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实验
早上，费迅难得睡到了自然醒。许久没有顾及手头的工作了，他睁开了双眼，这里不是他熟悉的那间宿舍，这里是第二动力。几天前他就开始被安置到了这里，虽然似乎像是一个“被实验体”那样的待遇，但事实上第二动力的人倒是待他不错。
费迅打开终端，里面照例是鸿以赤管事分配到远东黎明工作群的一些任务，不过他不在的这些时间，这件任务都是由其他人完成的。现在，远东黎明只有秦天、陈无、恒冬三人是在任的，鸣雨分部长在处理完了九众青的一些事情之后，照样还是回到指挥局去工作。三个人完成以前五个人的工作，应该会很累吧？但费迅自己执行任务的时间可不久，现在的远东黎明，不过就是少了个九众青罢了。
费迅打开窗，让凉风一股脑涌进临时宿舍，天气越来越冷了，再不久，就得入冬了吧？新鲜的空气吹起了费还有些松散的头发。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两声敲门声响起，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白大褂。她的身份永远都是最好认的：绮野兰研究员。她在身着白大褂的同时还可惯戴着黑色口罩，像一个有副业的人。费迅住在第二动力这几天，绮野兰每天都会来这里给他送一日三餐，这是寄北的要求，在费迅没有问题之前，不能让他多走动。有时费迅希望出去多走走，散个步，也都被绮野兰拦住了。绮野兰是寄北的得力助手，身手灵活，正好弥补了寄北坐轮椅腿脚不便的问题。寄北不放他走，她就会履行好看守的职责。
绮野兰把装着早餐的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把口罩又向上提了一提。她一反常态地盯着费迅看了一会儿。
费迅也回以好奇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绮野兰开口了。
“寄北部长说，今天你就可以离开了。吃完这顿早饭，就收拾收拾东西吧。”
费迅瞄了一眼终端。今天才是住在第二动力的第三天，怎么就要离开了？费迅甚至想，自己身上的东西，应当能被研究很久才对。
他转念一想，寄北与鸣雨都对自己说过要替自己保守秘密，那看来这身上的“赤素”暂时是可以被隐匿起来的。也就是说，现在以正常人的身份去生存，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他打开了今日的早餐，依旧很简单，两个包子，一个蛋，一碗粥。要是在水居的大食堂内吃早饭，这么点都不够费迅塞牙缝的。
于是他便缓缓地下咽，望着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发一会儿呆，咬一口包子，听几声鸟鸣，喝一口粥。也许久没有如此悠哉地吃过早饭了。
第二动力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更单一一些，虽说经费是最多的，可是用来改善每一位部员生活的资金却少的可怜。费迅住了这几天，还是想回到自己远东黎明的那个小窝。果然，搞研究的人都喜欢把钱投到项目里去，自己过的怎么样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而相比来说，远东黎明的宿舍则住得舒适的多，这也许是鸣雨的意思，本来远东黎明人就少，条件再差一点，人都留不住了。不过，这也让本就贫穷的远东黎明更加难以规划资金，比如陈无就得自掏腰包更新自己的装备。
走吧，离开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地方。
走之前，费迅先去了一趟寄北的办公室。打开门之后，这次换成寄北坐在高而窄的窗户边上晒那不存在的太阳了，手里端着茶杯，轻轻摇晃。绮野兰、小真和行世园都不在办公室里，大约在忙。
寄北看到了费迅之后，把轮椅略微转过来了一些，眼睛看着窗外。
“回去了？”他说。
“啊，是啊。”
“不考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这里就是个聪明人待的地方，我能在这里干什么呀。像你一样喝喝茶？”
“哦，这是白开水。”寄北苦笑一声，“时常有人说我喝白开水喝出了品茶的样子，这日子就是这么无趣，平淡到连喝白开水都能成为一种艺术了。”
“是吗？”费迅嘻嘻地笑，“我倒觉得，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偶尔也得找点乐子，让自己没那么无聊嘛！”
“要是我也像你这样，知道了自己身体里有危险的东西还能这样笑的出来，那我也不会在这里对着窗台喝白开水了。”寄北又抿了一口白开水。
“哦，对了，薇薇子在哪里？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寄北把茶杯放在了碟子上面，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薇薇子……虽然我也觉得很可惜，但她现在已经被万象送去汐城研究院去了。”
“汐城研究院？那不是个做实验的地方吗？”
“是啊。”寄北咳嗽了一声，“要怎么说你都得感谢你的分部长鸣雨，她因为还选择相信你这一次，才把你交到我们第二动力来的。可惜啊，万象他虽然也希望把薇薇子留住，但他最后还是一狠心，大公无私了。”
汐城研究院，乃是汐城目前掌握的最前沿技术的地方，那里聚集着世界各地的顶尖人才，对于目前最受关注的“赤素”，汐城研究院很早就开始了相关研究。
寄北说：“就算是我们第二动力的技术人才，也时不时要去向汐城研究院取取经，因为他们现在才是对赤素了解最多的部门，对于薇薇子的情况，他们应该也有办法处理吧——但我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她的情况很严重？”
“我在研究院有很多认识的人，他们和我说，薇薇子是被注射赤素的，他们也很难保证她能恢复成原来那个样子，也很难保证她能回来，更别说被大家说接受了。”
“也就是说，大家现在都知道薇薇子现在被打赤素了？”
“是啊，要不我怎么说万象他大公无私？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对水居上级报告，这样，水居才能对薇薇子采取措施，防止她最后出什么问题。你知道的，水居一直在和赤龙作战，要是我们内部出现了赤龙的成分，这将会导致非常恶劣的影响。”
“不是，那她岂不是就是一个实验品了？”费迅一拍桌子。
“确实是这样。”
“这不就是不把她当人看？”
“我不知道汐城研究院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如果她变得危险，大家都不会反对这么做的。毕竟嘛，大家都害怕危险的东西。”
费迅瞪了寄北一小会儿，惊惧，不安。寄北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陈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这让费迅产生了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有些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费迅，正好我打算需要去研究院一趟，你如果今天没任务的话，不如陪同我一起？帮我推着轮椅。这轮椅一般总是绮野兰在推，要是你感兴趣，那就你推。顺便，你也能看看薇薇子的情况。”
寄北说完就开着轮椅到座位前面收拾东西了，费迅一个人站在窗户边上，神情有点恍惚。
他还是推着寄北的轮椅去了汐城研究院。
研究院比水居面积还大，不过水居依山傍水而建，研究院依傍的是成片的高楼罢了。费迅走在宽阔的道路上，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蚂蚁。宏伟的建筑带来的是磅礴的气势，不好描述，那大概就是知识的力量。
寄北问：“第一次来？”
“嗯。”
“去那边那栋楼吧，那边大概就是薇薇子呆的地方了。”
好高的大楼，高处雾蒙蒙的，看不到顶。
进了大楼，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行大字标语“为汐城的明天而奋斗”。空调打的很暖和，研究员们来来往往，白色的大褂套在厚实的外衣上面，一副慵懒而匆忙的样子。有的时候他们会向寄北打招呼，寄北招招手回应。
“这里的人和你都很熟悉呀？”
“当然是熟悉的。在来水居做第二动力分部长之前，我就是在汐城研究院工作的。只不过后来水居需要一些技术人员，我就被调到水居来工作了。”
跟随电梯来到十二层。这里和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房间，这里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研究中心。各个小区域之间由一块一块玻璃隔开，分成了独立的研究区域。在整个区域的上方还有一层，透明的地板建在整个区域的上方，从上面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每一个小区域的情况。白亮的灯光照亮着每一张工作台，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桌子上面乱七八糟摆放着工具和屏幕，桌子旁边放着高架子，上面是瓶瓶罐罐。
费迅推着寄北，他们是外人，没有资格进入这里面研究。整个十二层的研究中心外面有一个空荡荡的长房间，只有三张并排的凳子摆在那里。在这里，能透过玻璃大致看到里面的研究情况。
凳子上坐着一个满身肌肉，头发花白却爆炸张扬的人，他还穿着他在水居的那一身适宜作战的服装，背上背着武器大剑。
这是赫兰分部长：万象。
寄北把头扭过去看，万象两手撑在腿上，头闷在手臂里面，似乎睡着了。
寄北朝费迅示意了一个眼神，费迅把轮椅转了个方向，让寄北背对着万象。好一会儿，寄北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倒是很少看见万象为他的部员这么操心过。也真是奇怪的事情。”
“万象他不关心部员吗？”
“身为分部长理应花更多的时间在指挥局，这是指挥局上级规定的。你们鸣雨老大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大概也就回指挥局工作去了，不是吗？我虽然也算是第二动力的分部长，但技术的事情，我没法被轻易代替，所以还是在第二动力工作。”
寄北指了指里边的几张病床。
“喏，里面那一排病床，最里面就是薇薇子，连着好多管子和线的那个。”
薇薇子躺在最里面的灰色的硬板床上，处于一种麻醉的状态。熟悉的短卷发十分显眼，上半身一丝不挂，皮肤接着线缆，线缆接到旁边的电脑上，大屏幕罗列着所有的数据。一群戴着防护眼镜的白大褂围在旁边，研究着密密麻麻的信息。
费迅直直地盯着薇薇子的酮体，眼神竟空洞无比。不久之后，他转过身去，蹲在了地上。
寄北转过头，望着费迅。
“没见过这些？”
“我看不下去。”费迅说。
“害羞吗？”
“可能吧，但不全是，也许是因为我们曾经还一起去逛过街。”
“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对于未知的实验就是这样的。”寄北笑了。
“我不喜欢这样，案板上的鱼罢了。明明前几天还是个活泼的小女孩，现在连着这么多线，简直就像是提线木偶。”
说话之间，有一名带着方框眼镜的白大褂从房间里面推开门走了出来，仔细看，能看到他很重的黑眼圈。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轮椅上的寄北，于是勉强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巧，寄北。好久不见你回到研究院。咦？”白大褂看着蹲在地上的费迅，“今天不是绮野兰带你过来的吗？这位看着可面生。”
“这小伙子刚来水居，正好在我这儿有些事做，这次就有劳他带我一起来了。”
“哦，好。哦？你这次又要来办什么事情吗？”
“来看看薇薇子。水居出的事情，我这个技术人员可脱不了干系。”
“难道是水居要找你麻烦了？老是听你说水居那个谁谁谁又怎么怎么了，我都不敢想象你在水居又……”
“别想那么多，杜青。”寄北摆摆手，“也不是谁来找我麻烦，只是最近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内心有点不安吧，于是就想来看看你们研究院是怎么应对赤素的。对了，你是负责薇薇子的？”
“不是负责，参与罢了。还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嘿嘿嘿……”
“那，怎么说？”
“呃……”杜青迟疑了一下，“我不好说。”
“你就说薇薇子能不能出的来吧？”
“我猜测应该是可以的。薇薇子目前血液中赤素的含量还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不过我们联系了汐城医院，希望从血库中取出一点血液给她换血，造血是否能产生新的赤素，这要到后面才能知道。就算没法降低细胞中的赤素含量，如果能保证血液浓度不在增长，应该还是能恢复正常生活的。”
“有没有异常症状？”
“暂时没有，我们打了麻药。诶，我跟你讲，组长说了，这次的实验要是成功了，我们肯定能拿一笔奖金的，所以啊，咱们几个组员都有劲的哩！没日没夜地收集整理数据……”
“实验？关于什么的？”
“啊，上面说了这个不好透露。我就不说了哈。”杜青突然变得笑嘻嘻的，脸上的疲惫都好像瞬间消失了一样。
寄北翻了个白眼，选择沉默。他想起了什么，给杜青示意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费迅这一切都听了进去。
他只觉得汐城研究院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不管是实验，还是人。他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汐城研究院太大了，他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威压，那是权威的力量。
身边的气温好像在升高一般，费迅觉得自己好热，热的离谱，身体内好像有一股热流涌动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一样。他想起，这是异常，寄北和他说过，这是赤素的反应，在自己身体躁动不安的时候，赤素会尤其的活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变得急躁，在严重一点，也许岩石状的皮肤就会开裂，那时候，可就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心中好像有个自我在辱骂自己的渺小。但，为了长期的利益着想，也许现在确实应该隐忍一些。
但没想到，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大吼一声，从座椅上直立起来，一步跨出去，一只手抓住了杜青的脖子！
“给老子嘴巴他妈放干净点，不然明天，老子把你也摁在那张钢板床上！钱钱钱，你们这群王八蛋脑子里只有钱！”
杜青被万象大手捏的满脸涨红，嘴里乱叫着，嗓子憋得嘶哑。两手抓住万象的强壮的手臂，两只杆子一样的细手臂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干……什么……保安……人……呢……”
保安离这里远着呢。倒是里面其他的白大褂，看到外面动了手，急急忙忙赶了出来。领头的白大褂不耐烦地说：“这里不是给你们闹事的地方，再不离开，我们就要喊人了！”
万象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但也无奈，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面找事情，总是会占下风的。他一把推开杜青，鼻子喷了口气，气冲冲地走了。
杜青摸着红肿的脖子大咳嗽，一边还嘟囔：“怎么水居会有这样的疯子……”说完，和寄北费迅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继续收集数据了。
现场只留下了费迅和寄北。
寄北说：“走，看看万象去。”
“他不是走了吗？”费迅问。
“万象不会放心薇薇子一个人留着这里的。他只是出去赌气罢了。”
费迅打开终端，里面照例是鸿以赤管事分配到远东黎明工作群的一些任务，不过他不在的这些时间，这件任务都是由其他人完成的。现在，远东黎明只有秦天、陈无、恒冬三人是在任的，鸣雨分部长在处理完了九众青的一些事情之后，照样还是回到指挥局去工作。三个人完成以前五个人的工作，应该会很累吧？但费迅自己执行任务的时间可不久，现在的远东黎明，不过就是少了个九众青罢了。
费迅打开窗，让凉风一股脑涌进临时宿舍，天气越来越冷了，再不久，就得入冬了吧？新鲜的空气吹起了费还有些松散的头发。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两声敲门声响起，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白大褂。她的身份永远都是最好认的：绮野兰研究员。她在身着白大褂的同时还可惯戴着黑色口罩，像一个有副业的人。费迅住在第二动力这几天，绮野兰每天都会来这里给他送一日三餐，这是寄北的要求，在费迅没有问题之前，不能让他多走动。有时费迅希望出去多走走，散个步，也都被绮野兰拦住了。绮野兰是寄北的得力助手，身手灵活，正好弥补了寄北坐轮椅腿脚不便的问题。寄北不放他走，她就会履行好看守的职责。
绮野兰把装着早餐的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把口罩又向上提了一提。她一反常态地盯着费迅看了一会儿。
费迅也回以好奇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绮野兰开口了。
“寄北部长说，今天你就可以离开了。吃完这顿早饭，就收拾收拾东西吧。”
费迅瞄了一眼终端。今天才是住在第二动力的第三天，怎么就要离开了？费迅甚至想，自己身上的东西，应当能被研究很久才对。
他转念一想，寄北与鸣雨都对自己说过要替自己保守秘密，那看来这身上的“赤素”暂时是可以被隐匿起来的。也就是说，现在以正常人的身份去生存，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他打开了今日的早餐，依旧很简单，两个包子，一个蛋，一碗粥。要是在水居的大食堂内吃早饭，这么点都不够费迅塞牙缝的。
于是他便缓缓地下咽，望着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发一会儿呆，咬一口包子，听几声鸟鸣，喝一口粥。也许久没有如此悠哉地吃过早饭了。
第二动力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更单一一些，虽说经费是最多的，可是用来改善每一位部员生活的资金却少的可怜。费迅住了这几天，还是想回到自己远东黎明的那个小窝。果然，搞研究的人都喜欢把钱投到项目里去，自己过的怎么样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而相比来说，远东黎明的宿舍则住得舒适的多，这也许是鸣雨的意思，本来远东黎明人就少，条件再差一点，人都留不住了。不过，这也让本就贫穷的远东黎明更加难以规划资金，比如陈无就得自掏腰包更新自己的装备。
走吧，离开这个让人不愉快的地方。
走之前，费迅先去了一趟寄北的办公室。打开门之后，这次换成寄北坐在高而窄的窗户边上晒那不存在的太阳了，手里端着茶杯，轻轻摇晃。绮野兰、小真和行世园都不在办公室里，大约在忙。
寄北看到了费迅之后，把轮椅略微转过来了一些，眼睛看着窗外。
“回去了？”他说。
“啊，是啊。”
“不考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这里就是个聪明人待的地方，我能在这里干什么呀。像你一样喝喝茶？”
“哦，这是白开水。”寄北苦笑一声，“时常有人说我喝白开水喝出了品茶的样子，这日子就是这么无趣，平淡到连喝白开水都能成为一种艺术了。”
“是吗？”费迅嘻嘻地笑，“我倒觉得，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偶尔也得找点乐子，让自己没那么无聊嘛！”
“要是我也像你这样，知道了自己身体里有危险的东西还能这样笑的出来，那我也不会在这里对着窗台喝白开水了。”寄北又抿了一口白开水。
“哦，对了，薇薇子在哪里？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寄北把茶杯放在了碟子上面，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薇薇子……虽然我也觉得很可惜，但她现在已经被万象送去汐城研究院去了。”
“汐城研究院？那不是个做实验的地方吗？”
“是啊。”寄北咳嗽了一声，“要怎么说你都得感谢你的分部长鸣雨，她因为还选择相信你这一次，才把你交到我们第二动力来的。可惜啊，万象他虽然也希望把薇薇子留住，但他最后还是一狠心，大公无私了。”
汐城研究院，乃是汐城目前掌握的最前沿技术的地方，那里聚集着世界各地的顶尖人才，对于目前最受关注的“赤素”，汐城研究院很早就开始了相关研究。
寄北说：“就算是我们第二动力的技术人才，也时不时要去向汐城研究院取取经，因为他们现在才是对赤素了解最多的部门，对于薇薇子的情况，他们应该也有办法处理吧——但我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她的情况很严重？”
“我在研究院有很多认识的人，他们和我说，薇薇子是被注射赤素的，他们也很难保证她能恢复成原来那个样子，也很难保证她能回来，更别说被大家说接受了。”
“也就是说，大家现在都知道薇薇子现在被打赤素了？”
“是啊，要不我怎么说万象他大公无私？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对水居上级报告，这样，水居才能对薇薇子采取措施，防止她最后出什么问题。你知道的，水居一直在和赤龙作战，要是我们内部出现了赤龙的成分，这将会导致非常恶劣的影响。”
“不是，那她岂不是就是一个实验品了？”费迅一拍桌子。
“确实是这样。”
“这不就是不把她当人看？”
“我不知道汐城研究院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如果她变得危险，大家都不会反对这么做的。毕竟嘛，大家都害怕危险的东西。”
费迅瞪了寄北一小会儿，惊惧，不安。寄北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陈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这让费迅产生了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有些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费迅，正好我打算需要去研究院一趟，你如果今天没任务的话，不如陪同我一起？帮我推着轮椅。这轮椅一般总是绮野兰在推，要是你感兴趣，那就你推。顺便，你也能看看薇薇子的情况。”
寄北说完就开着轮椅到座位前面收拾东西了，费迅一个人站在窗户边上，神情有点恍惚。
他还是推着寄北的轮椅去了汐城研究院。
研究院比水居面积还大，不过水居依山傍水而建，研究院依傍的是成片的高楼罢了。费迅走在宽阔的道路上，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蚂蚁。宏伟的建筑带来的是磅礴的气势，不好描述，那大概就是知识的力量。
寄北问：“第一次来？”
“嗯。”
“去那边那栋楼吧，那边大概就是薇薇子呆的地方了。”
好高的大楼，高处雾蒙蒙的，看不到顶。
进了大楼，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行大字标语“为汐城的明天而奋斗”。空调打的很暖和，研究员们来来往往，白色的大褂套在厚实的外衣上面，一副慵懒而匆忙的样子。有的时候他们会向寄北打招呼，寄北招招手回应。
“这里的人和你都很熟悉呀？”
“当然是熟悉的。在来水居做第二动力分部长之前，我就是在汐城研究院工作的。只不过后来水居需要一些技术人员，我就被调到水居来工作了。”
跟随电梯来到十二层。这里和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别的地方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房间，这里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研究中心。各个小区域之间由一块一块玻璃隔开，分成了独立的研究区域。在整个区域的上方还有一层，透明的地板建在整个区域的上方，从上面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每一个小区域的情况。白亮的灯光照亮着每一张工作台，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桌子上面乱七八糟摆放着工具和屏幕，桌子旁边放着高架子，上面是瓶瓶罐罐。
费迅推着寄北，他们是外人，没有资格进入这里面研究。整个十二层的研究中心外面有一个空荡荡的长房间，只有三张并排的凳子摆在那里。在这里，能透过玻璃大致看到里面的研究情况。
凳子上坐着一个满身肌肉，头发花白却爆炸张扬的人，他还穿着他在水居的那一身适宜作战的服装，背上背着武器大剑。
这是赫兰分部长：万象。
寄北把头扭过去看，万象两手撑在腿上，头闷在手臂里面，似乎睡着了。
寄北朝费迅示意了一个眼神，费迅把轮椅转了个方向，让寄北背对着万象。好一会儿，寄北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倒是很少看见万象为他的部员这么操心过。也真是奇怪的事情。”
“万象他不关心部员吗？”
“身为分部长理应花更多的时间在指挥局，这是指挥局上级规定的。你们鸣雨老大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大概也就回指挥局工作去了，不是吗？我虽然也算是第二动力的分部长，但技术的事情，我没法被轻易代替，所以还是在第二动力工作。”
寄北指了指里边的几张病床。
“喏，里面那一排病床，最里面就是薇薇子，连着好多管子和线的那个。”
薇薇子躺在最里面的灰色的硬板床上，处于一种麻醉的状态。熟悉的短卷发十分显眼，上半身一丝不挂，皮肤接着线缆，线缆接到旁边的电脑上，大屏幕罗列着所有的数据。一群戴着防护眼镜的白大褂围在旁边，研究着密密麻麻的信息。
费迅直直地盯着薇薇子的酮体，眼神竟空洞无比。不久之后，他转过身去，蹲在了地上。
寄北转过头，望着费迅。
“没见过这些？”
“我看不下去。”费迅说。
“害羞吗？”
“可能吧，但不全是，也许是因为我们曾经还一起去逛过街。”
“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对于未知的实验就是这样的。”寄北笑了。
“我不喜欢这样，案板上的鱼罢了。明明前几天还是个活泼的小女孩，现在连着这么多线，简直就像是提线木偶。”
说话之间，有一名带着方框眼镜的白大褂从房间里面推开门走了出来，仔细看，能看到他很重的黑眼圈。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轮椅上的寄北，于是勉强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巧，寄北。好久不见你回到研究院。咦？”白大褂看着蹲在地上的费迅，“今天不是绮野兰带你过来的吗？这位看着可面生。”
“这小伙子刚来水居，正好在我这儿有些事做，这次就有劳他带我一起来了。”
“哦，好。哦？你这次又要来办什么事情吗？”
“来看看薇薇子。水居出的事情，我这个技术人员可脱不了干系。”
“难道是水居要找你麻烦了？老是听你说水居那个谁谁谁又怎么怎么了，我都不敢想象你在水居又……”
“别想那么多，杜青。”寄北摆摆手，“也不是谁来找我麻烦，只是最近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内心有点不安吧，于是就想来看看你们研究院是怎么应对赤素的。对了，你是负责薇薇子的？”
“不是负责，参与罢了。还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嘿嘿嘿……”
“那，怎么说？”
“呃……”杜青迟疑了一下，“我不好说。”
“你就说薇薇子能不能出的来吧？”
“我猜测应该是可以的。薇薇子目前血液中赤素的含量还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不过我们联系了汐城医院，希望从血库中取出一点血液给她换血，造血是否能产生新的赤素，这要到后面才能知道。就算没法降低细胞中的赤素含量，如果能保证血液浓度不在增长，应该还是能恢复正常生活的。”
“有没有异常症状？”
“暂时没有，我们打了麻药。诶，我跟你讲，组长说了，这次的实验要是成功了，我们肯定能拿一笔奖金的，所以啊，咱们几个组员都有劲的哩！没日没夜地收集整理数据……”
“实验？关于什么的？”
“啊，上面说了这个不好透露。我就不说了哈。”杜青突然变得笑嘻嘻的，脸上的疲惫都好像瞬间消失了一样。
寄北翻了个白眼，选择沉默。他想起了什么，给杜青示意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费迅这一切都听了进去。
他只觉得汐城研究院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不管是实验，还是人。他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汐城研究院太大了，他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威压，那是权威的力量。
身边的气温好像在升高一般，费迅觉得自己好热，热的离谱，身体内好像有一股热流涌动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一样。他想起，这是异常，寄北和他说过，这是赤素的反应，在自己身体躁动不安的时候，赤素会尤其的活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变得急躁，在严重一点，也许岩石状的皮肤就会开裂，那时候，可就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心中好像有个自我在辱骂自己的渺小。但，为了长期的利益着想，也许现在确实应该隐忍一些。
但没想到，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大吼一声，从座椅上直立起来，一步跨出去，一只手抓住了杜青的脖子！
“给老子嘴巴他妈放干净点，不然明天，老子把你也摁在那张钢板床上！钱钱钱，你们这群王八蛋脑子里只有钱！”
杜青被万象大手捏的满脸涨红，嘴里乱叫着，嗓子憋得嘶哑。两手抓住万象的强壮的手臂，两只杆子一样的细手臂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干……什么……保安……人……呢……”
保安离这里远着呢。倒是里面其他的白大褂，看到外面动了手，急急忙忙赶了出来。领头的白大褂不耐烦地说：“这里不是给你们闹事的地方，再不离开，我们就要喊人了！”
万象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但也无奈，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面找事情，总是会占下风的。他一把推开杜青，鼻子喷了口气，气冲冲地走了。
杜青摸着红肿的脖子大咳嗽，一边还嘟囔：“怎么水居会有这样的疯子……”说完，和寄北费迅打了个招呼，就回去继续收集数据了。
现场只留下了费迅和寄北。
寄北说：“走，看看万象去。”
“他不是走了吗？”费迅问。
“万象不会放心薇薇子一个人留着这里的。他只是出去赌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