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小说网 > 军神李靖传 > 第057章|藏兵洞穴(下)

第057章|藏兵洞穴(下)

    冼夫人从后堂走出,示意四名女护卫和冯盎退出。她轻按冼阿鹃的手腕把脉,再查看伤情,缓缓说道:“阿鹃,该醒了。”

    冼阿鹃只好睁开眼睛,但不看冼夫人,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屋梁。

    冼夫人扶她坐起,拖了一个靠枕扶她靠实了,侧身扶杖,坐在榻沿,叹息一声:“无论身犯何事,身在何处,断断不可轻生。姑祖今年已七十有五,年老力竭,族中事务繁杂,隋陈两朝又势同水火,变故必将发生,我已是有心无力。你从小就在我身侧,族人之中,惟有你能接掌此位。当时事急,姑祖只能传位给你,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冼阿鹃见她言辞柔缓,烛光中满眼疲惫,心中不忍,低声道:“是我辜负姑祖养育栽培之恩,请姑祖原宥……”

    冼夫人握住她的手,温言道:“阿鹃莫要自责,姑祖并无怪罪之意,且十分敬佩你识人眼光。那李家公子才貌双全,又宅心仁厚,明辨是非,确为万中挑一的好儿郎,若是你毫不动心,姑祖最疼爱的孙女就没有人性,我将南越数十万人交托予你,岂能放心?”

    她一时忘了疼痛,感激地看着冼夫人:“难道,姑祖认为孙女无错?”

    “无错。”冼夫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暖,“谁家少男不多情?谁家女子不怀春?我们南越女子,不管中原礼教,敢爱敢恨,方显本色!”

    冼阿鹃吃惊地看着姑祖,见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慈爱,与平素严厉苛责判若两人,不由心中泛起疑惑,忍不住道:“那……姑祖何以要将我嫁给小弟?”

    冼夫人抬起头,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半晌才叹息一声:“世人都以为我嫁到冯家是珠联璧合,谁知我当年也是情非得已。其实,当年我最想嫁的人并非冯宝,而是一个只身到岭南避祸的中原少年……”

    ※※※※※※※※※※※※※※※※※※※※※※※※※※※※※※※※※※※

    李靖并不意外,但华清风极为意外,忍不住叫道:“李公子因何到此?”李靖见他破衣烂衫,满面尘垢,骨瘦如柴,猿眼凸起,声音嘶哑,心中对他的恼恨不觉减了几分。

    他对普照法师极为尊敬,将火把插在地上,合十行礼道:“弟子李靖,拜见普照法师。”

    普照法师睁开眼睛。几年不见,法师苍老许多,但目光仍炯炯有神,只是身体消瘦,须发杂乱,料想吃了不少苦头。他打量着李靖,低宣一声佛号,合十微笑:“没料到几年不见,李施主已变得如此英武,当真可喜。想必是冼太夫人令你前来问候贫僧和华施主吧?”

    他把“问候”二字说得重了些,李靖自然能听出其中之意,无异是说冼阿英派李靖前来结果二人性命。只是出家人说话,多半留有余地。

    李靖道:“回禀法师,我是被冼太夫人打晕,醒来就在此处。”于是简要将文仲元指点、自己一路磨镜、后被萧琼劫持、让冼夫人犀杖击中等事简略讲了,只是略去了与冼阿鹃的私情。

    华清风听到萧琼被捉,“啊呀”一声,把套在腕上的铁链抖得哗哗直响:“大公主现下何处?是否有生死之忧?”

    李靖道:“在下被打晕之前,大公主在湖中被擒,当时昏迷不醒,现下是生是死,身在何处,我也不知。”

    华清风嘶声大叫。纵使他平日作恶多端,一旦得知心爱之人生死未卜,也是抓心挠肝。

    ※※※※※※※※※※※※※※※※※※※※※※※※※※※※※※※※※※※

    冼阿鹃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威严自律的冼太夫人,万人膜拜的南越圣母,年轻时也会因人动情。她自知不便询问长辈私情,只好眨巴着眼睛,静待下文。

    “那是一个雨季,我刚世袭为大首领。”冼夫人扶杖而起,踱了几步,仿佛五十年前的往事就在眼前,“那时南越部落互相猜忌残杀,而国力强盛的大梁国几番遣使兼并州郡、设立官署、强征税赋,致使民不聊生,常有老幼饿死道旁。当时我也是你这般年纪,内忧外患一齐压来,却束手无策,只得一人进入深山之中散心,见一外邦少年昏倒在地。我清楚记得,那天下着大雨,雨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我将他背到山洞救活。原来,他是一名少年剑客,因躲避仇家远赴南越,误食毒果险些丧命。那夜,我如你一般爱上了这位清朗俊秀的少年。他不仅武功卓绝,还拥有上古秘典,对机关暗道之术更是精通。他天资极高,很快学会我们族语,对我更是关爱备至,决心助我成就一番事业。当时部落众多,各自占据洞穴,凭长矛利箭掠夺土地,全然不听我这个新首领的号令。那少年为破解危局,只身潜入各类洞穴,绘制图形,设置机关,制服首领,仅半年之期,各洞穴部落或降或败,均归服于我。为巩固防卫,少年助我建成数十个藏兵洞穴,既可守卫,又可屯粮。然而大海对岸的大岛,脱离大陆管辖已六百年之久。那少年依典制,提议我上书大梁国,设置崖州,恢复郡县。梁朝准许,并派使者随我渡海安民,给予种、苗、衣、物,助岛上百姓安居乐业。”

    冼夫人讲到这里,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其时罗州刺史冯融率兵随我上岛,安定崖州后上书梁朝,请求令其子高凉太守冯宝与我们俚人联姻。我当时肝肠寸断,十分不愿,但兄长及族中长老劝我以大局为重,于是我就嫁予冯家……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冼阿鹃看着姑祖略微弯曲的身板,深知五十多年来,这瘦弱的躯体扛起数十万南越百姓的生计平安,大小百余战,皆披坚执锐,成为片言止祸、人人敬仰的南越圣母,个中有多少难以言说的辛酸?

    不知不觉间,冼阿鹃泪水溢出眼眶。她张口说道:“原来姑祖带我巡察的藏兵洞穴,就是当年所建。”

    冼夫人道:“数十年来,梁朝、陈朝只能借助姑祖统御南越,而不敢派兵强行征讨,各部族也因这些藏兵洞穴而不敢轻动,皆因那少年沤心沥血所致。”

    冼阿鹃忍不住问:“姑祖,那少年……后来如何了?”

    “他走了……”冼夫人眼中一片茫然,从怀中摸出一块小巧的玉玦,轻抚良久,叹息道,“我嫁了冯家,他回了北方。后来做了道士,偶有书信往来。不过近年音书断绝,直到那个华清风潜入南越,我才推知他多半已遭人暗算……”

    冼阿鹃惊得坐直了身子:“姑祖是说,那少年就是后来名震中原的紫霄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