眼泪的加持一张脸跟熊猫似的，一块黑一块白的。
我也对着镜片尴尬的笑了，笑着笑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悄然袭来，我蹲下身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嗨，别哭别哭，我不笑你了”他慌忙蹲下，拍拍我的背，我这突如其来的哭泣，让他也不知所措，可是听他这一说我更是难过，哭声也随即大了起来，就这样两个人在路边面对面的蹲着，一个人闷头哭，一个人傻看着。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抬起头正对上他无辜的大眼睛“小花猫，哭够了？”“嗯，怎么办呢，可能是刚才的纸灰抹的”“给”“他抬起胳膊，白衬衫的袖子肥肥大大的挡在我鼻子前，“擦吧”“这，不好吧”他见我不动，就把手褪进袖子里隔着衣服在我的脸上抹了几下，我本能的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摁住了头动弹不得，我只好硬着头皮由他擦。感觉整个脸都烧了起来，终于他停下手：“好了，差不多了”我翻了个白眼却不敢看他，感觉他的目光比火还要烫，不能碰触，心想着这人怎么这样，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要不等他松手我转身就跑？还是先踹他一脚？胡思乱想之际已经被他端着双臂拎着站了起来，整个人被他拥在怀里，我的心啊，已经不知道狂跳到哪里去了，人也仿佛失重了一般轻飘飘的靠在他身上，原来他的身体这么暖，原来他的双手这么热，我听见嗵嗵嗵的声音在我的头顶，是他的心跳吗？真好听……“柯科，你怎么这么爱哭呢？”他的声音很低，“嗯？你说什么？”我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凌，凌老师”他噗呲一下就乐了，“怎么？吓到你了？”他扶着我的肩膀说，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又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喜欢我吗？”他伏在我耳边问，鬓角的头发蹭得我脸痒痒的，我闻到了一种淡淡的糊味却有点薄荷的味道，我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嗯了一声，他又轻轻地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
“科科你知道吗？我真怕你被人抢跑了”
“谁啊？什么人抢我？”
“就是那个当兵的，你那么大声的喊他，那么大声”他好像有点委屈
“他啊，那是我哥们儿，我们一起长大的，不会的”
“嗯，那你答应我了？”他盯着我的眼睛
“答应你什么？”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不许再那么大声的喊人，除了我！”
“哦，这样啊，嗯。。好吧，那，你以后也是我的咯！”
“当然，宣伟以后就是科科的人了，谁也不给”
“宣伟？宣伟是谁？”
“我啊，我的小名，奶奶起的，你以后也叫我宣伟吧。”
“那你也可以叫我毛毛，也是奶奶给我起的小名”
“毛毛”“宣伟”哈哈哈两个傻子互相叫着名字手拉手地跑了起来，他的手好暖，耳畔的风穿过我的头发都是暖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