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邢北
一夜喧嚣，血光乍破。
翌日。
公狱衙门监牢内。
闫雨神情落寞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身衣袍沾血的男人。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不太好。
“贺楷死了？”闫雨开口问道。
“嗯。”
邢南隔着栅栏，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双方却好像有了一种不知名的默契，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除却娼寮和赌坊那边，虎舵帮旗下所有人全部落网，包括李麻子的旧部，原先宋起，如今高从的手下，还有牙行的一众牙人，全部都被拘押了起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来这里跟你作伴了。”邢南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说道。
“呵呵，军户买卖的事情我只知道个风声，具体事情我没参与，牙行那边我也伸不进去手，我在李麻子手下当了四年的红棍，打架斗殴那些事我没少干，但真要说牵扯到这件事上——我唯一做得，就是杀了宋起。”闫雨脸色平静，但邢南能感受到他心底那股沸腾的不甘。
“青龙人？”邢南没有去管闫雨之前的说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件事。
“土生土长。”
“那就是了，青龙本地乞儿出身，幼年时受邻里接济，后来被李麻子看上培养，得传衣钵，跟在老大身后做头马，敢打敢杀，但是从不去招惹本地百姓。两个月前，老大被虎舵帮收编，再到现在，李麻子死了，你将要上位，但贺楷也死了，原本该你做的老大位置也成了虚妄。”邢南说出一长串关于闫雨的信息。
“你错了，就是李麻子死了，也轮不到我来做这个位置，充其量，我只能当一个傀儡罢了，就像那个什么——对，高从一样。”闫雨轻笑一声说道。
“高从死了。”
“……”
气氛陷入凝滞。
过了半晌。
“……所以，我也要死，是吗？”
闫雨开口说道，声音干涩。
“不，你可以活。”邢南突然俯身，靠近闫雨说道。
看着那双平静的眸子，闫雨的心脏纠紧，仿佛又想起了对方先前将自己摁在地上的情景。
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充满压迫感。
“为我做事，配合王家，整合青龙的地下势力。”
“……”
闫雨的眼中重新燃起新的火焰。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与邢南平行对视。
野心和义气在心中做着激烈的搏杀，闫雨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李麻子是你杀得吗？”
邢南轻描淡写地打开了监牢的栅栏，淡淡地说道：“落在我手上，他不会死。”
闫雨如释重负，缓缓走出监牢，看着邢南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一阵无言。
“后面会有人来找你的，需要帮助就去找王家。”
闫雨张了张口，但终究没有出声。
他其实很想问，对方凭什么这么信任他，就凭那些从帮里搜集来，只言片语的消息？
似乎想到了什么，闫雨哑然失笑。
信任，需要吗？
……
离罗天大醮开启的日子还有六天，算算龙虎祖庭到振兴府的距离，以他们的脚程，也该到出发的日子了。
是夜，王家大宅。
邢南坐在窗前，抬头看了看窗外月朗星稀的天空。
桌子上摆着一盏烛火，昏暗的油烛光火摇曳，不时闪出几抹飘摇的阴影。
天色一亮，他就该出发前往龙虎祖庭，这是他能待在青龙的最后一个夜晚。
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身影卷着冷风坐到邢南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影面容俊朗，生有一双细眉，嘴唇纤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子书生味道。
就是现在格外狼狈就是了。
邢南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开口说道：“大哥，你也不先去把衣服换了。”
邢北还在喘着粗气，他摆了摆手，过了好半天才把气喘匀。
“你明早就走，我这个做大哥的肯定要来送你一程，时间紧迫，况且，你早就给我发了信件，我提前几天时间，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
邢北拽了拽身上的应捕罩衣，还有外面的一层棉袄，浑不在意地说道。
“自从你一年之前去往龙虎道观任职，咱们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邢北开口，凑上前来，仔细地端详起邢南。
“俊了不少。”邢北满意地点了点头。
邢南微笑，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邢家这次的危机，根子在宫里，在于上面挑选‘命定明妃’的这个行动，而直接的导火索，却是虎舵帮想要在榆州，在陇山县扩张势力。我原先以为，虎舵帮只不过是宫里把控下的一个傀儡而已，而这次在青龙发生的诸多事情，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邢北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早已在书信上得知了青龙发生的一众事情，包括镖局众人在走镖路上遇袭。
“虎舵帮背后的直接掌控者，是海港县的一个富商，叫作蔡息，镖局的消息太过闭塞，我们单知道蔡息其人，但对于他的具体情况却是一概不知。我原先的打算是接下衙门里一个相关的任务，借机到海港去查探，但罗天大醮开启在即，我抽不开身。”
“你的意思是……镖局派人去查？”邢北开口说道。
邢南点头，说道：“对，这件事就由大哥你来安排，先派一些人到海港，但不用急着去查，只需要在海港安定下来就好，具体的行动，还要等罗天大醮结束，我这边抽身出来，再做安排。”
“虎舵帮……宫里，户部，千户所，市舶司，背后有这么多势力站台，确实棘手——你放心吧，我会安排。”邢北点头回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邢南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哥你的意思，但这是绝佳的机会。”
“我与龙虎山这一代的准天师结识，阴差阳错之下，邢家遭遇的那件事情背后又有龙虎山老对头——密宗的身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又衍生出越来越多的线……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机会了，大哥你懂我的意思吗？”
邢北点了点头。
“这次罗天大醮就是一个契机，一个……正式进入龙虎山核心的契机。”
邢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兄弟之间，有些东西无需用言语表露。
“善花门和王家这边，也有你的意思吗？”邢北突然开口问道。
“不错。”
“我明白了。”邢北叹了口气，说道。
善花门，邢家，王家，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青龙。
借着龙虎山的“势”，将这些势力攥成一个整体，这同样是邢南的安排。
江湖和庙堂。
烛火的光芒从明亮到暗淡，最后熄灭。
邢南看着天边一抹亮起的鱼肚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走到门口，转头对邢北最后说道。
“大哥，你当年的事情，还有父亲……我会一并讨回来。”
“你可能不太相信，要是单论武艺，不论修为，现在的我能甩他几条街。”
说着，邢南突然笑了起来，开门离去。
邢北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翌日。
公狱衙门监牢内。
闫雨神情落寞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身衣袍沾血的男人。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不太好。
“贺楷死了？”闫雨开口问道。
“嗯。”
邢南隔着栅栏，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双方却好像有了一种不知名的默契，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除却娼寮和赌坊那边，虎舵帮旗下所有人全部落网，包括李麻子的旧部，原先宋起，如今高从的手下，还有牙行的一众牙人，全部都被拘押了起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来这里跟你作伴了。”邢南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说道。
“呵呵，军户买卖的事情我只知道个风声，具体事情我没参与，牙行那边我也伸不进去手，我在李麻子手下当了四年的红棍，打架斗殴那些事我没少干，但真要说牵扯到这件事上——我唯一做得，就是杀了宋起。”闫雨脸色平静，但邢南能感受到他心底那股沸腾的不甘。
“青龙人？”邢南没有去管闫雨之前的说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件事。
“土生土长。”
“那就是了，青龙本地乞儿出身，幼年时受邻里接济，后来被李麻子看上培养，得传衣钵，跟在老大身后做头马，敢打敢杀，但是从不去招惹本地百姓。两个月前，老大被虎舵帮收编，再到现在，李麻子死了，你将要上位，但贺楷也死了，原本该你做的老大位置也成了虚妄。”邢南说出一长串关于闫雨的信息。
“你错了，就是李麻子死了，也轮不到我来做这个位置，充其量，我只能当一个傀儡罢了，就像那个什么——对，高从一样。”闫雨轻笑一声说道。
“高从死了。”
“……”
气氛陷入凝滞。
过了半晌。
“……所以，我也要死，是吗？”
闫雨开口说道，声音干涩。
“不，你可以活。”邢南突然俯身，靠近闫雨说道。
看着那双平静的眸子，闫雨的心脏纠紧，仿佛又想起了对方先前将自己摁在地上的情景。
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充满压迫感。
“为我做事，配合王家，整合青龙的地下势力。”
“……”
闫雨的眼中重新燃起新的火焰。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与邢南平行对视。
野心和义气在心中做着激烈的搏杀，闫雨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李麻子是你杀得吗？”
邢南轻描淡写地打开了监牢的栅栏，淡淡地说道：“落在我手上，他不会死。”
闫雨如释重负，缓缓走出监牢，看着邢南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一阵无言。
“后面会有人来找你的，需要帮助就去找王家。”
闫雨张了张口，但终究没有出声。
他其实很想问，对方凭什么这么信任他，就凭那些从帮里搜集来，只言片语的消息？
似乎想到了什么，闫雨哑然失笑。
信任，需要吗？
……
离罗天大醮开启的日子还有六天，算算龙虎祖庭到振兴府的距离，以他们的脚程，也该到出发的日子了。
是夜，王家大宅。
邢南坐在窗前，抬头看了看窗外月朗星稀的天空。
桌子上摆着一盏烛火，昏暗的油烛光火摇曳，不时闪出几抹飘摇的阴影。
天色一亮，他就该出发前往龙虎祖庭，这是他能待在青龙的最后一个夜晚。
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身影卷着冷风坐到邢南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影面容俊朗，生有一双细眉，嘴唇纤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子书生味道。
就是现在格外狼狈就是了。
邢南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开口说道：“大哥，你也不先去把衣服换了。”
邢北还在喘着粗气，他摆了摆手，过了好半天才把气喘匀。
“你明早就走，我这个做大哥的肯定要来送你一程，时间紧迫，况且，你早就给我发了信件，我提前几天时间，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
邢北拽了拽身上的应捕罩衣，还有外面的一层棉袄，浑不在意地说道。
“自从你一年之前去往龙虎道观任职，咱们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邢北开口，凑上前来，仔细地端详起邢南。
“俊了不少。”邢北满意地点了点头。
邢南微笑，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邢家这次的危机，根子在宫里，在于上面挑选‘命定明妃’的这个行动，而直接的导火索，却是虎舵帮想要在榆州，在陇山县扩张势力。我原先以为，虎舵帮只不过是宫里把控下的一个傀儡而已，而这次在青龙发生的诸多事情，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邢北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早已在书信上得知了青龙发生的一众事情，包括镖局众人在走镖路上遇袭。
“虎舵帮背后的直接掌控者，是海港县的一个富商，叫作蔡息，镖局的消息太过闭塞，我们单知道蔡息其人，但对于他的具体情况却是一概不知。我原先的打算是接下衙门里一个相关的任务，借机到海港去查探，但罗天大醮开启在即，我抽不开身。”
“你的意思是……镖局派人去查？”邢北开口说道。
邢南点头，说道：“对，这件事就由大哥你来安排，先派一些人到海港，但不用急着去查，只需要在海港安定下来就好，具体的行动，还要等罗天大醮结束，我这边抽身出来，再做安排。”
“虎舵帮……宫里，户部，千户所，市舶司，背后有这么多势力站台，确实棘手——你放心吧，我会安排。”邢北点头回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邢南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哥你的意思，但这是绝佳的机会。”
“我与龙虎山这一代的准天师结识，阴差阳错之下，邢家遭遇的那件事情背后又有龙虎山老对头——密宗的身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又衍生出越来越多的线……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机会了，大哥你懂我的意思吗？”
邢北点了点头。
“这次罗天大醮就是一个契机，一个……正式进入龙虎山核心的契机。”
邢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兄弟之间，有些东西无需用言语表露。
“善花门和王家这边，也有你的意思吗？”邢北突然开口问道。
“不错。”
“我明白了。”邢北叹了口气，说道。
善花门，邢家，王家，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青龙。
借着龙虎山的“势”，将这些势力攥成一个整体，这同样是邢南的安排。
江湖和庙堂。
烛火的光芒从明亮到暗淡，最后熄灭。
邢南看着天边一抹亮起的鱼肚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走到门口，转头对邢北最后说道。
“大哥，你当年的事情，还有父亲……我会一并讨回来。”
“你可能不太相信，要是单论武艺，不论修为，现在的我能甩他几条街。”
说着，邢南突然笑了起来，开门离去。
邢北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