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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雨初寒,剑正暖

    寂寥无垠的山林,此刻正下着蒙蒙细雨。丛林走兽隐入暗处,正蜷缩着身体以可怜的体温取暖。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这已经是山林经历过的第八场秋雨了,气温将在此夜里骤降,而雨声更是衬托了山林的安静与祥和。

    嘀嗒嘀嗒——

    要说唯一违和的声音,便是丛林深处传来的雨滴击打在金属上的声音。近看,那是一位剑客,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在他的手中抡出数道剑花与剑轮。长剑划破雨帘,挥舞起来的剑气竟带动周遭的雨滴沿他的身体周围盘桓。

    长剑轮完最后一朵剑花,剑客收剑,随后盘膝而坐。他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春秋了,更数不清下过了多少场这样的秋雨。而唯一与他相伴的,便是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这柄宝剑。

    “铛——”

    他一指弹在剑上,剑身发出极其清脆的响声,穿透力极强,惊得丛林走兽四处蹿腾,足以说明这是一柄上好的宝剑。

    此剑,名曰星逝。

    星逝剑乃是极天下所有能工巧匠,取一块天外陨铁,锻造七七四十九天,定型九九八十一天,最终打造而成一对子母剑。

    母剑名为归月,子剑便是剑客手中的星逝。据传这对剑流传千年,每一世的主人都是叱咤一方的剑圣,并且最为奇异的是,这对剑从来不会被一个人所持有,而是每一世都会由两位最强剑客所持,并且最终两位剑客也将会进行一场生死决,获胜的人再分别将两把剑传于后世两人,此为剑规,如若违反,持有双剑的人将会遭到整个江湖的围杀,万劫不复。

    一柱香后,剑客提剑而立,步履沉稳,走进了山林深处。那是一座茅草屋,让人一眼便可观出此处乃是隐世高人的住所。剑客进入屋内,草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一张床,一张板凳,仅此而已。

    剑客坐在桌前,从桌下抬起一坛酒,仰头便灌了起来。他虽然记不清自己隐居于此多少岁月,但他却清楚记得自己的过往,酒尽,他眼前浮现出了往日的繁华,不禁觉得恍若隔世。

    他姓宇文,单名一个浔字。若是有人在场,必会感到惊吓,因为宇文姓早已是禁姓,原因是魏国皇族之姓便为宇文!

    宇文浔看向那柄星逝,嘴角上扬,竟是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得此宝剑,修此剑法,真不知福兮祸兮!

    他忆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宇文氏三皇子时便被冠以武道天才之名,年仅十四岁的他便担任起魏国护国将军的职位,武功之高乃是皇室之最,建立的战功与军功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那是一场旷世之战,齐燕两国感受到强邻的威胁,竟会盟其余四雄国,共同伐魏,在魏国绵延万里的疆界线上,宇文浔率领禁卫铁骑,与号称百万之师的诸国联军展开一场大会战,顷刻间尸山血海,满眼都是断臂残骸。

    这场战争,虽然魏军力战,终是因为寡不敌众,最终战败,宇文浔更是遭受重创。此后,魏国同六国签署协定,虽然保全了雄国的地位,却是丧失了所有的附属国,更是将疆北万里土地割让给了齐燕两国。

    魏国倾尽国力医治宇文浔,但宇文浔的伤势过重,虽保全其性命,但内伤久未痊愈,变成了半个废人。可怜少年英杰,本可大有作为,却从此连重物都需要仆人代劳,宇文浔不堪其辱,在一天夜里离开皇城,一人一马,从此销声匿迹于云烟之中。

    “嗯?”宇文浔又找来半坛酒,自酌之间眼神却锐利地盯向木窗外,剑未出鞘,却是在他的手中发出阵阵剑鸣。“哈,好酒!”宇文浔将酒坛放下,举手间却是飞出一根竹筷,瞬间穿透窗纸,噗地一声没入林中,不多时便传来一声惨叫。

    当年宇文浔浪迹诸国,遍访名士,求得无数宝药,但终无法根治内伤。直到他在宋国都城,见到那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身着破烂,面前摆着一张破碗,碗里面可怜的摆放着几枚铜板。

    宋都乃是商客云集之地,无尽繁华与富有,这样的老者却是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宇文浔却敏锐地发现,老者身上盘桓着一股隐藏很深的气,虽已到暮年,此气微乎其微,但仍令宇文浔感到心悸。

    半是可怜半是敬畏,宇文浔用自己的盘缠,请老者在宋都有名的饭庄大吃了一顿。老者狼吞虎咽,最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少年,老夫观你骨骼清奇,乃是练武的奇才啊,为何如此沉沦,何至如此地步。”吃饱喝足后,老者瞬间扣住宇文浔的手腕,嘴里称奇,但也是无尽惋惜。“经脉断裂,怪不得,怪不得。”

    老者抿了抿嘴,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将一个被布条缠绕的长状物交给了宇文浔,外加一本秘笈。“此剑名曰星逝,此功名曰剑释真藏。乃是天下武林高手所求,你可愿接剑?”

    “可是……我的身体。”宇文浔自知经脉断裂,无药可医,早已心灰意冷,此刻又怎好接剑,恐辜负老者重托。“呵,小子,此功修炼的第一要义便是不破不立,修此剑法需废尽自身原有武功与修为,才可领悟剑道真义。与小子你现在的情况倒是很契合。”

    老者负手而立,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但,老夫却要提醒你,小子,此剑此功乃是天下所求,自你得剑练功之日始,便会引来各路武林强者,门派宗师前来抢夺,得容易,可若守,却是难如登天,小子,取舍与否,皆在于你。”

    宇文浔不过略有犹豫,便接过了星逝与剑功,他早已经历过人间地狱,相比于武林无止境的追杀,他更不想自己只是个废人,在碌碌无为中结束一生!

    宇文浔接过剑后,当即要跪下拜师,却被老者阻止:“小子,老夫可不是你的师父,老夫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位授剑人而已。这星逝剑与另一柄剑乃是一对子母剑,每一世都由两人所持,但虽然分开,不过一甲子后必要再合为一处,你潜心修行,持此剑找到另一位持剑人,与之决斗,胜者可获两柄剑,并担当起授剑人的身份。小子,你,可知晓?”

    “已知晓,此为剑规,后辈恪守。”宇文浔深鞠一躬,再抬头间却是不见老者,一切好似虚幻的梦,只有手中的剑提醒他这是真实的。

    从那天伊始,宇文浔白天躲避追杀,晚间便一人练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惊险无比,但宇文浔却是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奇妙的变化,每参悟一层真藏,体内的经脉便是经历一次升华,竟是得以重生。而他也因此从一开始的东躲西藏,逐渐反杀那些觊觎此剑此功的人。

    “这么长时间,终是热闹了些。”

    宇文浔以指弹鞘,长剑立出,剑身轻颤,似也在为之激动。宇文浔没怎么动作,只是抱着酒坛,踢开门,立在雨中。

    郁葱的林中一片寂静,大概过了半柱香,宇文浔喝光了手中的酒,轻叹:“来者是客,躲躲藏藏的不露面,便是对主家的冒犯,既如此,休怪我。”

    宇文浔手腕轻抖,星逝剑剑芒大盛,一道强蛮的剑气自宇文浔向周遭逸散,斩断雨帘,横扫四方。

    “一共一十三个。”剑客又是一叹,如此孱弱也敢觊觎至宝,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太渴望一场淋漓的战斗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