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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黄袍加身

    十余排身着漆黑铁甲,实力皆为十一二段的兵士,立于大街之上,庄严肃穆的样子,硬是将街上如潮的人流,截断开来。

    宝华坊的门口,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奇怪的是,拥挤一起的众多路人,甚至负着大小货包的驼兽们,都没露出半丝焦燥之色。很显然,他们停在这里,已有些时候。

    更让王密脊梁骨发麻的是,视线里的所有人,全都一脸好奇,目光无比整齐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抬起头,街道对面的楼阁,房顶上,也都站满了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挤满的人,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们的确,全都在盯着自己。

    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平生还是第一次碰到,实话说,只有一个字,懵。

    无比诡异的一幕,让王密的目光也锐利起来。在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面前队首处,站着的黑甲兵士身上。

    十名黑甲兵士,都是七八星阶别的丹士,若以危险论,他们才是能够对自己造成些威胁的。

    带着凛然之意的目光,冷不丁的扫来,气势本来十足的黑甲兵士,连同身后的一众,不约而同,后退了半步。

    “王……王仙爷!”气氛僵硬的接近冷场之时,拥挤队伍的某处,一阵晃动,钻出一体形壮硕的男子。满脸络腮胡子,身形肥大,离的近了,身上混合着狐臭的熏人酒气,也撺进了王密鼻孔。

    “胡肥!”

    一眼认出,正是昨日,自己灭掉黑白双煞,随手救下的那支蝎药商队队长。

    王密叫出他的名字,正胡乱抓着风衣的胡肥,索性扔下。一路小跑,来到王密面前,一副与王密认识了很久的熟识样子。

    “小的见过……”

    “这……”王密抬起手来,指向人群,一脸疑惑。

    “噢……”

    正欲行礼的胡肥,看到了王密一脸的木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欠起身子,扭头对着满街的兵士和行人喝道:“都**的支楞楞的杵在这儿,晒膘呢!还**不快拜见老大……”

    “噢……不……太激动了……说错了……还…………还不拜见新城主!!”吼得太急,造成了口误,胡肥话一出口就发现,顺势改了过来。

    说完,迅速转回过头,王密不知所以然中,身子一低,扑嗵一下,以一个腚子撅天的不雅姿势,跪伏在了地上。

    “城主?”一听到这两字,王密立即想起,刚刚在茶馆里听到的,风岩城城主被黑白双煞击杀的消息,和黑白双煞被干掉的消息。

    黑白双煞的确是被自己做掉的,这不假。但城主……这……这他**的跟自己有毛线关系啊!?

    胡肥满带着粗口的怒吼,黑甲兵士队伍一众,无一人露出半点儿怒意,只像是被胡肥一吼,给吼回了神儿一般。

    重甲磕碰的咔嚓声,此起彼伏响起,黑甲兵士们,齐齐跪伏在了地上。

    满街的商人、猎户及行人,在胡肥和兵士们跪下后,跟随着,跪伏在了地上。

    “这……”

    王密舔了一下因为紧张而干裂的嘴唇,不曾想割了一下舌头,钻心的疼痛,让他对这一眨眼间,低了一大截子人群,更加目瞪口呆。

    “参见城主!”

    带着惊天动地意味儿的整齐声音,让王密一个激灵。这声音之雄厚,能够让他感觉到,脚底下踩着的大地,都是被震得擅抖了一下。

    “我*!”

    从没见过这等大场面的王密,爆了句粗口,眼中寒光一闪,往前踏出一步。一把将跪伏在地的胡肥,如提鸡子儿般地提起,语气中饱含着中烧的怒火:“从大清早,跟踪到现在的,就是你们几人吧!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早上,一离开客栈,就迅速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他。原计划,出了宝华坊,把这一众引到胡同里,问个明白。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胡肥一行。

    “王仙爷饶命!”

    “大人饶命!”

    “师叔饶命啊!”

    “城主饶命!!小的绝无加害之意!”被王密粗暴地提在手里,亲眼见识过王密手段的胡肥,也是慌了。一边极力求饶,一边颤颤抖抖地将一道卷轴从袖中掏出,举到王密眼前。

    “这是什么!”愣了一下的王密,接过这圣旨模样的精致卷轴,只手一松,卷轴一字摊开。歪着脑袋,往着卷轴上看去。

    “委任状……”看着刺绣得无比精美的三个大字,王密脸上疑更浓。

    “大人,背……背……背面!”胡肥表情夸张,急急忙忙的提醒。

    “嗯?”看了一眼胡肥,王密将委任状翻面。

    “大人,您……您击杀双煞的英豪事迹,全城已人尽皆知。咱们风岩城,自有双煞祸患以来,就立下了规矩。解决双煞之患者,自动成为风岩城城主!原风岩城城主自动退让!”生怕王密一个不爽,对他下了毒手,趁着王密看委任状,胡肥不停口的继续解释:“这可是石漠国皇帝罗岩陛下,御笔亲批,您,就是新一任的风岩城城主……”

    摊开委任状,圣旨两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自左开始,便是一段竖向排列,极其工整的金字。纵没逐字去看,也能凭着常识判断出,这是一道皇室颁布的委任圣旨。

    任命人的位置处,“王密”两个黑字,跃然其上,金光闪闪,刺得王密眼睛虚眯。

    自己的名字,是被刚刚写上去的,隐隐的还能看到,尚未到底儿的走墨。

    王密见此,一下子就傻掉了。

    名字下方,是一个巴掌大小,四方四正的御印。

    御印周围,空白处,是密密麻麻的血手印、血指印以及签名。它们虽同样的墨迹未干,但却给这如假包换的委任状,再加上了一道板上钉钉的真实性证明。

    “我*!”即刻间,王密完全是明白了什么,哭笑不得,爆了句粗口,将胡肥仍在地上:“谁说老子杀了黑白双煞?说!你他**的是谁派来的?”

    被传送到每一粒沙子看着都邪性的扭曲沙地,王密也设想过,必会遇见各种狗血事情。但像这般,被民意强*的事情,他做梦,也不曾想过。

    委任状上,每月两千枚金币的俸禄,让他有些动心,但距离他答应,还不够。

    “咳……”咽了口干燥的王密,对着场内黑压压的人群,干咳了一声:“在下王密,承蒙各位同修抬爱。但胡肥所说,击杀黑白双煞之事,纯属信口开河。我的星阶,在这儿放着,大家有目共睹,想必也没人相信……”

    脑海如陀螺一样飞快旋转的王密,在瞬息时间,便完成了利蔽的权衡。一个大写的不字,在他的脑袋里膨胀了开来。

    他素来喜欢逍遥自在,最不喜的,就是被羁绊束缚。

    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可能有在那个地方做城主的打算,至于这个鬼地方,就更没可能的了!

    委婉期间,铺垫的话说完,接下来便是拒绝的话。刚张开口,队伍前边,站起来了一个全身黑缟的妙龄女子。

    女子体态纤弱,竟也是九星丹士。行走间,优美婀娜姿态尽显。全身虽被黑缟遮罩,但出众的貌美,却并未被掩藏。

    素缟女子一句未发,盈步间,径直走到了王密面前。扑嗵一下,跪在地上。

    这一跪,也打断了王密刚说了半截儿的不字。

    这才注意到,在场所有的人,衣领上都系着一截子拇指长短的白缟布条。

    如果没有猜错,今日,应是前任城主出殡的日子。

    王密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小女陆小怡,拜谢王师叔替我报了杀父之仇!师叔有所不知,我母亲,也是被那黑白双煞给害死的。替报杀母杀父之仇的恩情,小女无以为报,唯愿终生给王师叔为奴为婢。万望王师叔成全!”少女素手轻扬,紧紧攥着手里的一块玉帕,啜泣不止,呜咽道:“父亲一直希望……能……能够手刃黑白双煞,可惜……呜呜……”

    “大人,您看小怡姑娘,她多可怜,您就留下来吧!”同情心泛滥的家伙,任何时间都不乏,人群中,有被情绪感染的,带着哭腔求道。

    “大人!您就留下吧!我们需要一个城主!”也有看不下去的,对着王密进行人情绑架:“黑白双煞就算不是王大人您杀的,又能怎样!很重要吗大人?小怡姑娘他……她都亲自求您了呀!大人!”

    “大人,在下张豹。我们十人,都是陆城主手下曾经最得力的干将!但从这一刻开始,便以大人您马首是瞻。大人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场面,当豪情盖世,舍我其谁!”十名兵士中,实力最高的,是一名九星的高阶丹士,看起来豪气云干。对着王密,郑重抱拳:“那位道友说的没错!就算黑白双煞非大人所杀,如此推脱,倒也难看了!”

    “王大人,您就当我们的城主吧!”

    “风岩城不能没有城主啊!”

    “我等群龙不能一日无首啊大人!”

    “王城主,若是您就此推辞了!官法如炉!莫说石漠国,别的国家,您也无法待下去了啊!”

    “大人,您一看就是个好人,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吗?”

    “大人英豪,定不会让我等黔首失望的!”

    “陆城主可尸骨未寒啊!”

    “陆城主在天之灵,可正用两只眼睛看着您呐!”

    “大人……”

    张豹一席话说出,大街上的劝言议论之声,纷纷四起,转眼间,大有烈火烹油之势。

    看这架势,自己是否真的击杀了黑白双煞,已不重要。若不从,现在就会被吐沫腥子淹死,暴尸大街!

    “这……”伸出手来,想要扯起跪在他面前的少女。少女一躲,继续跪着,一副你不答应的话,她以及这里的任何一人,都绝不可能站起的样子。

    王密犯难了,他不知该后悔干掉双煞,还是误入风岩城。

    “看来,是躲不掉了!”

    面对着众修一边倒的舆论,王密苦笑了一声,喃声自语道。

    且不说一直跪地,泣不成哭的陆小怡,单是今日是陆城主的出殡之日,王密就十分难办。

    可一向散漫贯了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里当什么狗屁城主。

    最最关键的是,这里,正处于与毒沙国摩擦的前沿,一个弄不好,就有丢小命的风险,完全划不来呀!

    陆城主死的固然其所,但换句话说,前车之鉴,可不就在眼前?

    “你们两个,还傻愣着干什么?想置王城主于不仁不义啊!还不把袍子给城主披……披上!”脸色阴睛不定,思索如何才脱身之际,眼尖的胡肥,已是把目光盯在了王密身后。对着不知何时撺倒到王密身后的两名兵士,大喝了一声。语气中,怒其不争的意味儿,极其十足。

    “是!胡大人!”翘首企盼已是良久的两名兵士,顿时如梦初醒,手中一扯,左右分开。

    一件缀满了各色钻石珠宝琳琅的血纹虎皮大氅,幕布一般,出现在了王密后背,下一刻,结结实实,披在了王密身上。

    这才反应过来的王密,浑身登时一个激灵!

    “我……”

    “城主万岁!”

    氅子刚披到王密身上,正前方的十余名黑甲兵士,几乎同时,大呼出声!

    “城主万岁!”

    五人的引头,像是掐着的一样,不失时机,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整个城池。

    “送新任城主回府!”

    “送新任城主回府!”

    王密开口,说了个不字。但在场比过节还要热烈的欢呼声,根本不会让任何人听见。

    极为华丽的一具步撵,在一众修士簇拥下,飞快来到了自己脚下,七手八脚,王密就这么被人连扯带推,送上了步撵。

    刚刚坐稳,一阵香风,自一侧袭来,陆小怡也是被人轻车熟路地一同推上了步撵。

    “张叔叔,你们弄错了!”步撵刚被抬离起面,陆小怡这才有机会说话。美丽的小脸,对王密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然后便对着一旁的张豹,提示道。

    说话间,拘束万分的她,欲要站起,跳下步撵。

    “哎哟!瞧我这浑脑子!”手脚忙乱的众修,听到步撵上少女的声音,呆滞了一下,为首的张豹,分外懊悔,一拍脑门。

    他们的确忘了,步撵上坐着的,已不再是原来的城主,和他的女儿。众修面面相觑,张豹一挥手,欲要把步撵落下。

    “不必了!一起吧!”王密摆了摆手,对着焦急的少女,以及张豹等人,示意了一下。

    “是!大人!”张豹咧了一下嘴唇,眼中尽显会意之色,看了王密一下,大声道:“城主宅心仁厚,能屈尊风岩城城主,实乃我城民之福!”

    “城主万岁!”有人眼明手快,举着拳头,高呼一声。

    “城主万岁!”整个街道,再次响起一记,震人耳膜的齐声欢呼。

    “谢谢!”王密随意的举动,一旁的陆小怡,娇躯微微一颤,面带感激,抿了抿嘴唇,对着王密柔声谢道。

    父亲死后的这些时日,城内的一些势力和家伙们,早已蠢蠢欲动,打她主意的更是不乏。

    少年的这一举动,以最简单最有力的方式,解决了她很多麻烦。

    尽管,与欧阳家的那件事情,应该会极其的棘手。但眼下,至少能给她一丝暂时的平静吧!

    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能够引起少女如此之丰富的心理活动,王密并不知情,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呀!”

    事到如今,自个是开了弓的箭,回不了头儿了。

    从心里讲,王密可不打算真的就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他暗自定下打算,一有机会马上就开溜。

    想来在这金币极其稀缺的扭曲沙地,两千枚金币的俸禄,对金丹士来说,绝对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总会有那个家伙,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到时候,伺机把城主之位送出去便可。

    击杀双煞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城民们信以为真,必须得让他们相信,是一个被故意制造的误会。

    如何做,王密早有了主意。他打算,多多的拟上几个版本,流传出去。比如双煞因劫财分脏不均内斗,正好被王密捡漏。或者双煞与敌人火并,两败俱伤而被王密捡了便宜。或者双煞与陆城主火拼后,内伤突发暴尸,结束了罪恶一生。或者双煞曾劫到了某个神秘势力头上,专程派出硬手要了双煞的命等等……

    事实只有一个,是铁的,谣言是不足以为信的,但若是万千个呢?

    谣言终究是掩盖不了真相的。但若是能掩盖一段时间,拖到他离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