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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衣锦要还乡

    三日后,李平携百骑轻装返回巨鹿,在巨鹿城外本地县令率城内各官员热情迎接。

    与他们一道的,是那些自称李平远房亲戚的巨鹿县城之人,而李家沟子,早已无一人,当初的一场灾难,让李家沟子全村逃难,到如今,那里早已是一片残垣断壁,不复人烟。

    与本地官员粗粗寒暄一番,李平在县吏的带领下抵达了李家沟子。

    远远望去,村口是一片桑榆林,因无人打理,桑树肆意生长,高大到已失去了喂蚕的价值。

    村口是一块破败的牌坊,上面依稀能看到雕刻的李家沟三个大字。

    沟子的北面不远处,是茫茫一片的大陆泽。

    进村的道路已经被杂草和灌木掩盖,不做清理根本无法进去,强行清出一条道路李平终于漫步在村中。

    好在村中的主要道路有铺设石板,并没有灌木,然沿着路边肆意攀爬在石阶上的青苔宣示着此地的荒凉,只有每家每户门前的枣树还提醒世人,这里曾是一个安定祥和的村庄。

    就像李平左手边第二户人家一样,一棵泡桐树从堂屋生根,直穿屋顶,粗大的树干遮天蔽日也仅仅五年而已,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整个村落。

    缓慢的行走中,李平脑海深处被埋藏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恍惚间李平似乎记起了这具身体以前的一些事情。

    隐约中,李平似乎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嬉笑打闹着朝自己跑来,其中一人还在埋怨。

    “狗蛋哥,你等等我。”

    “就不,略略略,跑慢了这些甜枣你可没份。”

    那落后的小孩一听自己辛苦偷摘的枣子没了份,急得脚下铆足力劲,眼泪也跟着滑落。

    几人冲向李平,径直的从马匹下穿过,远处一位老奶奶正和蔼可亲的朝几人招手,当几人返回家中便一切消散。

    仔细看去,哪里有什么老奶奶,目光所视的地方只有一节石制门槛,两边的墙早已倒塌,大门早已腐烂的横置在台阶上。

    而老奶奶站立的位置此时只有一具倒地的骸骨,一只手前伸,似乎她生前想要迈力离开此处,却再也爬不起来。

    凭着感觉,李平不自觉的走了过去,抵达骸骨身边时,李平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逃难而去,他们村子当时确实是发生了灾难,即便如此,朝廷依旧强征徭役,这具身体是在强征的第三天突然猝死,之后李平便穿越而来替他受了整整五年的罪。

    面前的老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亲奶奶,是在孙子被强征后家里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活活饿死的,想来她死之前是带着不甘爬出了家门,想要看看自己的孙子有没有回来。

    “姥姥!”

    李平不清楚自己为何跪下,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喊面前和自己毫不相关之人,但李平就是忍不住,就好像,李平继承了这具身体后,并且踏入这个村中时,就已经继承了他的一切,包括情感。

    亲手将尸骸收敛,李平抱着她回到屋中,破败的堂屋正中间是一口棺材,尽管它早已腐朽,然这是这骸骨生前亲自为自己准备的。

    推开它,将骸骨放入其中,找来士兵,李平寻着记忆的路线找到了李家祖坟,草草的将其下葬。

    “先生,走吧,一切都过去了。”

    见李平一直不出声的跪在坟前,刘仁轨轻声安慰道。

    “小刘,你知道吗?”

    李平依旧低着头,默默的说道:“小时候我觉得这个村好大好大,大到我从村头走到村尾都觉得很漫长,可是今天再度重游,不过是屋舍十几间,长不过五十丈罢了,真是可笑。”

    “孩童稚嫩,看待世界的眼观不同也是情理之中...”

    “不!”李平使劲的摇头后猛的看着刘仁轨道:“你还小,你不懂。”

    李平也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或许是触景生情,或许是感同身受,总之,李平只觉得可笑,村中的人明明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遇到灾难也会同心同力,外面的世界为何要这么残酷,为什么要掠夺奴役?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强则强,弱则亡,弱就是原罪。”

    刘仁轨虽然只有十二岁,然他早已不是懵懂孩童,身处底层的他很清楚李平此时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是?然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不能改变世界,就必须改变自己。

    就如张须陀帐下罗士信一般,区区十五岁已经是一员猛将。

    命运,要把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别人的可怜之下,那才是真的可怜。”

    “不错,这确实可怜。”

    李平忽然站起身,朝刘仁轨一笑,释怀道。

    “不能改变它就得适应它,否则就会被淘汰,想要庇护自己的族人就得有用强大的实力,刘仁轨。”

    “先生。”

    二人对视,李平坚定道:“你愿意跟随我一起建功立业吗?”

    “愿意。”

    “好!”

    李平绕过刘仁轨往回走,用手招了招示意他跟上,自顾自的说道。

    “之前我虽然奉命剿灭反贼,也清楚他们干了很多坏事,但心中一直坚定总体上他们是正义的,现在我想通了,这世界根本没有正义可言,只有利益。”

    “纵使反贼胜利,最终他们中难道就不会出现另一个杨广吗?不...”

    李平想到了历史上的唐朝,是它终结了隋朝的国祚,但李平清楚的记得唐朝自开元盛世之后便爆发了内乱,自此大唐不复荣光。

    “若是不能打破桎梏,历史必定是循环往复,与其如此,不如为自己谋取利益。”

    “乱世出英雄,刘仁轨,你说对吗?”

    “正是如此。”

    二人在坟前的谈话,彻底颠覆了李平对待事物的态度。

    以前,李平不会姑息某一个敌对他的人,但对反抗隋朝暴政的义军,总体上是带着好感,即便李平知道,他们之中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驱使百姓,而现在,李平和那些人的想法一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像面前坟堆里躺着的人一样,在她最无助的时刻,没有人会同情她可怜她,只会看着她活活饿死。

    因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看着自己亲人的死状,李平的道德价值观,在这一刻,直接滑到谷底。

    武安郡邯郸城内

    本地一处豪宅正举办着家庭宴会。

    席上,一少年站起身以茶代酒朝家主敬酒并演讲道。

    “我长大了的志向是当永年城县令,因为我的爷爷是永年县令,我的父亲是永年县令,所以我长大了要继承家业。”

    说罢孩子坐了回去,朝自己的父亲小声的问道:“爸爸,我长大了想当武安太守。”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傻孩子,因为太守也有儿子。”

    “可我已经在昨天约了两个小伙伴将太守的儿子骗到野外活埋了,我不管,我长大了要当太守。”

    童言无忌,小孩子说出什么话都不足为奇,但此时身为县令的父亲从自己的儿子口中说出他将太守的儿子给活埋了,当即手中酒杯跌落,整个人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

    好半天,县令才强行稳住心神,朝不远处的管家吩咐道:“赵管家,去一趟公塾,就说少爷病了需要休养,这几天就不去上学了。”

    半个时辰后,身处祠堂的县令抽累了才放下皮鞭,怒道。

    “河北郡望同气连枝,相互帮扶才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为父的县令也多亏同僚推举才能世袭,你这孽畜居然敢杀害太守之子,他可是本郡士族之首,此事若没暴露就算了,若是牵扯到为父的身上,你就休怪为父大义灭亲。”

    另一边,与邯郸县令同为赵姓的太守正在郡治永年城中会见李平等人。

    原本与李平几人热情攀谈的赵太守在接到管家的禀报后顿时脸色大变。

    “李将军,本官犬子昨日上学后不知所踪,这...”

    见对方十分紧张,李平问道:“赵太守的意思是令郎被流窜至此的反贼给抓了?”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本地谁人不知我赵氏,普通人也没那个胆子。将军,可得尽快剿灭这群反贼救出犬子啊。”

    赵太守对自己的声望极其自信,料定本地人绝不敢放肆,却不知他的儿子是被自己同宗的子弟因可笑的理由给活埋的。

    “既如此,本将定会全力以赴,赵太守也不必过分担忧,想必贼人绑架令郎定有所求,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若有线索太守也请务必告知。”

    与尉迟融对视一眼,李平留下这句话二人便纷纷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