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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世事艰

    老人离开了客栈,留下三人沉默不语,直至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那位山神姓甚名谁。

    “或许我错了。”

    陆离忽然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但他也未必全对。

    “他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有何居心,万一他是想骗了我们然后用琉璃金身作饵,想要坑害我们呢?

    “况且他已经骗了我们一次。”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陈景松看着他那有些失神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浮生倒是老神在在,这种几乎只会在那些大宗初出茅庐的弟子身上才会出现的情景,他从没见过,倒是听大师兄说过几次。

    要是换做他,也不见得会比陆离做得更好。

    甚至老人可能都没有抱着吃定他们的目的,而是只是在追求着那么一点点可能性。

    如果那个看起来异常年轻的道士,真的能拿出一张请山神的法旨来请自己呢?

    人皆有私心。

    白浮生还记得小时候大师兄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大师兄在讲路上的故事的时候总是笑着,唯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十分严肃。

    不过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倒是这句话后边那句,陈淳说:

    “我也一样。”

    直到现在,他才慢慢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白浮生也是有私心的。

    “你准备怎么办?”白浮生看着眼神飘忽的陆离。

    “哼!搞得我欠他一样!”陆离眯起眼睛,猛地起身,将那块巴掌大的琉璃金身摄到左手掌心。

    刚入手,那块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金身碎片便如同墨汁一样在他手中融化开来。

    同时,陆离右手取出一只笔,在桌上摊开一张金色符纸,就蘸着左手的金色液体,开始在符纸上涂画。

    见状陈景松似乎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对白浮生递了个眼神,于是两人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至于小鲤,早在陆离唤来老人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陆离一人,以琉璃金身制符。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白浮生和陈景松已经吃饱喝足了,才感知到陆离完成了他的大作。

    因为就在刚刚,白浮生忽然感觉到整个客栈的势无形之间被压了一头,就像是被一座大山笼罩一样。

    两人心有感应,便一起上了二楼,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陆离手中捻诀,神色肃穆,

    “敕!”

    话音刚落,那张金色的几乎看不出有墨迹的符纸顷刻间火光大作,在半空中烧作一团,然后便兀然消失,连飞灰都没有半点。

    与此同时,在龙鳞县外的龙鳞山上,一处隐秘洞府,唐烨正对着空荡荡的石室发呆。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金光,随即便是无边无际的金光,尽数涌进他的体内,那些困扰他多年的暗疾和瓶颈,在这一刻仿佛悉数消失不见。

    他的气势开始攀升,足足半刻钟才堪堪停止。

    不过唐烨并没有因此高兴,反倒像是遭遇了什么天大的坎坷,竟是丝毫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等眼泪哭干了,他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龙鳞县方向,

    顶礼膜拜。

    ……

    “就三次请祖师出手的机会,你就这么平白无故用掉一次?为了那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小小山神?”

    陈景松看着脸色仍旧有些发白的陆离,不解地问道。

    “不要你管。”陆离言简意赅。

    “我不管谁管?再不管你下次怕不是会把自己的命送了!”

    陈景松不屑地摆了摆头,心想这人心思忒多,一点都不洒脱,这么一点小事都能搞成这样。

    白浮生倒是看两人拌嘴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他也有和陈景松一样的疑惑,只是他更直接一些,

    “要是那山神境界骤然拔高,变得跟那头蛟龙一样了怎么办?”

    闻言陆离神色不变,显然是早已有所预料,他冷声道:

    “若是如此,我自会将之亲手斩杀。”

    “你这个人啊!就是心太软,心太软!”

    陈景松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陆离,推了推他肩膀,

    “吃不吃烤羊排?”

    “吃。”

    “我还以为大哥你已经看破红尘,超凡脱俗了呢——掌柜的,来两斤烤羊排,一壶烧酒!”

    “好勒,客官——”

    等到吃完两斤羊排,喝完一壶烧酒,陈景松跟陆离两个人已经不省人事地趴倒在了桌上,嘴里还嚷嚷着一些听不懂的酒话。

    白浮生看着两人的模样,又环顾四周。

    这个时间客栈的人不多,都是凡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干,没有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成其他什么模样,就仿佛白浮生几人也是凡人而已。

    或许在吃喝上边,修士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视线偏移,掌柜的在清账,小厮在跑堂。

    小鲤站在旁边偷偷打量着自己,一旦发现自己的目光有转向她的趋势就低下了头。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以大欺小,所有的一切在历尽风暴之后都变得异常宁静。

    白浮生举起酒杯,像是在遥祝什么,一阵晚风吹过大堂,打了个转,又从窗户溜走,他咽下那杯酒,忽然也有了几分醉意。

    于是他就顺着那几分醉意睡倒在了酒桌上。

    没有人在意这桌的三个人全都不胜酒力醉倒在桌上,除了小鲤。

    她忽然间陷入了纠结。

    明明老爷不凶,甚至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偏见,但为什么我还是有点怕——不对,应该是敬畏他呢?

    要是我擅自把老爷搬回屋子里休息,他会不会不高兴?

    过了片刻,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为了能在白浮生解决完事情之后别把她扔下,她准备把白浮生搬到二楼客房休息。

    她上前几步,显得有点鬼鬼祟祟,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白浮生的肩膀之时。

    白浮生瞬间起身,撇头看着僵在原地的小鲤,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完蛋了。

    小鲤欲哭无泪地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老爷恕罪,小鲤只是怕老爷着凉,想送老爷回房休息的。”

    忽然白浮生笑了起来,宛若春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