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恶害埋植（二）
“我不敢保证，库里安，这件事我不能保证。”宁洱非皇家学术协会医疗部最具权威的人如此紧张的说道，他放下手中的解剖刀，但就跟同时放下了一枚定时炸弹般的紧张，他注视着面前的解剖台，就像是真的在注视一枚炸弹似的。
同在场的秘闻调查处负责人库里安•派尔也随之收起最后一丝侥幸，在他身侧的数人想必也都是如此。
事态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下城区的患者数已经快要突破二十个百分点了，虽说负责宁洱非城市防卫的执行局及时的堵住了上下城区的通路，但这很显然不是长远计划。”
“的确，更何况陛下仍打算正常举办春华祭，到时候不仅会有外地人来，上下城区间的人员流通也会恢复……简而言之，它想感染全城是迟早的事。”
学者们总结着近两日的状况，纷纷露出了悲观的表情。
见众学者逐渐失去了斗志，身为医疗部大学士的鲁赞迪将手上沾满血迹的手套摘下，他似是将那种危机感化为了斗志，鼓励大家道：“如今我们至少是搞懂了这种病不会通过直接接触感染，空气传播率也较低……诸位，这么多天来大家一直在为了防治疫情而努力，而现在也该到转变防治计划的阶段了。”
“大学士有何高见？”库里安与两名调查处的成员在解剖室的门口站着，因为他们只戴着口罩，最好还是不要离那具尸体太近。
鲁赞迪看了眼死于新病的患者，向库里安说道：“库里安部长，你们曾查出疫情的来源是下城区的城防司对吗？”
“在你面前的就是首批患者之一，如你所见，他是一位城防骑士。”库里安道。
“那么，现在我要再纠正一下，疫情的真正来源并非直接来自城防司，而是宁洱非的‘水’。”
“……通过水来传播的话，那为什么会从城防司开始呢？他们的身体素质应该比一般民众要强不少吧？”另一边的学士提出了疑问。
“事实却是，这种病对患者几乎是一视同仁的，因为这个隐秘的条件，这才没引起大规模恐慌……”
“这点你没向陛下汇报吗？”库里安皱眉问。
大学士摇了摇头，道：“所以是‘几乎一视同仁’，除了城防司的骑士之外，普通病患中还尚未出现死者，暂且只有重患者。这表明了什么？城防司与病疫的接触时间要比普通人更早，既然我们现在知道了病菌来自于水中，那不妨思考一下，为何城防司的骑士会比所有人都更早接触它们？”
众人不语，鲁赞迪便接着说：“另外，城中所有人使用的水几乎都是来自宁洱非地下的暗河，那为什么你我还未出现异常？”
“所以，他们接触的水并非是宁洱非的饮用水，而是……下水道？”库里安一旁的一位调查员提前说出了答案。
“水会渗透进更深的地下，所以是下水道中的病菌进入到了宁洱非的水源当中？”
“恐怕是的，只是渗透速度不快。所以目前只有一部分人被感染了，而另一部分被感染的患者则是因为其他途径，这就是新疫的来源。”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抑制它？”库里安直接了当的问道。
而鲁赞迪也毫不客气的开出了自己的任务目标：“我需要一份完好的病菌样本。”
“…患者体内不就……”
“不，那些还处于休眠期。哦？看你表情是想问为何这种病菌在休眠期也能杀人？事实上，我也想知道——而这就是需要你们灯塔找来活样本后才能解答的问题了。”
……
耳边忽然生风，跑至拐角的卢恩借惯性压低重心撞到了墙上，而上一刻他脑袋所在的位置就被一根非常锐利的东西贯穿了…
卢恩心一悸，一蹬脚朝前方翻滚了出去，却还是被紧随其后的……“触手”划破了脑袋后面的兜帽，几乎是差一寸之遥就能刺穿他。
“真服了……”
到目前为止，他也算是彻底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袭击者仍然保持着自己曾作为人类的基本形态，却实在让人难以形容它当下的具体样貌……它大概在一段时间以前还是一个人类男性，但是现在，他的五官如今只剩下了嘴，牙龈外翻满口血腥……
它的身上更加瘆人，浑身皮肤大面积脱落，像是遭到了焚烧似的极度狰狞，在增生的新鲜赘肉之中还夹着几片衣物，胡乱生长的骨骼刺穿了身体，甚至带出来了部分脏器……若是让小孩子见到它，估计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而怪物刚才用来攻击卢恩的，是一根从后颈部位凸长出来的触手，当然，它的尖端还带了根锋利的骨刺。
卢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的腿加速站了起来，那怪物的行动并不敏捷，只要能逃出触手的攻击范围，然后找到随便哪个护卫骑士……那就能活下来，没错，活下来！
“噗、”
他失去了半秒钟的意识。
急迫紧张的神经断了弦，令他都没注意到脚下还有一滩血迹。
“吼呕…！”
怪物已经冲过了走廊拐角向他逼近，他的瞳仁中反射着那逐渐逼近的骨刺，那一瞬间，就好像是一切都终结了般。
…………
哧——
什么锐器削进血肉、割断骨骼的声音，不过，卢恩不认为那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那么……就是自己获救了？
卢恩缓缓睁开眼睛，那根触手偏离了他的眉心，从他耳边镶进了地面，看起来也不会再拔出来了。
预料之中的死亡与他的命运并没有相交，真是值得庆幸，卢恩捂住耳朵，与活下来相比，那损失的一小块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他支起身子，重新看向了那怪物……那“可怜”的家伙被斜劈成了两半，本就扭曲不堪的残躯无法再保持结构的稳定，齐齐摔到了地上。
“嘭、”血液溅了一地，但与它们的主人相比，也显得不是那么瘆人了。
——不过如今现在站在那里的，居然不是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骑士或是那种持巨剑的重甲兵，而是一位…卢恩素未谋面过的少女。
第一眼，他还以为对方是祈呢，可显然，她并不是。除开她身上所穿的黑色斗篷与需要穿越荒野才用得上的厚长筒靴，那双幽深的紫黑色瞳孔就与祈明亮而富有光泽的金瞳明显不同。
“啊…谢谢。”卢恩下意识的道谢。
少女就朝卢恩瞅了一眼，卢恩则继续看着她，不过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少女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但他还没再细想，少女就转过身去了。
“找人来收拾吧，你的伤口应该没事，骨刺上没沾血。”
“…哦，哦。我明白了。”卢恩也站了起来，目睹少女逐渐离去的身影。
“……唉，今天还是好运多一点吗。不过说起来，刚刚她拿什么砍的这怪物…？”
…………
“这下可好了，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完的，样本就‘自己’跑上门了。”
“但我认为，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葛文副部长，您以前见识过这种情况吗？”
“嚯嚯，年轻人哟，你可太瞧不起前辈的经验阅历，别说见过，老子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呐！人都化成这种怪物了，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但是，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年轻人，这可比半个月前的那次失败的下墓行动有意思多了！这才是我加入灯塔的目的所在啊！”
“额…副部长，可我记得您之前可是有过明确表示的，咳咳、‘在城里待着哪儿都不去不如让老子到城外的田里耕地！’”
“唉加尔文你这小子，我那是嫌蹲图书馆无聊的很，你让我缩在屋子里看书不如指使我去参加春华祭的歌舞演出呢！要是有事〈“秘闻”〉让我干我不但会愿意，我还乐意得很呢！”
“行行行，早知道您是行动派了，那话说回来，这事儿现在看来可就不止是一场普通的病疫那么简单了吧？”
“对啊年轻人，虽说疾病的确可能会夺走人的性命……”留着络腮胡的壮硕大叔只在一瞬之际就收敛起了笑容，他转而换成一脸严肃，一字一顿的说道：“但绝对不该以这种方式折磨无辜者。”
“‘这不像是病，我看反而更像是一种诅咒’。”一旁的加尔文也转变声线说道。
“？”但是葛文副部长并未领会，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加尔文也随之解释道：“达义那个书虫告诉我的，然后，据说是学会魔法部的某人先告诉他的，您认为呢？”
“魔法啊……呵，跟魔法扯上关系的话，十有八九就是与那所谓的‘秘闻’有关了吧。”
“您果然也这么想。”
“部长还在跟医疗部的学士们开会，我们先去见一见发现第一样本的家伙去。”
“哦，巧了，那小家伙也是我们部门的成员呢，现在星伊小姐就在医疗部，去找她就行了。”
秘闻调查处两位资深成员转身离开了解剖室，独剩下了那具被分为两半的狰狞残尸。
……烛火忽明忽暗，原本已经冰冷僵硬的手指不知为何又再一次充血、活跃，它未经任何人察觉的动了动。
血的温度似乎又烧起来了。
同在场的秘闻调查处负责人库里安•派尔也随之收起最后一丝侥幸，在他身侧的数人想必也都是如此。
事态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下城区的患者数已经快要突破二十个百分点了，虽说负责宁洱非城市防卫的执行局及时的堵住了上下城区的通路，但这很显然不是长远计划。”
“的确，更何况陛下仍打算正常举办春华祭，到时候不仅会有外地人来，上下城区间的人员流通也会恢复……简而言之，它想感染全城是迟早的事。”
学者们总结着近两日的状况，纷纷露出了悲观的表情。
见众学者逐渐失去了斗志，身为医疗部大学士的鲁赞迪将手上沾满血迹的手套摘下，他似是将那种危机感化为了斗志，鼓励大家道：“如今我们至少是搞懂了这种病不会通过直接接触感染，空气传播率也较低……诸位，这么多天来大家一直在为了防治疫情而努力，而现在也该到转变防治计划的阶段了。”
“大学士有何高见？”库里安与两名调查处的成员在解剖室的门口站着，因为他们只戴着口罩，最好还是不要离那具尸体太近。
鲁赞迪看了眼死于新病的患者，向库里安说道：“库里安部长，你们曾查出疫情的来源是下城区的城防司对吗？”
“在你面前的就是首批患者之一，如你所见，他是一位城防骑士。”库里安道。
“那么，现在我要再纠正一下，疫情的真正来源并非直接来自城防司，而是宁洱非的‘水’。”
“……通过水来传播的话，那为什么会从城防司开始呢？他们的身体素质应该比一般民众要强不少吧？”另一边的学士提出了疑问。
“事实却是，这种病对患者几乎是一视同仁的，因为这个隐秘的条件，这才没引起大规模恐慌……”
“这点你没向陛下汇报吗？”库里安皱眉问。
大学士摇了摇头，道：“所以是‘几乎一视同仁’，除了城防司的骑士之外，普通病患中还尚未出现死者，暂且只有重患者。这表明了什么？城防司与病疫的接触时间要比普通人更早，既然我们现在知道了病菌来自于水中，那不妨思考一下，为何城防司的骑士会比所有人都更早接触它们？”
众人不语，鲁赞迪便接着说：“另外，城中所有人使用的水几乎都是来自宁洱非地下的暗河，那为什么你我还未出现异常？”
“所以，他们接触的水并非是宁洱非的饮用水，而是……下水道？”库里安一旁的一位调查员提前说出了答案。
“水会渗透进更深的地下，所以是下水道中的病菌进入到了宁洱非的水源当中？”
“恐怕是的，只是渗透速度不快。所以目前只有一部分人被感染了，而另一部分被感染的患者则是因为其他途径，这就是新疫的来源。”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抑制它？”库里安直接了当的问道。
而鲁赞迪也毫不客气的开出了自己的任务目标：“我需要一份完好的病菌样本。”
“…患者体内不就……”
“不，那些还处于休眠期。哦？看你表情是想问为何这种病菌在休眠期也能杀人？事实上，我也想知道——而这就是需要你们灯塔找来活样本后才能解答的问题了。”
……
耳边忽然生风，跑至拐角的卢恩借惯性压低重心撞到了墙上，而上一刻他脑袋所在的位置就被一根非常锐利的东西贯穿了…
卢恩心一悸，一蹬脚朝前方翻滚了出去，却还是被紧随其后的……“触手”划破了脑袋后面的兜帽，几乎是差一寸之遥就能刺穿他。
“真服了……”
到目前为止，他也算是彻底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样——袭击者仍然保持着自己曾作为人类的基本形态，却实在让人难以形容它当下的具体样貌……它大概在一段时间以前还是一个人类男性，但是现在，他的五官如今只剩下了嘴，牙龈外翻满口血腥……
它的身上更加瘆人，浑身皮肤大面积脱落，像是遭到了焚烧似的极度狰狞，在增生的新鲜赘肉之中还夹着几片衣物，胡乱生长的骨骼刺穿了身体，甚至带出来了部分脏器……若是让小孩子见到它，估计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而怪物刚才用来攻击卢恩的，是一根从后颈部位凸长出来的触手，当然，它的尖端还带了根锋利的骨刺。
卢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的腿加速站了起来，那怪物的行动并不敏捷，只要能逃出触手的攻击范围，然后找到随便哪个护卫骑士……那就能活下来，没错，活下来！
“噗、”
他失去了半秒钟的意识。
急迫紧张的神经断了弦，令他都没注意到脚下还有一滩血迹。
“吼呕…！”
怪物已经冲过了走廊拐角向他逼近，他的瞳仁中反射着那逐渐逼近的骨刺，那一瞬间，就好像是一切都终结了般。
…………
哧——
什么锐器削进血肉、割断骨骼的声音，不过，卢恩不认为那是从自己身上发出的。
那么……就是自己获救了？
卢恩缓缓睁开眼睛，那根触手偏离了他的眉心，从他耳边镶进了地面，看起来也不会再拔出来了。
预料之中的死亡与他的命运并没有相交，真是值得庆幸，卢恩捂住耳朵，与活下来相比，那损失的一小块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他支起身子，重新看向了那怪物……那“可怜”的家伙被斜劈成了两半，本就扭曲不堪的残躯无法再保持结构的稳定，齐齐摔到了地上。
“嘭、”血液溅了一地，但与它们的主人相比，也显得不是那么瘆人了。
——不过如今现在站在那里的，居然不是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骑士或是那种持巨剑的重甲兵，而是一位…卢恩素未谋面过的少女。
第一眼，他还以为对方是祈呢，可显然，她并不是。除开她身上所穿的黑色斗篷与需要穿越荒野才用得上的厚长筒靴，那双幽深的紫黑色瞳孔就与祈明亮而富有光泽的金瞳明显不同。
“啊…谢谢。”卢恩下意识的道谢。
少女就朝卢恩瞅了一眼，卢恩则继续看着她，不过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少女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但他还没再细想，少女就转过身去了。
“找人来收拾吧，你的伤口应该没事，骨刺上没沾血。”
“…哦，哦。我明白了。”卢恩也站了起来，目睹少女逐渐离去的身影。
“……唉，今天还是好运多一点吗。不过说起来，刚刚她拿什么砍的这怪物…？”
…………
“这下可好了，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完的，样本就‘自己’跑上门了。”
“但我认为，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葛文副部长，您以前见识过这种情况吗？”
“嚯嚯，年轻人哟，你可太瞧不起前辈的经验阅历，别说见过，老子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呐！人都化成这种怪物了，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但是，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年轻人，这可比半个月前的那次失败的下墓行动有意思多了！这才是我加入灯塔的目的所在啊！”
“额…副部长，可我记得您之前可是有过明确表示的，咳咳、‘在城里待着哪儿都不去不如让老子到城外的田里耕地！’”
“唉加尔文你这小子，我那是嫌蹲图书馆无聊的很，你让我缩在屋子里看书不如指使我去参加春华祭的歌舞演出呢！要是有事〈“秘闻”〉让我干我不但会愿意，我还乐意得很呢！”
“行行行，早知道您是行动派了，那话说回来，这事儿现在看来可就不止是一场普通的病疫那么简单了吧？”
“对啊年轻人，虽说疾病的确可能会夺走人的性命……”留着络腮胡的壮硕大叔只在一瞬之际就收敛起了笑容，他转而换成一脸严肃，一字一顿的说道：“但绝对不该以这种方式折磨无辜者。”
“‘这不像是病，我看反而更像是一种诅咒’。”一旁的加尔文也转变声线说道。
“？”但是葛文副部长并未领会，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加尔文也随之解释道：“达义那个书虫告诉我的，然后，据说是学会魔法部的某人先告诉他的，您认为呢？”
“魔法啊……呵，跟魔法扯上关系的话，十有八九就是与那所谓的‘秘闻’有关了吧。”
“您果然也这么想。”
“部长还在跟医疗部的学士们开会，我们先去见一见发现第一样本的家伙去。”
“哦，巧了，那小家伙也是我们部门的成员呢，现在星伊小姐就在医疗部，去找她就行了。”
秘闻调查处两位资深成员转身离开了解剖室，独剩下了那具被分为两半的狰狞残尸。
……烛火忽明忽暗，原本已经冰冷僵硬的手指不知为何又再一次充血、活跃，它未经任何人察觉的动了动。
血的温度似乎又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