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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往事(二)

    萧左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凄厉:“可那人一心只要宝剑,一提到这剑,便如疯似魔,他以为师父不说是不肯将这把剑给他,便到处乱翻,找了许久也找不到那剑,竟然发起疯来,随便逮了人便问‘剑在哪里?’,没人知道他说的什么剑,更遑论藏在哪里,他便见一个杀一个,连丫鬟婆子也不放过,杀红了眼时,又把众人拉到我师父面前,迫我师父说出宝剑所在,我师父确实不知那剑在何处,他见我师父不说,他问一句,便杀一人,如此杀了一百七十一人,最后一个,便是我师父。”

    行走江湖之人,手上有几条性命在所难免,也不乏有人以杀人为乐,可如此残暴之人,当真闻所未闻,这萧左所为,比起那人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那你,你怎么没死?”有人问道。

    “那人在掌心中啐了剧毒之物,拿我性命要挟师父,折磨得我几乎要发疯,只盼快些死了,我师父看不过去,给我一掌,却是手下留情,我当时昏了过去,醒转来时,师父已死,那人也不知去向。”萧左说罢,撕开胸前衣襟,只见在他左胸处,果然有一个紫黑掌印,正随着心脏起伏跳动,“每日午时,这毒便会发作,如万蚁噬心。”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只觉那恶人辣手无情,视他人性命如无物,现下又觉得他心思歹毒,毫无人性,不禁又有些同情萧左。

    沈耀长叹一声:“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将那人过错怪到江湖众人身上,那人虽出身江湖,如此胡作非为,亦为江湖所不容,你将整个江湖人马都算在内,也太过头了!”

    萧左的声音变得凄厉疯狂:“我找他数年之久,毫无音信,又以万仙大会有乌金宝剑之名,引他现身,可他不来,我有什么法子?我便炸平了你们,以慰我天山一百七十二条生灵!”

    “小师弟,你很好!很好!”

    萧左又微笑看着陆离,他曾以为萧果果死了,复仇重担便如万斤巨石,压得他难以喘息,短短几年须发皆白,却又因找不到仇人而变得焦躁暴戾,但眼下萧果果没死,反而神功大成,可见所受苦难不比他少。

    “你受苦了。”

    萧左又道,语气中满是心疼,他早已发现这门功夫与苦难相辅相成,经受的磨难越多,这功力就增长得越快,天山众人代代安居乐业,偏安一隅,自然谈不上苦难,神功威力也大不如前,师门被灭,他醒来的当晚就觉自己全身真气流转,比之前高出许多,而后每受伤一次,内力却总是更深厚几分,他便渐渐明白,师父一直参不透的,原来竟如此简单----人世间的苦难,便是增长功力的良药!

    人人都说,天山在师祖萧无忌手中鼎盛强悍,传到师父手里便大不如前,师父畏惧人言,更不敢下山,山上花好月好,人情简单,待得久了,功力自然长不上去。

    陆离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他心中哀恸万分,萧左讲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他未偷跑下山,或许还可以助天山躲过这一劫。

    一直静静倾听的林桑忽然发问:“那人脸戴面具,可另有什么特征?”

    萧左看了一眼林桑,不禁一愣,紧接着道:“他虽一直戴着面具,但我却不小心撞见过他的真面目,那人的脸上有两道极深的伤疤,从眼角直到后腮,十分恐怖,而他的面具则正好能将这两条疤遮住,若没有这两条疤,这人应该是极为俊美的。”

    众人一听,立刻在脑海中苦苦思索,有这么两道明显的疤,功夫又这么厉害,该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才是,怎地没听说过?

    汪成雨问道:“你都已找了数年,为何不继续寻找,偏偏在今日发狂?”

    等了半天,萧左亦未回答,定睛去看时,却见他双目失神,右手垂落,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容,毫无声息,沈耀赶忙上去按他脖颈脉搏,果然早已不再跳动。

    竟然已经死了。

    陆离赶忙掀开他胸口衣襟,果见那紫黑色的掌印已变成了全黑,别人都以为萧左是毒发身亡,只有陆离知道,他是自己一心求死,玄阳功练成后有护体神效,可保自己心脉不损,即使身受重伤,亦可从头来过,若他自己不散功,便不会死,他和萧左一战得知,萧左的玄阳功早已大成,比之他自己,还要高出不少,只是功夫再高,却驱除不了这毒,年深日久地折磨,已让萧左瘦得不成样子,他或许太累了罢!许多年来,独守这秘密,独自忍受剧毒的蚀心之痛,独自背负这灭门之恨,独自寻找仇家,却一无所获。

    萧左早已料到如今场面,便将众人引来,除了要引出仇人,他亦恨众人眼看着萧果果被逼堕崖,却无人相帮,觉得这江湖简直污秽不堪,便炸平它也不可惜!

    他早听说江湖上有个奇怪的少年,来历不明却武功奇高,揭了十字令的榜文,派门人几番试探之下,总觉得他跟天山有些关联,便在两处案中的现场放上了师父书房旧物,若他是天山中人,自会察觉到些许端倪。

    不负所望,那少年果真来了,并且一路过关斩将,夺得魁首,一身玄阳内息,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天山只要有一人还在,这桩灭门大案,便还要查下去。

    萧左死了。

    人人得而诛之的十字门主,令十字门人闻风丧胆的恶魔,意欲炸平整个江湖的罪人,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他曾经的座位上,死的如此安详,嘴角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众人心中不忿,觉得他死得太容易,比起他做下的恶,这种死法简直便宜了他!可是面对死人,却也不知如何讨回公道,即便将其挫骨扬灰,他也感受不到半点痛楚。

    “听说这天山宝物众多,金银财宝无数,雪莲灵芝更是当做盆栽赏玩,这人已死了,不如咱们把这宝物分了,算他还债!”有人提议。

    “这不好罢,他也是为了家族报仇,他家人都已死光了,还要抢他财物,岂是正人君子所为?”有人反对。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他诓骗我们来万仙大会,要炸死咱们,还算什么君子?”

    “也是。”

    “不可!”

    “我自取我的,不愿取的,自行下山便是!”

    唇枪舌战之间,已有人要抢上来,翻找值钱的东西,汪成雨大怒,大喝一声:“谁敢?!”

    “呸,姓汪的小子,你在这里充什么好汉,你不是整日叫嚣着要炼宝剑,听说天山剑池有无数宝剑,你可去瞧瞧罢!我们不与你抢!”

    汪成雨怒极,他从未见过如此狼心狗肺之辈,他刚和沈耀联手,救他们于水火,截断引信之时,差点炸掉他第三条腿,转脸就翻脸不认人,要抢人宝物!

    他从未如此愤怒,他一心所为的正道竟然如此不堪!

    汪成雨本来就内力深厚,一怒之下,气焰更是大涨,一手举起一个刚才叫的最欢的头目,往殿外一掷,正砸在门口的巨石上,那人软软滑落,“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双眼一翻,就自晕去。

    “谁还要来?”

    汪成雨怒喝,双眼血红,浑身真气鼓涨,站在门口宛如门神一般,众人只见他时而温文尔雅,时而吊儿郎当,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怖的一面,活要吃人似的,便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滚!”

    “一刻钟之内,若谁还叫我看见,我便将他丢下山去!”

    众人一听,撒腿便跑,比之上山之时,不知快了多少倍,不足半刻钟,已不见一个人影,宽阔的大殿中只剩下沈耀、陆离和林桑、汪成雨等人。

    陆离兀自对着萧左的尸体伤心,林桑亦失魂落魄,坐在地上,不论沈耀如何唤她,她都不应,汪成雨奇道:“林桑,你怎么啦?”

    唤了几遍,林桑方才抬起脸来,满脸泪水,哭着问汪成雨:“汪成雨,他死了!我怎么办?”

    汪成雨更奇怪:“什么怎么办?谁欺负你啦?”

    他刚才全副心神都放在萧左身上,没有注意林桑动静,但林桑武功奇高,比他亦高出不少,在场中人,有谁能耐她何?又看陆离伤心模样,转念一想,萧果果堕崖后,两人曾有数年未日夜同行,林桑不爱多嘴,有什么奇遇也只在三人相认时略略一提,难道她竟跟萧左有情?

    林桑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陆离还要伤心许多,沈耀也看出了林桑对萧左的情意,不禁心中苦涩,和汪成雨对视一眼,两人均面色尴尬,却不好上前安慰,只眼神中满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