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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风暴正从中心一点一点地扩大着,随时都有可能掀翻那处于其中的一叶小船,黑压压的阴云就像是紧贴着翻卷的浪花,让小船中的人喘不过气来。有很多人喜欢这种感觉,一种面临窒息而又乘风破浪的快感;而更多的人则喜欢另外一种感觉,那是一种用狂风骤雨和惊涛骇浪来摆弄别人命运的快感。在互联网上,很多时候臆想就是风暴,而网民们的口水则可以汇聚成深不可测的大海……

    当王玉萱晚上提前进入比赛场馆进行赛前检录和前期准备的时候,有很多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已经认出了她,除了有一些社牛或本身就是博主的人特意上前找她求合影外,更多人则只是在一旁议论纷纷。网上的热度还在持续发酵,王玉萱中午也关注了一下,目前舆论状况还好,绝大多数在评论区留言的人们还是抱着吃瓜群众的态度,没有什么倾向性。至于那些已经选边站队的网友们,王玉萱发现相比于对方来说,自己的支持者明显占绝大多数,这一方面应该是风起云涌公司在背后推动的原因,另外一方面也许是和自己这一个月来的主播形象有关,怎么说她那“八角笼王花”现在也是一个在格斗界小有人气的社交账号呢。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场和王淑婷的交锋是玉萱作为一名综合格斗选手在正式八角笼赛场上的首战,自己一下子就被网络的浪涛推到了聚光灯下,万一输得很惨,确实难堪。

    在出发前她已经在麒麟馆内分别和刘雄英还有另外两个女教练有过实战演练了,就算没有像昨晚开幕赛那般见红,但那踹在王玉萱肚子上带来的闷疼、锤击在她脸颊上带来的红肿、以及各种锁技在她胳膊腿上带来的淤青至少可以让玉萱对八角笼中的战斗有一个真实而充足的心理准备。而在刘雄英看来,虽然王玉萱还只是格斗项目上的一只菜鸟,经验与技巧都还太嫩,至于力量方面,尽管比一个月前有明显的进步,但在赛场上想K.O.对手那几乎不可能,所以总体来说刘雄英对这首场的胜负并不抱希望,这也是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来现场的原因,有这前后至少两天时间,她周末至少可以上16课时私教课呢,更何况还能省下往返路费和住宿费。

    不过最出乎刘雄英意料的还是这女孩的抗击打能力出奇地强,原本在她看来王玉萱这样的富家女自然应该是娇气得很,办卡上课大多只是为了满足一下新鲜感甚至只是为了在社交媒体上晒晒自己与众不同的体验,但真到了吃苦挨打,又怎么能和自己这样从小训练队出身的穷孩子比呢?

    可是王玉萱在对战中的表现让她不得不另眼相看,一开始还只是点到为止或者只用五分之一力量进攻的刘雄英,发现对方虽然攻击力不强,但身手相当敏捷,躲闪很灵活,身体柔韧性也好,防御相当稳固,自己如果一直不上力量,基本也无法撼动对方。于是她开始逐渐发力,一直用出自己七八成的力道,才能击溃王玉萱的防御。可同时让她惊讶的是,在这样力度的拳打脚踢下,王玉萱这丫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会抱头鼠窜、鬼哭狼嚎,相反,她依旧步伐矫健、动作灵敏,大多数拳脚还是被她闪避开来或者用手脚护住了要害。至于少数命中她重要部位的攻击,王玉萱虽然也会脚步踉跄,重心晃悠,但她调整很快,除了偶尔会发出低吼声振奋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外,更多的时候则是一声不吭,只用凌厉的目光寻找着反击的机会,每当这时,刘雄英就会发现对方的力量和速度都有额外的提升,而提升最显著则是她的气势,竟然真有些遇强则强的意思。纵使实战结束后王玉萱也会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是在场地中蜷缩呻吟装痛苦,就是在更衣室里擦药抹泪真难受,但每当她重新开始训练的时候,总是会精神抖擞,没了半点沮丧惧怕之色。

    除了刘雄英以外,许强生作为这次麒麟综合格斗馆的总领队,也一直关注着这个新加入的学员。他倒是也没奢望这样一个刚刚练习MMA的新人能在江浙沪杯这样的大赛上能够取得哪怕一场胜利,可是出于保障学员参赛安全的责任,他总得对得起人家交的训练课时费和参赛报名费啊,这要在擂台上万一有个好歹,麒麟馆名誉扫地不说,光是对日后招收学员的负面影响,就足以让他这个格斗业务总监下课了。

    但令许强生欣慰的是,通过一个月成长起来的王玉萱还真是一块好料,有扎实的武术功底做基础,加上曾经泰拳训练的站立技巧和去年学习柔道的地面技巧,如果碰上同样是学员出身的其他选手,哪怕是一些入坑两三年的老司机,胜负还真不一定呢。可是这首战的对手竟然是老冤家霹雳馆的女教练,虽然通过收集的信息显示,这也只是一个刚刚通过考核不久的格斗教练,但想必以陈戎那强烈的胜负欲,一定不会派出没有把握的选手。

    既然获胜的希望渺茫,那就只能尽可能保证输得好看一些。于是许强生针对王玉萱目前的实力和特点,给她制订了一套战术,如果用一个字来描述,那就是“拖”。没错,对方不是练举重出身以力量见长么?那王玉萱就依托自己良好的体能和灵活的身法,尽可能避其锋芒,加上她敏捷的防御反应和顽强的意志品质,不妨和对方打游击,虽然王玉萱的力量很难做到给对方造成重创,但消耗对方体能,避免自己被K.O.,尽可能拖满第一个回合,那时纵使在第二回合或第三回合认输也不丢人,怎么说我们这边也是个学员,而对方明明是个教练。

    以刘雄英的性格,听到许强生给王玉萱布置这个战术时很不以为然,但谁叫她不亲自去现场指导呢?所以她也就没有反驳的权利,只是在私下里向王玉萱表明自己对这套战术的嗤之以鼻。王玉萱表面上对刘雄英的非议不置可否,实际上非常认同自己这位“师祖”的想法,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本来格斗也好武术也罢,就是要靠拳脚和智慧一起发挥的。所以今天在比赛检录之后,王玉萱又在内心静静地梳理了一遍自己所有的优势以及如何更好贯彻这个“拖”字决。

    晚上19点半,王玉萱准时和许强生以及另外一名麒麟馆的教练一起从一扇大门进入赛场,从另外一侧大门进入的则是王淑婷和陈戎等一行三人。看到选手们入场,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可能因为这一场比赛属于黄金时段,再加上赛前网络上关于麒麟馆与霹雳馆恩怨的渲染,本场比赛的观战人数和昨天的揭幕战不相上下。谢墨晨、小雅和小雨如约坐在了观众席第四排的黄金观赛区域,而在他们身边还围坐着大概30人的助威团。这其中有七八个人都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着照片或者录制着视频,甚至以姜天雯为首的两三个人还开启了直播,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主播或博主,还有三四个人则是麒麟馆的会籍顾问或教练,当然也有他们馆其他几个参赛选手以及他们带来的亲友团。而剩下十来个人看上去则容貌青涩、目光稚嫩,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专业拉拉队,他们手中甚至还拿着“麒麟馆必胜”、“八角笼王花最棒”等粉丝牌。整个助威团在刚才选手入场前就已经在姜天雯的带动下开始为麒麟馆和王玉萱加油打气了,甚至还一起在赛前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下在观众席造起了人浪。而此时看到自己支持的选手入场后,更是不遗余力地叫喊着王玉萱的名字和她那霸气的网络昵称,引得全场大部分观众都开始站在王玉萱一边了。小雅也在气氛的烘托下表现得激动不已,小雨也随之面露振奋的神色,只有墨晨依然不动声色,除了自顾自地喊着王玉萱的名字给她鼓劲外,并没有参与其他热烈的表达方式,不过此刻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屏幕前的宝子们看到了吧,这就是平原决……不对,我今天已经激动得嘴瓢了!这就江浙沪杯的现场,今天晚上我们将迎来麒麟馆和霹雳馆这对宿敌的一场重头比赛!谢谢‘小天真’送出的50个爱心,谢谢‘飞扬的天猪’送出的墨镜……看过我今年一月平原决决赛的那场直播的亲们一定还记得,当时代表麒麟馆的‘格斗真英雄’刘雄英和霹雳馆的‘霹雳神童’朱暮彤,双方那次火星撞地球般的比赛,可真是惊心动魄。虽然朱暮彤最终反败为胜,挫败了我的同学刘雄英的平原决三连冠,但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比例……谢谢亲们的礼物,谢谢‘王多鱼’送出来的20个烤串,感谢‘张天王’送出的汽车,哇塞,爱死你了……而今天,同样的级别,两只队伍再次相遇,只不过年初的这对冤家都没有参加这次江浙沪杯,他们派出的……Wow,这是谁送出的游艇,我看看,啊!‘大同乐高’,又是你啊,太爱你了,感谢‘大同乐高’送出的游艇,看看宝子们,今天能不能完成三个火箭和五个游艇的任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刚才说哪了……对,这次你们看到从我右侧这边入场的就是麒麟馆代替刘雄英参赛的王玉萱,人称‘八角笼王花’,我相信直播间的很多宝宝们已经都是她的粉丝了吧?这可是个大美女,看这个头儿,比我这个‘梦姜女’可高多了,人家还是BJ理工大学大二的高材生,从小武术世家,获得过……什么?哈哈,‘王多鱼’说我是他的梦中情人,但不得不承认,这‘八角笼王花’身高超过一米七呢,确实比我高,哈哈,你还不送你梦中情人一个火箭或游艇……什么?怎么加美女微信,我们不提供微信,不过你们可以在抖音和小红书上关注‘八角笼王花’这个账号,带V标的就是她……谢谢‘王多鱼’送出的钻戒,哈哈,你要是送我个游艇或火箭我更开心……还有谢谢‘洛阳金喜美’送出的蛋糕……不是,我不是白羊座,我的生日是11月……那从我左侧这边入场的,我看看,哦,他们已经到了八角笼里的备赛区了,那边的就是‘笼王花’的对手了,来自霹雳馆的王……对对,你们都记得,哈哈,一看就是看了昨天晚上‘笼王花’的赛前宣言,对,王淑婷,‘输了就停’,哈哈,咱们的大学生就是反应快。不过你说的对,咱们还是要尊重对手,我?我们都是王玉萱的粉丝团,所以你们送我礼物也就是在支持‘八角笼王花’了,她可不能边比赛边直播,是不是?Wow,这么多,谢谢‘王多鱼’的蛋糕,我说了,我不是白羊座,对,11月是天蝎座,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八角笼王花’也是11月的……谢谢‘爆摔王’送出来的10个冰激凌,啊!这是谁啊,我看看,送了一个火箭,谢谢‘爱八角不爱大料’,你这个名字是现取的么?感谢大家多多支持‘八角’,送出更多的礼物。选手正在做最后的赛前准备,大家看到她们脱掉外套了吧?王玉萱现在身上穿的这套格斗背心和运动短裤,是这次江浙沪杯的主赞助商之一——‘格胜运动’推出的专业散打格斗服,上身紧身、透气、时尚,大家看看穿在咱们的‘八角笼王花’身上多么性感、靓丽,当然颜色和款式也是可以选择的,王玉萱看来还是相对保守,一身黑色。那对手穿的好像也是格胜的衣服,对,王淑婷那裤子上的LOGO也是格胜的,不过她这个好像不是最新款,但颜色很亮啊,嫩黄色,有点刺眼,哈哈。咱们就是如果有平时爱好散打、格斗、拳击这类的可以直接在我的小黄车上下单,今天直播间内下单统统满1000赠送100元优惠券,同一个商品下单第二件8折,第三件半价,所以大家也可以拼单……”

    王玉萱此时已经由赛事工作人员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手表或者任何金属挂件后,再让赛事医务人员最后和她确定了一下身体状态正常,戴好护齿和露指拳套,最后活动着身体,准备上场了。

    裁判看了看时间,把双方选手叫到场地中央,低头嘱咐了他们一些与规则相关的注意事项,然后示意他们互相用拳头触碰了一下对方,然后就让他们退开一定距离,紧接着‘嘀~’的一声鸣笛响起,观众台上继而传来一片呐喊声音,姜天雯则在现场嘈杂的声音下,开启了直播间的抽奖,而台上,无论王玉萱还是王淑婷都进入了格斗站姿,脚下也开始试探性地不断游走。

    王淑婷的表情非常严肃,他们霹雳馆这次显然又一次在现场气势上输给了麒麟馆,从入场开始,她就感受到全场观众的焦点都在王玉萱身上。加上她和对方昨天的赛前宣言今天已经在网络上被无数圈内人转发传播,很多批评她的人认为她挑衅王玉萱在前,尽管也有她的很多好友纷纷在微信上预祝她比赛胜利,但这也无形中让她倍感压力。虽然她身为一名教练,但参加这等规模的比赛还是头一次,即使之前也有过一些馆间交流赛,可是观众几乎都寥寥无几,像现在这样整个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的情况让她感到无法平静。

    “你的任务就是进攻,你一个力量型的选手对付一个大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在第一个回合就K.O.对手,打出咱们的气势,可别丢你师姐朱暮彤的脸!”陈戎咄咄逼人的语气回荡在王淑婷的脑海之中,她内心是很敬仰自己这位获得过两次全国职业格斗赛冠军的老师的,除了之前让朱暮彤代表霹雳馆出战平原决。

    王淑婷虽然在馆内切磋时和朱暮彤对战过两次都以失败告终,但她执着地认为对方都只是赢在小聪明上,况且馆内切磋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下狠手,决定让朱暮彤参赛归根结底还是照顾她作为霹雳馆大客户的身份而已。当然暮彤最后夺取金腰带这个事实让她心服口服,不过她这次能代替眼睛出问题的朱暮彤参加江浙沪杯,打心底来说,她认为自己也绝不会比朱暮彤表现差。

    可就单从王淑婷受场外因素影响这一个方面来看,朱暮彤就比她心态上成熟太多了。同样是碰到为对方助威的观众,同样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赛,同样是受到网络舆论的质疑,甚至是同样面对陈戎那激进的胜负欲,朱暮彤都可以泰然处之,回到自己比赛的初心,虽然会听从教练的指导,但也会坚持发挥自己的优势,平静地随机应变等待最佳的时机。

    相比之下,王玉萱此刻虽然在赛场顶棚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感到口干舌燥,心跳也随着观众们不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而明显加快,但她特意开启了平复心情的绝招,那就是把注意力专注到自己的呼吸之上,然后集中精神感觉自己不断移动的步伐,接着是感受自己举起来护在面前的双手,最后就是把目光锁定在对手身上,渐渐地,观众席上的呐喊声渐渐消失了,随之亲友团们的目光连同顶棚上的灯光都显得不那么夺目了,随后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平息,有的只是眼中对手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