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武与仙人
银瓶山,无名洞窟内。
姜武做了一个梦,梦见脖子上被射了一箭,然后被人赤条条的捆起来,被几个人扛在肩膀上。
他被蒙住了眼睛,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
随着一声噗通的声音,自己被人像扔死狗一样丢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从梦里醒来。
“你是谁?”一个冰冷的女声惊醒了他。
姜武睁开双眼,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人影。
“你不用看了。你只需如实回答,你是谁?”女声又响了。
姜武发现自己此时依然还是赤条条的,躺在石板上。冰冷的石板让他瑟瑟发抖。
沉默了一会,想到万种可能,他决定如实回答,“老夫姜武,是关西梁山城的侍卫统领。”
“你来此做啥?”女声还是冷冰冰,好像一条眼镜蛇准备捕食。
姜武坐了起来,感觉屁股蛋更加冰凉,急忙站了起来,然后蹲下,双手抱住膝盖,这样让他感觉舒服些。
压着冷的颤抖的牙,他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我来找虞梨树。”
他说完,间隔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音,那女人应是走开了。
姜武等的十分不耐烦,此时感觉冰凉透顶,身无长物。
他为了取暖,只能站起来原地跑步。再不运动,他感觉不用多久就要冻死。
这里幽暗无光,像是山洞,寒气逼人,比外面寒冷甚多。
姜武只是七品武人,还属于凡人之列,自然无法运用真气抵抗寒冷。
他只能赤条条的跑步,通过运动增加体感温度。至于下面吊着小鸟的丑样。
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原地踏步没过多久,就听到“噗通”一声。
姜武循着声音看去,借着微弱的日光,看到地上被人高空丢下了一个包裹,从形状看那是他的包裹。
姜武欣喜若狂,总算不用当挂空挡了。
他急忙跑过去,蹲下来,迫不及待的翻开包裹。幸好衣物等东西俱在,唯一丢失的就是吹箭和长剑,那多半是被虞人拿走了。
姜武摇摇头,暗恨虞人一群臭蛇。
他把里面的衣服翻出来一一穿上,然后握紧拳头,挥舞了几把拳招,活动筋骨后,坐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光脚不怕穿鞋的。
姜武决定老僧入定,闭目养神,继续等待新一轮的审判。
事实上,姜武其实也不算老,身强力壮,才四十出头,具体多大年龄,无人知晓。父母都不记得,底层的人更没人去帮你记忆。
姜武已经有儿子有孙子,自然有人传宗接代,他怕个球。人生几何,死又何惧。
姜武心中默默的念着,每到面临生死的时候,他都会反复念着:这个世界我们都只能来一次,勇敢点,臭小子。
这话是姜武父亲说的。他父亲原来是白羌的弓匠,世代制弓。
羌人分很多部落,梁山城不过是其中之一。到了姜武这一代,他爱上了骑马砍杀,断了一代。
所幸他的儿子热爱工艺胜过砍人,传承了他祖父的衣钵。
更加欣慰的是,姜武的孙子打小就热爱工艺。
他的孙子长着两颗可爱的龅牙,小名叫姜牙子,今年才七岁,大伙都说小牙子是天生的工匠,一看就会,一说就懂。别看他还是幼童,干啥做啥都是有模有样。
姜武作为嫁妆仆从,跟随小姐嫁到梁山城。
他现在的族长,也就是小姐的丈夫姜檀,第一眼看到姜牙子,问了一个问题。
族长问姜牙子道:“牙子,石头硬还是青铜硬?”
三岁的姜牙子摸了摸自个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偷看了眼族长,发现他一脸鼓励的表情,便大声回答道:“自然是青铜硬。因为青铜要更高的火才能烧熔。”
族长听后,爽快的大笑,便说姜牙子天赋异禀,是天生的工匠,过目不忘,乐于钻研。
族长甚至破天荒的教姜牙子学习像蚯蚓一样魔幻的大商文字。
羌人没有自己的文字,这孙子恐怕将成为他们姜武家千百年来第一个文化人。
时间不一定给答案,但是答案一定在时间里。
姜武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他感觉全身冰冷,咬牙硬挺,即将死去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几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男音,脱口赞道:“这人还算是条硬汉。普通凡人居然在冰洞里挺了这么久。”
“切,要不是师傅心软,还给他衣物,他早重生了。”一个清脆女声说完,一脚踹在姜武的身体上,把冻成半个僵尸、毫无防御能力的姜武踢的滚了几圈。
“七妹,住手。你疯了吧。”先说话的一人拦着还想踢人的七妹,阻止道。
“四师兄,你别拦我,要不是此人送信物,大师兄就不会悔婚。再说了,这人一看皮糟肉厚,我刚才又没运用真气,一两脚踢不死他。”叫七妹的女子骂骂咧咧道。
“看你说的,大师兄哪里有悔婚。他只不过说要见此人。”叫四师兄的安慰道。
“还说不是。大师兄自从看到吹箭,就立马变了一个人,对我阿姐不闻不问。”
“七妹,你想太多了。大师兄只是想问明真相而已。只是他现在在神殿里面,无法出来。二长老看他面子,才破例叫我们把此人带去神殿门口。”
“大师兄马上就将变成神殿武士了,现在不答应婚事,将来更加难了,四师兄。”
叫四师兄对尾随的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把此人抬去神殿门口,听候长老发落。”
众人齐声应道:“是,四师兄。”说完,一人抬一处肢体,井然有序的将姜武抬了出去。
出了冰洞,众人沿着曲折蜿蜒的洞窟穿行。
一路上,天然形成的钟乳石随处可见,钟乳石上滴滴泉水下落的声音如水入玉盘。
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众人来到了一个巨大洞窟。
洞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白色蛙神石像,只见她相貌慈祥,人首蛇身,双手托着一块七彩石头。
神像头顶有一个缺口导入了日光,让洞内清晰可见。缺口外面飞泻而下的瀑布则正好从该处穿越而过,却又未流入洞内,形成了洞中天河的奇景。
洞最里头有一处石门,石门两侧分别坐立着两尊蛙石像,巨大的嘴巴里各有一个石球,其中一尊蛙石像的脖子上有几处浅显的牙印。
众人朝女娲神像叩首拜了三次,带头的四师兄将手伸入右边蛙像的嘴里,用力一转,石门徐徐打开,众人依次进入。
门里面还是石洞,但是上空却有了不少的明珠,色彩绚丽,让整个洞窟温暖明亮。
众人将姜武放下,其中一人给他灌上热汤。
等了一会,姜武醒了过来。
“你们先下去吧。松树留下。”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师父。”叫七妹的姑娘嚷道。
“你也出去。休要胡闹。”女声训斥道。
“是,二长老。”众人拜退,叫七妹的姑娘也只能跺跺脚,生气的离开。
“二长老,弟子有事不明。”虞松树看了眼姜武,看他脸上慢慢红润,也不怕他听见,直接询问道。
“何事?”
“二长老,据我所知,宗门已经数十年不理尘世间的事务,不见外人。为何此次对此人网开一面。”男子问道。
“梨树,你回答他。”女声说道。
“大长老箴言:时机已到,机不可失。”虞梨树大声说道。
如果姜春水在场,变成灰她都能认得,说话的此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死鬼:挺拔俊朗,头缠黑布,发插鸟羽,口角时常含笑的壮汉。
“时机已到,机不可失。时机已到,机不可失。”男子反反复复的念叨道多次,神情恍惚,无法接受现实,散发出虐气,突然疯狂大叫道:“可是,蛙神并没有苏醒。”
“住嘴。”女声训斥道,一掌虚空拍在虞松树头上,将其震醒,怕他突然走火入魔。
旁边坐着的姜武听得云里雾里,这一会时机,一会蛙神的,这闹哪出戏。
其他的姜武是没听懂,梨树是听清楚了。姜武急忙醒悟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虞梨树,你说的话可算数!”
“你是姜武,春水的族人?”虞梨树想再次确认一下,毕竟好几年了,印象模糊,当年这人貌似只见过一个照面。
“是的,老夫姜武,是大小姐世代仆从。”
“吹箭你是如何得来的?”
姜武答道:“大小姐给的。”
“你们小姐人呢?”虞梨树急切的问道。
“已经嫁人。”姜武想了想,最终如实回答。
虞梨树突然情绪失控,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姜武四处张望,还是没看到虞梨树,对虞人的神神秘秘略显反感,没好气的说,“我说,我们大小姐已经嫁人了。”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当初说好的。”虞梨树大吼。
“说好什么。你真是搞笑,就凭你一句话,一把破吹箭,就要我们大小姐等你一辈子吗,年轻人。”姜武忍不住怒气,想想大小姐的委屈,讥讽道。
四周一片寂静。
平复了激动心情的虞梨树,恢复理智,继续问:“她嫁给了谁?”
“崇山城,崇侯世子崇济。”姜武发音清楚,一字一字的回答。他想起刚才差点冻死,心里有怨气。
姜武对虞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崇山城,那是关西的巨无霸,就算在整个大商,那也是顶尖豪门。他虞梨树目前根本无力抗衡。
“看来她是找了个好归宿。”虞梨树自嘲道。
姜武是过来人,听年轻人语气就知道他想岔了,以为自己大小姐爱慕虚荣,攀附高枝。
年轻人嘛,从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只想别人为什么变心。
姜武反问道:“你凭什么让我们大小姐等你一生一世?”
虞梨树听后一声不吭,心里问自己:你长的帅,你幽默,你风趣,你有钱,你有权,还是你有爱,或者你的活好?你只有一张嘴。
“说吧,你独自一人前来银瓶山,明知生死难测,我想你不只是来告诉我们,你家大小姐成婚之事吧?”一直沉默的二长老说话了,打破了尴尬气氛。
姜武如实应道:“自然不是,老夫还没这么无聊,千里迢迢跑过来刺激一个年轻人。”
清醒过来的虞松树接话问道:“那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号,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姜武求道:“帮老夫找一个人,姜家三郎,姜季。”
虞松树觉得可笑,气极说道:“凭什么?”
姜武努力的站起来,他也不知道虞梨树和二长老在哪里,只能随便朝一个方向单膝跪地,用相求的口气,说道:“老夫无凭无据。只求虞梨树看在三郎是大小姐亲弟弟的份上,伸出援手。”
“我就算帮你,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一定能找到?”虞梨树忍着立马出去质问姜春水嫁人的冲动,问道。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三郎在哪里。但是我听族长说,银瓶山的一草一木,虞人都清清楚楚。”姜武诚恳的回答。
说完,姜武把姜春水送亲队伍如何被人袭击,姜老三如何失踪,大家四处寻找都杳无信息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
“族长知道的挺多的。”虞梨树听后,哈哈大笑。
姜武心想,你的女人跑了,你小子居然还笑的出来,老夫佩服你,
男人哈哈大笑,不是开心,就是掩饰。
“我听闻春水叫你武叔,请允许我叫你武叔。”虞梨树平静的说道,“武叔,你给我一天时间,如果三郎还在银瓶山,明天我叫人带他来见你。”
“大师兄。”虞松树急忙提醒道:“寻人代价不值,我们没有必要费劲帮外人。”
“老四,不需要代价了。早几天,神庙影蛙就已经与那人交手过一次。大家还在寻思是何方神圣,没想到是姜家小子。”虞梨树解释,说完向姜武介绍道:“武叔,这是我四师弟,虞松树。”
又是一颗树。姜武翻了翻白眼,他依稀记得刚才被人踢了一脚,是个女的,趁机问道:“那你七师妹又是谁?”
“呵呵,没想到武叔还挺记仇的。小七小姑娘一个,你莫要生气。”虞松树嗤笑道。
姜武轻哼一声,“老夫不记仇,只是好奇谁家的女娃子这么大力气,能把老夫踢出去,滚了几圈。”
虞梨树看出了门道,打了个圆场,笑道:“哈哈,武叔,这叫不打不相识。小七叫春风,以后接触了,你会喜欢她女汉子性格的。”
姜武冷哼一声。还女汉子,我看是女魔头才对。
虞松树此时并不关心刚才七妹做的是否过分,他看了眼二长老婀娜多姿的靓影,换了个话题,问姜武道:“武叔,姜三郎多大年纪了?”
姜武答,“十五六岁吧。”
虞松树听后松了一口气,瞄了一眼二长老,年龄相差这么大,不至于那个吧,便喜上眉梢,闲聊道:“年龄这么小,恐怕还未婚吧。你们族长为何要派遣他跟随送亲队伍,而不派遣辈分大点的长辈?”
姜武叹息道:“怎么没有,我们族长的亲弟弟就在送亲队伍里,那晚战死了。三郎和大小姐是一母姐弟,打小感情深,自个吵着要送亲。族长也许是想着让他出去见见世面,所以同意了。”
“哦,原来如此。”虞松树感叹道,“三郎如此年轻,巫术灵力却如此强大,居然可以和影蛙大人交手。”
虞梨树笑了一声,说道:“四师弟,你会错意了。目前具体情况不明,看战况应是犬戎的贪狼。贪狼素来已怪力闻名,以力抗影蛙大人打个平手,也不稀奇。贪狼一直都是犬戎巫女的守护者,想来犬戎巫女也在一起,多半是受伤被困了。”
虞松树不解,他主要负责外面联络,神庙的很多隐秘事情消息滞后,好奇问道:“这事如何又把犬戎扯了进来?”
“梨树说的对,老夫那晚确实听到几声狼嚎。”姜武补充印证说道。
“你没听到其它的叫声吗?”一直没说话的二长老突然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姜武一脸迷茫。
虞梨树远看姜武气色较差,想起他一天没有进食,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说。
虞梨树请求道:“二长老,要不先让武叔下去歇息吧。”
二长老还是那冷冰冰的声音:
“这事因你而起,大长老吩咐,一切由你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