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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秋江花月,虽是晚秋,但因淮州城地理偏南,倒是还有几分暑气难消。此时人群蜂拥挤在淮江两畔,也不觉得天凉,江西驶来的锦绣楼船,惹的两畔观众掌声齐鸣,喜乐无限。

    “啧,这淮州绣春楼倒还有几分实力,就冲这画舫,能看出真真儿是不一般。”六安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主,本来没把淮州本地青楼当回事,此时一见,竟是有几分惊艳。坐在木椅上的东家也频频点头,阵仗搞得是大,就是不知这绣春楼的头牌是何尤物。

    “看江东,那是……怡情苑的画舫!红楼画舫!”

    几声琵琶作响,大江东侧驶来一艘比锦年画舫还要高大的楼船,看上去竟有四五层楼阁,与锦年画舫的鲜艳不同,怡情苑的红楼画舫通体红润光泽,反而更显得豪华典雅。

    真不愧是专门经营青楼生意的上官氏!

    “嘁,显摆什么,不就是有钱吗!”锦年画舫二层楼阁内,一个体态肥胖的妇人摆弄着手里的珠子,走到一间雅房外,咚咚咚地敲着门:“我说小冉冉,好没好啊,妈妈我可是给你砸了不少钱嘞,这次一定得把怡情苑那帮妖女给比下去噻!”

    “好的妈妈,女儿明白的。”房内,一妙龄女子正对镜帖花黄,一件件试着衣服。嗯,穿哪件好呢?苏冉冉小脸微皱,夺不夺得下魁首她才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怎么样把自己好好的嫁出去。

    不管怎样,今晚上最漂亮的肯定是我!听说淮安侯次子也来观看这届的舞舫夺魁,嗯,决定了,就要嫁你了!苏冉冉取来一件羽裳紫纱衣,想起淮安侯次子便俏脸微红。

    她并不知道那淮安侯次子长得什么样,她只知淮安侯有钱,很有很有钱,自己只要嫁进去,就是贵夫人!

    而此时,苏冉冉心心念念的淮安侯次子-那位欧阳公子走出马车,笑吟吟地穿过人群,在一众护卫的随行下走到尤一面前,作揖拱手。

    “喂,边去,我们东家今天不见客。”

    六安皱眉,上前挡住欧阳公子,却被东家挥手推开,眯眼对眼前公子笑道:“公子识得在下?”

    “晋国第一豪门世族,天下最大盐商尤氏,尤氏二公子尤一之名,天下谁人不晓?”欧阳公子行礼之后,脸上挂着和尤一一样的笑容,“在下复姓欧阳,名修文,是淮安侯欧阳氏次子,慕名而来,特来拜见。”

    东家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满是书生气的欧阳二公子,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注定这个欧阳公子今晚就要出现在他尤一面前。“原来是欧阳公子,久仰。”

    尤一这句话倒不是客套,这淮安侯国虽不起眼,但淮安侯欧阳氏二公子之名却雷动天下。欧阳修文自幼习文,七岁便出口成章,九岁就自研书写了大量诗词,十二岁参加陈国科举,一举中得状元郎。十八岁赴雄国大楚参加科举,中得探花郎。当真的万里挑一,当真的举世神童。

    “虚名,虚名而已。”欧阳修文摆了摆手,“我对尤二公子是神交已久,在得知尤二公子要从晋国赶赴陈国,便自作主张,劝说家父留公子在淮州小住几日,对公子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承蒙抬爱,在下也不过一纨绔子弟,不过听修文兄此话倒是恍然,不然还不知令尊挽留在下要谓何事。”东家双目微眯,他思忖的倒不是淮安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相反,如果淮安侯一点不知倒还奇怪。他雇佣的是楚国第一镖局来保护自己,以楚与晋的关系,自然是要对自己多加监视,陈国依附于楚,淮安依附于陈,自然是会了解自己的行踪的。

    他想的是欧阳氏挽留自己的动机,如果他真信了天才神童对自己神交已久那才是笑话。

    “欧阳公子,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原来是来了尤二公子这里。”两位公子真寒暄着,一阵爽朗地大笑突兀传来,欧阳修文虽仍保持笑意,不过脸上表情还是平淡了些:“怀兄也来赏这舞舫夺魁?我还以为太守府日理万机,无暇来观这闲事呢。”

    “说笑了是不是,欧阳公子来得,我张怀就来不得?”张怀挤开侯府的护卫,先是对着尤一拱了拱手,然后继续对欧阳修文道:“不知这届的舞舫夺魁,欧阳公子想押哪边夺得魁首啊?”

    “呵呵,我押哪边暂且不论,不过我想太守府势必是要支持绣春楼吧?”欧阳修文这话就极具深意了,张怀脸上的笑容难看了些,咳嗽两声道:“哪里的话,你我两家同为陈君做事,说这话不就见外了。”

    此话一出,欧阳修文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厌恶。而两人的表现尽收东家眼底,东家微皱的眉头也是片刻展开,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原来如此,有趣。

    “咚咚咚咚咚咚——”

    悠扬的鼓声响起,预示着舞舫夺魁即将开始,欧阳修文和张怀同尤一又寒暄一阵,便打道回府,各自回了各自的马车处,六安挠着脑壳,他是一点也看不懂这仨人演的什么戏。算了算了,自己一直都不比东家聪明,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亮了,江面亮了!”

    “是橘子灯,最先开始的是绣春楼锦年画舫!”

    “噢~冉冉万岁!”

    鼓声停歇,只见原先灯火通明的锦年画舫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原本漆黑的江面登时燃起一盏又一盏橙黄色的微弱烛火,细看之下,竟是从画舫周围放入水中燃放的数十盏橘子灯。

    “噔噔噔噔噔噔——”

    伴随着橘红色烛火,画舫一层的屏风亮起,一道道身影在屏风后窈窕起舞,清脆悦耳的琵琶声响起,在江面上久久回荡。

    真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紧接着,婉转的琵琶声忽地急促起来,屏风后的舞女们也随之越舞越快,倩影闪动,下一刻,屏风倒下,众舞女现身,惹得淮江两畔的观众欢呼声雷动!六安也看得痴了,这些舞女虽是青楼女子,可此刻个个都像是年芳十六的黄花闺女,急促的琵琶声久未停歇,当真是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铛——”

    琵琶声歇,舞女们也停止了动作,正当众人不明所以时,琵琶再起,众舞女纷纷软倒,在舞女中央,一妙龄女子和衣舞起,身形翩若蝴蝶,头戴紫金仙头饰,身披七彩霞衣,妆容淡雅而不俗,一道面纱遮面,饶是如此,仍无法掩盖那惊为天人的样貌。

    “冉冉!是冉冉出来了!”

    “冉冉,我们爱你!”

    观众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声,那女子似是回应,越舞越发轻快,媚态百生,就连六安这样的木头也不由得鼓起来掌,尤一将折扇合上,这应该就是绣春楼的头牌,倒真是个天生尤物。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各种乐器也似在配合苏冉冉,当真是除却皇宫贵族的花园外,所能听到的最好演奏了。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苏冉冉越舞越快,外披的七彩霞衣如欢快的精灵,在下一刻竟是飞散在空中,苏冉冉脱去霞披,露出了内穿的羽裳紫纱衣,又惹得一阵惊呼。

    一叶小舟驶近江畔,人们争先恐后地将金币银币投入舟中,太守府张家马车更是投出两大袋金币。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