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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五十年鸿业,东凭碧江流

    狐岐城今天有些回暖,雪化了不少。

    在登狐岐山的路上,方圆望着漫山梅树枝头有些蔫败的花瓣,闻着地上被游人踩进黄泥里的暗香,忽然想起了五华山。

    五华山如狐岐山一般,也是漫山梅树,山顶还有五株美人梅。

    方圆还记得自己给白梅山鬼的一句诗,这句诗还是从梅遇春的名字里想出来的。

    梅遇春,挑兮达兮,在树下兮。

    此时的狐岐山,比那晚的五华山更适合这句诗。

    不知何故,方圆不自觉的喟叹一声,即将见到朋友的好心情瞬间就坏了下去。

    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凝下心神继续往上走去。

    ……

    狐岐山顶的凉亭这段日子来的人很多,几乎都要超过以往好几年的数量了,老王爷其实不太愿意别人都扎到这儿来,扰了山顶的清净。

    好在这两个小家伙之后,便只有两个人会来了。

    这对老王爷而言是件好事。

    老王爷对面便是自己的孙子,一个腰杆挺得笔直的少年青衣剑客。

    老人对这个孙子满意得很,比儿子更满意,因为从他的身上,老人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儿子身上则没有,虽然这也不坏,但老王爷还是不太喜欢。

    孙子好极了!

    梅遇春也是不被允许随意到山顶来的,这些年里,可以不必老王爷同意而上山的,只有麻衣老人和儒家君子两个。

    今天早上,梅遇春被自己的王祖父叫上了山,听说方圆那小子也会来,那就最好了。

    梅遇春其实早就想去见他了,可惜王祖父不让,他也不敢擅自前去。

    若是按他自己的想法,估计能跟方圆一起杀上玉剑门去。要是这样,就凭那个一大把年纪才修到丹青境界的老东西怎么可能在方圆身上种下玉剑蛊?

    对了,他还要跟方圆算笔账。

    在清风镇,自己为了帮他被徐十九暴揍了一顿,那小子说是请自己喝最好的酒,没想到是最次的窑烧。若不是父亲催得急,自己当日就得留下来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梅遇春心头还有些窃喜,方圆已经喝过了自己酿出来的消骨,那个土包子哪里想得到自己在酒上面这么有天赋?

    土包子嘿嘿嘿!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意。

    ……

    老王爷轻轻叩响棋桌,清脆的响声顿时将梅遇春惊醒过来。

    梅遇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王祖父,孙儿失态了。”

    他打心眼里其实有些怕自己的祖父,这个老人几乎安排自己的一切,从练剑到婚事莫不如是。

    但他心中,又还是想与祖父亲近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爷爷,但自己常年待在青衣城中,一年到头也就能见上那么一回,祖孙俩自然谈不上亲热。

    老王爷笑着道:“是在想那个叫方圆的小家伙吧?很少见你如此,跟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天耳朵里都是他的名字,我倒真有些好奇了。”

    梅遇春跪坐在老王爷对面,双手放在腿上,背脊挺直。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才道:“那小子贼精贼精的,跟传说中的姜城主一模一样。”

    “嗯?”

    老王爷似是有些讶异,道:“我听你父亲说他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怎么会跟他家先生一样?”

    梅遇春撇了撇嘴,道:“王祖父,父亲也能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在父亲面前他当然老老实实的了,这小子蔫坏蔫坏的,你一会儿可别给他蒙蔽了!”

    老王爷含笑点头,道:“若是他当真与他先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就最好了。”

    梅遇春没太听懂老王爷这句话,却也不敢问,只能挑开话题道:“王祖父,听说天子最近身体不好,我要不要代你们去看看?总归是一家人,父亲又不愿赴岐都,算来算去,也就我去合适一些,刚好几年没见报春兄长了……”

    老王爷摇摇头,道:“明天你就回兼非城去,你师傅传信来,说是这一纪的论剑要开始了,你要追上青衫剑仙的脚步,就非得夺魁不可,岐都的事我自会料理。”

    梅遇春皱眉想了想。

    也是,自己差点忘了这桩大事。

    想到这里,他有些郁闷的道:“王祖父,你说方圆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青衫前辈竟然把自己的少年游都给了他了。”

    老王爷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孙子。

    “你说的是真的?没有看错?”

    梅遇春自顾自的抱怨,还没发现对面的王祖父已经脸色大变,他接口道:“可不是嘛!我还亲眼看见了,就是少年游,绝不会认错的,要是落在我手里,这论剑我肯定能夺魁。”

    少年叹了口气,愁眉苦脸。

    这一纪参加兼非城论剑的青衣剑客可不少,比自己修为高的更是比比皆是,要不怎么说是吃了年纪的亏。

    若是下一纪,他觉得自己八成有戏。

    老王爷的眼底有风云变幻。

    许久后,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拍着大腿长笑不止,将对面的梅遇春吓了一激灵。

    梅遇春无奈的抱怨道:“王祖父,您这是怎么了?”

    老王爷笑望着他,道:“无妨,你去亭后那棵梅树底下将我埋下的酒取出来,今日王祖父心情好,许你喝酒。”

    真的?

    梅遇春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精光。

    他可是听父亲说过,王祖父从岐都迁来狐岐城时在山顶埋了一坛子好酒,是鲁地名酒喜相逢,还是王祖父从一位高人手里搞到的。

    枳子洲最北边的酒,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带到且兰来的。

    且兰在橘子洲西南,与鲁国简直就是南北天下离得最远的两个地方,这酒的难得可想而知。

    最起码,梅遇春连鲁国都没去过。

    喜相逢已经是闻名两洲的好酒,再埋于地下五十年,那得是什么神仙一般的滋味儿。

    最重要的是,素来不允许自己饮酒的王祖父竟然破了例。

    梅遇春一溜烟跑出凉亭,抽出腰间剑,撅起屁股挖了起来。

    老王爷笑眯眯的听着身后的声音,面前,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长相微黑,白衣胜雪,眼有星光。

    老王爷招了招手,道:“进来坐,我这个老人家想找你聊聊天。”

    五十年鸿业,东凭碧江流。

    还有后辈人听。

    好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