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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亲传弟子

    九州大陆,云州,玉岚山脉。

    清幽闲适的谷地中,郁郁葱葱的树木交相掩映,绿意盎然。

    一条人为开辟出的蜿蜒小道穿林而过,首尾相连,环抱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此刻一位身着青色布衣的少年,正绕着这条小道缓步奔跑。

    虽是挥汗如雨,气喘吁吁,但少年步伐稳健,沉着有力,丝毫没有因为身体的疲惫而乱了节奏。

    大致一个时辰后,少年跑完了一整圈,随意寻了块大石头躺着休息。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随后将双手垫在了脑后。

    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微微上扬,目光怔怔地看着头顶这座翠绿的山峰。

    发呆。

    这山峰名为青雨峰,远远望去便如同一柄厚实无锋的重剑,直插云霄。

    四周群山环绕,如青雨峰这般能够傲立云端的山峰共有十五座,同属于一个被称为紫云剑宗的修仙宗门。

    九州大陆,宗门万千,由群仙殿统一管辖。

    一般宗门,依据其实力、影响力等,可划分为一流、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

    而在此之上,有六大宗门超然世外,凌然天下,以一流宗门来形容仍显不妥,于是干脆在一流宗门之上,又加了一级,也就是超一流宗门。

    紫云剑宗便是超一流宗门之一,以剑为名,自然是剑道无双,是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剑道圣地。

    这座青雨峰,隶属于紫云剑宗的七长老,苏叶。

    少年便是苏叶唯一的亲传弟子,林云。

    论及身份地位,在弟子辈中,长老亲传弟子要高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以及核心弟子,仅次于宗主亲传弟子,可谓相当之高。

    ……

    休息了一会儿后,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沿着崎岖的山道一路小跑,不多时,来到了另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前。

    此山峰名为万剑峰,是紫云剑宗外门弟子的修行之地。

    两位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立于上山的青石台阶前,一左一右,站姿笔挺。

    林云入门三年,经常出入万剑峰,认得这两人。

    他们都是万剑峰的外门弟子,接了师门分配的日常任务,负责在万剑山山脚下当值。

    类似这样的任务有很多,采集灵果,照料药田,辅助炼丹炼器……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林云作为亲传弟子,身份不一般,倒是不需要接取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

    这两人入门比林云早了许多年,此时都有筑基境的修为傍身,神韵内敛,圆融无缺,油然而生一股超尘脱俗的气质。

    虽然是外门弟子,但以整片九州大陆的一般标准来看,已经称得上是天才修士了。

    按照紫云剑宗的规矩,除非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否则论及辈分,身份优先,入门年岁次之。

    因而两人见了林云,纷纷拱手问好。

    “林云师兄早。”

    “师兄可要借用清风阵上山?依旧是去演武场?”

    林云也拱手回了个礼,笑道:“正是如此。”

    左边的弟子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从覆盖了整座山峰的清风阵中借来一缕清风,凝于掌心。

    待清风显化出青色风旋形态后,那弟子便轻轻一掌拍在了林云的后背上。

    风旋自后背处迅速扩张,很快就将林云的整个身体包裹住,带着他冲天而起。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身体则仿佛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之中,略有些迟滞。

    不消片刻,他便来到半山腰处一片开阔的平整土地上,稳稳落地。

    风旋散去,化作清风,重归清风阵。

    而眼前所见,是一番热火朝天的场面。

    叮叮当当,演武场上剑影交错,碰撞作响,甚是热闹。

    作为紫云剑宗的弟子,自然是用剑者居多。

    此刻有近百位少年正穿着象征外门弟子身份的蓝色道袍,手持宗门赐予的制式长剑,互相切磋,过程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道道银亮的剑光,颇为耀眼。

    也有少数弟子在挥舞拳脚,虎虎生风,呼喝交手。

    万剑峰的演武场共有四座,眼前这座是规模最小的丁级演武场,专供新入门不久的弟子们使用。

    除了切磋用的空地之外,两侧还各摆放了一排有仙法加持的木人,可以用来试验法术威力。

    因为试验法术与交手切磋会相互干扰,所以正常来说两者时间会错开:演武场上午用来切磋练剑,下午用来试验法术。

    林云一到来,很多人就立即注意到了他,或者说,有不少人都在特地等着他的到来。

    只不过这份等待,与一般人所想的不同。

    按理说,这些外门弟子见了身份比他们高上好几个级别的亲传弟子,理应敬重有加。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们大多是来看林云笑话的。

    “哈,这个废物果然又来了。”

    “亲传弟子,我呸,真给宗门丢脸!”

    “说来,今天是第多少次了?”

    “嘿,我都记着的,今日刚好是第五百次。”

    “你们说,他隔三差五都要来一趟找人切磋,然后每次都要被暴揍一顿,这是何苦呢?”

    “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三年前我是与他一同入门的,当年的入门考核,他以凡人之躯,十日连破百重幻境考验,成功拔得头筹,总分数达到了恐怖至极一千以上……”

    话没说完,师弟就惊呼道:“一千以上,这怎么可能!”

    紫云剑宗入门考核的百重幻境,难度奇高无比,每一位参与考核者都被拉入重重幻境之中,依据其在幻境中的表现,来综合考察心性、资质、悟性等,并给出分数。

    这位师弟参与入门考核的那一年,最高分不过才八百出头,而他本人更是只有四百多分,至于一千分,那是想都不敢想。

    师兄对这位师弟的反应早有预料,继续说道:“还不仅仅如此,三年前那场入门考核,幻境不知是何人设计的,难度比起其他年份还要高上一大截,当时第二名才堪堪七百分,林云直接比他高了将近一半。”

    “分数出来时,宗门十大长老都被惊动了,甚至就连宗主都亲自出面,直接破例安排了一位长老去亲自指导他修行……一入门便是长老亲传弟子,这可是咱们宗门历史上头一遭。”

    师弟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他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子?”

    “谁知道,或许是当年长老们都看走了眼,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虽然他在凡人阶段风光无限,可是入门整整三年都没能成功引气入体,跨入练气境,显然是个修仙废柴。”

    “对其他长老来说,或许还没什么影响,但对于亲自指导林云的七长老来说,影响就大了。”

    “与其他宗门那些烂大街的亲传弟子不一样,咱们宗门的亲传弟子,那是真正肩负着传承衣钵的职责的,宗门历史上几乎所有长老,都只招唯一一位亲传。”

    师兄摇头晃脑地分析道:“所以,稍微猜一猜就知道了,七长老怎么可能甘心让这么一个废柴传承自己的衣钵?可既然当年收了林云为徒,而林云又没犯下什么错误,那么就不好出尔反尔,直接将其扫地出门。”

    “因而七长老便给林云安排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例如让没有修为的他找练气境的同门切磋,让他饱受折磨,最终迫使他主动提出解除师徒关系……也是合情合理。”

    师弟恍然大悟:“极有可能,师兄分析得是……只是苦了林云师兄了,唉。”

    “呵,林云师兄?师弟此言差矣,林云一旦被扫地出门,出的可不一定仅仅只是青雨峰的门,更有可能是紫云剑宗的门。到时候仙凡殊途,哪来师兄不师兄的?”

    “唉,真是可惜了……”

    ……

    另一边,细碎的嘲笑奚落或是惋惜轻叹传入耳中,林云心中却是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只不过这抹笑意还未挂上嘴角,就被他硬生生压制了下去,强行换成了一丝伪装出来的苦涩与落寞。

    在人群中扫了几眼,林云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特立独行的身影上。

    那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女,身材单薄,略带几分曲线,面容平平无奇,气质则是呆板木讷。

    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外表全然不在乎,虽有几分天生丽质,但完全不肯花费一丝一毫的精力去打扮自己,导致许多细节方面显得比较粗粝,就连身上披着的蓝色道袍都是皱巴巴的,与演武场上其她那些或是明艳动人、或是娇俏可爱的女弟子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同时她也确实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其他弟子们大多在有说有笑地互相切磋,唯独她孑然一人,站在演武场的最角落,不言不语,显得极为平凡。

    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林云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若汐师妹,你好啊。”

    少女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周围一直关注着林云的弟子们却是炸开了锅。

    “奇怪,他今日怎么不找人切磋了?”

    “看他那个满脸殷勤的样子,该不会是看上刘若汐了吧?”

    “其实若汐师妹若是肯下功夫稍稍打扮一番,长得也不差。”

    刚刚那师兄冷笑一声:“这废物倒是好想法,趁着自己亲传弟子的身份尚在,去勾搭若汐师妹,一旦勾搭成功了,日后纵使被逐出门墙,也能靠着这层关系吃软饭。”

    师弟闻言皱了皱眉:“我觉得还是不要将林云师兄想得这么坏比较好。”

    “呵,师弟你就是太心善,不懂人心险恶。”

    对周围四起的议论声,林云浑然未觉。

    他提高了语调,继续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若汐师妹,你好啊!”

    刘若汐这才猛然惊醒,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微仰着头,看向了眼前的少年:“怎……怎么了,林云师兄?”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是中气不足。

    但林云却敏锐地察觉到,靠近少女身边时,有一缕缕微风轻拂而过,即使少女在开口说话时,这微风也不曾断绝。

    这是因为少女将绝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修行上,她一刻不停地汲取天地灵气入体,对其他事情分不出太多心神。

    而纵使如此刻苦认真,她的修为进度在外门弟子中也是垫底的。

    旁人大多当她是性格坚毅,恒心十足,但怎奈何灵根属性、天赋资质差了点,为了跟上众人的进度,只能用持之不懈的努力来弥补。

    然而林云却是知道,这少女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在刘若汐诧异的眼神中,不由分说地递了过去。

    刘若汐捏着林云强塞过来的洁白瓷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师兄,你这是?”

    “这是我师父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耗费十日功夫,亲手炼制的……”林云说着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靠近过来,这才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灵魄丹。”

    灵,灵魄丹!难道他看出来我是谁了?

    刘若汐心神俱震,但还是强装镇定道:“师兄,灵魄丹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啊。”

    林云微微一笑,回答道:“你们幼年期妖族最需要的丹药。”

    刘若汐心中已经是惊惧交加,人族与妖族的关系向来敏感,她以妖族的身份混入人族顶尖修仙宗门,一旦被查出来,怕是会被立即当成妖族的探子给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妖,妖族,什么妖族?师兄,我,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若汐慌张不已地连连摆手,说话已经有些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林云笑了笑:“我师父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什么?”

    林云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师父说,她觉得你很可爱,尤其是那双毛茸茸的耳朵,她甚是喜欢。”

    林云说完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刘若汐的耳朵,光洁柔软,哪里有什么茸毛?

    “七长老真的是这么说的?”刘若汐愣了许久,随后眼眸之中流露出惊喜之色,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林云点了点头:“是的,她说她很喜欢你这个性格坚强的小姑娘,所以有她在,你无需顾虑太多,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的,安心修炼就好。”

    天呐,很喜欢。

    一抹红晕渐渐浮上脸颊,自从离开妖族所在的神荒以来,刘若汐整日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身份被人族发现,今日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发自内心深处的轻松。

    自己的身份显然是被紫云剑宗发现了,但这个人族宗门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针对自己,七长老更是变相表达出她愿意保住自己。

    刘若汐低垂着头,呢喃道:“谢谢你,林云师兄,也替我谢谢你师父。”

    林云笑道:“你谢她就好了,我也就是负责送瓶丹药,再传句话。”

    ……

    依据师尊的吩咐,解决完刘若汐的事情之后,林云这才看向演武场上其他的外门弟子们,朗声道:“你们有谁愿意与我切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