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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打雷劈

    昏暗的房间内,眉似刀的少年如往常一般蹲坐在炭炉旁,雕刻着初来时随手捡起的一块小石头。自从被东诗卖了以后,这么多年他就没这般清闲过,只是看似冷静雕刻小石头的他心里却是很不安。未知的,最易令人恐慌。

    七天后,接到第一个任务的少年暗出一口气,终于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

    西方胎门前,少年拿着钥匙插入石门上的锁眼,正反各转了几圈,两扇石门自动向两侧打开,他举着火把缓步踏入。胎门内,一条长长的通道直通黑暗深处,只有六个火把稀稀拉拉的插在两旁。借着火把的光亮隐约可见一个个单独的房子分列两排,宽厚的石墙、厚重的铁门,在微弱的火光照应下,阴森森。

    少年的目光在两侧牢房铁门上的木牌不断跳跃,那木牌上面记载着关押之人的一些信息。终于,他在一个铁门前停了下来,那木牌上的人名就是他要带走之人,范仲。

    紧握在掌心的钥匙滑落到指尖,已温热。沉默片刻,他打开铁门,手持火把走了进去。牢房内,石床上盘坐的中年人微微抬手遮了下眼睛。少年见此立即后退几步,火把悄悄又后移少许。

    “小兄弟,有心了”

    少年的动作没有逃过中年人的眼睛,他起身下床,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双手抱拳于身前,弯腰行了一礼,很郑重。

    “范先生,使不得”

    少年慌忙横移了几步,躲了过去。

    “先生?这个词可是许久未曾听闻了”

    范仲面露追忆之色。稍顷,大概是“先生本能”觉醒,只见他腰身一挺、面色严厉。只是当他看见少年的那双“老手”之后,原本想说的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

    摇头叹息一声,范仲率先抬步离开。古语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好不好?当然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只是要让这个少年因此而承受更多的痛苦,甚至因此而死,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跟着范仲走出房间的少年,关上铁门,再次看了眼铁门上的木牌,牢牢的把上面的信息记在心里。看着走在前方的坚挺身影,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欲言又止,但他猜测对方曾经当先生的时候,应该是很严厉的。

    出了胎门,少年带着范仲走进南方的金门。踏入石门,三丈之外又是一道内门,两旁站有两个盔甲守卫,浑身上下,只露有一双眼睛在外。

    “口令”

    盔甲守卫上前一步,手中长矛平压。

    “滚”

    少年微微张口。这口令不知是哪个高人设计的,有气势、有感觉,只可惜他的声音不够响亮、不够霸道,美中不足。

    守卫收矛后退,合力推开了石门。口令正确,一字不差。

    随着内门被缓缓推开,先是一道刺眼的亮光如刀劈来,紧接便是如波涛汹涌而出,少年与范仲齐遮眼。三排镶嵌在通道两旁的拳头大的日光珠从内门一直延伸,里面犹如白昼。好一会,二人才适应这在外界来说不过是正常的光亮。

    通道尽头右拐,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门大开,里面站着两个人,一大一下。大的戴着青狼面具,小的名为鬼手。带着范仲步入房间,少年看见了一个类似“十字形”的刑具,他内心一颤,背后瞬间布满冷汗。

    “小蛮子,你很磨叽你知道吗,蛋疼呀?”

    鬼手小声抱怨一句。

    “把他绑起来”

    戴着面具之人冰冷开口。

    “是,蛇血大人”

    “不是你去,是他”

    刚想迈步的鬼手又止住身形,也不敢问原因。眉似刀的少年纹丝不动,又习惯性的低下脑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鬼手口中的“提人”极有可能就是“杀人”。

    “我说话你没听见?”

    代号蛇血之人杀气渐露。

    “催、催、催,催你大爷,我自己来”

    好似是对少年初次见他持着火把后退些许的回礼,范仲主动帮少年解了围,还暗暗帮他“回击”了一次,催你大爷。他从旁边的墙上拿下三圈金晃晃的绳子,自顾自的走向刑具。

    “你若不动手,我保证让他受的苦,增加百倍,真正的求死不能。不信?试试?”

    蛇血好似是个脾气倔的,他直勾勾的看着那低着脑袋的少年,没人怀疑他说的是唬人之语。站在刑具旁的范仲眉峰一挑,视线在那少年与蛇血身上流转片刻,心中暗暗猜测蛇血此举的用意莫非是要不断压低少年良知的底线,以此拉进少年与他们的距离,最后彻底与他们同流合污?

    “范仲,只能让你多受些苦了,毕竟说话要算话的嘛”

    见少年依旧不动,蛇血便让鬼手动手。

    “我来”

    在鬼手夺过范仲手中金绳的时候,少年抬起头。

    “你来,你到是来啊”

    看着那只说话但不动的少年,鬼手举着手中金绳。犹如被推着而行的少年走到刑具旁缓缓接过金绳,紧紧的握在手里。刑具,其实是个倒“丁字形”,顶端固定在墙顶,下方摆有两个石墩。

    “死前能少受些苦,也是福。来吧”

    看着面目有些扭曲的少年,范仲低声自语一句,随后双脚站在石墩旁,双臂平伸靠着刑具。感受到对方安慰之意的少年用金绳将他固定之后,默默的向外走去。

    当不了侠客,也不做看客。

    “站住,你就在旁边看着,要不然,呵呵”

    蛇血再次开口威胁。少年脚步一顿,只得留下来。

    “大人?”

    见准备妥当,鬼手请示一句。待蛇血点头之后,他稳步走到范仲的身后,从怀中拿出一把笔刀,刀头比刻刀更短更细。暗暗吸了一口气,他一把扯掉范仲的衣衫,开始使用笔刀在范仲的身后刻画起来。

    随着上衣被扯掉,站在一旁的少年惊骇的发现范仲的胸前居然早已被刻画着一副复杂的图案,在图案的纹路里,有复杂的符文闪烁不定。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随着鬼手着手刻画,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到了地上。范仲忍不住闷哼,他双眸紧闭、身体颤抖,双手握拳咯吱响。从范仲身上淌落的鲜血并不是停留在原处,而是顺着地上的纹路缓缓涌入范仲前方的一个白玉鼎中,这时范仲胸前图案纹路里的符文闪烁的更加急促。

    三足两耳的白玉鼎在吞噬鲜血后,鼎上的纹路也逐层跟着亮起了血光。而且随着吞噬的鲜血越来越多,那白玉鼎居然慢慢漂浮了起来。当白玉鼎上的纹路全部被“点燃”,此时鼎身已经悬浮在与范仲丹田齐高的位置,地上的鲜血完全是逆势而上。鬼手此时已经满脸的汗水,面色也很不好看,想来刻画的过程对他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别出错”

    蛇血冷声开口,同时他上前两步,边走边卷起衣袖。那外露的手掌光洁而修长,右掌心处一枚银针在清吟,似是见血而鸣。左掌的无名指上一根银线开始缓慢转动,如银蛇将要攻击。

    随着精神紧绷的鬼手完成最后一笔,一直硬撑的范仲终于忍不住发生痛苦的哀嚎,只见他的小腹在急剧起伏,一抹亮光很突兀的在丹田处浮现,使得他的腹部都近乎透明。

    “范仲,想想你的女儿。只要你坚持住,你的女儿不仅没有危险,还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蛇血的声音除了一如既往的冰冷,还多了一丝火热。他双手齐出,左手的银线笔直射出,先是在白玉鼎上饶了一圈然后在半空中穿过银针尾部的针眼,而银针则是带着银线直接刺入范仲的丹田。肉眼可见刺入范仲腹部的银针围着那个光点在极有规律的穿梭,最终刻画出一个与外面白玉鼎相同的“白玉鼎”,继而缠了上去。“牵线搭桥”完成之后,范仲丹田处的那抹亮光与外面白玉鼎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二者开始齐亮齐暗。

    腹内银针来回穿梭有多疼?以少年异于常人的坚忍性子见到这一幕也是头皮发麻。嗯?双手负后握拳的少年猛地抬手接住鬼手转身扔过来的笔刀,偷袭?轰,房间内突兀的响起一声闷雷,少年瞬间倒飞撞在墙壁上,嘴角留下丝丝鲜血。

    天怒?!

    在少年惊疑不定之际,范仲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火光尽是血色。他面前的白玉鼎,纹路也瞬间大亮,紧接着无数根血色丝线从纹路上向四周蔓延,逐渐勾勒出另一个“范仲”。

    人形火光中,丹田处的那一抹光点似乎是察觉到危险钻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在两个范仲之间摇摆不定。光点不过拇指盖大小,外形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星云,色彩斑斓。

    随着范仲身体的燃烧,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而另一个丝线构成的“范仲”似乎是通过银线不断汲取能量,气息越来越强。星云般的光点像是能清晰的感知到两者之间的变化,它不再犹豫,直接甩出一条色彩斑斓的光尾冲进了“本体”。

    范仲的身体最终燃烧殆尽,白玉鼎上的丝线也开始快速回收,最终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模样,翩翩落地。

    “表现不错,赏你的”

    声音都带着兴奋的蛇血抛了一个瓷瓶给鬼手,然后持着白玉鼎快步离去。鬼手接住瓷瓶,虽然人已走远,但他还是恭敬答了谢,然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兄弟,你那是什么眼神?范仲的死,你也是帮凶”

    鬼手对着少年咧嘴一笑,齿缝鲜血艳红。少年不想搭理鬼手,也转身离开。

    住处门前,两个少年站在门口等候。

    “小蛮子,第一次遭雷劈的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疼”

    “是实话。赌手,赔钱,我就说这个小蛮子一看就是老实人”

    妖手得意的伸出手掌,五指并拢。

    “记账”

    “没问题”

    妖手也不在意,玩嘛。

    “小蛮子今日所见有何感想?友情提示,若你在开田境还没选择堂口,你的下场八成就是这样了”

    “我没想到人的丹田也能被抢走”

    “别说丹田了,你以为你的身体就是属于你的?”

    赌手笑眯眯的追问一句。小蛮子本想点头,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是谁的?只是想到如今的处境,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确实不属于自己。

    “强取丹田是件很难很需要运气的事,你只是碰巧第一次提人就遇见了成功案例。牢门里关着的几十号人,若能成功三个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你们怎么知道成功了?”

    “看着蛇血大人离开时的神色,傻子都猜的出来原因”

    “我在里面挨的那一下,真的是天打雷劈?”

    “错不了。在修行一事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说靠自己努力就能修行的,所以我们这些觉醒‘道痕’获得修行资格之人真的是天道眷顾。在修行第一境磨刀境时,我们体内的‘道痕’缥缈无踪,连我们自己都不知在哪,根本无法强取。只有到第二境开田境时,‘道痕’融入丹田才能确定踪迹”

    “所以强取丹田的根本目的实际上是为了‘道痕’?”

    “不错。将觉醒的‘道痕’移植到不能修行之人的体内,此举就像是假传圣旨,天道能不震怒?你该庆幸这里有大阵守护,要不然‘天打雷劈’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西面胎门的意思就是里面关押的都类似胚胎?”

    “差不多这个意思,所以我们这个地方又叫胎室”

    “别说这个了。小蛮子,鬼手最近要趴窝疗伤了,‘天打雷劈’可不是将‘作案凶器’扔了就能完全避免的,他受的暗伤比你重的多。如今斗地主三缺一,凑一桌?”

    赌手打断了妖手,开始聊正事。

    “我不会,也没钱”

    “人非生而知之,不会可以学嘛。至于没钱,更简单了,可以赊账,还不要你利息”

    “来嘛,先试玩五把,可以了吧?我们的水平也都一般,最后能不能干的过你还两说呢”

    赌手一脸期待的继续怂恿。少年抬手在胸前轻拍几下,如今体内依旧血气激荡如战场。最终,他还是点点头随着二人离去。怎么疗伤不是疗伤?站着可以,坐着可以,边玩边疗也可以,习惯了。那就玩两把,算算时间可是很长时间没玩斗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