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生伊始
契约?
听到这两个字，禾露儿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很久以前的记忆。
那时的她还是一只尚未化形的灵猫，得天地之造化诞生灵智，懵懵懂懂地开始修行，逐步成为了山林中最为敏捷与聪睿的猎手。
除了身后有个令她厌烦至极，并且怎么撵都撵不走的小跟班之外，每日生活逍遥自在，轻松惬意。
直到某一天，她听说山林外的人族修士拥有数不尽的神妙功法，如她这样的灵猫，只要能得到人族修士的指点，修为进展可以一日千里，迅速化形。
于是她满怀希望与雀跃，带着身后的小跟班走出山林，然后……
走进了噩梦!
刚刚走出山林，她就被御兽宗发现，无数人族修士围了上来，一通天花乱坠的忽悠之下，给她许诺了无数好处，并拿出写满了无数细致繁复条款的一纸契约。
她只不过刚刚学会人族的文字，如何能看懂如此复杂的契约，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大致知道御兽宗会为她提供修行功法与指导，而她也需要听从御兽宗的安排，为御兽宗做一些事情……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晕头转向之下，她在这张轻飘飘的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禾露。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禾苗轻摆，晨露点缀，孕育无限希望与美好。
如此，契约既成。
如此，噩梦降临。
人族修士对她的称呼瞬间由灵猫变成了猫妖，给她安排的修行导师也摇身一变，成为了驯兽师。
第一日，驯兽师向她传授了一招杀伐之术，随后就将她与数十头野性未泯的凶兽关在了一起。
当日傍晚，她遍体鳞伤，惨胜而归，却只是得到了一瓶劣质的疗伤药膏。
第二日，驯兽师向她传授了一招护体之术，随后就将伤势未愈的她锁到了一处遍地是尖刺的陷阱之中，要求她运转护体之术，踩着尖刺走出来。
当日傍晚，她拖着鲜血淋漓，几乎快要残废的双脚爬了出来，却只得到了一句冷漠无情的嘲讽：“废物，居然这么慢，那只黑狗都比你要快半个时辰……看来明日的训练量要加大了。”
她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吐了几口血，便昏倒在地。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每日都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每日都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却完全无法反抗。
很多时候，驯兽师并不是在帮助她提升修为，而是在肆意折磨她，想要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彻底磨灭她的斗志，逼迫她放开识海防御，种下奴印，永世为奴。
有一位狐狸化形而成的妩媚女子便是承受不住此等折磨，主动放开识海防御，被种下了奴印，成了御兽宗的奴隶。
虽说摆脱了驯兽师的折磨，但奴印却是秦元种下的，然后……
禾露儿再次见到她时，其玉府仙心已然碎裂，昔日灵动透亮的眼神变得黯淡不堪，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地走着，双眼之中死志弥漫，却是在奴印的约束下，寻死不能。
她看到禾露儿，眼皮微抬，挤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了一句：“我好想去死……”
那一幕深深刻在了禾露儿的脑海之中，宛若挥之不去的梦魇。
此后又过了许久，禾露儿终于晋升至元婴境，而当年签订的契约条例，也只能维持至元婴境。
禾露儿获得了短暂的自由，随意拒绝了李川的告白之后，便着手准备脱离御兽宗。
但御兽宗怎可能如此轻易地放任她离开，言辞威逼不成，便以武力胁迫。
秦元更是早就开始觊觎她的姿色，直接率人动手。
随后便是李川临阵倒戈，舍命相救，跟着她亡命天涯。
一路之上，除了李川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该信任谁，该向谁求助。
这是一片属于人族的世界，而每一个人族看上去都是如此阴险毒辣，都是如此道貌岸然。
在御兽宗偌大名声的威慑之下，没有人愿意帮他们。
只有两个例外，一个便是仙台上那位少年，许是年少无知，亦或者初生牛犊不怕虎，帮他们斩出一剑；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年轻貌美，清丽绝俗，实力强大，性格开朗，笑容甜美……总之，禾露儿对其满怀感激之情。
至于以身相许什么的，显然是玩笑之语。
可随着卖身契约一出，禾露儿心中的那一丝期盼与憧憬顿时破碎。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原来，她的这些美好也都是伪装的，她与那些贪婪邪佞的人族别无二致……
……
心思恍惚间，只听李川虚弱却浑厚的声音响起：“仙子，你这字好生独特啊。”
苏叶不以为意：“文字这东西，能让人认得就行了呗，何必写得多好看?”
“……说的也是。”李川顿了顿，直接以指代笔，以血代墨，签下了一个鲜红的名字。
苏叶一边将契约小心翼翼地收好，一边看着他悬在指尖的那滴尚未用完的血液，啧啧称奇道：“精血为引，真元凝契，神魂守约，你倒是有些魄力，若是违约，怕是会精血干涸，真元逆流，神魂俱碎，万死无生。”
李川淡然一笑：“仙子谬赞，救命之举，恩重如山，在下又岂能在一纸契约上含糊，更何况这又哪里是卖身契约，分明是在下的无上机缘!”
禾露儿听出有些不对劲，这才迷迷糊糊地向着眼前的诚心纸看去。
片刻后，她微微吞咽了一下。
这契约并非想象中那般严苛残酷，恰恰相反，签了这份契约，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按照契约要求，她只需要前往紫云剑宗担任长老职位二十年，然后将二十年间所得长老俸禄全数交与紫云剑宗七长老苏叶即可。
禾露儿瞪大眼睛，心生警惕，试图找出这张诚心纸上还有没有什么隐藏内容，例如补充条例之类的……结果当然是没有。
她捧着这张纸，就像是捧着传说中可以源源不断吐出宝物的赤阶仙器聚宝盆一般激动。
天，这可是紫云剑宗的长老，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身份啊!
紫云剑宗的功法秘籍、天材地宝、灵器仙宝之类的姑且不论，就说一点。
有了这个身份，只要不去主动惹事，整片九州大陆基本可以横着走，区区秦元，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对紫云剑宗的长老动手。
至于二十年的俸禄什么的，压根不是问题……哪怕是倒贴灵石，她也万分愿意啊!
提起略有些颤抖的手，她也学着李川那般，拓印出真元与神魂印记融于精血之中，以此为墨，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边，苏叶带着满脸欣喜之色收好另一份契约，随后似乎是惊诧于两人签订契约的爽快，她忍不住确认道：“这个签了不能反悔的。”
禾露儿立即坚定无比地说道：“绝不反悔!”
“呃，我想你们似乎没有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签了这个，就意味着你们得打二十年白工，注意，是整整二十年!你们一分工钱都拿不到，全都得给我!”
禾露儿豪气十足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别说二十年，一百年我也愿意!”
“……那好，你们在这先歇着，有我的这片青雨剑幕在，分神之下，应该没人伤得了你们，你们该疗伤疗伤，该拥抱拥抱，该谈恋爱谈恋爱……”苏叶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要去再采些幻星草，随后领你们回宗门。”
禾露儿甜甜一笑：“好啊，师姐。”
苏叶失笑不已：“这么快就改口了……”
……
随着苏叶的身影消失在天边，禾露儿不禁感慨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族女子!”
李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式剑幕，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剑招都要高明，此人剑道之造诣，怕是足以冠绝当世，唯一可惜的是修为低了点……当然，她修为虽低，吊打我们这些废柴还是没问题的……对了，她刚刚说这是青雨剑幕，你有听说过此类剑招吗?”
“……我说的不是这一点啊”。禾露儿先是一愣，随后回答道，“以青雨为名的剑招有很多，多为水相之剑——这本就是个大众化的名字——但绝没有如此之强的。”
李川想了想，提议道：“我觉得你可以向她请教剑招，或者请她帮你优化一下月华剑、碎月剑、百花剑之类的招式……对了，你那柄流光剑要不要去取回来?”
禾露儿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先不取，流光剑已半废，我暂时手上也没有足够的灵石去请人维修，还是等攒够了灵石，再准备些礼物，去与那少年换回我的剑——反正有神识烙印在，我随时能感应到那柄剑的位置。”
“嗯，这样也好……呃，露儿，你为什么突然皱眉，怎么了?”
禾露儿闭上眼睛，喃喃道：“我好像，听见我的剑在喊我……”
……
另一边，仙台之上，林云看着墙角处震动不休的银色长剑，纳闷至极。
“你没事乱晃什么，剑身上本就有裂纹，再晃下去，怕是要散架了。”
长剑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不再晃动，而是剑尖微颤，发出一阵清越的啸吟声。
少年琢磨了片刻，猜测道：“这声音听着，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莫不是你的主人安全了，在呼唤你?”
长剑立即晃动了两下，剑柄敲击在墙壁上，发出类似鼓掌的声音。
“哦豁，难道被我猜对了?”少年先是兴奋了一阵，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是诞生剑灵了吧，我听说过，一把剑只要诞生了剑灵，价值会翻上百倍之多!”
“砰砰!”剑柄又碰了两下墙壁。
“喂，剑灵，你会不会说话?我听说剑灵是会说话的，而且可以直接在别人的脑子里说话。”
话音刚落，林云就看见长剑又开始疯狂震动，似是焦急无比。
少年于是又猜测道：“是不是长剑受损太严重，导致诞生的剑灵有残缺，因而暂时没法说话?”
这次话音刚落，林云就听见脑海中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你才有残缺!”
“诶，你会说话!”少年又惊又喜，连忙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剑灵没好气地回答道：“废话，哪有生来就会说话的，我不得学一会儿!”
哈，这问题你可问对人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咱就是，生来就会说话……当然，是因为生来带有前世记忆（疑似）。
这些话，少年在心中暗自想了一番，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这位剑灵，你是男是女?呃，如果剑灵也有性别的话。”
“女。”剑灵的回答言简意赅。
少年继续好奇地问道：“剑灵，剑灵，你能看到周围的景象吗，能听见四周的声音吗?”
“能。”
“剑灵，剑灵，你能嗅到气味，感知冷暖变化吗?”
“……能。”
“剑灵，剑灵，剑刃上有裂纹，你能感受到疼痛吗?”
“能!”
“剑灵，剑灵，你能吃东西吗?”
“能——”
“剑灵，剑灵，你能……”
“你特么给我闭嘴!”
……
难得遇到传说中的剑灵，少年显得兴奋难耐，几个问题下来，新生的剑灵烦不胜烦，以稚嫩清脆的娃娃音爆了粗口。
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知不能继续问下去了。
可是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一直堵着，难受至极，简直快要爆炸了。
他想了想，忽而心生一计。
“剑灵，剑灵，我帮你想个名字怎么样?”
剑灵立即冷冰冰地回答道：“不用!”
少年于是继续说道：“哎，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名字这东西，应当是你主人为你所取。不过你仔细想想，若是你能够自己取一个好听又好记的唯美名字，见了你主人，是不是就能给她一个惊喜，她是不是会很开心?”
“好，好像是。”虽然想要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过听少年这么一说，天真烂漫的剑灵也有些意动。
少年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哎，这就对了，来来来，我帮你想几个好听的名字，你自个儿挑一挑。”
“……好，多谢。”
“小事一桩，莫要客气。”
少年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心中则是暗喜：帮了你的忙，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拒绝解答我的疑惑!
……
与此同时，一片浮云之上，秦元吞下一枚珍贵的疗伤丹药，辅以仙法，缓缓修复着碎裂的手臂。
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数十天之久，为了方便行事，他凝聚出一条幻肢权益替代。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沉思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对孔辰说道：“师弟你身上有多少灵石，借我点?”
“师兄你想干什么?”孔辰立即警觉起来，“我可警告你，今日之事就此按下，你可莫要做傻事，想着请人报仇，否则……”
“放心，我有分寸。”秦元苦笑一声，打断了他，“原先还觉得超一流宗门不过如此，尤其是紫云剑宗，论及宗主长老修为，甚至不及我御兽宗。可经此一役，紫云剑宗最不起眼的道宫境长老，杀我们都易如反掌，我还哪敢有报仇的想法?”
他顿了顿，又说：“我想买些东西，身上灵石可能不够。”
“行，我这有三万。”
孔辰说着便将身上的全部灵石都转入了秦元腰间的储物袋中。
秦元拱了拱手，说道：“这些灵石我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上，还望师弟见谅。”
孔辰则是笑道：“师兄小时候对我多有照顾，些许灵石，值得什么?”
告别了孔辰，秦元操控着浮云在空中转了个弯，直奔一间天香阁开设的店铺而去。
在一众琳琅满目的商品之中，秦元看着足以令一般修士心惊肉跳的价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这些东西，我全要了。”
“全，全要?”
“对，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驻颜丹药、衣裙鞋袜……有多少要多少!”
在万众敬仰的目光中出了店铺，秦元拍了拍腰间，因为一次性消费五万以上灵石，天香阁特地赠送的精致小巧的粉色储物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要做之事多了几分底气。
站在门口，他又取出一枚即时传讯符印，灌注了一缕真元进去，符印微微发亮，展开了一道水幕投影。
很快，一个白白净净的圆脸胖子出现在了投影中。
秦元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道：“沈兄，听闻落星宗最新炼制出一种元磁塑神椅，可以从神魂根源处纠正一个人的性格三观，不知我能否试用一番?”
沈山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几眼，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元神难塑，针对化神境及以上境界的元磁塑神椅还在测试期，塑神过程极度痛苦不说，还有矫枉过正的风险，严重者甚至会使得道心崩溃。”
“无妨，矫枉过正反而更好。”
“……行吧，你若是不惧这些风险，十天后来落星宗云州分部，我替你安排。”
秦元面色一喜，躬身道：“多谢沈兄。”
结束传讯，秦元心中仿佛有一块千钧巨石落了地，低声自语道：“逝去无存何所有，命火永燃方为真，活着，才是一切……”
听到这两个字，禾露儿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很久以前的记忆。
那时的她还是一只尚未化形的灵猫，得天地之造化诞生灵智，懵懵懂懂地开始修行，逐步成为了山林中最为敏捷与聪睿的猎手。
除了身后有个令她厌烦至极，并且怎么撵都撵不走的小跟班之外，每日生活逍遥自在，轻松惬意。
直到某一天，她听说山林外的人族修士拥有数不尽的神妙功法，如她这样的灵猫，只要能得到人族修士的指点，修为进展可以一日千里，迅速化形。
于是她满怀希望与雀跃，带着身后的小跟班走出山林，然后……
走进了噩梦!
刚刚走出山林，她就被御兽宗发现，无数人族修士围了上来，一通天花乱坠的忽悠之下，给她许诺了无数好处，并拿出写满了无数细致繁复条款的一纸契约。
她只不过刚刚学会人族的文字，如何能看懂如此复杂的契约，只是粗略地扫了几眼，大致知道御兽宗会为她提供修行功法与指导，而她也需要听从御兽宗的安排，为御兽宗做一些事情……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晕头转向之下，她在这张轻飘飘的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禾露。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禾苗轻摆，晨露点缀，孕育无限希望与美好。
如此，契约既成。
如此，噩梦降临。
人族修士对她的称呼瞬间由灵猫变成了猫妖，给她安排的修行导师也摇身一变，成为了驯兽师。
第一日，驯兽师向她传授了一招杀伐之术，随后就将她与数十头野性未泯的凶兽关在了一起。
当日傍晚，她遍体鳞伤，惨胜而归，却只是得到了一瓶劣质的疗伤药膏。
第二日，驯兽师向她传授了一招护体之术，随后就将伤势未愈的她锁到了一处遍地是尖刺的陷阱之中，要求她运转护体之术，踩着尖刺走出来。
当日傍晚，她拖着鲜血淋漓，几乎快要残废的双脚爬了出来，却只得到了一句冷漠无情的嘲讽：“废物，居然这么慢，那只黑狗都比你要快半个时辰……看来明日的训练量要加大了。”
她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吐了几口血，便昏倒在地。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每日都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每日都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却完全无法反抗。
很多时候，驯兽师并不是在帮助她提升修为，而是在肆意折磨她，想要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彻底磨灭她的斗志，逼迫她放开识海防御，种下奴印，永世为奴。
有一位狐狸化形而成的妩媚女子便是承受不住此等折磨，主动放开识海防御，被种下了奴印，成了御兽宗的奴隶。
虽说摆脱了驯兽师的折磨，但奴印却是秦元种下的，然后……
禾露儿再次见到她时，其玉府仙心已然碎裂，昔日灵动透亮的眼神变得黯淡不堪，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地走着，双眼之中死志弥漫，却是在奴印的约束下，寻死不能。
她看到禾露儿，眼皮微抬，挤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了一句：“我好想去死……”
那一幕深深刻在了禾露儿的脑海之中，宛若挥之不去的梦魇。
此后又过了许久，禾露儿终于晋升至元婴境，而当年签订的契约条例，也只能维持至元婴境。
禾露儿获得了短暂的自由，随意拒绝了李川的告白之后，便着手准备脱离御兽宗。
但御兽宗怎可能如此轻易地放任她离开，言辞威逼不成，便以武力胁迫。
秦元更是早就开始觊觎她的姿色，直接率人动手。
随后便是李川临阵倒戈，舍命相救，跟着她亡命天涯。
一路之上，除了李川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该信任谁，该向谁求助。
这是一片属于人族的世界，而每一个人族看上去都是如此阴险毒辣，都是如此道貌岸然。
在御兽宗偌大名声的威慑之下，没有人愿意帮他们。
只有两个例外，一个便是仙台上那位少年，许是年少无知，亦或者初生牛犊不怕虎，帮他们斩出一剑；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年轻貌美，清丽绝俗，实力强大，性格开朗，笑容甜美……总之，禾露儿对其满怀感激之情。
至于以身相许什么的，显然是玩笑之语。
可随着卖身契约一出，禾露儿心中的那一丝期盼与憧憬顿时破碎。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原来，她的这些美好也都是伪装的，她与那些贪婪邪佞的人族别无二致……
……
心思恍惚间，只听李川虚弱却浑厚的声音响起：“仙子，你这字好生独特啊。”
苏叶不以为意：“文字这东西，能让人认得就行了呗，何必写得多好看?”
“……说的也是。”李川顿了顿，直接以指代笔，以血代墨，签下了一个鲜红的名字。
苏叶一边将契约小心翼翼地收好，一边看着他悬在指尖的那滴尚未用完的血液，啧啧称奇道：“精血为引，真元凝契，神魂守约，你倒是有些魄力，若是违约，怕是会精血干涸，真元逆流，神魂俱碎，万死无生。”
李川淡然一笑：“仙子谬赞，救命之举，恩重如山，在下又岂能在一纸契约上含糊，更何况这又哪里是卖身契约，分明是在下的无上机缘!”
禾露儿听出有些不对劲，这才迷迷糊糊地向着眼前的诚心纸看去。
片刻后，她微微吞咽了一下。
这契约并非想象中那般严苛残酷，恰恰相反，签了这份契约，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按照契约要求，她只需要前往紫云剑宗担任长老职位二十年，然后将二十年间所得长老俸禄全数交与紫云剑宗七长老苏叶即可。
禾露儿瞪大眼睛，心生警惕，试图找出这张诚心纸上还有没有什么隐藏内容，例如补充条例之类的……结果当然是没有。
她捧着这张纸，就像是捧着传说中可以源源不断吐出宝物的赤阶仙器聚宝盆一般激动。
天，这可是紫云剑宗的长老，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身份啊!
紫云剑宗的功法秘籍、天材地宝、灵器仙宝之类的姑且不论，就说一点。
有了这个身份，只要不去主动惹事，整片九州大陆基本可以横着走，区区秦元，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对紫云剑宗的长老动手。
至于二十年的俸禄什么的，压根不是问题……哪怕是倒贴灵石，她也万分愿意啊!
提起略有些颤抖的手，她也学着李川那般，拓印出真元与神魂印记融于精血之中，以此为墨，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边，苏叶带着满脸欣喜之色收好另一份契约，随后似乎是惊诧于两人签订契约的爽快，她忍不住确认道：“这个签了不能反悔的。”
禾露儿立即坚定无比地说道：“绝不反悔!”
“呃，我想你们似乎没有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签了这个，就意味着你们得打二十年白工，注意，是整整二十年!你们一分工钱都拿不到，全都得给我!”
禾露儿豪气十足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别说二十年，一百年我也愿意!”
“……那好，你们在这先歇着，有我的这片青雨剑幕在，分神之下，应该没人伤得了你们，你们该疗伤疗伤，该拥抱拥抱，该谈恋爱谈恋爱……”苏叶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要去再采些幻星草，随后领你们回宗门。”
禾露儿甜甜一笑：“好啊，师姐。”
苏叶失笑不已：“这么快就改口了……”
……
随着苏叶的身影消失在天边，禾露儿不禁感慨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族女子!”
李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式剑幕，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剑招都要高明，此人剑道之造诣，怕是足以冠绝当世，唯一可惜的是修为低了点……当然，她修为虽低，吊打我们这些废柴还是没问题的……对了，她刚刚说这是青雨剑幕，你有听说过此类剑招吗?”
“……我说的不是这一点啊”。禾露儿先是一愣，随后回答道，“以青雨为名的剑招有很多，多为水相之剑——这本就是个大众化的名字——但绝没有如此之强的。”
李川想了想，提议道：“我觉得你可以向她请教剑招，或者请她帮你优化一下月华剑、碎月剑、百花剑之类的招式……对了，你那柄流光剑要不要去取回来?”
禾露儿沉吟片刻，摇头道：“还是先不取，流光剑已半废，我暂时手上也没有足够的灵石去请人维修，还是等攒够了灵石，再准备些礼物，去与那少年换回我的剑——反正有神识烙印在，我随时能感应到那柄剑的位置。”
“嗯，这样也好……呃，露儿，你为什么突然皱眉，怎么了?”
禾露儿闭上眼睛，喃喃道：“我好像，听见我的剑在喊我……”
……
另一边，仙台之上，林云看着墙角处震动不休的银色长剑，纳闷至极。
“你没事乱晃什么，剑身上本就有裂纹，再晃下去，怕是要散架了。”
长剑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不再晃动，而是剑尖微颤，发出一阵清越的啸吟声。
少年琢磨了片刻，猜测道：“这声音听着，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莫不是你的主人安全了，在呼唤你?”
长剑立即晃动了两下，剑柄敲击在墙壁上，发出类似鼓掌的声音。
“哦豁，难道被我猜对了?”少年先是兴奋了一阵，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是诞生剑灵了吧，我听说过，一把剑只要诞生了剑灵，价值会翻上百倍之多!”
“砰砰!”剑柄又碰了两下墙壁。
“喂，剑灵，你会不会说话?我听说剑灵是会说话的，而且可以直接在别人的脑子里说话。”
话音刚落，林云就看见长剑又开始疯狂震动，似是焦急无比。
少年于是又猜测道：“是不是长剑受损太严重，导致诞生的剑灵有残缺，因而暂时没法说话?”
这次话音刚落，林云就听见脑海中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你才有残缺!”
“诶，你会说话!”少年又惊又喜，连忙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剑灵没好气地回答道：“废话，哪有生来就会说话的，我不得学一会儿!”
哈，这问题你可问对人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咱就是，生来就会说话……当然，是因为生来带有前世记忆（疑似）。
这些话，少年在心中暗自想了一番，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话说这位剑灵，你是男是女?呃，如果剑灵也有性别的话。”
“女。”剑灵的回答言简意赅。
少年继续好奇地问道：“剑灵，剑灵，你能看到周围的景象吗，能听见四周的声音吗?”
“能。”
“剑灵，剑灵，你能嗅到气味，感知冷暖变化吗?”
“……能。”
“剑灵，剑灵，剑刃上有裂纹，你能感受到疼痛吗?”
“能!”
“剑灵，剑灵，你能吃东西吗?”
“能——”
“剑灵，剑灵，你能……”
“你特么给我闭嘴!”
……
难得遇到传说中的剑灵，少年显得兴奋难耐，几个问题下来，新生的剑灵烦不胜烦，以稚嫩清脆的娃娃音爆了粗口。
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知不能继续问下去了。
可是满腹疑问得不到解答，一直堵着，难受至极，简直快要爆炸了。
他想了想，忽而心生一计。
“剑灵，剑灵，我帮你想个名字怎么样?”
剑灵立即冷冰冰地回答道：“不用!”
少年于是继续说道：“哎，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名字这东西，应当是你主人为你所取。不过你仔细想想，若是你能够自己取一个好听又好记的唯美名字，见了你主人，是不是就能给她一个惊喜，她是不是会很开心?”
“好，好像是。”虽然想要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过听少年这么一说，天真烂漫的剑灵也有些意动。
少年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哎，这就对了，来来来，我帮你想几个好听的名字，你自个儿挑一挑。”
“……好，多谢。”
“小事一桩，莫要客气。”
少年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心中则是暗喜：帮了你的忙，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拒绝解答我的疑惑!
……
与此同时，一片浮云之上，秦元吞下一枚珍贵的疗伤丹药，辅以仙法，缓缓修复着碎裂的手臂。
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数十天之久，为了方便行事，他凝聚出一条幻肢权益替代。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沉思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对孔辰说道：“师弟你身上有多少灵石，借我点?”
“师兄你想干什么?”孔辰立即警觉起来，“我可警告你，今日之事就此按下，你可莫要做傻事，想着请人报仇，否则……”
“放心，我有分寸。”秦元苦笑一声，打断了他，“原先还觉得超一流宗门不过如此，尤其是紫云剑宗，论及宗主长老修为，甚至不及我御兽宗。可经此一役，紫云剑宗最不起眼的道宫境长老，杀我们都易如反掌，我还哪敢有报仇的想法?”
他顿了顿，又说：“我想买些东西，身上灵石可能不够。”
“行，我这有三万。”
孔辰说着便将身上的全部灵石都转入了秦元腰间的储物袋中。
秦元拱了拱手，说道：“这些灵石我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上，还望师弟见谅。”
孔辰则是笑道：“师兄小时候对我多有照顾，些许灵石，值得什么?”
告别了孔辰，秦元操控着浮云在空中转了个弯，直奔一间天香阁开设的店铺而去。
在一众琳琅满目的商品之中，秦元看着足以令一般修士心惊肉跳的价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这些东西，我全要了。”
“全，全要?”
“对，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驻颜丹药、衣裙鞋袜……有多少要多少!”
在万众敬仰的目光中出了店铺，秦元拍了拍腰间，因为一次性消费五万以上灵石，天香阁特地赠送的精致小巧的粉色储物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要做之事多了几分底气。
站在门口，他又取出一枚即时传讯符印，灌注了一缕真元进去，符印微微发亮，展开了一道水幕投影。
很快，一个白白净净的圆脸胖子出现在了投影中。
秦元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道：“沈兄，听闻落星宗最新炼制出一种元磁塑神椅，可以从神魂根源处纠正一个人的性格三观，不知我能否试用一番?”
沈山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几眼，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元神难塑，针对化神境及以上境界的元磁塑神椅还在测试期，塑神过程极度痛苦不说，还有矫枉过正的风险，严重者甚至会使得道心崩溃。”
“无妨，矫枉过正反而更好。”
“……行吧，你若是不惧这些风险，十天后来落星宗云州分部，我替你安排。”
秦元面色一喜，躬身道：“多谢沈兄。”
结束传讯，秦元心中仿佛有一块千钧巨石落了地，低声自语道：“逝去无存何所有，命火永燃方为真，活着，才是一切……”