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是希望？
从汐城医院回来之后，鸣雨向所有人都解释了九众青和九众黛两个人的故事。那天晚上，鸣雨突然用终端向费迅问了个问题。
“费迅，从我击中了九众青，然后九众黛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们做的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其实费迅最大的疑问在于，为什么鸣雨会专门向自己来询问这件事情，而不是向工作时间更久的恒冬，又或者是同为女生的秦天。费迅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回：“只是执行指挥局的工作，维护汐城医院的治安罢了。”
将近十分钟后，鸣雨回了三个字：“知道了。”仿佛这三个字如同铅石一样沉重，需要整整十分钟的时间来思考。
提交调查报告之后，远东黎明最终还是用自己的调查向整个水居解释了九众青的叛离:
这一切的起源都在于两年前的那场事故。第二动力当时的项目负责人舍求兰，带领着一众部员前往赤龙峰处理异常热泉，同时开展对新型隔热服AHC-3200的应用测试。这一新型隔热服采用了将高聚冷凝终端集成到后背上部的设计，可以有效提升战斗的灵活性以及制冷的效率。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九众黛的后背终端出现了致命性的故障，直接导致冷凝系统的突发爆炸，爆炸对九众黛的头部无疑造成了重创，对脑部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这样的后果，最终只能由负责人舍求兰去承担下责任。
舍求兰却并不希望担起这样一辈子的罪责，最后选择了隐瞒事实，捏造了“异常热泉无法控制”的假象，试图用天灾来抹去责任。他甚至还串通了医院，让医院修改对九众黛病情的通告，反正都是要在医院度过余生的，谁在乎事实是什么呢？于是，舍求兰一人便控制了所有的舆论，让赤龙这个无法分辨真伪的要素介入了人们的判断。没有人在乎真相，没人考虑过细节，留下了九众黛一人接受毫无意义的医疗。
不过，事已至此，就没有必要再去讨论九众青和九众黛何去何从的问题了。水居尚且连赤龙峰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更别想着去研究赤龙峰里“他们”的行动了。
不过这几天信息量大得离谱，指挥局似乎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商议对策，大家早晨打开终端却没收到信息，远东黎明竟然没有收到更多的任务。不过后来才知道是水居管事发生了换届。
早晨，远东黎明在一起开例会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红褐色长卷发的女人，她涂着浓重的口红，穿着红色大衣，踩着红色高跟鞋，步伐悠哉，闲庭信步。走进房间，她环视了一圈，直面大家的目光。
“嗯，各位早上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水居的新任管事，鸿以赤，是前任管事鸿蒙的女儿。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接手他的工作了。”
费迅微微一笑，哈，好高傲的大姐姐类型，这今后的日子，就不是那个过去的糟老头子在生疏地用终端发信息的时代了，现在变成了这样一位挺漂亮的姐姐在指挥他们的工作，他想想就露出了痴汉的笑容。只是这成熟的模样，看起来不像一个好对付的管事，以后的事情怕是还多着呢。
费迅立马问道：“姐姐！那今天的任务呢？又要做什么？”
鸿以赤咯咯地笑，就像是在看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然后翻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说：“巧了，指挥局今天并没有给远东黎明布置任务。隔壁赫兰今天也没任务，回去好好休息吧。”
额外假期这件事一年都碰不上几天，这句话就像是甘霖流入干涸的大地，远东黎明刹那间雀跃起来，都开始想着怎么处理这难得的休息日了。
鸿以赤又拍拍文件，接着说：“哦，倒是鸣雨啊，你还不能休息，指挥局找你去有事。”
鸣雨僵住了，眼睛下方的眼袋感觉愈发明显了。笑容短暂消失了一下，然后又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半天之后，她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强打着精神，嘴里面嘟囔着：“啊……无所谓，这就来。”
费迅看着鸣雨离开了座位，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他说：“老大这两天这么累，让她休息休息不好吗？”
鸣雨和鸿以赤同时回过头，看着这个刚来水居不久的年轻人。
“哈哈，你是费迅吧？你可不知道，你们老大鸣雨在水居里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能让她睡觉的人，在水居里面还揪不出第一个呢！”鸿以赤掩着嘴偷笑。
鸣雨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头顶的灯看了一下，又看着开着玩笑的鸿以赤，露出一个苦笑，摇摇头，小声说：“呵，我真该听那小子的话，找个时间休息片刻了。”
这回轮到鸿以赤瞪大了眼睛。她回头看着不安的费迅，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拉着鸣雨的手，一直跑到会议室外面，然后哐地关上门，跑出去几步，然后小声对她耳语。
“喂，鸣雨，你想开了？”
“什么？”
“我说，休息这种事情，可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然后鸣雨不回答了，只是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子，拖着纠缠不休的鸿以赤，向前一步一步走。
“你有在听吗？嘿？”鸿以赤挤眉弄眼的，好像听到了这年头最大的奇闻一样。
“哎呦，哪有什么啊……”
“那小子有什么魔法，能把你给说服？”
“你说费迅？唔……不知道。大概是从他身上看到了点东西吧。”
“你说说呗。”
“哎呦，不知道。”鸣雨的步子走的更加快了。
“又说话说半句？”
“你一个管事，这么好奇干嘛？”
“因为整天在这里当实习管事，看惯了你当工作狂啦，难得看你放松一次，挺新奇的说？”
“嗯……”鸣雨停了下来，站得笔直，回头看着远东黎明的方向，坦然一笑，说，“我带着远东黎明走了这么多年，直到他来了之后。这也是我突然感觉的——大概，也许，可能，几年后，他会成为远东黎明的又一个希望吧。但是，是如果能够顺利的情况下。”
鸿以赤既不明白为什么费迅是希望，也不明白“如果能够顺利”是什么意思。
难得的休闲日，远东黎明的三个大老爷们：费迅、陈无、恒冬打算去第二动力部转转。陈无打算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更新一下自己的装备，恒冬单纯只是想去看看第二动力的乐子，而费迅，是收到了第二动力的邀请才去的，他们对费迅这把光束大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二动力不仅是一个执行部门，而且本身又是一个科技研发部门和制造部门，可谓是技术的集大成者。因此，第二动力拥有比其他分部更加宽大的空间，以及更加充足的人手。为了给第二动力留出空间，水居特意给他们划出了一块地皮和一栋楼用来进行科研生产工作，也因此和其他部门离得较远。
费迅推开第二动力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面积大的离谱，几乎有两个教室那么大。虽说是办公室，可这里完全没有办公室的样子，几乎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小实验室。各种器材应有尽有，乱七八糟地摆放在长条的桌面上，墙上装配了超大的屏幕，办公室中间还安置了一个全息演示沙盘。唯一能让人看出来这里是办公室的，只有水居统一派发的办公桌，和门口挂着的办公室招牌了。
有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坐着轮椅把头转过来，然后驾驶这轮椅凑了过来。他的头发长到几乎把眼睛盖住，眼睛透过头发缝隙观察前来参观的远东黎明。费迅这样看，看见他右腿空空的，裤腿能看见搭在几根铁管子上面，于是他知道了，这家伙少了条腿，所以得靠轮椅来移动。
陈无向费迅介绍，这人叫寄北，现在是这第二动力的总负责人，能到这研究科技的部门来工作，肯定是聪明过人，至于他少的那条腿，故事有些久远，但也算是寄北在水居的一项光荣的事迹了。费迅还想问有关于那条腿的故事，寄北呵呵地打断了。
寄北幽幽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值得现在提。”他的声音就像是刚睡醒一样没有精神，但寄北一向都喜欢这样子说话，让人觉得他不太容易集中精神的样子。“我很好奇你那把大剑，你的故事几乎传遍了整个水居，知道吗？”
“我没在意，哈，我来这几天，没见过多少人啊！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费迅特意把大剑扛在肩上炫耀一下，展示它多么的巨大而沉重。
“连你们分部天天锻炼的恒冬都提不起来的大剑，你怎么能轻松地抡起来呢？总之，你把剑拿到我的工作台上吧，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有空得研究一下。”
“行，是这个台子吗？好多的设备，得挺多钱吧。”费迅举起大剑，尽可能轻地把它放在寄北的工作台上面，虽然极力控制力度，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撞击的响声。费迅脑袋嗡嗡的，看向寄北，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舒了口气。
“还行，都是自己组装的，主要是费手和脑子，像我这种腿脚不便的，得靠点机械的帮助，它们就像我的助理一样。恒冬拿不起来的东西，这些铁疙瘩能搬起来。”
恒冬悠哉地逛着，不时投来鄙夷的目光。
寄北对着放大镜看了一会儿，又说：“还没介绍这办公室的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想认识，快说说。”费迅这才发现，办公室的深处坐着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坐在窗户底下，挤在一张极小的圆桌子上，那圆桌就好像是刻意为窄而高的窗户设计的，显得十分紧促。他们喝着茶，外面的太阳刚好像霜一样盖住白大褂们，他们同样把新奇的目光抛了过来。
寄北看了过去，向费迅一一说明。
紫黑色长头发的女人，下巴上面戴着黑色口罩的，叫绮野兰，是第二动力的技术人员。同时也负责安全防卫，有一身功夫，和过硬的专业技术。
灰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大家都叫他小真，刚来水居不久，据说学历很高，但是来了之后只是做了一个操作员，平时只是帮第二动力的其他人做一些事情罢了。
戴着小圆框眼镜的男人，叫行世园，技术人员其二。他没有陪着两位喝茶，而是一心一意摆弄着自己手里的试剂。远东黎明来了之后，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是个够专一的技术员。
恒冬转了一圈，回到了寄北面前。
“嘿，寄北大科学家！我很好奇，莫不是阿斯顿来找了你们麻烦？”
寄北脸色一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静。他把脸凑到放大镜面前，却又眼神飘忽：“关于舍求兰前辈的事情，肯定得和我们问个清楚。不过，这事现在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那么关于赤龙呢？”
“赤龙？”寄北抹了一把脸，吐了口气，“这事情不好说，指挥局上头在给我们第二动力施压，我们研究的东西，暂时还不能公开，你想知道的话，还是等等吧。”
“吼，看来是有新发现？”恒冬咧开嘴笑，夸张的笑容让寄北不禁感觉有些难堪。“不过，指挥局老是和你们第二动力私底下搞些什么，真是给你们面子，嘁！你看看他们，搞我们远东黎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别老是来难为我们啊，恒冬。我们只是做他们要求的事情。”
“要不是看着咱们老大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结果咱们远东黎明还穷的叮当响，我们才不会到处朝别人抱怨着抱怨那的！”
于是寄北说，就当是新发现吧，便不再多说。他的表情很微妙，有些心不在焉。
恒冬就像是若有所思一样，在宽敞的办公室转来转去，看着墙上贴的值班表，看着大屏幕上面显示的种种数据，那些文字明明都是大家看得懂的内容，读起来却晦涩的离谱。恒冬也没想什么，就是反反复复的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
陈无同样也在看着那些数据，同样也若有所思的样子。转了一会儿后，他问寄北：“最近有什么在售的武器成果吗？”
寄北招了招手，示意绮野兰来招待客人：“阿兰，我得出去一下，带他看看最近的预购货或者产品货吧？哦，对了，费迅，你可以拿走你的剑了。”说罢，他带着几个小管子，驱动着轮椅出门了。
绮野兰朝陈无这斜了一眼，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茶，然后站起来扣好白大褂的扣子，走到大屏幕的面前。绮野兰虽然穿的是白色的大褂，但还是习惯性地使用她一贯使用的黑色口罩，并且戴上了黑色鸭舌帽，紫黑的头发从帽子后方杂乱地散开。看起来衣着与配饰格格不入的样子。
绮野兰打开演示屏，上面罗列着最近的成品存量。
“陈无，呵呵，我记得最开始你来购买武器的时候就是我给你作的导购，我向你展示了一堆最前沿的装备，你当时的钱却只够买最普通的脉冲手枪。是吧？我应该没记错。怎么，你现在难道还在用那两把小手枪？”
陈无尴尬地摆摆手。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没钱买更好的装备，但他的确还用着那两把脉冲手枪。“我能怎么办？我的经济水平只够我买这种低端的武器。若是你想请我，我也不是不能厚着脸皮收下……”
“你以为我们搞研究的都是钱多的没处花？要是整天碰到的都是你这种人，那我们干脆别卖武器了，管指挥局要钱得了！”绮野兰口罩下的语气咄咄逼人。
过了一会儿，绮野兰冷静下来，开始逐一为陈无推荐最近可购买的装备。
“其实你那款脉冲手枪——G500型，我们早就停产了，现在在售的，是它的多次改良版本G900型，价格和以前差不多，五千汐元。工厂产的挺多，现在库存充足，但是对坚硬无机材质依旧效果不高。所以我还是推荐你使用实弹枪械对付那些活跃的异常生物。能量武器嘛，对付人有奇效，打那些怪物就不见得好用了。
“这款高能冷冻弹铳枪，可以兼顾近距离作战，以及远距离发射冷冻炮弹，对于无机外壳有奇效。价格一万五千汐元。不过嘛，得随身携带冷凝弹，这是缺点。
“这款复合钢注能刀，不仅本身具有强大的近距离作战威力，在有关键需要的时候，可以向刀槽中冲入压缩释能液，使其在实战中威力成倍上升。价格一万两千汐元。
“这款是便携式射弹仓……呃，虽然说是便携的，但是实际操作至少要有两个人操作，暂且不看。下一个。
“还有这个……这个……”
绮野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可供售卖或者生产的产品，从枪到炮再到刀，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陈无盯着那不停转动的滚动屏发呆，感叹第二动力居然能有这么高的产能，相比之下，远东黎明只不过是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罢了，好像干的事情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活儿，工资也拿不了多少，感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家也都没什么长进，日子平平淡淡地过，还惹出不少的麻烦。
不过也是，第二动力拥有数十倍于远东黎明的人力，能入职的研究人员也都是高精尖人才，所以才会有如此恐怖的生产力。相比之下，远东黎明才五个人，就有点像一个小矮子了。
不知不觉地，陈无已经发了挺久的呆了，那一个个庞大的数字就像遥远的星星一样挂在天边，看得见，摸不着。他丝毫没注意到绮野兰轻蔑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
“我说陈无，你根本就没在听吧？”
“嗯？什么？”
“要不你还是报一下你的预算吧，和你讲太贵的东西也不现实，是吧？”
“呃，虽然我实在不想这么说但是……我确实没有准备好购置装备的资金，我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顺眼的装备。”陈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绮野兰脸一黑，手指狠狠敲了两下屏幕。
“怕不是专程来我们这儿寻我开心？”
“不不不，误会误会。我这不是来找一个目标么，等以后攒够了钱，就能来买咯？”
“最好如此！”绮野兰气鼓鼓地说，然后把口罩往上提了一提。
费迅从旁边呲溜就窜出来了，绕到绮野兰身后，笑嘻嘻地说：“诶呦，导购嘛，对客人好一点嘛！陈无大哥虽然穷，但是也算是潜在客户耶！对不对？”
“他最好是。”绮野兰翻出了一些工程图。“陈无，看看我们的项目企划吧。说不定有你想为之奋斗的目标呢？”于是她为陈无又展示了一些正在研发中的概念装备。
翻到其中一个的时候，陈无让绮野兰停下。
那是一款多功能高能量便携武装，整体体积较大，需要一个人双手拎着操作，但是重量却并不十分沉重。整体看起来是一挺重镭射炮，能够进行大范围的轰炸作业，但是在改变形态之后可以射出小型的高速能量弹或者实弹。同时，在侧翼装配有两把能量手枪以及一把小型光束匕首。这可谓是武装的集大成者，适用于各种环境下的作战。
在说完初步描述之后，陈无眼睛就像发光了一样炯炯有神。
“怎么样？心动了吗？”
“还真心动了。”陈无捋了捋头发。“价格呢？”
“价格的话，根据成本预算，大约会在十五万汐元左右。”
陈无听完以后身体猛地一抖。十五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啊，得不吃不喝好几年吧？
绮野兰笑了，扭动着纤细的腰：“怎么？怕了？”
“怕什么，不就是十五万吗？我指定给你搞来！”陈无拍拍胸脯，然后把费迅拉过来，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哎，好好好，等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就来找我好了，不急，反正这东西还在研究当中。你有钱，我们就给你造。”
听完这番话之后，陈无牙咬的很死，两只手直冒汗。他一回头，恒冬像看猴一样看着他，看得出来，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住不笑了。费迅拽着他的衣服，干脆走出了第二动力办公室。在这里聊天，简直就是两个分部天差地别的差距，不管怎么说都有些怪怪的。
“话说，陈无，你究竟攒了多少钱啊？”费迅就喜欢揪着不放。
“一点没攒，月光族。”
“那你现在开始岂不是要省吃俭用了？”
“是啊，可问题是我……”陈无一肚子不情愿，“哎！我在两年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我现在还用着这小手枪！”
恒冬走在后面都笑的走不动路了。
寄北拿到了检验报告，盯着报告看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把它塞进了文件夹里面。随后他驱动着轮椅，一路前往远东黎明的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坐着鸣雨一个人。她趴在自己的一沓文件上面，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中午太阳很大，即便是寒冷的天，室内也暖暖的，很适合睡个懒觉。寄北开着轮椅安静地到了鸣雨旁边，然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鸣雨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了寄北在旁边看着她，突然清醒过来，差点从凳子上面跳起来。
“唔，是寄北啊，抱歉，我失态了。”她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蛋。
“早就听说鸣雨分部长是水居首屈一指的工作狂，之前没有领教过，如今看来，可真是名不虚传啊。最近休息的很少吧？”
“是很少。不过只要不影响我的工作……唔哈，大概也许也会有些影响……这不重要。”鸣雨又打了个哈欠。
“你的生活我无权插手，还希望你能自己把握好平衡，鸣雨分部长。”寄北咳嗽了两声，掏出了怀里的纸质报告，“你交给我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老实说，我觉得这个结果会对你的生活产生非常大的影响，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鸣雨愣了一下，余光扫视了一下寄北手里的文件夹，一张轻薄的白纸，上面只有几行字和一个表格，一张图。
“呼，难道果真是我猜想的那种结果吗？”
“鸣雨分部长，我冒昧地问一句，哦，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费迅有问题？他是你的部员，又没有犯过事，你是如何看出他有问题的？”
鸣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也许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选择又一次把头埋到双臂中间。考虑了半天，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寄北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最后，鸣雨说：“当我知道我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个优秀的部员时，我首先感到的是惊喜，然后是疑惑。这么多年了，远东黎明的水平都摆在那里，我从未有任何期望，远东黎明最后会拥有质的跨越，我一直在幻想，这里会有人混日子，这里会有人离开，这里会有人背叛，这里会有人最后毁掉我们这个分部，这都是我曾幻想过的，但我却从没想过远东黎明能够发扬光大。到最后啊，混日子的人有，离开的人有，最近又出现了背叛的人。可居然那么快，那个绝对的希望也出现了。”
“为什么，你认为费迅就是那个‘绝对的希望’？”
“很多原因，也许是过人的战斗水平，也许是超人的力量，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综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感觉，他，与其他的远东黎明成员完全不相同。”
“既然你觉得他是‘希望’了，那又为什么觉得他有问题？难道单纯是因为他实力过于突出吗？其实这完全能够看作是你个人的嫉妒心理。”
“不，不是嫉妒，是直觉。之前我就隐约感觉，他有些事情在瞒着我，肯定有事情。直到最近的这些事情发生之后，我就觉得，费迅一定和赤龙有些关系。所以，我才会想到来找你。你说说吧，到底是什么结果。”
寄北拿出了简短的报告。
“我们检测的结果是，费迅的武器表层粉末样本中，检测出高浓度的赤素。”
鸣雨颤颤巍巍地把报告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到了窗户底下看了一眼，最后把它还到寄北手里。她又一次趴在了桌上，眼睛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沉重，但，你是时候该想些对策了。”
“赤素……就是那种，从赤龙峰岩石上面提取出来的物质吗？”
“是的。”寄北把轮椅转了一个方向，像鸣雨一样面朝窗外的阳光，然后开始解释。“在很久以前，指挥局就开始让我们开启对赤龙峰的物质层面研究了，那时候我们做了很多分析，才在赤龙峰这种石头里面发现了这种十分特殊的物质，我们把它命名为‘赤素’。不过那时候，我们对赤素的了解很少，只能简单地通过实验了解它的属性：这是一种粒子之间具有强作用力的物质，一团赤素提取物能够轻易影响另一团赤素提取物，这之间的关联性有点像磁性，但又不具备磁性所拥有的性质。那时候，我们对这种物质的了解只有这么多，尚且不知道如何利用，以及如何用赤素解释赤龙的灾难。
“所以从那时起，我们对赤素的研究一直就处于停滞状态。直到最近，刑风事件和九众青事件的出现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赤素的存在，它居然拥有影响人的能力。这也意味着我们身边的人可能并不安全。我们第二动力需要实验，更多的实验来寻找其中的内容。如果可以的话，费迅可能也是我们的研究对象之一。”
鸣雨急忙说：“可现在还没法确定费迅一定就与赤龙峰有关系，那只是一把大剑，我们需要去调查那把大剑。”
“那就是你们内部的事了，我不能干涉。”寄北说，“不过，你会把这些消息告诉指挥局的上级吗？”
“暂时不吧。我是远东黎明的分部长，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把费迅这些事情给调查清楚，然后再给大家一个答复。”
“哦，这像是你的作风。”寄北笑了，“不过，其实问题交给正则分部会更快一些，他们会认真调查一切的，你知道的，阿斯顿的效率可是出了名的高。但最后也许没法随了你的想法。”
“我最怕的就是这一点，我可不希望失去一个潜力无限的部员。”
“唉，鸣雨啊，总觉得你还是太善良了。你总是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好所有事情，但是事情却往往不能如你所愿，最后落得一个身心俱疲的下场，不是很正常的吗？”
鸣雨吐了口气，想了半天，有些不愉快地抛下一句：“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
“行吧，你愿意就行，只要你能记得按时睡觉，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呵呵，还是找时间休息吧，工作狂。”
“费迅，从我击中了九众青，然后九众黛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们做的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其实费迅最大的疑问在于，为什么鸣雨会专门向自己来询问这件事情，而不是向工作时间更久的恒冬，又或者是同为女生的秦天。费迅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于是回：“只是执行指挥局的工作，维护汐城医院的治安罢了。”
将近十分钟后，鸣雨回了三个字：“知道了。”仿佛这三个字如同铅石一样沉重，需要整整十分钟的时间来思考。
提交调查报告之后，远东黎明最终还是用自己的调查向整个水居解释了九众青的叛离:
这一切的起源都在于两年前的那场事故。第二动力当时的项目负责人舍求兰，带领着一众部员前往赤龙峰处理异常热泉，同时开展对新型隔热服AHC-3200的应用测试。这一新型隔热服采用了将高聚冷凝终端集成到后背上部的设计，可以有效提升战斗的灵活性以及制冷的效率。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九众黛的后背终端出现了致命性的故障，直接导致冷凝系统的突发爆炸，爆炸对九众黛的头部无疑造成了重创，对脑部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这样的后果，最终只能由负责人舍求兰去承担下责任。
舍求兰却并不希望担起这样一辈子的罪责，最后选择了隐瞒事实，捏造了“异常热泉无法控制”的假象，试图用天灾来抹去责任。他甚至还串通了医院，让医院修改对九众黛病情的通告，反正都是要在医院度过余生的，谁在乎事实是什么呢？于是，舍求兰一人便控制了所有的舆论，让赤龙这个无法分辨真伪的要素介入了人们的判断。没有人在乎真相，没人考虑过细节，留下了九众黛一人接受毫无意义的医疗。
不过，事已至此，就没有必要再去讨论九众青和九众黛何去何从的问题了。水居尚且连赤龙峰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更别想着去研究赤龙峰里“他们”的行动了。
不过这几天信息量大得离谱，指挥局似乎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商议对策，大家早晨打开终端却没收到信息，远东黎明竟然没有收到更多的任务。不过后来才知道是水居管事发生了换届。
早晨，远东黎明在一起开例会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红褐色长卷发的女人，她涂着浓重的口红，穿着红色大衣，踩着红色高跟鞋，步伐悠哉，闲庭信步。走进房间，她环视了一圈，直面大家的目光。
“嗯，各位早上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水居的新任管事，鸿以赤，是前任管事鸿蒙的女儿。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接手他的工作了。”
费迅微微一笑，哈，好高傲的大姐姐类型，这今后的日子，就不是那个过去的糟老头子在生疏地用终端发信息的时代了，现在变成了这样一位挺漂亮的姐姐在指挥他们的工作，他想想就露出了痴汉的笑容。只是这成熟的模样，看起来不像一个好对付的管事，以后的事情怕是还多着呢。
费迅立马问道：“姐姐！那今天的任务呢？又要做什么？”
鸿以赤咯咯地笑，就像是在看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然后翻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说：“巧了，指挥局今天并没有给远东黎明布置任务。隔壁赫兰今天也没任务，回去好好休息吧。”
额外假期这件事一年都碰不上几天，这句话就像是甘霖流入干涸的大地，远东黎明刹那间雀跃起来，都开始想着怎么处理这难得的休息日了。
鸿以赤又拍拍文件，接着说：“哦，倒是鸣雨啊，你还不能休息，指挥局找你去有事。”
鸣雨僵住了，眼睛下方的眼袋感觉愈发明显了。笑容短暂消失了一下，然后又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半天之后，她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强打着精神，嘴里面嘟囔着：“啊……无所谓，这就来。”
费迅看着鸣雨离开了座位，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他说：“老大这两天这么累，让她休息休息不好吗？”
鸣雨和鸿以赤同时回过头，看着这个刚来水居不久的年轻人。
“哈哈，你是费迅吧？你可不知道，你们老大鸣雨在水居里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能让她睡觉的人，在水居里面还揪不出第一个呢！”鸿以赤掩着嘴偷笑。
鸣雨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头顶的灯看了一下，又看着开着玩笑的鸿以赤，露出一个苦笑，摇摇头，小声说：“呵，我真该听那小子的话，找个时间休息片刻了。”
这回轮到鸿以赤瞪大了眼睛。她回头看着不安的费迅，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拉着鸣雨的手，一直跑到会议室外面，然后哐地关上门，跑出去几步，然后小声对她耳语。
“喂，鸣雨，你想开了？”
“什么？”
“我说，休息这种事情，可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然后鸣雨不回答了，只是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子，拖着纠缠不休的鸿以赤，向前一步一步走。
“你有在听吗？嘿？”鸿以赤挤眉弄眼的，好像听到了这年头最大的奇闻一样。
“哎呦，哪有什么啊……”
“那小子有什么魔法，能把你给说服？”
“你说费迅？唔……不知道。大概是从他身上看到了点东西吧。”
“你说说呗。”
“哎呦，不知道。”鸣雨的步子走的更加快了。
“又说话说半句？”
“你一个管事，这么好奇干嘛？”
“因为整天在这里当实习管事，看惯了你当工作狂啦，难得看你放松一次，挺新奇的说？”
“嗯……”鸣雨停了下来，站得笔直，回头看着远东黎明的方向，坦然一笑，说，“我带着远东黎明走了这么多年，直到他来了之后。这也是我突然感觉的——大概，也许，可能，几年后，他会成为远东黎明的又一个希望吧。但是，是如果能够顺利的情况下。”
鸿以赤既不明白为什么费迅是希望，也不明白“如果能够顺利”是什么意思。
难得的休闲日，远东黎明的三个大老爷们：费迅、陈无、恒冬打算去第二动力部转转。陈无打算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更新一下自己的装备，恒冬单纯只是想去看看第二动力的乐子，而费迅，是收到了第二动力的邀请才去的，他们对费迅这把光束大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二动力不仅是一个执行部门，而且本身又是一个科技研发部门和制造部门，可谓是技术的集大成者。因此，第二动力拥有比其他分部更加宽大的空间，以及更加充足的人手。为了给第二动力留出空间，水居特意给他们划出了一块地皮和一栋楼用来进行科研生产工作，也因此和其他部门离得较远。
费迅推开第二动力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面积大的离谱，几乎有两个教室那么大。虽说是办公室，可这里完全没有办公室的样子，几乎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小实验室。各种器材应有尽有，乱七八糟地摆放在长条的桌面上，墙上装配了超大的屏幕，办公室中间还安置了一个全息演示沙盘。唯一能让人看出来这里是办公室的，只有水居统一派发的办公桌，和门口挂着的办公室招牌了。
有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坐着轮椅把头转过来，然后驾驶这轮椅凑了过来。他的头发长到几乎把眼睛盖住，眼睛透过头发缝隙观察前来参观的远东黎明。费迅这样看，看见他右腿空空的，裤腿能看见搭在几根铁管子上面，于是他知道了，这家伙少了条腿，所以得靠轮椅来移动。
陈无向费迅介绍，这人叫寄北，现在是这第二动力的总负责人，能到这研究科技的部门来工作，肯定是聪明过人，至于他少的那条腿，故事有些久远，但也算是寄北在水居的一项光荣的事迹了。费迅还想问有关于那条腿的故事，寄北呵呵地打断了。
寄北幽幽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值得现在提。”他的声音就像是刚睡醒一样没有精神，但寄北一向都喜欢这样子说话，让人觉得他不太容易集中精神的样子。“我很好奇你那把大剑，你的故事几乎传遍了整个水居，知道吗？”
“我没在意，哈，我来这几天，没见过多少人啊！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费迅特意把大剑扛在肩上炫耀一下，展示它多么的巨大而沉重。
“连你们分部天天锻炼的恒冬都提不起来的大剑，你怎么能轻松地抡起来呢？总之，你把剑拿到我的工作台上吧，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有空得研究一下。”
“行，是这个台子吗？好多的设备，得挺多钱吧。”费迅举起大剑，尽可能轻地把它放在寄北的工作台上面，虽然极力控制力度，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撞击的响声。费迅脑袋嗡嗡的，看向寄北，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舒了口气。
“还行，都是自己组装的，主要是费手和脑子，像我这种腿脚不便的，得靠点机械的帮助，它们就像我的助理一样。恒冬拿不起来的东西，这些铁疙瘩能搬起来。”
恒冬悠哉地逛着，不时投来鄙夷的目光。
寄北对着放大镜看了一会儿，又说：“还没介绍这办公室的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想认识，快说说。”费迅这才发现，办公室的深处坐着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坐在窗户底下，挤在一张极小的圆桌子上，那圆桌就好像是刻意为窄而高的窗户设计的，显得十分紧促。他们喝着茶，外面的太阳刚好像霜一样盖住白大褂们，他们同样把新奇的目光抛了过来。
寄北看了过去，向费迅一一说明。
紫黑色长头发的女人，下巴上面戴着黑色口罩的，叫绮野兰，是第二动力的技术人员。同时也负责安全防卫，有一身功夫，和过硬的专业技术。
灰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大家都叫他小真，刚来水居不久，据说学历很高，但是来了之后只是做了一个操作员，平时只是帮第二动力的其他人做一些事情罢了。
戴着小圆框眼镜的男人，叫行世园，技术人员其二。他没有陪着两位喝茶，而是一心一意摆弄着自己手里的试剂。远东黎明来了之后，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是个够专一的技术员。
恒冬转了一圈，回到了寄北面前。
“嘿，寄北大科学家！我很好奇，莫不是阿斯顿来找了你们麻烦？”
寄北脸色一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静。他把脸凑到放大镜面前，却又眼神飘忽：“关于舍求兰前辈的事情，肯定得和我们问个清楚。不过，这事现在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那么关于赤龙呢？”
“赤龙？”寄北抹了一把脸，吐了口气，“这事情不好说，指挥局上头在给我们第二动力施压，我们研究的东西，暂时还不能公开，你想知道的话，还是等等吧。”
“吼，看来是有新发现？”恒冬咧开嘴笑，夸张的笑容让寄北不禁感觉有些难堪。“不过，指挥局老是和你们第二动力私底下搞些什么，真是给你们面子，嘁！你看看他们，搞我们远东黎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别老是来难为我们啊，恒冬。我们只是做他们要求的事情。”
“要不是看着咱们老大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结果咱们远东黎明还穷的叮当响，我们才不会到处朝别人抱怨着抱怨那的！”
于是寄北说，就当是新发现吧，便不再多说。他的表情很微妙，有些心不在焉。
恒冬就像是若有所思一样，在宽敞的办公室转来转去，看着墙上贴的值班表，看着大屏幕上面显示的种种数据，那些文字明明都是大家看得懂的内容，读起来却晦涩的离谱。恒冬也没想什么，就是反反复复的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
陈无同样也在看着那些数据，同样也若有所思的样子。转了一会儿后，他问寄北：“最近有什么在售的武器成果吗？”
寄北招了招手，示意绮野兰来招待客人：“阿兰，我得出去一下，带他看看最近的预购货或者产品货吧？哦，对了，费迅，你可以拿走你的剑了。”说罢，他带着几个小管子，驱动着轮椅出门了。
绮野兰朝陈无这斜了一眼，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茶，然后站起来扣好白大褂的扣子，走到大屏幕的面前。绮野兰虽然穿的是白色的大褂，但还是习惯性地使用她一贯使用的黑色口罩，并且戴上了黑色鸭舌帽，紫黑的头发从帽子后方杂乱地散开。看起来衣着与配饰格格不入的样子。
绮野兰打开演示屏，上面罗列着最近的成品存量。
“陈无，呵呵，我记得最开始你来购买武器的时候就是我给你作的导购，我向你展示了一堆最前沿的装备，你当时的钱却只够买最普通的脉冲手枪。是吧？我应该没记错。怎么，你现在难道还在用那两把小手枪？”
陈无尴尬地摆摆手。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没钱买更好的装备，但他的确还用着那两把脉冲手枪。“我能怎么办？我的经济水平只够我买这种低端的武器。若是你想请我，我也不是不能厚着脸皮收下……”
“你以为我们搞研究的都是钱多的没处花？要是整天碰到的都是你这种人，那我们干脆别卖武器了，管指挥局要钱得了！”绮野兰口罩下的语气咄咄逼人。
过了一会儿，绮野兰冷静下来，开始逐一为陈无推荐最近可购买的装备。
“其实你那款脉冲手枪——G500型，我们早就停产了，现在在售的，是它的多次改良版本G900型，价格和以前差不多，五千汐元。工厂产的挺多，现在库存充足，但是对坚硬无机材质依旧效果不高。所以我还是推荐你使用实弹枪械对付那些活跃的异常生物。能量武器嘛，对付人有奇效，打那些怪物就不见得好用了。
“这款高能冷冻弹铳枪，可以兼顾近距离作战，以及远距离发射冷冻炮弹，对于无机外壳有奇效。价格一万五千汐元。不过嘛，得随身携带冷凝弹，这是缺点。
“这款复合钢注能刀，不仅本身具有强大的近距离作战威力，在有关键需要的时候，可以向刀槽中冲入压缩释能液，使其在实战中威力成倍上升。价格一万两千汐元。
“这款是便携式射弹仓……呃，虽然说是便携的，但是实际操作至少要有两个人操作，暂且不看。下一个。
“还有这个……这个……”
绮野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可供售卖或者生产的产品，从枪到炮再到刀，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陈无盯着那不停转动的滚动屏发呆，感叹第二动力居然能有这么高的产能，相比之下，远东黎明只不过是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罢了，好像干的事情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活儿，工资也拿不了多少，感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家也都没什么长进，日子平平淡淡地过，还惹出不少的麻烦。
不过也是，第二动力拥有数十倍于远东黎明的人力，能入职的研究人员也都是高精尖人才，所以才会有如此恐怖的生产力。相比之下，远东黎明才五个人，就有点像一个小矮子了。
不知不觉地，陈无已经发了挺久的呆了，那一个个庞大的数字就像遥远的星星一样挂在天边，看得见，摸不着。他丝毫没注意到绮野兰轻蔑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
“我说陈无，你根本就没在听吧？”
“嗯？什么？”
“要不你还是报一下你的预算吧，和你讲太贵的东西也不现实，是吧？”
“呃，虽然我实在不想这么说但是……我确实没有准备好购置装备的资金，我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顺眼的装备。”陈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绮野兰脸一黑，手指狠狠敲了两下屏幕。
“怕不是专程来我们这儿寻我开心？”
“不不不，误会误会。我这不是来找一个目标么，等以后攒够了钱，就能来买咯？”
“最好如此！”绮野兰气鼓鼓地说，然后把口罩往上提了一提。
费迅从旁边呲溜就窜出来了，绕到绮野兰身后，笑嘻嘻地说：“诶呦，导购嘛，对客人好一点嘛！陈无大哥虽然穷，但是也算是潜在客户耶！对不对？”
“他最好是。”绮野兰翻出了一些工程图。“陈无，看看我们的项目企划吧。说不定有你想为之奋斗的目标呢？”于是她为陈无又展示了一些正在研发中的概念装备。
翻到其中一个的时候，陈无让绮野兰停下。
那是一款多功能高能量便携武装，整体体积较大，需要一个人双手拎着操作，但是重量却并不十分沉重。整体看起来是一挺重镭射炮，能够进行大范围的轰炸作业，但是在改变形态之后可以射出小型的高速能量弹或者实弹。同时，在侧翼装配有两把能量手枪以及一把小型光束匕首。这可谓是武装的集大成者，适用于各种环境下的作战。
在说完初步描述之后，陈无眼睛就像发光了一样炯炯有神。
“怎么样？心动了吗？”
“还真心动了。”陈无捋了捋头发。“价格呢？”
“价格的话，根据成本预算，大约会在十五万汐元左右。”
陈无听完以后身体猛地一抖。十五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啊，得不吃不喝好几年吧？
绮野兰笑了，扭动着纤细的腰：“怎么？怕了？”
“怕什么，不就是十五万吗？我指定给你搞来！”陈无拍拍胸脯，然后把费迅拉过来，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哎，好好好，等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就来找我好了，不急，反正这东西还在研究当中。你有钱，我们就给你造。”
听完这番话之后，陈无牙咬的很死，两只手直冒汗。他一回头，恒冬像看猴一样看着他，看得出来，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住不笑了。费迅拽着他的衣服，干脆走出了第二动力办公室。在这里聊天，简直就是两个分部天差地别的差距，不管怎么说都有些怪怪的。
“话说，陈无，你究竟攒了多少钱啊？”费迅就喜欢揪着不放。
“一点没攒，月光族。”
“那你现在开始岂不是要省吃俭用了？”
“是啊，可问题是我……”陈无一肚子不情愿，“哎！我在两年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我现在还用着这小手枪！”
恒冬走在后面都笑的走不动路了。
寄北拿到了检验报告，盯着报告看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把它塞进了文件夹里面。随后他驱动着轮椅，一路前往远东黎明的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坐着鸣雨一个人。她趴在自己的一沓文件上面，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中午太阳很大，即便是寒冷的天，室内也暖暖的，很适合睡个懒觉。寄北开着轮椅安静地到了鸣雨旁边，然后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鸣雨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了寄北在旁边看着她，突然清醒过来，差点从凳子上面跳起来。
“唔，是寄北啊，抱歉，我失态了。”她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蛋。
“早就听说鸣雨分部长是水居首屈一指的工作狂，之前没有领教过，如今看来，可真是名不虚传啊。最近休息的很少吧？”
“是很少。不过只要不影响我的工作……唔哈，大概也许也会有些影响……这不重要。”鸣雨又打了个哈欠。
“你的生活我无权插手，还希望你能自己把握好平衡，鸣雨分部长。”寄北咳嗽了两声，掏出了怀里的纸质报告，“你交给我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老实说，我觉得这个结果会对你的生活产生非常大的影响，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鸣雨愣了一下，余光扫视了一下寄北手里的文件夹，一张轻薄的白纸，上面只有几行字和一个表格，一张图。
“呼，难道果真是我猜想的那种结果吗？”
“鸣雨分部长，我冒昧地问一句，哦，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费迅有问题？他是你的部员，又没有犯过事，你是如何看出他有问题的？”
鸣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也许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选择又一次把头埋到双臂中间。考虑了半天，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寄北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最后，鸣雨说：“当我知道我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个优秀的部员时，我首先感到的是惊喜，然后是疑惑。这么多年了，远东黎明的水平都摆在那里，我从未有任何期望，远东黎明最后会拥有质的跨越，我一直在幻想，这里会有人混日子，这里会有人离开，这里会有人背叛，这里会有人最后毁掉我们这个分部，这都是我曾幻想过的，但我却从没想过远东黎明能够发扬光大。到最后啊，混日子的人有，离开的人有，最近又出现了背叛的人。可居然那么快，那个绝对的希望也出现了。”
“为什么，你认为费迅就是那个‘绝对的希望’？”
“很多原因，也许是过人的战斗水平，也许是超人的力量，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综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感觉，他，与其他的远东黎明成员完全不相同。”
“既然你觉得他是‘希望’了，那又为什么觉得他有问题？难道单纯是因为他实力过于突出吗？其实这完全能够看作是你个人的嫉妒心理。”
“不，不是嫉妒，是直觉。之前我就隐约感觉，他有些事情在瞒着我，肯定有事情。直到最近的这些事情发生之后，我就觉得，费迅一定和赤龙有些关系。所以，我才会想到来找你。你说说吧，到底是什么结果。”
寄北拿出了简短的报告。
“我们检测的结果是，费迅的武器表层粉末样本中，检测出高浓度的赤素。”
鸣雨颤颤巍巍地把报告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到了窗户底下看了一眼，最后把它还到寄北手里。她又一次趴在了桌上，眼睛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沉重，但，你是时候该想些对策了。”
“赤素……就是那种，从赤龙峰岩石上面提取出来的物质吗？”
“是的。”寄北把轮椅转了一个方向，像鸣雨一样面朝窗外的阳光，然后开始解释。“在很久以前，指挥局就开始让我们开启对赤龙峰的物质层面研究了，那时候我们做了很多分析，才在赤龙峰这种石头里面发现了这种十分特殊的物质，我们把它命名为‘赤素’。不过那时候，我们对赤素的了解很少，只能简单地通过实验了解它的属性：这是一种粒子之间具有强作用力的物质，一团赤素提取物能够轻易影响另一团赤素提取物，这之间的关联性有点像磁性，但又不具备磁性所拥有的性质。那时候，我们对这种物质的了解只有这么多，尚且不知道如何利用，以及如何用赤素解释赤龙的灾难。
“所以从那时起，我们对赤素的研究一直就处于停滞状态。直到最近，刑风事件和九众青事件的出现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赤素的存在，它居然拥有影响人的能力。这也意味着我们身边的人可能并不安全。我们第二动力需要实验，更多的实验来寻找其中的内容。如果可以的话，费迅可能也是我们的研究对象之一。”
鸣雨急忙说：“可现在还没法确定费迅一定就与赤龙峰有关系，那只是一把大剑，我们需要去调查那把大剑。”
“那就是你们内部的事了，我不能干涉。”寄北说，“不过，你会把这些消息告诉指挥局的上级吗？”
“暂时不吧。我是远东黎明的分部长，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把费迅这些事情给调查清楚，然后再给大家一个答复。”
“哦，这像是你的作风。”寄北笑了，“不过，其实问题交给正则分部会更快一些，他们会认真调查一切的，你知道的，阿斯顿的效率可是出了名的高。但最后也许没法随了你的想法。”
“我最怕的就是这一点，我可不希望失去一个潜力无限的部员。”
“唉，鸣雨啊，总觉得你还是太善良了。你总是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好所有事情，但是事情却往往不能如你所愿，最后落得一个身心俱疲的下场，不是很正常的吗？”
鸣雨吐了口气，想了半天，有些不愉快地抛下一句：“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
“行吧，你愿意就行，只要你能记得按时睡觉，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呵呵，还是找时间休息吧，工作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