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幕 办法
风有些郁闷。
因为蛙太王告诉他,他好像不能炼气。
其实也不是不能炼气,按照蛙太王所说,他可以做到牵引天地灵气、日精月华入体,煅炼成真气,真气在他体内游走经络百骸、五脏六腑后,又会通过他的九窍流溢出来,回归天地。
他就像一个没有盖子、畅通无阻的鼎炉,吸纳多少清气,煅炼成多少真气,最后就会吐出多少真气。
蛙太王好说歹说,风终于听明白了。
他不是不能炼气,而是无法储存真气。
无法储存真气,自然无法积少成多;就像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根本是靠不住的东西,炼气修真也就成了空中楼阁,缺乏根基,即使再努力,也是原地踏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光阴,难以寸进。
这完全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砸在风的脑门儿上。
他是见识过的,师兄金鸡独立的奇妙异象。
他还记得老师一口气把他吹得能有十万八千里远。
风真的很向往也能有这样高强的本领。
老师说过他是古族圣子,慧根独居鳌头,只要打好基础,未来的修行自然会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可惜眼看就要倒在起点,风真的不甘心。
他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渴望着奇迹出现。
风执拗地问蛙太王,“老师,真的没有办法阻止我体内的气流出么?”
蛙太王很凝重,他在十分认真的思考,他想到风原来的残魂是和白玉蒲团结合了,那蒲团上有九个孔窍,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才导致风无法聚气。
蒲团本来是先生的宝物,先生走后,蒲团留在木屋里,他也千余年没再见过。
要不是风可以进入木屋,他甚至已经忘了蒲团的存在。
蛙太王真的不太了解蒲团,也不知道这九个孔窍到底有什么玄机。
他苦思冥想,一时半会也毫无头绪,束手无策。
大公鸡昴日将军大概听明白了,原来师弟吃进多少灵气,就会吐出多少真气,这倒是个大问题。
他回想起在梧桐树下,吸收的那股至纯至净的真气,正是他突破关隘,修为更上层楼的关键助力。
又觉得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
为什么师父和师弟都愁眉苦脸?
他如果天天都能吸收那种至纯至净的真气,省去煅炼的时间,还完全不用担心它和体内真气冲突,易吸收见效快,他的修为必定会蹭蹭往上涨,那么他飞上枝头,媲美本家翘楚,也指日可待!
公鸡越踅摸越美滋滋。
蛙太王瞥眼瞅见公鸡的大红冠子抖个不停,问他,“你在乐什么?”
公鸡想都没想,直接说:“师弟吐出的真气正好可以助我们修行,真的!”
蛙太王“呱”地呵问:“你说什么!”
公鸡还要再答一遍,蛙太王直接打断他,命袁山松,“拿下!”
他苦等千余年,终于等到圣子降临,决不允许圣子遭受威胁算计,这是他不可逾越的底线。
即便公鸡是同族、是他的弟子,也不能打圣子的注意!必须要及时掐灭这个苗头,必须要狠狠教训他!
袁山松没有犹豫,一把揪住鸡脖子,公鸡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拉开!”蛙太王说。
荣山柳和飞山槐没有动。
弥山栦和禺山桐分别抓住公鸡一只翅膀和一只爪子,朝两边拉开。
公鸡这时才意识到不妙,连忙求饶,“师父!我错了!饶命!”
蛙太王问:“你怎么错了?”
公鸡说:“我不该叫圣子师弟!”
“呵呵,”蛙太王说,“打,狠狠地打!”
荣山柳和飞山槐面面相觑。
蛙太王先看荣山柳,再看飞山槐,命飞山槐,“你来打。”
“是。”前辈有令,飞山槐不敢不从,走到公鸡正面,攒起砂锅大的拳头,用了一成力,本着打得贼痛却不伤根本的原则,找准公鸡身上的位置,怒喝着有节奏的开捶。
公鸡也算古族强者,体魄自然不凡,却扛不住飞山槐一成力的拳头,痛得咕咕惨叫,连连讨饶,“师父饶命啊!猴子轻点打!”
其实飞山槐也没太用力,主要公鸡心理压力大,眼见飞山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觉得她的拳头远远超过十成力,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捶散架,痛入骨髓。
飞山槐听公鸡叫她猴子,也不管二姐的眼神暗示,悄悄用起二成力,她得趁机教训这个臭公鸡,无论遇到多么危机的关头,都不能口无遮拦。
风觉得没必要打公鸡,他听了公鸡的话,稍加思索,认为师兄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这件事说的却没错。
在找到可以解决他身体毛病的有效办法之前,他确实可以帮助大家炼气,正好不浪费真气,反正他守不住。
风替公鸡求情,仔细说了自己的想法。
蛙太王看着风,心有所感不可名状,“你……”
“罢了,”他想到古族凋零殆尽,期冀短期内快速振兴实力,谈何容易,于是叫袁山松四猴,“放了他吧。”
飞山槐意犹未尽收了手。
公鸡落在地上,扑棱翅膀拍了拍胸脯,才后知后觉,好像不怎么痛。
他先看向风,目光恳切满是感激,似乎在说,好小子,师兄记住你的恩情了!
他又对蛙太王说:“师父,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蛙太王打量着公鸡,心忖必须得制定一个严谨的培养计划,好好打磨这个弟子,毕竟是他千余年来首个正式收在门下的弟子,不能轻易被他堕了师名。
公鸡眨着两个大眼目,给出了他深思熟虑良久的建议,“我看师弟无法聚气,是他七窍的问题,他的七窍一直在漏气,直接堵上就行了。”
蛙太王沉默不应,圣子七窍的问题,公鸡能看出来,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可问题是怎么堵,又堵得住么?
公鸡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堵住,他却不能这么草率。
没想到公鸡认准了死理,眼见师父不搭理,又说:“堵不堵得住,试试就知道。”
风觉得师兄说的挺对,也附和,“老师,让我试试看吧。”
蛙太王晓得他病急乱投医,不过他既然自愿试试,那就试试罢。
他问公鸡,“你打算怎么堵?”
公鸡立即来了精神,神秘兮兮地说:“跟我来。”
蛙太王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有阻止,且让他自由发挥。
他亲自把关,也不怕出什么岔子。
公鸡兴致勃勃在前边带路,领着一蛙一人五猴,一路往东。
风的心怦怦直跳,十分激动,他很期待师兄说的办法,又强自镇定,不想被大家看出他的小心思。
他默默落在了队伍最后边。
前面出现一棵枝杈长满刺的大树,是那棵枣树。
公鸡从容走到枣树下,拍拍树干,“就是它了。”
蛙太王便晓得了,原来他这个好徒弟说的“直接堵上就行了”,不是别样的堵,就是很坦白的做法,用东西堵塞七窍,只要不让它们再漏气,大约就行了。
他没有阻止公鸡瞎折腾,因为他也实在没有合适的办法。
他打算先看看,能不能真的堵住。
公鸡凑到风身边,问他:“你是不是不需要鼻子吸气?”
风不能确定,于是捏住鼻子,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他点点头,确实不用鼻子呼吸。
公鸡提醒,“嘴得闭上。”
风才反应过来,照做,闭嘴、捏住鼻子,又等了半晌,并不觉得气闷,口鼻完全似个摆设。
“好。”公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透露他的妙法,“师弟你看,你可以炼气,只是不能聚气,不过只要把这气堵在体内,是不是就相当于聚气了?”
风懵懂地点点头,“嗯……”
公鸡又说:“要说这堵气,也简单,只要堵住七窍,不让气泄露就行。
“其实也不用全堵,我觉得只用堵住鼻、耳四窍足矣,留一张嘴,方便你炼气时吞吐灵气,两个眼目肯定也不能堵,得留着看人看路。
“这样,你只须平时多炼气少开口,炼的气肯定要比泄的气多得多,体内的气就会积少成多,天道酬勤,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风大约遥望见了美好的未来,心潮澎湃,重重点头,“嗯!”
五猴面面相觑,这听着怎么都像是在扯淡,前辈为什么不拦着?
蛙太王见风和公鸡齐看过来,微微点头,予以赞成的目光。
他实在无计可施,自然不会阻拦,只能鼓励后辈们勇于尝试砥砺前行,绝对不能失去希望的种子。
圣子既然相信这个办法,他也选择相信。
公鸡拍着枣木树干,对风说:“这枣儿正好合适塞住四窍。”
风欣然赞同。
公鸡飞上树,扑打枝杈,枣子簌簌落下,他趁机吞了几个。
风一连接了几个枣,没有心思吃,只挑了四个大小合适的,尝试着塞进两个鼻孔和两个耳道。
塞进耳道里的枣子大小正好,鼻孔里的枣子却有点胀。
他擤掉两个大枣,换了两个小枣。
确实有几分不适,不过为了炼气大计,忍忍就过去了。
五猴看那满地的枣,不禁口舌生津食指大动,觉得丢那不管真的浪费,于是齐齐看向蛙太王。
蛙太王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没拦着。
五猴立即跑到枣树下勤快地捡枣吃,甚至快乐地猴叫。
公鸡打下多少枣,他们就吃多少,反正前辈和圣子都不吃。
这边的动静引起泉水对岸梧桐木上凤皇的注意。
祂只瞧了一眼,便失去兴趣,继续闭目养神。
蛙太王见状,也就没去叨扰凤皇。
风兴致勃勃地跑到蛙太王跟前说:“老师,我想现在就试试!”
蛙太王认为可行,招呼公鸡下了枣树,又要叫来五猴。
风见五猴吃得开心,就说:“老师,等猴哥他们吃完吧。”
蛙太王完全变了一只蛙,允诺,“可以。”
公鸡才跑到师父跟前,见师父竟变得这么好,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又跑回枣树下,帮助五猴一块吃枣,吃得急了,一时间鸡飞猴跳。
一鸡五猴吃完了树下枣,一粒都不剩,这才心满意足回到蛙太王和圣子身边。
蛙太王说:“圣子现在尝试炼气,看看这个堵的办法是否可行,我等可以为圣子护法。”
一鸡五猴齐声应是。
蛙太王告诉风,“那枣木下不错,可以炼气。”
风也觉得很合适,依言走到枣树下,盘腿坐下,觉得不太舒服,索性又躺下身子,果然还是躺着舒服。
蛙太王一行环绕枣树,用心护住风,静等他睡觉炼气。
风闭着眼睛,微微张嘴,摊开双手掌心向上,专心致志感受着天地灵气。
他有过两次经验,虽然一次半途而废,另一次又睡着了,不过好歹是积累了经验。
这次炼气要比上两次更顺畅一些。
风在将眠未眠时,天地灵气渐渐入他口中,一息、二息,直到第八十息,灵气绵绵不绝。
第八十一息,发生变化,风的唇间缓缓漫溢出淡淡五彩气,尽管如此,却远远不及吸纳的灵气多。
风的鼻、耳四窍也偶尔冒出几丝五彩气,微不足道。
公鸡见此,喜出望外,大红冠子斗志昂扬,“成了!”
蛙太王毕竟是老前辈,虽怡然自乐却不形于色,十分老成持重。
“啵——”
风突然睁开眼睛,两只耳朵同时迸射出一束浓郁绵绸的五彩气,裹挟着枣子喷出丈远,瞬息烟消云散,只剩枣子独自落地。
梧桐木上,凤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风。
风坐起身,有些愁眉不展,鼻窍里枣子行,耳朵里的枣子却不行,该怎么办?
大家伙儿聚到风身边,公鸡觉得可能枣子选小了,可以再试试换两个大点的。
蛙太王默认再尝试一番,毕竟这个办法也成了一半。
风重拾信心,斗劲满满。
公鸡上树打枣,五猴趁机又朵颐了一顿大餐。
风全神贯注精益求精,挑选了两个非常满意的枣子,塞进耳道。
他又开始第二次尝试,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
一息、四十九息、八十一息……
“啵——”
风沮丧地睁开眼睛,“嗯?”
“啊!”他蓦然一惊,看清眼前多出来的一物,竟是个鸟头!而且不是师兄的鸡头!
这一刹那,风与凤皇,四目相对,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甚至不及一寸。
凤皇贪婪地吞食着风唇间漫溢出的清淡的五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