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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谎言 夜探丝萝

    “咚,咚。”

    描金镶玉的走廊,香风熏得人发醉。

    周若赤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一扇门挨着一扇门地敲过去。

    七年前她刚到丝萝阁的时候,秦姐就是这样,敲开了自己的房门。

    想到秦姐,周若眼里才出现一点人气。

    秦姐走的时候,才十四岁。自己今年都十七了,想来也能叫她一声妹妹。

    周若有时对着铜镜,恨不得拿起簪子,划烂这张稚态的脸。

    可是那样应该很疼,周若最怕疼,每次都是拿着簪子在脸上比划几下,再悄悄放回去。

    “若儿姐,倩娘她没了。”

    周若伸手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杏儿,倩娘再也不用受苦了。你该替倩娘高兴才是。”

    周若扶着杏儿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推出。

    捏起杏儿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

    伸手擦去杏儿脸上的泪水。

    “别哭。”

    “若儿姐,我害怕。”

    “杏儿,你今年十四,再有两年就能出去了。别怕,好好活着。”

    起初秦姐也是这样和自己说的,说等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回家了。

    许是周若命硬,还真在丝萝阁里活到了十六岁。

    周若盼了整一年,才不得不相信,十六岁的事情,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她也从上当的人,变成了说谎的人。

    敲开所有房门后,周若身后已经跟上了十几个个女孩。

    一行人下了楼,就看见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站着十来个衣衫破烂,浑身发抖的女孩。

    “来,姐姐们都带上妹妹,回房里洗个澡,教教她们丝萝阁的规矩。”

    吴管事长相普通,但走路时腰杆总是挺得很直,虽然管着丝萝阁,但表面上却不见半点淫邪之气。

    吴管事走到周若身旁,对着周若稍一点头:

    “谢过周姑娘,自从丝萝阁有了周姑娘后,这人明显换的少了。从前一夜少说也要换二十多个,哪像现在这般轻松。”

    周若强忍着恶心,对着吴管事回了一礼。

    “管事说笑了,还是多承蒙管事照拂。”

    周若扶着栏杆往二楼走去。

    丝萝阁开门前,能多教会一个是一个吧。

    怎样迎合那些肥头大耳的商人?如何让自己少受些伤?

    这些经验,都是合着血肉泪水,在丝萝阁里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周若常想,自己这样做究竟是救了性命,还是助纣为虐?

    还是先活着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大厅中央那颗夜明珠开始发光的时候,丝萝阁便迎来了它的客人。

    六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停在丝萝阁门前。

    看上去至少能坐八个人的马车里,只走下一个臃肿的人影。

    马钱礼挺着像是怀三胞胎的肚子,踩着凳子下了车。

    “怎么别人,都能踩着娇软的美人凳下车,独我马钱礼要踩这等死物?”

    别说丝萝阁里十岁左右的女孩经不起马钱礼一脚,就这把凳子那都要是上好铁木制成。

    否则可经不起马钱礼踩上几次。

    马钱礼虽然有钱,但是这丝萝阁里哪个都不比他差。

    吴管事更是郭兴心腹,哪里会在乎马钱礼高兴不高兴。

    于是马钱礼就带着一肚子气,进了丝萝阁。

    马钱礼的肚子大,他一肚子气自然不能小觑。

    他从腰上取下一条马皮扎成的细长鞭子就往楼上走去。

    不多时,便有鞭子声伴着压抑的呜咽从楼上传来,惹得楼下的人哄堂大笑。

    “那马胖子又来了吧?”

    “也没旁的本事,就只会抽抽鞭子罢了。”

    “胖成那个样子,估计他那家伙。小娘子扒开肚皮,找到天亮都找不见啊。”

    周若听见杏儿的呜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小猫,声音越来越小。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从前日日盼着活下去,活到十六岁。

    如今也算完成了从前的心愿。

    周若推开杏儿房门前,心里还在想。

    在丝萝阁里活得久,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日落西山,郡城里热闹的地方纷纷挂起灯笼,迎接着夜晚的到来。

    孔佑和苗玄弈准备去丝萝阁一探究竟。

    两人按照乐师给出的地址,在郡城里东绕西拐,来到一座外表其貌不扬的楼阁前。

    楼阁所在的地段,也不算偏僻。

    只是方圆十里,除了中间的丝萝阁灯火通明。

    周围的院落里,不见一丝光亮。

    眼下才将将入夜,断不会所有人家都如此早眠。

    想来这方圆十里,也只有丝萝阁里才有活人。

    黑灯瞎火,正好方便孔佑和苗玄弈两人。

    两个漆黑的身影,飞檐走壁,轻松避开巡逻的兵士。

    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爬到丝萝阁的屋顶。

    如幼猫哀鸣的声音,鞭子打上皮肉的声音,病态猥琐的笑声。

    夹杂着传进孔佑的耳朵。

    额间青筋直跳,孔佑翻身抓住屋檐,身体一荡,踹破窗户翻进房间。

    孔佑破窗的动静吓了马钱礼一跳。

    他浑身赤裸坐在床上,肚子上的肥肉耷拉在床上。

    他抬起自己肥胖的脑袋,惊恐地看向一身黑衣的孔佑。

    手里的鞭子还朝着周若身上挥去。

    周若趴在地上,将奄奄一息的杏儿护在身下。

    孔佑破窗的动静没有分走她一丝一毫的注意。

    但是她感觉到,这一鞭抽歪了。

    马钱礼分心了。

    周若没有试图伸手抓鞭子,也不曾转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像是一只矫捷的母豹,从地上弹身而起。

    握紧手里的簪子往马钱礼脖子上插去。

    簪子尖锐,但又太过纤细。

    才插进去不到一指,就被马钱礼肥厚的脂肪层挡住。

    马钱礼张开大嘴,肥胖的右臂向周若甩来。

    周若不闪不避,咬着牙把簪子往马钱礼脖子里送。

    马钱礼的胳膊迟迟没有挥到自己身上,就连他的嘴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只张嘴,不出声。

    周若转头看向屋里的两个黑衣男人,眼神戒备地护在杏儿身前。

    孔佑破窗而入,电光石火间,屋里的局势就乱成一团。

    用【定身术】把要大声惨叫的马钱礼定住。

    孔佑对眼前这个浑身血淋淋的女子说道:

    “不要叫,我们没有恶意。”

    孔佑取出两枚普通的疗伤丹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把这个喂给她,能救她一命。你也吃一颗,能让你背上的伤好的快一些。”

    尽管孔佑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但是周若依旧对两人充满防备。

    她自己先吃了一枚丹药,感觉到背上的鞭伤明显好转许多,这才把另一颗喂给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